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华山,从小就是伶人,无父无母,是孤儿,从有记忆开始,就是一个琴师的义女。琴师收养了华山——那时候还不叫华山。琴师姓华,前面有两个义子,所以就称呼童年华山先生为三丫头。三丫头的古琴弹的很好。长到了十二岁,青楼里来跟华琴师商量,要把三丫头买了去做瘦马。华琴师贫苦,就要答应的时候。时来运转,被招入了宫中。于是三个子女也跟随入宫。
三丫头善于古琴,而当今圣上对音乐有独到的修为,于是华三的名字就改成了华山。并且在宫中受宠。进而被称呼为华山先生。
华山先生在三十岁的时候,一个宫中的老琴师,终于暗中向华山询问,愿不愿意秉承一个门派。这个门派就是诡道。华山先生当即答应。于是就开始学习诡道的道法。
而诡道在宫中连续很多代都是乐师流传,他们也别无擅长,只会音律。恰恰讲诡道算术中的一门听弦,专研到了极致。
华山先生的古琴艺绝天下,很快就通晓了听弦。当她能够把听弦随意运用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可以靠听弦,重新光大诡道的门派。
因为她已经根据诡道流传的奠基,知道了诡道有一个传统,就是斩鬼飞升。华山先生如果不是遇到这个际遇,也就是一辈子在宫中终老。她心中的野心,却不让须眉。于是就有了用听弦斩鬼的想法。
结果当她用听弦法术消弭北京城的冤魂的时候。闹出了乱子,将海眼里的十三个厉鬼给放了出来。这也是命数使然,当年是道衍国师和马三宝把十三个厉鬼镇入了北新桥海眼。过了两百年,又是诡道的后人将厉鬼放出。
这十三个厉鬼,本来就是道衍扭转了八臂哪吒,红缨枪指向南京,祭旗的冤魂。每一个都是当时北平城里,罪大恶极的死囚,每斩首一个,就被道衍镇入到海眼。在海眼下阴魂不散,受尽折磨。
没想到被华山先生引动了海眼的锁链,十三个厉鬼立即跑出来作祟。
华山先生这才明白,只有听弦一个本领,远远不能做到道衍那样通天彻地。但是她已经没有机会了。厉鬼作祟,纠缠华山先生,导致宫廷里闹鬼,连喇嘛也不能制止。
喇嘛和夷人汤若望查出来究竟。向圣上禀告,是华山先生在宫中祈禳,招致了厉鬼。
圣上震怒,把华山先生赶出了宫廷,并且余怒发泄到其他的宫廷乐师身上,一并驱赶。华山先生不能在留在京城,一路回到江南。
华山先生放出的十三个厉鬼,阴魂不散,与华山先生一直纠缠。华山先生勉强收服了其中的九个,还有四个,分别是当年一个下毒害死亲夫的女子,一个在菜市上因为口角杀了数人的屠夫,一个诱骗小孩烹食的妖道,一个谋害自己的父母的忤逆子。这四个死囚,本就是超出一般人的心狠手辣,被华山放出之后,比其他九个更加凶狠。华山收服了其他八个,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为了不让自己铸成的大错流毒无穷。华山先生想起了当年青冥卫的三个外道家族,于是通知了钟家、魏家、黄家。可是这三家在西南已经各自鼎盛,相互之间也斗得厉害。全部不理会诡道当年的首领地位。只有魏家惦记道衍国师,也不能分出人手来援助华山。
华山先生也立即三个家族的处境,都是门第兴盛,人才济济,都害怕自己的门人离开后,被其他的家族剪灭。魏家相对感念当年道衍和郑和的不杀之情,知遇之恩,于是派出了何暮云去帮助华山先生。
而何暮云本来就受了黄家与苗家的暗算,身受丝线蛊,勉强到了苏州,就要与华山先生有故交的盐运使黄筠大人接头的时候,丝线蛊发作,刚巧被叶珪给救了。何暮云没有时间停留,他要北上接应华山先生。只是吩咐黄筠要善待叶珪。而何暮云带的一个梧桐棺材就交给了何暮春,当时何暮云已经知道了叶珪身上有诡道的法器阴阳四辩骷髅,就嘱咐何暮春,有机会就把棺材里的宝物交给叶珪,也是提前让叶珪做个准备。
并且黄筠发迹,与华山先生有莫大的联系。这就是叶珪一夜暴富的缘由。
何暮云帮助华山先生走到了苏州,已经是八年之后的事情,当时华山先生只收服了三个厉鬼,在八年里,华山先生又陆陆续续收服了五个厉鬼。边走边斗,终于到了苏州,何暮春收留了华山先生。把华山先生收留到了冰窖。并且动用民伕,在冰窖下挖了深井。
刚才叶珪看到华山先生用尽全力,使出听弦,是第九个厉鬼。还有四个,就要着落到了叶珪的身上。
暗室里部分白天黑夜,也不知道华山先生讲了多久,才把整个事情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叶珪听得感慨万分,对着华山先生说:“看来机缘巧合。我是命中注定要帮衬华山先生了。”
华山先生拿出一个知了壳子,和阴阳四辩骷髅放在一起,“如故我当年就有这张人皮,也就没有这么多波折了。可惜现在人皮和螟蛉都在我手上,我却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再也无能为力。”
叶珪懂了,华山先生找他的理由,那就是他已经把持人皮多年,人皮的功用毫无滞涩,现在华山先生要把螟蛉也交给他,让他完成华山先生的心愿,收服其余的四个厉鬼。扔下这个冰窖中的海眼镇压。
华山先生把螟蛉托在手上,交给叶珪。叶珪恭敬的接过。当叶珪的手掌刚刚握住螟蛉,螟蛉猛然暴涨,化作了一个长剑,长剑泛出了炙热的火焰。将暗室照射的一片明亮。
叶珪顿时惊讶,原来诡道的法器竟然如此厉害。华山先生看着何暮云,两人同时露出欣喜的神色。
算沙部
六万三千二十七进,四万一千六十六出
徐云风离开了长阳龙舟坪,一路到了荆州。徐云风独自一人走在荆州的街道上。从荆州东门顺着北京路走到太岳路,又到了北湖路,来到了当年的学校。
校门口的保安询问徐云风历来做什么,徐云风无言以对,他本想说自己曾经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可是随即想到这个学校当然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任何痕迹,从来就没有一个叫“徐云风”的人在这个学校里上过学,徐云风连撒谎敷衍的心境都没有了。
是的,只有徐云风自己才保留跟学校有关的一切记忆。
但是徐云风错了,不仅是王八,方浊,还有一个人,还记得他。当徐云风走到了学校的另一边,那一片的围墙,比较低矮,这是当年读书时候的经验,现在仍然管用。
徐云风走到了当年的操场上,看见一个老头固执的坐在教职工宿舍的前方晒太阳,端正的坐在一个马扎上,这是徐云风现在在校园里唯一见到的一个熟人——学校的一个数学老师李毕建。
徐云风看见了李毕建,开始激动起来。这个老师当年对他和王八的影响十分巨大。
因为李毕建虽然是一个理工科的数学老师,但是他信奉气功,是一个神秘主义者,就是他,影响了王鲲鹏的世界观,让王鲲鹏义无反顾的走向了术士之路。
徐云风慢慢的走到了李毕建身前,突然发现,李毕建的眼镜变了,不再是当年的老花眼镜,而是一副墨镜。徐云风立即敏锐的发现,李老师的眼睛瞎了。他正在用耳朵听着身边的一切。
“你回来了,”李老师仰着头,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王鲲鹏也回来过?”徐云风询问。
“是的,”李老师把墨镜摘下,露出两个苍白灰暗的眼球,眼眶深陷,“他来过。”
“我没了。”徐云风说,“跟你当年说的一样。”
李老师把手伸到面前,“ 把你的手腕给我。”
徐云风伸出手,李老师的手指从徐云风的手腕交错而过,如同两个虚幻的影子。
李老师意识到了这点,“果然如此。”
徐云风苦笑:“果然是这样。”
徐云风身体转了一圈,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他曾经读了四年书的地方,可是徐云风在这四年里,什么都没有学到。除了当时觉得毫无用处的那些东西。
徐云风还记得自己在计算机课堂上,向老师提问,为什么八卦里的阴爻和阳爻,跟二进制的“1”“0”是一模一样的规律。
当时这个问题把计算机老师给问的哑口无言。其实这个细节是徐云风在《读者文摘》上看见的,他以为计算机老师也肯定看过《读者文摘》。没想到计算机老师是一个不看书的人。这件事情导致的后果就是徐云风的计算机课一直挂科,挂到了临毕业才补考通过。第二件事情却让徐云风始料未及。那就是数学老师李毕建对他的预言。
在徐云风的记忆里,那是一个气功方兴未艾的时期,李老师教学能力很强,在沙市(也就是荆州)很出名,所以能结交很多高级身份的人,当然最多的就是湖北有名的特异功能人士和气功师。他经常就把这些人带到学校里来显摆,提升自己的身份。
当徐云风在计算机课堂上挤兑了计算机老师之后,他白痴的名头在同学里尽人皆知。一天徐云风正在宿舍里打麻将,王鲲鹏一把拉着徐云风要出去。王鲲鹏兴奋的对徐云风说:“李老师,要见你一面。”
徐云风知道王鲲鹏一直对李老师很尊敬。只是李老师平时根本就瞧不起王鲲鹏这种十几岁的小屁孩研究气功和周易。现在看来是李老师松了口,让王鲲鹏带着徐云风去见他一面。
徐云风和王鲲鹏走到了李老师的办公室,李老师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围棋棋盘,棋盘上的棋局。 王鲲鹏和李老师面对面坐下,李老师看着徐云风问:“你就是那个在课堂上胡说八道的学生。”
徐云风点点头,突然眼睛被办公桌上的棋局给吸引住。棋局的形势就是一盘胶着的死局,表面上白棋被围困,已经毫无出路。王鲲鹏和李老师两人正在看着这一局棋势。徐云风突然恶作剧心起,对着王鲲鹏说:“白棋已经必败无疑了,干脆自己填上一个气眼,自行了断算了。”
徐云风说了这句话,本以为王鲲鹏和李老师会对自己一顿耻笑,可是王鲲鹏和李老师真的看到了那块白色棋面的气眼,然后进入了沉思。
过了很久李老师抬起头,对着徐云风说:“这位同学,你在真的明白阴爻和阳爻的变化吗?”
徐云风当时只是无谓的耸耸肩膀,“我逗计算机老师玩呢。”
李老师对着王鲲鹏说:“白棋赢了。”
王鲲鹏的嘴里不停说:“白棋去七九路,黑棋平位九八路,白棋去八九路,黑棋平位八八路……”
王鲲鹏说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行棋步骤,最后说:“白棋上位一三路。黑棋最后一个劫没了,白棋赢。”
李老师对着王鲲鹏说:“我推荐你去围棋协会,以你的棋力,入段没有问题。”
是的,王鲲鹏和李老师之间的这一局,就是围棋上著名的“珍珑”棋局,珍珑棋局的破解方法就是白棋自行围困堵死气眼,然后绝处逢生,反败为胜。千百年来,已经有六种堵死自己气眼的方法,所有的围棋爱好者,都在找第七种,现在王鲲鹏在徐云风无意中的提醒下,知道了第七种。
而这个棋局,就是长江铁板上的珍珑棋局,王鲲鹏发现这一个珍珑棋局,自己无法破解,只能依靠徐云风。
徐云风和王鲲鹏当时被李老师看重,李老师破天荒的要给王鲲鹏和徐云风看看命格。王鲲鹏当然是感激不尽,而徐云风却不以为意。
当李老师看了看徐云风的手心的之后,然后又用手指按住了徐云风的腕骨。过了很久,李老师才说了一句话:“你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我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徐云风当时觉得李老师疯了,但是过了十三年,徐云风明白,李老师把这句话说的非常准确。
“我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徐云风看着坐在马扎上的李老师,“您说对了。”
李老师闭着眼睛,听着徐云风的声音,“王鲲鹏来找我的时候,跟他说过,如果他一定要坚持,后果会很严重,可是看来他没有听进去。不然你今天也不会站在我面前。”
徐云风有点懵了,“什么意思?王鲲鹏找你说什么来着?”
李老师说:“他当时知道了一个事情,认为这个世界有一个不同的存在,当然他跟我说的是梵天……”
“您也知道?”徐云风追问,“对,你当年就说我是个不存在的人,你和王鲲鹏之间一定讨论过这些事情。”
“是的,”李老师说,“这个世界,有超出自然的力量,有人在暗中操控。”
“而知道这个事情的人,很少,并不等于没有。”徐云风说,“比如您。”
“所以我的眼睛瞎了,”李老师笑着说,“反而证明我的推测是对的。”
“王鲲鹏最后一次来找您,”徐云风说,“是告诉你,我已经变成了不存在的人了吗?”
“不是,”李老师回答,“他来找我的时候,你准备去见一个人……是不是姓孙?”
“什么!!!!!!不是前段日子!”徐云风大惊,“他最后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三年前,不是两年多前,”李老师回忆,“对,就是两年多。”
徐云风一把将自己的脑袋捧住,“有点事情不对,我觉得不对劲。”
李老师说:“他来了,就问了我很多事情。关于梵天的事情。然后他就急匆匆的去了北京,说是要找一个姓严的人。他说那个姓严的人,一定有办法让他跟什么人说上话。”
徐云风傻了,“我太小看他了。我走了。”
徐云风立即从荆州赶往七眼泉。
七眼泉的环境变了,不仅没有湖水,地面上已经开始干裂,树木全部枯萎。徐云风在七眼泉上奔跑,看到了平坦的土地上,还插一个根木桩。只是木桩的阴阳四辩骷髅旌旗换成了一面黑色的锦缎。
这是红水阵的旌旗。
徐云风朝着红水阵的旌旗跑过去,看见黄坤正在搬动一块石头。黄坤看见徐云风过来了,“师父,你怎么离开摇光了?”
“别屁话,”徐云风焦急的问,“王八人呢?”
“王师伯在打坐,”黄坤说,“入定两天了。策策下山去买吃的去了。”
“他在那里?”徐云风环顾四周。
“在门里面。”黄坤回答,“说是当年守门人的那个地方。你找王师伯做什么,你别发脾气啊,能冷静点吗?”
徐云风不再理会黄坤,飞奔到了守门人的那个石洞前。石洞已经完全洞开,只在洞口支了一个塑料棚子。洞外的大树也全部枯萎。一切不复当年的郁郁葱葱。
徐云风不愿意进去,在洞口大喊:“王八,你出来!”可是王鲲鹏没有回答,徐云风拾起一块石头,扔进了洞内。过了一会,王鲲鹏慢慢的走出来。
徐云风看着王鲲鹏容貌枯槁,胡须老长,很久没有修剪过了。
王鲲鹏看了看徐云风,然后说:“钟家去了?”
“是啊,钟家人不到,”徐云风说,“我怎么出的来。”
“你也去了荆州,”王鲲鹏说,“你找到了铁板没有。”
“我没有去找铁板。”徐云风死死的看着王鲲鹏,“我去见了一个人。”
“李老师。”王鲲鹏点头,“你比我想的性急多了。”
“我就问你一件事情,”徐云风对王鲲鹏问,“你跟孙拂尘交换了什么?”
“就是七星阵法,对付张天然。”王鲲鹏说,“这还用问吗,你已经看见了。”
“当年孙拂尘要抹掉我,”徐云风说,“我一直以为是孙六壬没答应。”
“孙六壬是这么做的,”王鲲鹏说,“这个我没骗你,可是孙拂尘比你想的更坚定。”
“你怎么知道的?”
“孙六壬给我说的。”王鲲鹏漫不经心的说,“她跟我说,他一定让你好好的出来。可是我知道孙拂尘不会答应她。”
“你在我之前去的?”徐云风的身体开始战栗,“你没有资格见到孙拂尘。”
“所以我让孙六壬给我带一句话,”王鲲鹏说,“你猜得到吧。”
“猜得到。”徐云风探知了王鲲鹏的那段记忆,什么都明白了。
两年多前,徐云风走过了三峡古道,得到了与孙拂尘见面的资格。当时张天然即将出阴,而孙拂尘已经无法控制,只能找到诡道的后人,也就是徐云风来顶替。可是王鲲鹏知道徐云风必定不会答应。
王鲲鹏也知道孙六壬要保全徐云风,但是王鲲鹏也知道孙六壬的劝说,还远远不够。那么只有一个方法,让孙拂尘无法拒绝:
王鲲鹏对张天然十分的了解,老严把张天然所有的资料,也是弱点都告诉了王鲲鹏。并且告诉王鲲鹏只有摆下七星阵法,才能对抗张天然。并且教授了王鲲鹏驱动阵法的所有细节。
在徐云风即将与孙拂尘面对的前一天,王鲲鹏找到了孙六壬:“我不认为你能说服你父亲。”
孙六壬说:“如果他不答应,我就全部放弃。我就一辈子寸步不离,跟着徐大哥。”
“如果我有更好的办法呢?”王鲲鹏说。
“什么办法?”孙六壬十分的茫然,“我父亲没能力改变太多,他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王鲲鹏说,“所以,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还能保持记忆。”
“我尽力而为。”孙六壬回答,“我还是那句话,他不答应,就一拍两散。”
“没必要这样,”王鲲鹏说,“你给我带一句话,加上你的要挟,你父亲可能会答应。”
孙六壬激动起来,“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王鲲鹏对着孙六壬说,“你就告诉你父亲七个字:王鲲鹏,七星阵法。”
王鲲鹏的记忆到此为止。徐云风不再探知。
“不是一个人?”徐云风说,“我早该想到的。梵天绝不会是一个人,世界那么大,有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只有孙拂尘一个人,我一直以为我知道的比你多,其实刚好相反。”
“所以孙拂尘之后,就不存在了。”王鲲鹏说,“当然对他来说无所谓。”
徐云风回答:“所以你必须得做到你的承诺。”
王鲲鹏说:“是的,我完全没有退路。否则、否则……”
徐云风沉默了很久。
“如果放在以前,”王鲲鹏说,“你又要和我打一架。我又瞒了你这么久。”
“对,你的逻辑嘛,你不告诉我,就是没骗我,而且我也没有问过你……”徐云风隔了很久,终于叹口气,“谢谢你。”
“不用谢。”王鲲鹏哼了一声。
“那看来,我们非赢不可。”徐云风撇着嘴巴,“不然就太不仗义了。”
黄坤和策策跑了过来,策策看见徐云风和王鲲鹏好好的站着,对着黄坤埋怨,“他们不是好好的吗。那里会打架。”
看来是黄坤知道自己劝不了师父,让策策劝架来了。
现在黄坤一脸的尴尬。
(笔者:徐云风与孙拂尘关于梵天的往事,详见《大宗师前传:八寒地狱》。)
“说点正经事情吧。”王鲲鹏说,“现在钟家人进了摇光。黄坤和你出了星位,我和黄坤守住红水阵。七星阵法继续守着铁板。可是对手,我完全不知道是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徐云风说,“打不了跟从前一样,去拼命呗。”
“师父,你没事吧。”黄坤看见徐云风的情绪跟刚才完全相反。
“我没事了。”徐云风看着黄坤,“陈秋凌我留在龙舟坪了,你得谢谢钟家的人,他们替我照看着。”
“钟家人信得过吗?”黄坤犹豫着问。
“信得过了。”徐云风说。
王鲲鹏补充说:“他们既然来了,就不会再犹豫。”
“跟你一样。”徐云风对着黄坤说。
王鲲鹏想了很久,才对徐云风说:“七星阵我已经交给你了,你已经伸在明处。你想过要怎么办没有?”
徐云风回答说:“既然旌旗在我身上,你就别操心了。我好好想想自己。”
黄坤问:“师父你准备去那里?”
徐云风回答说:“钟家忌惮的东西出来了,我先解决那四个讨命的。只有我最合适。”
“你知道他们在那里吗?”王鲲鹏问。
“不用我找,”徐云风说,“人皮在我身上,他们会来找我的。我先去找个地方,安置他们的地方。”
“不,”王鲲鹏阻拦徐云风,“我认为你应该去见一个人。”
“谁?”徐云风想了下,“老严?”
王鲲鹏点头,“你脑袋好使多了。”
王鲲鹏说的没错,以徐云风现在的法术,没有什么术士在这种大战前夕,是值得徐云风去见的。无非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张天然,张天然当就没什么好说的。另一个就是老严。
黄坤犹豫了很久说:“严所长现在应该是已经在崂山养老了。”
徐云风明白过来,“他不会的,他这一辈子就做了一件事情,现在一切就要尘埃落定,他怎么会袖手旁观。”
“可是严所长会记得师父吗?”
“记得。”徐云风恨恨的说,“他当然记得。现在轮到我教训一下他了。”
徐云风说完,看着王鲲鹏。王鲲鹏当做什么都没听到,“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edward5233 2016-02-24 18:41:00
对呀,书买了,结果都是看过了的,啥时候出新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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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出第二册
徐云风把眼睛从王鲲鹏的脸上移开,然后看了看黄坤,“我好歹做了你一场师父,不说点什么吧,总觉得说不过去。”
黄坤问:“师父,你有什么交代?”
“你得活下去,别怕丢脸。”徐云风说,“有时候躲避不是坏事。”
黄坤震惊,“师父你在说什么?”然后看着王鲲鹏。可是王鲲鹏面无表情的站着,好像根本没听见徐云风在他面前说这种丧气话。
徐云风不说话了,把眼睛盯着黄坤的眼睛,两人对视一会。
黄坤说:“师父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所以呢,”徐云风说,“你得活下来。才能做到。”
徐云风说完之后,把手放在王鲲鹏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七星阵法交给我了,你在红水阵里好自为之。”
“保重。”王鲲鹏眼睛湿润了,重复了一句,“你保重。”王鲲鹏的身体没有任何动作。连告别都没有挥手。
徐云风摇着头,背对着王鲲鹏和黄坤,手臂扬起来,十分的潇洒地挥挥手,整个人被夕阳的光芒照射,但他一步一步的步伐,却又显出了无限的落寞。黄坤看着徐云风离开这片干涸的土地,朝着山下走去。
一直到到徐云风的身影消失,策策才敢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很害怕徐叔叔。”
“因为你第一次看见他,”王鲲鹏说,“就看到了他的草帽人——那条蛇。”
“可是这次,”策策擦了一下额头,手臂还在微微的颤抖,“就在刚才,我害怕到了极点。”
王鲲鹏没说话,轻轻的点头。黄坤看见王鲲鹏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动弹,现在才发现王鲲鹏的道袍下摆,正在轻微的颤动。而与策策一样,王鲲鹏的头发看起来湿漉漉的。
王师伯比策策更加害怕,黄坤意识到了,因为王鲲鹏后背道袍瞬间被汗水浸湿透。他连询问刚才徐云风用意识交代了黄坤什么事情的勇气都没有。
——曾家里,同断武正在和曾父说话,曾婷坐在沙发上睡着了。曾父看见后,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同断武和郭玉都同时住嘴,只是用手继续包着包面。郭玉把一张毛巾被轻轻的盖在曾婷的身上。曾婷被惊动,身体从沙发弹跳起来:“蛇!那条蛇,把一切都吞噬的蛇!”
同断武把曾婷抱住,“别紧张,只是做梦而已。”
曾婷哭起来:“他,那条蛇,把我们全部吃了。我感觉我的身体被他吃到嘴里,我身体在他喉咙里下滑,都那么的真切。就跟真的发生了一模一样。”
同断武用手扶着曾婷的后脑勺,眼睛看着曾父和郭玉。三人都脸色凝重。
——徐云风没有在坐车,而是顺着江边的道路,慢慢的行走。他心情颠覆到了极点,反而内心里一片空荡荡的,无依无靠。本来已经被他刻意遗忘的八寒地狱的恐惧,现在被王鲲鹏重新翻动起来。
王鲲鹏刚才就要失态了,这么多年来,王鲲鹏第一次害怕自己。而且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还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最亲近的人,害怕自己更加的无奈呢。当年曾婷恐惧的又浮现在徐云风的眼前。这段日子,徐云风老是想起曾婷,想起当年两个人相互蜷缩在那个出租屋里的生活。
在那段日子里,徐云风当时觉得自己是一个倒霉透顶的小混混,人生看不到任何希望,倒霉的生活好像会无穷无尽的延续下去。
而且徐云风已经察觉到,曾婷——另一个世界的曾婷回来了!
现在徐云风走在长江边,看着黑暗的天色无月无星,黑暗浓稠,让人窒息。徐云风才意识到,与曾婷相濡以沫的那段时日,才是自己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而现在黑夜如同深渊一样,把徐云风深深的陷入,毒药一般的绝望,不停的灌入徐云风的嘴里,而徐云风如同即将溺毙的人一样,无法抵抗,朝着无尽的深渊不断下沉。
徐云风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又走到了荆州,这次,他径直来到了万寿宝塔。徐云风走累了,在江堤下的一片石头上,找了一个相对平坦的石头,坐下来。看着朝阳照射在江水上熠熠发光,这里是荆江最险恶的江段,是九曲荆江的第一个大弯。无数的漩涡在江水中翻滚。
徐云风知道就是这个位置了,老严一定会交代王鲲鹏把铁板隐藏在这里。
第二轮的对手已经都了断,老严该来了。
老严是坐着轮椅来的,当他出现在江堤上,徐云风就已经察觉到,站起身,回头看见老严身后十几个穿着道袍的崂山道士,其中一个推着老严的轮椅。
徐云风朝着老严,从江边,顺着江堤慢慢的走上去。
老严身边的崂山下辈,看着徐云风走上来,道袍都鼓动起来,徐云风每走一步,十几个道士就后退一步。而推着老严轮椅的道士却无法拉动老严的轮椅。
当徐云风走到了距离老严十步之内的时候,十几个崂山道士都退却了七八步之外,而拉着老严轮椅的那个年轻道士,两个手臂都已经脱臼,只是勉强在维持。
老严轻声说:“你放手,他想跟我单独谈谈。”
拉着轮椅的道士终于脱力,老严的轮椅,顺着江堤的斜坡向下滑,到了徐云风身边,徐云风伸手,抄住了老严的轮椅。然后慢慢的推着老严,在江堤上行走。
十几个崂山的道士,隔着十多步,不紧不慢的跟着徐云风和老严。
“让他们滚蛋。”徐云风说,“我心情不好。”
老严勉强抬起手,在耳边支起来。十几个崂山的道士立即驻足。看着徐云风把老严一直推到了江边。
“我这么牛逼了,”徐云风说,“你是不是很开心。”
老严看着徐云风,手掌一下一下的在轮椅扶手上拍着。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徐云风说,“我把你简直当做了神仙一样。”
“现在呢?”老严微笑着说。
“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徐云风说,“我现在完全可以做到,而且……不会有任何的愧疚。”
“你不会,”老严说,“不然你不会在这里等我。”
徐云风点头,“是的。”
老严说:“还是那句话,白驹过隙,势不可挡。”
徐云风说:“是的,我从三峡古道里出来,你就知道我逃不掉了。”
“你已经看明白了,孙拂尘你也见到了,”老严说,“我花了一辈子时间来谋划这件事情,怎么可能放过你。你这人心软,见不得王鲲鹏死在我手上,我就吃准了你这点。对,还有方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