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堂】大宗师(宜昌鬼事终结篇)

  “你把他留下来,”庄崇光说,“然后你决定附在吕泰的身上,金盛背着他师父过来了。”
  金盛看着庄崇光,“我师父身体瘫痪了,没有过来。”
  庄崇光说:“可是你为什么一直背着一个人路途遥远的跑过来,你真的以为你过来是驱使阴兵?招魂幡在我手上。驱使阴兵的只能是我。”
  “为什么你能看见?你没有本事看见的。”金盛过了一会又说,“我不知道是我的师父……”
  庄崇光转头对着张天然说:“梵天现在看得上的天下术士,有四人,诡道占其二,第一古赤萧,第四吕泰,吕泰拿着螟蛉,逼迫古赤萧退出,第二个人选就是同断。你见过了古赤萧之后,只能去找吕泰商量,商量的结果就是,你假死入阴,然后出阴附在吕泰身上,这样你前进一位,是第二人选。同断退一步,是第三人选。”
  “崇光,”张天然说,“这样有什么不对?我已经做到了。吕泰已经到了。”
  “当年你不杀同断,就为了要挟古赤萧,如果你做不到,就是日本人。”庄崇光说:“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日本人,而且还是灭我师门的九龙宗。”
  张天然说:“可是这样不是挺好吗,吕泰已经来了,崇光,你不是在贪生怕死吧。”
  “到了这个时候了,你竟然怀疑我怕不怕死。”庄崇光冷静的说:“刚才古赤萧把吕泰带走了。”
  张天然看着金盛说:“我已经知道了,古赤萧不带走吕泰,金盛怎么可能走过来。”
  “魏如喜跟在古赤萧身边,”庄崇光说,“几个小孩子的掉包计,在他们面前一无是处。”
  “我没算到金盛遇见魏家的后人,”张天然说,“如果金盛独自上山,古赤萧不会跟他见面,会大方的放了他上来。”
  “这就是命数了。”庄崇光对着张天然摆摆头,“我有件事情想不明白。”
  张天然说:“你问。”
  “你出阴后,到底是吕泰,还是你自己?”
  “我不知道,”张天然说:“这事一千多年都没有人试过。”

  “古赤萧截下了吕泰,”庄崇光说,“他们正在下山。你做不了第二了。”
  “还来得及,”张天然说,“你现在驱使阴兵,他们跑不掉。”
  “那后果就是,古赤萧立即杀死他的师兄吕泰。所有人同归于尽,你的计划落空。”庄崇光说,“让同断得个便宜,这次,我不能听你的。”
  “崇光,”张天然说,“如果还有一个人可以呢?我们只要找到入口,就能杀了同断。”
  庄崇光身体震动了一下。
  “你当年说过,”张天然的语气十分的冷漠,“你发过誓的,你的命是我的。”
  “如果你在上七眼泉之前,就跟我交代了,我绝不推辞。”庄崇光看着张天然,身体战栗,“可这是你和吕泰之间的谋划,既然他来不了,而我已经不想答应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自己的打算了,”张天然焦虑起来,“出阴在即,你还在犹豫什么!”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一条狗?”庄崇光说,“为你看家守院,或者任意宰杀。”
  “难道不是这样!”张天然大怒,“不是我,你有今天?你在大雨中是怎么跟丧家犬一样,求着我的!”
  “我宁愿自己跟日本人报仇,死在他们手上,”庄崇光流着泪,“也不愿意再做一条狗了。”
  “你是要造反了,崇光。”张天然的语气立即变得冷静。
  “我不听你的啦,大哥。”庄崇光笑起来,“我活的太傻了,你们都太聪明。我也不想跟一条狗一样被你驱使一辈子,然后还要顺从的被你吃掉。”
  “你是要杀了我吗?”张天然问庄崇光,“你怎么敢做这种事情,你就不怕天下的术士,提起你就唾骂。”
  “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一条叫庄崇光的狗。我姓严了。”严重光说,“我今后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拜你的教诲。”
  严重光说完,把手里的招魂幡立在地上,然后举起宝剑,远远的扔向了树林之外。宝剑在空中被崂山的御鬼术下加持,在天空盘旋后,精准的插入了七眼泉的最后一道石门上。
  无数的铲截二教怨灵,猛地从地下串起,由于数目庞大,如同一股龙卷风,扫荡七眼泉上所有的一切。

  外道的门人现在只有黄家两个兄弟能够抬头观望,他们看见了被严重光释放出来的阴兵。但是随即看到怨灵朝着树林的招魂幡飞过去,而非山下的军队。
  “庄崇光是奸细!”黄松柏立即醒悟过来,扔下黄松柏,跑向招魂幡,避水符将招魂幡的地下化作一潭黑水,招魂幡倒下,怨灵在张天然头顶的空中盘旋。
  黄松柏抱着张天然的肉身,就要冲进洞内,可是发现一个少年拦在了自己的面前,是金盛。
  “让开!”黄松柏大喊。
  金盛伸出双臂,“我得让我师父活下来。”
  黄铁焰紧追在后面,也跑向招魂幡,剖木符施展,将招魂幡又给扶了起来。无数怨灵在招魂幡的驱动下,扑向了张天然的肉身,张天然肉身瞬间泛出红光,冒出火焰。
  张天然的肉食在黄松柏怀里化作灰烬,黄松柏立即拦在石洞的门口,阻拦怨灵进入石洞,剿杀石洞里的张天然一魂一魄。
  黄铁焰对着黄松柏大喊:“你让开。”
  黄松柏回头看了看,然后石洞上方的石头塌落,将石洞封了一个严严实实。
  “开山符!”黄铁焰看着黄松柏,“爹把开山符留给了你。”

  怨灵在空中盘旋,然后猛冲向坍塌的石洞。黄松柏一脚将金盛踢开,金盛哼了一声,怨灵把金盛架起来。没有人在乎金盛,严重光只是稳稳的扶着招魂幡,然后走到了黄松柏的面前,用手去挖掘石洞。这个徒劳的举动在黄松柏看来,根本就无济于事,可是随即发现,严重光的身边跟随着几个魂魄,一个又一个的转入石头缝隙内,看来是要把张天然的魂魄拉出来。
  片刻之后,那个大蝙蝠已经被拉扯出来,蝙蝠惧怕红水阵出来的怨灵,扑扇着飞远。
  黄铁焰一把将黄松柏的脖子掐住,“把石洞打开!”
  黄松柏逼着眼睛,并不回答。黄铁焰的力道加大,黄松柏喉咙荷荷作响,勉强伸手按住了黄铁焰的胸口。

  严重光在一边大喊:“大家都住手吧,张真人已经回去了。”
  招魂幡摇摆之后,怨灵立即消失。金盛躺在地上不知道死活。黄松柏黄铁焰两兄弟相互钳制,一个抓着对方的喉咙,一个按住对方的膻中。黄松柏首先松开了手,既然张真人无法出阴,但好在魂魄仍然保留。
  黄铁焰的手却没有松开,黄松柏不断的挣扎。发现黄铁焰的手已经僵硬。
  黄松柏勉强看着黄铁焰的身后,看到了摇摇晃晃的钟义方。黄松柏心里一动,挣脱了黄铁焰的手掌,看到黄铁焰的后背插着一把镰刀。鲜血已经浸染了全部后背。

  黄松柏呆住,看着已经命在旦夕的钟义方,随即看到黄莲清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又看了看钟义方。黄松柏向黄莲清伸出手去,可是黄莲清没有理会黄松柏。扑倒黄铁焰身边,将黄铁焰的尸体背起来。转身向山下走去。
  黄莲清各自矮小,黄铁焰身材魁梧,黄莲清背着黄铁焰,黄铁焰的双脚还拖在地上。黄莲清歪歪倒倒的一步步行走。
  黄松柏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黄家了。

  严重光收了招魂幡,谁也没看一眼。向着山下的军队走去。

  ——徐云风听了庄崇光回忆当年的情形。即便是事过这么多年,也不能减弱当年的惊心动魄。
  “所以你投奔了古赤萧。”徐云风说,“从张天然的狗,成了古赤萧的狗。”
  老严无法辩驳,但是随即说:“张真人无法出阴,古首长和吕泰也得以保全,三峡古道里的同断也继续活着。”
  “他们三人就在比谁活的更长了。”徐云风回忆,“古首长最先,二十多年前去世,古道里的同断在两年多前,我做了他的介错。所以现在只剩下了张天然。”
  “可是梵天又变了,变成了孙拂尘。”老严说,“孙拂尘又认定了你。”

  “嗨,其实吧,”徐云风说道,“古赤萧为什么要阻拦张天然呢,就让张天然跟吕泰一起,做了梵天不就得了。”
  老严说:“这就是吕泰和古赤萧翻脸的根由。你们诡道两房自相残杀,吕泰和古赤萧都想做,古赤萧不让吕泰,吕泰也不让古赤萧。于是他们当年有个协定,古赤萧脱离诡道的身份,去追求世俗的最高地位,吕泰在江湖上做术士宗师。但是临到头来,吕泰还是违背了约定。”

  “结果他们两个人相互制约,让张天然嗅到了机会。”徐云风叹着气,“最倒霉的是同断,万里迢迢跑到中国来,在地下困了几十年,最后还是死在了下面。”

  “后来我跟着古首长做了很多事情,”老严说,“挽救了几个术士,但是剪灭的道士和术士更多……你现在能够理解我的这些作为了吗?”
  “理解个屁。”徐云风鄙夷的说,“你就是一条狗而已。我凭什么要去理解一条狗的想法。”
  老严的脸色立即变得铁青。
  “张天然能说你是条狗,”徐云风说,“你现在后悔没在我见到孙拂尘之前灭了我吧。现在我也有这个资格。你还别不乐意。我就小人得志。你又能怎么样。”

  今天没了
  算沙部

  六进四出

  徐云风跟老严的交谈结束了。他知道这些往事,老严在很久之前就告诉了王鲲鹏。徐云风在想着,这个世界上分为了两种人,一种就是古赤萧、王鲲鹏、张天然、同断甚至诡道师门的前辈吕泰这样的人物,他们天生就是要算计,谋划,主动进取,制造规则,维护规则。并且为此不惜付出一切的代价。
  而金旋子、赵一二、四大外道家族的人,都是有着自己普通和平凡的梦想,靠着自己能够理解的人情世故和自身利益行事。但是这个界定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比如自己和老严,本来有着单纯的生活和梦想。
  掌控规则的这一部分人,是一个黑洞,张牙舞爪,吞噬人性的黑洞。他们会把并不想谋划和计算的人活生生的吞噬。而自己和老严,就是被吞噬后,转变成了这个黑洞的一部分。进而会反过来,继续吞噬其他的无辜者。

  老严说了这么多,也无非是在表达这么一个意思而已。象棋里卒子过了河,就变成了车,国际象棋里卒子到了对方的底线,就变成了皇后。既然无法跳出这个黑洞,就只能自己也参与其中,掌控这个黑暗。让黑暗更加的强大,而这种强大,就是导致了一切的趋于理性。

  就如同看着天际的星空,无数的星星,还有每天的太阳升起,太阳落下后月光皎洁。导致了古时候的人类,认为光明与黑暗是均衡和稳定的。阴阳是相互制约的。可是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在茫茫的宇宙里,日月星光,仅仅只是无边黑暗中的苟延残喘。
  黑暗将接管所有,即便是梵天不顾一切要维护的意识,终将会消逝殆尽。

  而张天然是活明白了,他已经对人性彻底失望,所以宁愿去放手一搏,改变规则,如果失败了,也是就全部毁灭。徐云风不赞同古赤萧和老严的作为,但是他仍然要支持王鲲鹏。因为即便是所有的事情都最终的结果是没有意义。
  可是王鲲鹏一直在坚守着心中的信念,虽然已经不合时宜,虽然这个信念被老严无限的利用,但是这也许就是王鲲鹏要做的理由吧。
  即便是全部走向了黑暗,也要留下一点温暖的余晖。只要是存在过,无论以什么方式存在,只要有过就行。这就足够了。

  徐云风看着行将就木的老严,轻蔑的说:“我还是会帮助王鲲鹏。不过并不是你说服了我。”说完后,扔下老严,走到江堤之上。崂山派的门人看着徐云风不屑一顾的走过,没有一个说一句话。

  徐云风也没有去看一下长江中的铁板,既然老严在这里,他就会守着铁板。他躲了一辈子张天然,当然有办法不让张天然无法察觉到他在荆州。这也就是老严存在的最后一点意义了吧,如果按照他的思维方式来衡量人的价值。

  现在第三轮的事情已经来了,王鲲鹏布下的天权里有和泉守鉴定,同断武现在肯定在寻找这把长刀。可是自己记忆中的曾婷,竟然是同断武的女朋友,这个到底是为什么,日本那么多男人,偏偏曾婷就找了他。也许每个人都永远都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便是世界已经改变,也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把故人联系起来,可能就是一种另类的补偿和修复。胡同永远是个死胡同,即便是入口不同,最终还是要走到一起来。

  既然无法退让,干脆就去面对。徐云风已经不止一次这么下决定了。
  同断武,这个九龙宗的后代,来了就回不去。徐云风心里暗自感叹,跟他爷爷一样的命运。

  徐云风回到了宜昌,回到了那个他童年曾经生活的地方,棚屋区已经改造成了住宅小区。他很快就询问到了郭玉的住址。
  徐云风没有乘坐电梯,而一步步的从消防楼梯往上爬。每爬一步,心里就沉重一番。心里盼望着这个楼梯永远都爬不完。

  徐云风敲门了很久,看见猫眼后面黑了一会,但是门仍旧没开。徐云风继续敲门,并不放弃。
  终于门开了,郭玉站在门后,“有门铃的,你眼睛长着喘气的吗?”
  徐云风这才看到果然有个门铃,只是在年画中央的一个按钮,自己没有注意到。
  “我找曾婷,她在吗?”徐云风不想跟郭玉啰嗦。
  “你是谁?”郭玉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女儿回国了。”
  徐云风不想去解释什么,他马上知道了曾婷不在,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郭玉狠狠的把门给关上。徐云风想着曾婷一定是跟着同断去找和泉守鉴定了,按照同断现在的寻找的速度,应该已经找到了石牌。

  徐云风想错了,曾婷没有跟着同断去石牌。而是去了西坝。就在徐云风站在曾婷家门口的时候。曾婷同时站在董玲的娘家门口。
  和郭玉一样,董玲对着曾婷把门关上,“我不认识一个叫徐云风的人。”
  曾婷站在董玲的门口,同断把曾婷的肩膀扶着,“你在梦中想出来的一名字,怎么就能当真呢。”
  “可是这个女孩的住址,我真的想起来了,”曾婷说,“而且她的样子,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想的?”同断问道,“不是做梦?”
  “不是做梦了,”曾婷没有放弃,继续敲门,“是我想起来的。”
  门又开了,还没有等董玲说话,曾婷抢着说:“我想知道王鲲鹏现在在那里?”
  董玲沉默了很久,“你进来吧。”

  曾婷和同断谨慎的在董玲家里的沙发上坐下。
  董玲对着曾婷说:“你找我的前夫干什么?”
  “你们已经结婚了?”曾婷随即点头,“对对,算时间,你们已经结婚了,怎么又离了,真是可惜,你们感情挺好的。”

  “你到底是谁?”董玲问,“我不认识你。”
  “王大哥现在还好吗,”曾婷激动起来,“我有个朋友,叫做徐云风的。”
  “他这几年一直跟我分居,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朋友,”董玲想了想,“前两年,的确听他提起过一个人,好像是姓徐。但是他的事情我没兴趣。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谢谢,太谢谢了。”曾婷站起来,“能告诉我王大哥在什么地方吗?”
  “你去牛扎坪去找一个道姑,叫方浊。”董玲说,“我最后一次见他,他就是送那个道姑去牛扎坪。”

  同断武听了立即说:“道姑!”
  董玲抬头看了看同断武,“你男朋友?”
  “是的。”
  “我们以前应该见过。”董玲说,“看着你眼熟,不然就不让你进门了。”

  曾婷和同断武告辞出来。曾婷兴奋的对同断武说:“现在还是中午,我们赶去牛扎坪,时间还来得及。”
  可同断武没有说话,脸色阴沉。
  “你愣着干嘛,”曾婷说,“我们快走吧。”
  “婷婷,这只是你的一个梦而已,”同断武说,“为什么要这么认真。”
  “你已经看到了,”曾婷说,“不是梦,是真的,真的有王鲲鹏这个人,而且他的女朋友都是存在的。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徐云风。”
  “你找那个徐云风干什么?”同断武突然爆发,“梦中情人,难道你为了一个梦中的男人,做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出来。”
  “你在说什么,我都说了,我看见了那个人是一条蛇,”曾婷解释,“是一个噩梦。”
  “这两天……”同断武慢慢的说,“你晚上根本就没有做噩梦。刚好相反,你在梦里很开心,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徐云风这个人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这些?”曾婷愤怒起来。
  “阿姨告诉我的。”同断武看着曾婷,“我觉得你到了中国之后,跟我越来越疏远了。”

  “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曾婷说,“根本不可能的梦境,竟然真的有迹可循,换做是你,你也会去追问一个究竟吧。”
  同断武想了很久,“好吧,我跟你去。”

  牛扎坪上,曾婷和同断武走到了山顶,山顶仍旧云遮雾绕,山下隐隐的看见长江峡口的流水,一艘翻坝后的快船在江面上,从下游行驶过来。
  曾婷看见了董玲所说的那个道姑,并且不止一个,还是两个。
  两个道姑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曾婷和同断武,同断武发现她们下意识的把一柄插在石头上的宝剑用身体挡住。
  “请问,”曾婷说,“哪位是方浊师父?”
  “我是,”方浊回答,“你是哪位?”

  徐云风坐在快船的船头,他从曾家出来,一刻都没耽误,在大坝的上游,黄柏河上了快船,赶往石牌。现在快船正在驶过西陵峡口。徐云风看着峡口的两端,右侧是南津关,而左侧是牛扎坪。

  江面上方有一层薄雾,雾气越高,在山顶就更加浓了。徐云风把头扭向了牛扎坪的山顶方向,方浊现在就站在那里,守着开山宝剑。
  徐云风内心里升起了一股柔软的情绪,站起身,看着牛扎坪的方向。他突然觉得哪里有自己最亲近的人,这种亲近的感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难道方浊在内心里已经到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重要了吗?
  徐云风想着方浊在自己面前的突然失态,恳求着自己要活下来,跟她安心的过下半辈子。可是当时徐云风内心里并不以为然,只是随口敷衍,不忍心告诉方浊残酷的结果。可是现在徐云风觉得牛扎坪上的人,对自己是无比的重要。
  徐云风完全无法去推测自己这个突发的情绪。快船从峡口通过了,牛扎坪完全隐没在浓浓的云雾之中。徐云风从船头走向船尾,仍旧看着牛扎坪的方向,直到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徐云风的仍然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今天没了
  船到了茅坪,徐云风下了岸,然后一路下行,走到了石牌的那个村子。现在村子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样貌,由于附近的三峡人家旅游区的开发,带动了周边附近的村民旅游收入,这个村子也修建了大片的复古的原生态建筑。当年小学的校园也不见踪迹,被旅游区列入其中。

  大批的游客行走在建筑里,街巷的两边都是贩卖工艺品的商铺。当年小学的校址,上面修建了一个餐馆。徐云风叫了一个小菜,坐在靠江的窗口,一口一口的抿着。眼睛看着长江,他等着同断的后人过来,而他的脚下就是当年通往古道下的缝隙。同断后人要过来,必须要走到徐云风的面前。
  徐云风的内心忐忑,如果看到了曾婷,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想法。徐云风从下午坐到了晚上,到了晚上八九点钟,游客都散尽,餐馆的老板走过来,询问徐云风需不需要住宿,徐云风决定再多等一天,于是住了下来。到了晚上,徐云风心烦意乱,无法入睡,于是爬起来,披了一件衣服,临着窗台,看着夜色中的长江。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云风才睡着,起来之后,徐云风在餐馆里要了一份牛肉面,然后自己买了一瓶酒,自己坐着喝起来,现在不是旅游的旺季,吃早点的人不多。就徐云风悠闲的等着同断武……还有曾婷过来。

  徐云风的一顿早酒,喝到了中午,期间看见好几拨旅游的游客从客运中转站的旅游车下来,可是并没有看到曾婷和一个日本人。然后又一直等到了天黑。徐云风等不下去了,看来同断武还没有找到这边的线索,或者是同断武有别的事情给拖住。想到这里,徐云风打算离开。毕竟徐云风没有想到同断武之所以没有过来的真正理由,竟然是曾婷恢复了对自己的回忆。

  ——“……在徐大哥走出了三峡古道,然后和孙家的妹子去见孙拂尘之后,”方浊对着曾婷说,“在那之后,徐大哥在我的记忆里,全部被抹去了。直到王师兄在前段日子找到我。”
  曾婷点着头,“所以你一点都不怀疑我对你提出的问题。”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方浊叹口气,“就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想起他来,徐大哥嘴里不说,看起来很无所谓,其实他心里很在意这件事情。”
  “我能插个话吗?”同断武在一旁问。
  “没事,你说吧。”方浊回答。

  “有一件事情我没有想明白,”同断武说起来,“婷婷说她的记忆里,她根本就没有上过大学,很早就在社会上混迹,认识了徐云风,但是婷婷实际上,高中大学后就到了日本,并没有机会认识一个所谓的叫徐云风的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方浊看着曾婷说,“这事,只有孙家的妹子最清楚了。”
  方浊说完看着曾婷很久,“徐大哥现在在长阳的龙舟坪,所有的事情我都说完了。”

  同断武看着插入在石头里宝剑,想询问什么,但是一直没有说话。曾婷向方浊道谢,然后和同断武离开。
  方浊和寻蝉看着两人走远。方浊说:“原来徐大哥之前的女朋友这么漂亮。”
  “刚才那个男的是日本人,而且姓同断,”寻蝉说,“就算是日本人,这种姓也很少见,你觉得他们过来是巧合吗?”
  “我知道不是,”方浊回答,“这个同断武,一定是当年徐大哥遇到的同断的后人,世界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们过来,一定是跟阵法有关。”
  “既然你都知道,”寻蝉问,“为什么你还把徐云风当年的事情都告诉给他们?”

  “我之所以告诉他所有的事情。”方浊解释,“是我相信,徐大哥一定有办法对付他,该来的我们避免不了,还不如让他直接找到徐大哥。”
  “你是心好。”寻蝉与方浊自幼一起长大,当然明白方浊的心思,“你觉得徐云风这小子太可怜,故意让这个狐狸精跟他见面。”

  “有什么不好呢?”方浊说,“徐大哥孤苦伶仃的,多一个故人记得他,多好。”
  寻蝉摆了摆手,“这事结了之后,你还俗吧,别做道士了。你不是做道士的命。”


  曾婷和同断武回到了家里,郭玉冷冷的对曾婷说:“有个年轻人来找过你,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曾婷听了,立即问:“他说了他谁没有,是不是叫徐云风?”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郭玉大声的说,“你们快点回日本,别再折腾了。”

  曾父和同断武两人无话可说,都很尴尬。
  第二天早上,同断武询问曾婷,“你一定要去长阳的那个地方吗?”
  “我一定要去。”曾婷坚持。
  “昨天阿姨说了,让我们回日本,”同断武说,“干脆这样,你先回去,我做完我的事情后,再回来。”
  曾婷摇头。同断武一拳打在墙壁上,“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我对不好吗?”
  “有些事情,”曾婷仍然坚持,“我必须要见到人,当面问清楚。”

  “好吧,”同断武妥协了,“你去找那个本来应该不存在的人,我去寻找我的当年去世的地方,等我上完香,我们明天就回日本。”

  曾婷看着同断武,“就这样吧。”
  徐云风如果再多等一天,他就看见了同断武。可是徐云风已经没有耐心了。当同断武到了旅游区,从旅游大巴上下车的时候,徐云风正在排队上车。同断武随便拉了一个人问:“先生你好,请问当年石牌保卫战的遗址在什么地方。”
  被问的人礼貌的回答:“对不起,我也是外地游客,不知道呢。”
  徐云风在旁边听到了,指着上游的方向,“从这里走,半个小时就到。”
  “谢谢。”同断武礼貌的说。
  徐云风心不在焉,都没有听出来同断武的细微的异国口音。然后登上了回市内的旅游大巴。
  今天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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