【雁北堂】大宗师(宜昌鬼事终结篇)

  何重黎对着钟富说:“事情还到这个份上,也许还有转机。”
  “还能有什么转机?”钟宝苦笑着说,“我们钟家没想到要死在了湖北地界。”
  何重黎把口袋里的蜡烛拿出来,点燃后,把蜡油滴在双头人傀的印堂上,然后把蜡烛放在棺材之前,小心翼翼的用纸折了灯罩,做成了长明灯。

  “我给人傀续命,”何重黎说,“我们魏家续命的的本事还在。
  钟富猛然醒悟,“魏家给尸体续命,尸体就会听赶尸匠的驱使。”

  钟富看着何重黎,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眼睛里全部都是感激。没想到何重黎接下来的话,让钟家五个兄弟更加难以置信。
  何重黎说:“这盏灯,我送给你们了。”
  钟富脸顿时通红,干涩的眼睛不断的眨巴,“你说什么?”
  “给你们啦,”何重黎大方的说,“你不是也说过,魏家的魏易欣和你们钟家的钟秉钧是异姓兄弟吗?”
  “可是到我们这辈,钟家和魏家已经没什么交情了。”钟富仍旧不敢相信何重黎这么宅心仁厚。
  何重黎对钟富说:“我师爷跟我说了一些话,当时我没明白,现在我明白了。就这样吧。”
  “魏如喜老爷子。”钟富看着何重黎,然后又看了看四个兄弟,“看来钟家真的不如魏家,这些年来我们一直认为是自己技不如人,原来四大家族,我们排到末等,并不是法术的原因。”

  何重黎说:“你们呆着人傀走吧,我得守阵,就不跟你们多说了。”
  钟富说:“我们受了你这么大的恩惠,哪能说走就走。”
  “可惜你们不能入阵,”何重黎说,“不然你们帮我,我也是求之不得。”

  钟富轻轻的把长明灯捧起来,“我们会离开星位,但是不会走远,虽然钟家人不能入阵,但是我们也不回去了,我们就是看,也要看看你们是怎么在王鲲鹏手下对付张真人的。”
  钟贵摇着头说:“王鲲鹏到底是个什么人,让你们心甘情愿的给他卖命。这人太不简单了。”
  何重黎兴奋的说:“他是天下一等一的术士,给他守阵,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钟家五兄弟相互看了看,一脸的钦佩,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钟富说:“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值得了。”

  然后钟家五兄弟给何重黎告辞,钟富捧着长明灯,四个兄弟棺材也不要了,钟宝背着人傀,慢慢的下山而去。

  何重黎收拾好尸体,仔细想着刚才的凶险,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汗涔涔的。
  ——清江的半岛上,徐云风在地下又画了一个“z”字,轻声的自言自语,“钟家这个几个没出息的老家伙,连个人傀都搞不定,一把年纪都活到了狗身上了。”



  何重黎入开阳星位,遇到了钟家的五个前辈,还有一个画眉老太。如果论一对第一的较量,何重黎知道,别说画眉老太和她带来的人傀,就是钟家的纸人傀儡术,自己也抵挡不了。
  想到这里,何重黎内心开始忐忑,他大致也明白七星阵法的布置,摇光、天权、玉衡、天枢是四个长辈镇守。天璇是黄坤,天玑是邓瞳,开阳是自己,三个下辈,而黄坤是徐云风的徒弟,邓瞳是王鲲鹏的徒弟,诡道一脉,理所应当。偏偏自己一个本领低微的魏家传人,却要镇守开阳星位。
  一定有理由,而且是很重要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王鲲鹏没有明说,祖师爷魏如喜也只是旁敲侧击,没有把话说明白。
  何重黎细细的思考,自己除了赶尸的本事,到底有什么地方,让王鲲鹏如此器重自己。
  祖师爷已经对自己告别,交代自己的话语中,也表达了,他镇守的暗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照应。何重黎想着,即便是自己用天乙大将镇尸符,也远远不能抵抗今后的对手,这个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

  徐云风躺在半岛上的岸边,两手搁在自己的脑后,眼睛看着天上的星辰。王鲲鹏已经过了五关了。还有宋银花和申德旭两人没有出手,最担心反水的黄坤,已经不用担心。溶洞里的邓瞳,本来第一拨对手,也是要靠柳涛来解决,没邓瞳什么事。玉衡的方浊,让马接舆过来,有点出人意料,但是好处是方浊把马接舆带到了自己面前。
  唯一最想不明白的是何重黎,当初徐云风以为王鲲鹏会把开阳交给魏如喜,暗星交给何重黎,但是他刚好相反。这个做法,让徐云风十分诧异。
  虽然徐云风法术的境界已经超越了王鲲鹏,可是在阵法战术的安排上,徐云风在智商上,与王鲲鹏相距甚远,无法去理解。
  但是很明显,何重黎的开阳星位遇到了画眉老太,四大家族里,脾气孤僻的钟家却阴差阳错的给他帮忙。
  王鲲鹏一定是有理由的,他肯定和魏如喜之间有暗中的交易,只是暗星交易太重要,连自己也无法得知。徐云风想到这里,难免有点失落,但又随即释然,自己没有王鲲鹏聪明,就得认命。
  其实这点徐云风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鲲鹏的确和魏如喜之间有交易,但是这个交易是几百年前,胡濙和魏易欣之间的往事,倒不是王鲲鹏有意向徐云风隐瞒。

  徐云风现在觉得宿命的是人傀,本来王鲲鹏指望着钟家来帮忙。可是钟家人品低劣,王鲲鹏和徐云风都耻于邀请他们助阵。王鲲鹏迫于无奈,动了秦晓敏的念头。没想到的是,现在钟家的双头人傀也在何重黎的帮助下炼成。
  现在鄂西地区,有了两个人傀。钟家几百年,也算是扬眉吐气一把,炼成了两个人傀。几百年未有的奇迹。
  钟秉钧泉下有知,也一定欣慰的很。
  修炼人傀,的确是犁头巫家的独有法术。
  还有一点,那就是人傀必须是双头作为胚子。
  秦晓敏也是双头。
  如果按照《蛇经》的说法,徐云风也是双头。

  刚好是三种不同的表现。
  徐云风被蛇根蛊惑,当年赵一二一个赤脚医生,认知有局限,因为赵一二看不懂《蛇经》,认为徐云风是精神分裂,自己意念上冒出了蛇属的念头。其实赵一二错了——当然一点,徐云风一直不能接受——赵一二在徐云风心中的地位实在是太崇高,如果不是因为走了古道,彻底放下了对赵一二崇拜导致的盲目判断,徐云风也不会理解,蛇属其实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徐云风这种是后天双头,也是就两个意识并存。所以从《蛇经》的角度来说,徐云风也可以修炼人傀,只是徐云风自身的法术已经到了太下无可匹敌的地步,又有谁能把他作为双头来修炼人傀呢?
  除非是张元天,徐云风想到这里,回忆起当年的往事,也许张元天真的这么想过,也做过。徐云风信念动了一下,如果张元天只是要把自己修炼人傀,而不是要附身到自己的身上,那么他附身的目标,应该就是方浊。
  老严……
  徐云风不断地摇头,你这个王八蛋。
  然后又对着西南方骂道,王八,你也不是个东西。

  徐云风看着秦晓敏,秦晓敏在母亲的腹中本来也是双胞胎,只是她的孪生哥哥在胞胎内,身体被秦晓敏吸收,只剩了一个脑袋长在秦晓敏头颅里,这种就是天生的双头,所以也是修炼人傀的好胚子。
  要说罗瘸子的眼光不差,一眼就看出了秦晓敏的双头,是修炼人傀的好胚子。所以不惜威逼利诱老秦,只是世事难料,最后给王鲲鹏做了嫁衣。

  钟家的人库,双头是长了出来的,这种双头人更加难得,炼成之后的能力更加厉害。钟家也做到了。
  看来王鲲鹏和张元天的争斗,也是天下术士难逃的劫数,妖魔鬼怪,奇人异士,都在同一时间都出现了。好像是为了这一场冥战做好了准备一般。

  徐云风进而想到,其实自己早就具备了人傀的属性了,只是被自己驱使而已。蛇属一旦出现,自己就变身为草帽人,草帽人不就是人傀吗。
  王八安排的真的没错,摇光星位,就是要有两个人傀镇守。秦晓敏一个,徐云风自己一个。
  王鲲鹏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徐云风叹口气,王鲲鹏和老严太聪明了,聪明到了每一步都精打细算的地步!
  张元天也一样,这种人,什么都算的清清楚楚,滴水不漏,和梵天的作为,背道而驰。
  水至清则无鱼,古赤萧和老严的想法是有道理的。
  徐云风心里想着,当年钟秉钧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奇遇,才想出了修炼人傀这么一个损阴德的法术呢。
  今天没了
  听弦部

  顺物羽宫徵

  修炼人傀之术,在中国道家流传已久,最早的记载就是周穆王遇到偃师典故。相传一个叫偃师的工匠,用革木胶漆白黑丹青制造一个人偶,取悦周穆王。这就是中国术士修炼人傀的初始记载。而这个叫偃师工匠,就是当年手段高明的术士,法术的门派是前秦时期名声赫赫的“木甲术”!

  木甲术在之后有个传人,将木甲术发扬光大,用各种皮革、木材、鱼胶、黑漆、丹砂做出各种技巧的工具,于是有了木鸟飞天的典故。这个传人将木甲术另开创了一个法术,就是后人所称的“机关术”。传人也就是中国很多流派术士的祖师——公输班,即鲁班!

  但是木甲术的传人并非只有公输班,木甲术也仍然在世间流传,在东周后期,掌握木甲术的传人渐渐归附与墨家。西汉初,张良奠定了中国术士宗派的基础,两百年后,终于在东汉末年,太平道与五斗米到将天下术士门派,万流归宗,秉承张良的遗愿,中国的道教宗教终成体系,与西方流传到中土的比丘教抗衡。
  木甲术也纳入到了道教门派之中。
  木牛流马在三国时期还有记载,这也是木甲术的延续。
  木甲术的分支并不仅仅是机关术。还有一支,专门用失去心智的人,修炼人傀,与机关术同时并存与天下,世称傀儡术。

  傀儡术历经两汉、两晋、南北朝。特别是在南北朝时期,傀儡术大行其道,风头超越机关术,东晋术士干宝所著的《搜神记》中,关于傀儡术的记载多处可见。

  傀儡术到了隋末唐初的道门两教铲截之争的诛仙阵之后,彻底消失。不在中土的道教术士中流传。这也是傀儡术的门人是受截教统领,截教全军覆灭。傀儡术的门人死伤殆尽,就此失传。

  钟秉钧带着魏易欣离开黑苗的山寨,继续寻找让銮,并且打听胡濙和黄铁俞的下落。
  黑苗和白苗之间的战事已经平定,沐昂镇守西南,声名赫赫。西南的所有外族都纷纷归附沐家。不肯依附的民族,继续向南迁徙,进入到南越之地。

  但是这些事情,已经不是钟秉钧和魏易欣关心的事情。
  钟秉钧得到了《蛇经》,一路上在丛山峻岭从寻找各种毒蛇,根据《蛇经》的记载,研习蛇属。可是蛇属法术十分繁复,不仅要找到合适的蛇类,还要遇到合适的女性。
  钟秉钧和魏易欣在黑苗的山寨里都已经成婚,两人告别顶王之后,无法带着妻子寻访让銮,只能把两人的妻子安顿在五溪小镇(今怀化市)。
  其时钟秉钧和魏易欣的妻子都已经怀孕,两人商定,如果都是儿子,就是结为金兰,如果是一男一女,就指腹为婚。
  钟魏二人是青冥卫统领,受朝廷俸禄,所以家人在五溪安顿下来后,两人在五溪安家,打听到让銮和尚去往夔州的下落。于是奔赴四川。

  钟秉钧在路上不断寻求《蛇经》的修炼之法,只是没有机会。却偶然间在沅陵看到了一个民间巫师豢养小孩,巫师擅长耍蛇,带着小孩在集市上乞讨。
  巫师受了集市上的无赖纠缠,一定要把看小孩的后脑勺。
  巫师不断恳求,说自己和小孩只是行走四方,讨碗饭吃,请求无赖放过。可是无赖坚持要把小孩的后脑勺的头发分开,看个究竟。
  钟秉钧和魏易欣有使命在身,不愿意节外生枝,可是见到无赖要看小孩的后脑勺,也不免奇怪。
  后来巫师被逼无奈,只好说小孩的后脑勺不能见天日,各位大爷如果真的要看个究竟,就相约晚上子时到集市外六里的山神庙,让几位看个究竟。
  钟秉钧和魏易欣看看见小孩的脖子上戴着一个银项圈,项圈上挂着一个银锁,头部反戴一顶面具,把后脑勺遮掩的严严实实,也觉得十分好奇。
  无赖纠缠之后,答应了巫师的请求。就在钟秉钧和魏易欣准备离开的时候,钟秉钧无意中发现,巫师避开集市上的众人,来到偏僻处,喂给小孩吃的食物,竟然是筷子长的小青蛇。
  而小孩拿过小蛇,并不惧怕,张口就将蛇头咬下,然后一截一截的把蛇肉吃掉。最后把蛇头放入自己的后脑勺。

  这个状况,魏易欣倒是不以为意,他自幼生长在非洲,打猎为生,饥荒的时候,生吃毒蛇,早已习以为常。可是这个细节引起了钟秉钧的好奇。小孩的后脑勺不能见天日,而且以蛇为生,这两个细节,他摆夷山寨和沐昂的侯府里,已经见识过。钟秉钧当时已经有了依照《蛇经》,发扬蛇属,开宗立派的心思。
  并且看到豢养小孩的巫师,与无赖交涉的时候,目露凶光。知道夜间之时,那几个无赖一定讨不到好处。
  钟秉钧和魏易欣两人立即决定,也去看看这个巫师和小孩,到底和蛇属有什么关联。

  两人休息,到了夜间,走到了集市外的山神庙。当夜是十五满月,两人走到了山神庙,突然看见日间所见的一个无赖,从山神庙里发了疯一般,从庙内向外奔跑,钟秉钧和魏易欣看见无赖一个人在山地上惶然奔命,两人相互对视,知道那个巫师和小孩果然是有些蹊跷。

  两人看着无赖向着自己的方向跑来,看见无赖的脸色苍白,身上鲜血淋漓,应该是受了巫师的手段。无赖也已经看见钟秉钧和魏易欣两人,就要张口向两人呼救,突然身体被一个巨大的手臂扬到了离地一丈。
  钟秉钧和魏易欣本就是术士出身,两人看的清清楚楚,是无赖身后一个类似于山魈的怪物,用极快的速度,四肢着地,飞奔到了无赖的身后,一把抓起无赖的后心,把无赖举起来。
  无赖身体在半空挣扎,钟秉钧和魏易欣看到怪物的身长一丈,十分的高大,手臂是常人的两倍长。怪物的另一个手臂抓住了无赖的胳膊,轻巧的把无赖的身体撕裂。
  无赖的惨叫瞬间戛然而止。
  钟秉钧看的十分专注,轻声对魏易欣说:“不是山魈,这是失传几百年的傀儡术?”
  魏易欣不解,钟秉钧轻声说:“你看这个怪物的头脸。”
  魏易欣这才看到,怪物的脸皮是靛蓝色,本该长着双眼的地方,一片空白,只有额头上有一个眼睛。

  而怪物的身体上,脖子上一个银项圈挂着银锁。
  魏易欣立即明白,“这个怪物是小孩变化后的模样?”
  “傀儡术,所以这个怪物绝不是山魈,而是人傀。”钟秉钧说,“在唐朝之前,是我们道家的一个法术,只是在唐朝之后,再也没有见过。”


  人傀把无赖的尸体抓在手上,转身慢慢走回山神庙。魏易欣问钟秉钧,“我们是去瞧瞧究竟,还是继续赶路?”
  “寻找让銮要紧,”钟秉钧犹豫的回答,可是看见魏易欣也是一脸的好奇,于是转而说,“一个晚上,也误不了大事。”

  两人主意已定,慢慢绕过大路,悄悄走到山神庙旁,然后爬到山神庙的墙头,看着庙内的动静。
  果然庙内一片狼藉,日间的无赖已经全部四肢不全,尸体支离破碎。被巫师摆放在地上。

  巫师正在把尸体集中在一起,用化尸粉化去尸体,尸体上的浓烟升起,一股恶臭蔓延。
  魏易欣和钟秉钧看着更加好奇,知道巫师的本事不能在日间显露,只能在夜半无人,荒郊野外胆敢杀人。
  尸体渐渐化作血水,人傀伸出手,在血水中摸索,摸到了尸体上遗留的银饰和铜板,递到巫师的面前。巫师让人傀把银饰和铜钱扔到一个水桶里,洗净了血水之后,才捞出来,收拾在包袱里。
  这就是巫师杀人越货的路数。钟秉钧和魏易欣两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出手惩治巫师。

  巫师得了钱财,十分开心,看了看头顶的月光,嘴里念念有词,计算时辰。人傀安静的站在巫师面前,背对着钟秉钧和魏易欣的方向,然后向着巫师跪下。

  巫师把手伸出来,手掌按着人傀的头顶,钟秉钧和魏易欣看到人傀的头颅慢慢的旋转,后脑勺显出一张脸,却是日间的小孩的面孔。

  小孩的眼睛突然张开,看见了钟秉钧和魏易欣两人。立即发出尖叫。
  巫师大惊,手掌收回。四处张望。
  人傀本已经扭曲一般的头颅,立即恢复到刚才的样子,小孩的脸孔回到了人傀的后脑。
  人傀站立起来,向着钟秉钧和魏易欣大步飞奔过来,伸手探到墙壁之上,一手一个,把魏易欣和钟秉钧举了起来。

  钟秉钧和魏易欣当然不是几个无赖可比,任由人傀宰割。在空中同时伸手捏住了人傀手腕上的命门。人傀的手掌顿时松开。
  钟秉钧和魏易欣稳稳的站在地上,看着巫师。
  钟秉钧掏出身上的令牌,“青冥卫白虎番统领,你是那一派的门人,为什么在沅陵作恶?”
  巫师身体瘫软,“我走了这么远,还是被你们追上了。”

  今天没了
  钟秉钧看见这个巫师本领稀疏,除了驱使人傀,没有人任何过人的法术。而且从巫师的表现来看,他看到了钟秉钧和魏易欣的青冥卫统领身份,十分敬畏,顿时身体瘫软。
  魏易欣和钟秉钧都经历过战争,钟秉钧法术擅水,魏易欣能驱赶尸体,但是都没有见过这种身体暴涨变化的人傀。
  巫师不敢反抗两人,人傀站在原地片刻后,没有了巫师的控制,手臂胡乱的摸索,如同盲人一般。
  钟秉钧立即明白,人傀必须要听从驱使他的傀儡指挥,否则敌我不分。而现在,巫师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睁睁的看着人傀把自己的拎到半空。
  人傀虽然闻到了巫师身上的味道,迟疑片刻后,把巫师狠狠的举起来,就要掼到地上。
  钟秉钧和魏易欣对望一眼,魏易欣知道钟秉钧的想法,于是两人同时用道衍的天乙大将符贴贴在人傀的脚踝上。又纵身把巫师给拉下来。
  人傀的脚踝被地面上伸出的两个手掌握住,无法抬腿行走。但是要追逐钟秉钧和魏易欣,身体前倾,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钟秉钧连忙询问巫师如何控制人傀,巫师已经魂飞魄散,说不出话来。
  然后三人就看见了人傀身上发生的诡异的情形,人傀手臂支撑在地上,脑袋扬起,脖子突然旋转,小孩的脸出现在了正面,小孩的眼睛看着三人,嘴巴想喊出声音,还没有喊出来,脖子又旋转一圈,靛蓝的脸部又转到了前方。
  如此反复多次,最后人傀额头上的单眼,单眼中的瞳仁,分裂成了两个。巫师看见后,身体更加的瘫软,嘴里喃喃的说:“今天就命丧于此了。”
  钟秉钧把巫师的脖子捏住,不停的摇晃:“你之前是用什么方法收回人傀的?”
  说话的时候,人傀已经把寺庙顶的一个橼木拉断,狠狠的向三人横扫过来。

  魏易欣和钟秉钧拉着巫师后退,橼木扫空,把旁边的一尊泥塑的雕像打的粉碎。
  力道只猛,让魏易欣和钟秉钧震赫不已。
  巫师从脖子上拉断了一根红绳,上面吊着一个碧绿的瓷瓶,手颤巍巍的把瓷瓶交给钟秉钧,“他两个眼睛都睁开了,我不能接近……”
  钟秉钧立即询问:“瓶子里什么?”
  “是婴儿的胎血,”巫师说,“抹在他的人中上。”

  人傀抬脚走到了三人的面前,双手把橼木高举,就要砸下来,由于橼木太长,击到了三人后方的墙壁上,顿时尘土簌簌的落下。
  三人趁着这个机会,跑出庙外。
  人傀在庙内已经陷入癫狂,用橼木击打山神庙里的所有事物,过了一会,整个山神庙怦然倒塌。
  人傀在灰尘中走出来,提着橼木,看了看四周,眼睛扫到了三人,于是大步朝着三人走过来。
  钟秉钧慌忙把瓷瓶打开,用手指蘸了胎血,等着人傀走进。魏易欣和钟秉钧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魏易欣冲到人傀身下,然后围着人傀绕圈。人傀的身体庞大,提着橼木无法近身击打魏易欣。
  魏易欣自幼在丛林里长大,身体灵活矫健,人傀一时也抓不住,只能正反面两个脑袋不停的转动,查看魏易欣的位置,把注意力都放在魏易欣上。
  钟秉钧看准里时机,嘴里大喊:“躲开!”
  魏易欣立即闪身滚到一旁,人傀正要踏步追上,一张渔网批头盖下,任人傀力大无穷,也在渔网中无法挣扎,翻滚到了地上。
  钟秉钧扔了渔网,罩住人傀,然后找准了人傀的头部,把胎血点在了人傀的人中穴。

  人傀狂吼几声,声音渐渐减弱,变成了哭喊,身体也恢复了小孩的模样。

  钟秉钧不敢把人傀从渔网里放出来,把渔网收拢。他幼年生活在湖北的湖泊上,是渔民后代,后来自己跟着陈友谅打仗,渔网是他保命的杀手锏。

  后来钟秉钧在鄱阳湖一战,被吴军俘虏,在应天建造战船,后被道衍收拢为青冥卫统领,钟秉钧在青冥卫受了道衍不少道法点拨,这个渔网也成为钟秉钧自行摸索出来的法器,本来是对付长江里的婆罗龙和山魈的渔网。现在用在人傀身上,也凑效。

  钟秉钧收服了人傀,对人傀小孩十分好奇,在渔网中翻看小孩的头颅,这才看明白了,小孩的正面是个正常的脸庞,与常人无异。但是拨开后脑勺上垂下来的头发,一张靛蓝的鬼脸显现出来,就是刚才人傀的模样。

  魏易欣把巫师拎到了钟秉钧身边。钟秉钧和魏易欣看着巫师,他们已经见识了巫师利用人傀杀人,知道巫师绝非善类。

  巫师知道自己被青冥卫的统领抓住,于是恳求二人,放过自己一条生路,不要押送官衙。
  钟秉钧和魏易欣两人本就公务在身,不愿意多生枝节,钟秉钧对询问巫师,如果把人傀交给他,并且告诉他修炼人傀的法术,他们就放过巫师。而且巫师不能再继续作恶,如果打听到巫师的恶行,就不再饶过巫师。

  巫师听了,感激不尽。立即把一卷残破的竹简交给钟秉钧。钟秉钧把竹简打开,果然竹简上写的篆文,便是失传几百年的傀儡术。

  于是询问巫师这个傀儡术的竹简,是从何而来。巫师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巫师本来是一个乞丐,沿路乞讨,遇到了一个和尚,和尚慈悲,看见乞丐已经病饿交加,奄奄一息,就将自己化缘来的食物,分给了乞丐一半。乞丐吃了饭,也算是命大,身体竟然就好了。于是跟着和尚一路化缘。
  这个和尚化缘,并非直接乞讨,而是走到村落里,借一张桌子,然后在桌子后铺展一张幕布,然后在桌子上摆上几个竹子做的小人,和尚就站到幕布后,分别用各种声音唱词,表演剧目。桌子上的小人,就自行在行走,打斗。
  引来村落里的小孩和大人来观看,演完之后,大人就给和尚施舍斋饭。和尚不受钱财,只讨要吃的。
  乞丐和和尚走南闯北,就凭这个手艺过活。没到夜间,两人在破庙山洞休息。一次乞丐夜间撒尿,发现和尚并不在身边睡觉。于是寻找和尚,发现和尚正在看一卷竹简。当时乞丐并不以为意,而和尚看见乞丐了,立即把竹简收入怀里。
  反而让乞丐十分的好奇。

  后来和尚就处处提防乞丐,夜间要等乞丐睡熟之后在悄悄起身。乞丐反而更加的惦记,人的好奇心起了,就很难忘记。但是乞丐再也没有看见和尚拿出竹简,知道和尚是在回避自己。
  而且乞丐随后发现,和尚没到一个村落化缘,摆竹人唱戏,他都会一个一个的摸小孩的脑袋。
  原本这个动作,是和尚对小孩的善意举动,可是在乞丐知道和尚半夜看竹简之后,觉得和尚的任何举动,都十分的可疑,也就留意上了和尚对小孩动作。

  终于有天,和尚和乞丐在一个村落里摆台唱戏,所有的小孩都走了,只剩下一个痴呆的小孩没敢看管。和尚用手摸到了小孩的头部——乞丐亲眼所见,和尚的手在小孩的后脑勺摸了很久。而且和尚十分的开心。

  痴呆小孩的家人来了之后,和尚就恳求小孩的父亲,说这个痴呆小孩有佛缘,愿意收了这个小孩做弟子,带着他去五台山修禅。
  小孩的父亲立即答应,这小孩看来也是拖累家人已久,恨不得和尚马上带着小孩离开。
  和尚就要牵着小孩离开的时候,小孩的母亲去死活不答应,要留下小孩。小孩的父亲受不了妻子的哭闹,于是反悔把小孩留下。和尚却急了,不停的劝说小孩的父母,说痴呆小孩有佛缘,一定要做一个佛门弟子。
  小孩的母亲就哭着说,现在天下打了这么久的仗,到处在闹饥荒,和尚一定是要把小孩带走吃了。
  和尚无奈,说自己是出家人,怎么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无奈小孩的母亲铁了心,和尚无奈,只好离开。

  刚刚走出村外,和尚不走了,过了一会,乞丐看见小孩的父亲赶来,才知道和尚心里明白小孩的父亲是真的要抛弃儿子。
  小孩的父亲跟和尚说了很久,和尚从怀里掏出一锭白银,交给了小孩的父亲。小孩父亲欢天喜地的收了银子,把小孩背过来,给了和尚。

  这一切都被乞丐看在眼里,不动声色。乞丐心里盘算,和尚身上有银两,却从来不露财,只是一个村落一个村落的乞讨化缘,而现在用一两银子买一个小孩,一定有巨大的秘密。
  而和尚也是开心极了,忘记了对乞丐的提防。和尚开心的背着小孩,与乞丐找了一个废弃的窑洞,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命不久矣。

  今天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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