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堂】大宗师(宜昌鬼事终结篇)

  “你怎么去找那个人?”邓瞳拿着手上的桓木棍子,“靠这个应该不太容易吧。”
  “你想想,”黄坤朝着长江的方向说:“现在长江下的东西不少,那个铁板我当时见过一面,现在除了王师伯,谁也不知道在哪里。如果那个修炼续命术的人,真的是张天然的手下,现在他一定在找铁板的下落。”
  “他又找不着,”邓瞳问黄坤,“你能找到吗?”
  “找不到。”黄坤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你在这里瞎比比什么?”邓瞳被黄坤愚弄,忍不住骂道。
  “他一定还在长江上,”黄坤说,“这种人走那里都会有诡异的事情发生,我们挨着长江慢慢找,总能找出线索。”
  “这就是你想的办法?”邓瞳乐了,“有这份闲心,干什么不好。”
  “我们等师父们回来,在宜昌闲着也是闲着。”黄坤说,“以后我们都是要守着那个铁板的,熟悉一下长江上的情形,也不是坏事。”

  “那你打算干什么?”
  “我们去找一个大轮胎,从庙嘴下水,”黄坤说,“顺着江水漂,漂到胭脂坝,说不定就能发现线索。”
  “你他妈的在报复我吧!”邓瞳破口大骂,“你仗着你有避水符,淹不死,我他妈的怎么办?”
  黄坤看了看邓瞳,“这还不够,我们要把郑刚给找到,让他一起陪着我们。”
  “要找你去找。”邓瞳说,“我安心的等着我师父回来。”
  “那你走吧,”黄坤说,“被黄皮子上身了,别说我没帮你。”
  “就算是我和你长江上,”邓瞳跳着说,“黄皮子害怕桓木,也不会现身,不现身,你也找不到线索。”
  “你忘记了一点,”黄坤说,“你在岸上黄皮子找你附身,但是在长江里,是水猴子找我们。是不同的路数。”

  “你他妈的就是看见陈秋凌的事情,是我解决的,”邓瞳指着黄坤说,“我在陈秋凌面前出了风头,所以心里不服气,要做点事情,在陈秋凌面前长脸对不对?”
  黄坤顿时语塞,本来他没想这么多,可是邓瞳这么说了,才发现自己真的心里有点不服气,觉得陈秋凌对邓瞳感激的更多,而不是自己。

  “你自己赌气,”邓瞳还在唠叨,“还非要把我给搭上。”
  “我们都是诡道的传人。”黄坤说,“你能不能有点担当,师父们的对头很厉害,他们收我们为徒弟,不是来给我们驱邪的,而是要我们帮助他们解决问题的。”
  “七星阵法都还没出来,”邓瞳狡辩 ,“我到时候到星位上去,不就行了吗。”

  “那好吧,”黄坤说,“我反正是要去找郑刚了,你自己爱呆着就呆着,记住一个人的时候,把自己的嘴巴用毛巾塞住,只要不答应,就没事。”

  黄坤说完,就独自走了。走了几步,邓瞳追了上来,愤愤的对黄坤说:“没有我,你上那里去找郑刚去。”
  黄坤心里偷笑了一下,他知道邓瞳嘴巴虽然硬,心里一定是不会服输的。这人心里骄傲的很。

  两人回到紫光园休息,到了夜间十二点,两人又到了镇江阁。他们等李小福和李小禄两兄弟的中巴车。结果等了一夜,没有遇到走阴的中巴车过来。看来李小福和李小禄两兄弟的中巴车也不是每天晚上都来。于是两人白天就回去睡觉,到了晚上就到镇江阁江边去等李小福、李小禄的中巴车。

  连续等了几天,也没有等到,邓瞳反而安心了,既然这个中巴车不出现,找不到郑刚,就不算自己怯场。


  就在两个菜鸟擦拳磨掌,跃跃欲试的时候。王鲲鹏和徐云风、方浊已经在湖南的辰州转悠了几天了。

  三人在湘西都很低调,魏家在湘西已经开枝散叶,有很多的后代遍布在各个乡镇,但是老宅还在辰州。现在徐云风和王鲲鹏还有方浊,三人坐在一个村落旁的小房屋里。
  这个房屋矮小,里面只铺了一点稻草,他们等着赶尸人经过。前一天晚上倒是来过一个赶尸匠,带了一个尸体,王鲲鹏跟赶尸匠搭话,那个赶尸匠却不姓魏。而且告诉王鲲鹏,现在魏家的后代很少亲自赶尸。这个行业姓魏的人越来越少见。

  赶尸匠走了之后,王鲲鹏忍不住对徐云风说:“世道在变化,不管是什么路数的术士,都渐渐要失传了。”
  “失传就失传了吧,真的失传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徐云风说:“就拿赶尸这事来说,从前是交通不方便,外面死了人,必须要赶尸才能回去,现在到处都通了马路,无论多么偏僻的乡村角落,都能开车到达。还赶什么尸?”

  “不知道邓瞳被寻蝉看着,会不会惹事。”王鲲鹏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转而说,“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两个屁孩。”
  “死不了的。”徐云风哼了一声,“黄坤有他爷爷留下来的五行符罩着,邓瞳的命大,比我们两人的运气好多了。”

  方浊突然插嘴,“天快亮了,今晚又白等了,我们去附近的镇上吃早饭去吧。”
  王鲲鹏点头,“也只能这样了。”然后就和方浊收拾一下东西,准备离开。
  徐云风把头探出去一下,“好大雾。”
  王鲲鹏也看了一下外面,果然是的,在黑夜里还不觉得,现在到了清晨,山间的大雾弥漫,浓烈的很,两米三之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是大山里的湿气特别大雾气,比雾气更湿润,但是又算不上下雨,空气中的湿度非常之大。
  徐云风出去走了两步,身上的衣服就感觉湿腻腻的。
  “这他妈的鬼天气。。。。。。。”徐云风正说了一句,王鲲鹏突然说:“别出声。”
  方浊和徐云风顿时禁声,徐云风把眼睛闭上,过了一会轻声的说:“四个人。”
  王鲲鹏也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细微的铃铛声隐隐约约的传来,但是响了一下,旋即消失。
  王鲲鹏长出一口气,“终于等到了正主。”
  “一个活的,三个死的。”徐云风说,“来了。”
  雾气里的铃铛声音变得大了一点,这下连方浊都听清楚了。
  三人不再移动,生怕打扰了对方,而是静静的站在这个赶尸匠专用的简陋客栈里。然后铃铛声音又从浓雾中传过来,声音更大,表明更近了。
  铃铛声每隔半分钟就传来一次,王鲲鹏和徐云风已经能够确定,这个赶尸人正在焦急的走向这个赶尸匠的客栈,因为太阳即将升起,阳光会把雾气给驱散。赶尸的尸体不能见到阳光,这尸体见到阳光之后,就不再受赶尸匠的指挥。

  十几分钟后,浓雾里慢慢走来一队人,领头的是个穿着粗布对襟衣服的当地居民,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来岁,但是面貌丑陋。他的身后跟着三个尸体,徐云风听的完全正确。

  这个赶尸匠走到了客栈前,已经察觉到了客栈里有人。
  “喜神要歇脚,兄弟还有没有床。”这个赶尸匠对着客栈说着赶尸人之间的切口。
  王鲲鹏回答:“公鸡打鸣,喜神请进,还有床。”
  那个赶尸匠一听,在外面拱了拱手,然后走进来。看见了王鲲鹏和徐云风、方浊,用鼻子嗅了嗅,然后说:“不是走夜路的人?”
  王鲲鹏拱手行了一个礼,“进来吧,地方还够。”
  “不是走夜路的,”那个赶尸匠很客气的说,“怕吓到你们。”
  “不怕。”王鲲鹏说,“白天不好走路。”
  赶尸匠听了王鲲鹏切口,知道对方是懂行的,于是说了声,“叨扰了。”然后走进来,摇晃着手里的铃铛,后面的尸体一个又一个跳客栈,在赶尸匠的指挥下,面对着客栈的门后墙壁,一个又一个贴墙站立,鼻子靠着墙壁。
  赶尸匠昨晚这一切之后,才转过了头来,对着王鲲鹏说:“兄弟怎么没有带喜神?”
  王鲲鹏轻声说:“我们是在这里等人的。”
  赶尸匠看了看面前的三个人,好奇得很。

  王鲲鹏对着赶尸匠说:“请问是姓魏,还是姓何?”
  “姓何,”赶尸匠说,“不过我师父姓魏。”
  “哦哦,太好了。”王鲲鹏说,“我姓王。”
  “王家走夜路的?”姓何的赶尸匠好奇的问,“贵州有一个,云南有一个,不过从来没听说过走到这里来的。”
  “不瞒你说,”王鲲鹏回答,“我不是来带喜神,而是要拜访魏家掌柜,魏如喜的,不知道魏如喜跟你有没有师承。”
  姓何的这个赶尸匠,愣了一会,“魏如喜是我叔祖,你们找他有事?”
  “有事,”王鲲鹏说,“我要拜会魏家的掌柜。”
  何姓赶尸匠好奇,“你的口音明明是湖北人,湖北会赶尸的,并且姓王的人。。。。。。。”他立即醒悟,“你是王抱阳!”


  
  方浊和徐云风见到这个湘西偏僻山野里的赶尸匠都知道有王抱阳这号人物,脸色虽然平静,但是内心都难免对王鲲鹏感到得意。
  徐云风看了王鲲鹏一眼,撇着嘴笑了笑。王鲲鹏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恭敬的问:“何师傅你年纪不大,都自己能赶尸了。”
  “在抱阳子面前,我可不是什么师傅,”赶尸匠有点激动,“你就叫我何重黎就行。”
  “这名字不错。”徐云风在旁边说了一声。
  何重黎看着徐云风和方浊,对着王鲲鹏问:“这是前辈的同门?”
  方浊唱喏,“我是清静派的道士。”
  徐云风没有说话,不置可否。王鲲鹏说:“他们都是我朋友。”
  何重黎把王鲲鹏上上下下看了很久,摇着头说:“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和你这样的顶尖术士见上一面。实在是太,太。。。。。。”
  何重黎看来真的对王鲲鹏十分的尊敬,说话结巴起来,两手不停的摆动,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了。
  王鲲鹏和徐云风、方浊看到何重黎是魏如喜的门下,并且对王鲲鹏如此的崇敬,看来魏家的事情,比钟家要好办得多。
  “你们在这里一夜,都还没有吃饭吧。”何重黎立即从怀里掏出干粮,分给王鲲鹏三人,王鲲鹏和徐云风都不客气,看见干粮是油饼,也不是方浊所忌口的食物,于是都开始吃起来。
  何重黎见王鲲鹏等人不见外,更加高兴,然后絮絮叨叨的说起来:“几年前七眼泉选过阴人,我师父本来要去看看,可是我的叔祖魏如喜在炼铜尸,无法离开。所以没有成行。后来就听说七眼泉上出了一个杰出人物,诡道的王鲲鹏,年纪轻轻,让放蛊的宋银花下不来台。我叔祖当时就说,总算是有人能收拾宋银花了,前辈能不能告诉我,当时用的什么法子,对付的宋银花。”
  王鲲鹏微笑着指了指方浊,“当时宋银花放的蛊,都是她帮我解了。”
  何重黎看向方浊,觉得方浊年纪不大,又是个女的,踌躇着问:“就算是你女的,能放蛊,可是年纪比宋银花小了至少二十岁。。。。。。”
  “她不会放蛊,”王鲲鹏替方浊解释,“但是她另有办法。”
  何重黎看着方浊,眼睛都要冒出光来,“真是了不得,能解决宋银花的蛊术,自己却不会下蛊,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方浊只是微笑,她当然不会告诉何重黎擅长的本领。
  徐云风意识到何重黎的语气,对王鲲鹏说:“宋银花败在你手下,魏如喜幸灾乐祸。看来魏家和放蛊的宋银花关系不怎么和睦。这事以后还是不好办。”
  “宋银花欠我的人情,”王鲲鹏说,“她也是湘西术士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说过的话不算数。”
  何重黎听了王鲲鹏和徐云风的对答,对王鲲鹏更加的敬佩,术士之间交手,赢了对方不难,关键是赢了之后,让对方心服口服,并且还欠了人情,说明王鲲鹏无论是法术还是为人,都是了不起的角色。
  何重黎现在看见了王鲲鹏,收不住话匣子,“你在七眼泉上,打败了那么多术士,后来做了过阴人,还破了宇文发陈布置的红水阵,我听到你的事迹的时候,刚刚学赶尸,就在想,什么时候我才能跟你一样,走到这一步,做一个万人敬仰的术士,你也是会赶尸的是不是,我听说过的。”

  徐云风看着何重黎越说越兴奋,再说下去,就要跟王鲲鹏切磋赶尸的技艺。不免想起了当年在七眼泉上的经历,自己和王鲲鹏、金仲联手对付一干术士高手,并且配合着,破了宇文发陈的红水阵,让老严的计划全部落空。当时的过程当真是惊心动魄,可是现在,所有人只记得这些事情是王鲲鹏所为,自己却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徐云风想到这里,难免有点失落。进而又想起了孙拂尘的梵天,情绪立即被八寒地狱的深邃恐惧控制,低头长长的叹口气,慢慢的走到浓雾里,就想找个地方安静的呆一会。突然手掌被一只手给抓住,摇晃了两下,徐云风抬头看见方浊关切的看着自己,眯着眼睛对方浊说:“没事的,没事的。。。。。。”
  方浊的手抓的更紧了,“徐大哥,无论怎么样,我和王师兄都能记得的你。我听我师父说过,人呐,只要有人记得,就是存在的。”
  徐云风听了方浊这句话,翻过来把方浊的手抓住,“你这么说,好像也是对的。管的什么存在不存在,不仅是人,这世上所有的事情,只要我们心里认为有,那就真的有。”
  “就是,”方浊笑起来,“你想这么多干嘛。”

  方浊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点醒了徐云风的郁结。
  徐云风的情绪好多了,笑嘻嘻的对着方浊说:“妈的,我做的事情,全部让王八给领了功劳。我他妈的也太亏了。”

  徐云风几步走回赶尸客栈,看见何重黎还在跟王鲲鹏兴奋的交谈。于是走到何重黎面前:“我告诉你,你面前的这个王抱阳再厉害,他最拿手的御鬼术,也是败在了我手下。”
  “你是。。。。。。。”何重黎被徐云风的话给镇住,然后看着王鲲鹏。
  “他叫徐云风,是我们诡道的挂名。”王鲲鹏微笑着说,“他说的没错,他的本事在我之上,他才是真的过阴人。”

  徐云风看着不知所措的何重黎,“省点力气吧,晚上还要赶路,早点休息。今晚能带我们去找魏如喜吗?”
  “能。”何重黎看了看天色,“白天会下雨,晚上就黑的快,我们能早点出发。”

  徐云风笑嘻嘻的看着何重黎,何重黎被看得十分难堪,眼睛都只敢看着地面。
  “多大了?”徐云风故意摆出前辈的架子问。
  “二十一。”何重黎老实的回答。
  “魏如喜把本事都交给你了?”
  “怎么可能,”何重黎连忙摆手,“他老人家几十年都不赶尸了,专门在家里养铜尸。”
  “你觉得我的本事,跟魏如喜相比,谁厉害?”徐云风故意让何重黎难堪。
  果然何重黎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疯子,”王鲲鹏看不下去了,“你什么时候学会欺负下辈了。”
  “他看见你就巴结的很,”徐云风嘴上不饶人,“他把你马屁拍的舒服了,见不得我欺负他?”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王鲲鹏哼了一声。
  方浊只从看到徐云风,就一直看到徐云风心情低落,颓靡不堪。现在徐云风能主动跟人较劲了,知道并非坏事,也就不劝解。看着徐云风说风凉话,恶心王鲲鹏。


  客栈外已经天亮了,浓雾散去,但是跟何重黎说的一样,开始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这种天气在南方常见。大家也不以为意。就等着天黑。

  徐云风心情开朗,也就闲不住了,就去查看三个尸体。走到尸体后面,用手去摘尸体脸上的符篆。
  “哎哎,”何重黎急了,“这位前辈,千万别动这个。”
  “看看也没什么。”徐云风本来只是逗一下何重黎,可是见到他的反应,心里就有了恶作剧,然后真的把符篆给拉了下来。
  尸体一张煞白的连露出来,满脸血污。
  何重黎叫苦不迭,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篆,要给尸体贴上去。可是晚了一点,尸体已经被惊动。手臂上抬,两手捏住了何重黎的喉咙。
  王鲲鹏对着徐云风大骂:“你闹什么!你跟邓瞳一样,才二十岁吗?”
  何重黎的喉咙荷荷作响,但是尸体随即松弛,王鲲鹏用手指在尸体的额头上,凌空画了几下。尸体安静下来,转身又面对着墙壁站立。

  何重黎感激的看着王鲲鹏。王鲲鹏对着方浊说:“疯子刚才出去干嘛了,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在犯毛病。”

  方浊笑着摇头。

  徐云风却不再开玩笑了,对着何重黎说:“你为什么只带这三个人,明明还有一个。”
  “那个人不是凶死的。”何重黎突然醒悟,“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徐云风说,“这三个人死了不到两天,魂魄还没散尽。”

  何重黎警惕的绕过徐云风,走到尸体身后,慢慢把符篆贴到了尸体额头上。
  “这死人很怪异。”徐云风说,“他们死的情况不对。”
  何重黎看着徐云风,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徐云风把何重黎推开,然后把尸体的胳膊拉了一下,看见尸体的胳膊上套着一个黑色的袖套。然后对何重黎说:“这是重丧,一个人引路,带了三个。可是还有一个,你为什么不带来。”

  何重黎终于明白,徐云风果然是有本事的人。
  “疯子,这不是你的地盘,”王鲲鹏说,“这里死人都不走阴的,都是赶尸的人安顿。你别插手别人的事情。”

  “因为还有一个人不能跟着走。”何重黎说,“年纪太小,他的家人非要把他带回来安葬,才在路上出了事的。”
  “所以就死了这三个人。”徐云风说,“我就知道是这么个情况。”

  
  王鲲鹏对徐云风说:“都说了这不是你的地盘,你别多管闲事。”
  “这个没什么,”何重黎说,“前辈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说说也无妨。”
  原来是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小孩得病死了,这三个人分别是小孩父亲、母亲两边的亲戚,并不是一家人,相互也并不认识。家住的不在同一个村子。他们分别得到小孩家属的消息后,就各自上路。
  其中一个男人,就是刚才徐云风揭了符篆的那个人,在头一天晚上做了个梦,说梦见到了古代,有个军官在拉壮丁,还差一个人,就看到他了,于是问他,你来不来?这人突然就看见这个军官的脸没有下巴和鼻子。非常害怕,就说不来了。
  第二天早上,就得到消息,说亲戚家的小孩病死了,家里人都忙,让他一个人去看望一下。于是就上路,走到了公路上,看到一个摩托车骑过来,摩托车上两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骑摩托车的人,就停下来,问他:“还可以坐一个人,你来不来?”
  这人当时就想起了昨晚做梦的事情,就很犹豫。可是为了赶路,也就答应了。没想到骑摩托车的人问他去那里,他就说去某某家,他的小孩病死了,去看望一下。
  然后骑摩托车的人和本来坐在后面的人同时说:“果然和我们是一路的。”
  三人这才明白,都是接到了通知去吊唁。巧就巧在三人都不认识,可是骑摩托车的人连续遇到两个,都是去参加葬礼的。而且相互一介绍,发现都同时是小孩家的亲戚。
  这人想着昨晚的梦境,本来就很担心,不过路上却一直没出事。三人同时到了葬礼。
  本来葬礼的气氛就很凝重,毕竟是小孩夭折,不是老人寿终正寝的喜丧,在乡下是很不好的葬礼。
  结果这人在看到小孩的尸体入殓的时候,忍不住吓得喊了一声,原来他看到这个小孩竟然穿了一身海军衫,而且鼻子一下被家属用黄裱纸给遮住。
  其他人见他这么惊慌,问怎么了?
  这人就忍不住把自己晚上做梦的事情给其他人说了。旁边的人都觉得诡异,但是还是安慰他这是小孩回魂,让他参加葬礼。不要太多心了。并且向他解释,小孩因为得的是口腔癌,嘴巴里长了一个巨大的肿瘤,医治无效死去的。而且小孩子生前喜欢穿这件衣服,所以在死后,就没有给换上寿衣。

  然后所有参加葬礼的人,就跟着把小孩的尸体下葬。这三个人都是一路上来的,也已经熟悉了,葬礼结束后,就给主家告辞。三人又一路回去。
  结果刚刚骑到了大路,被一辆运输木材的货车迎面撞上,三个中两人当时就断了做了梦的这个人,送到医院,抢救了一会,好像救来了,然后对着旁边的人说,一定要把自己带走,马上带走。
  旁人就安慰他,说没事了,你就安心的住院养伤,结果这个人就指着抢救室的门口,惊慌的说:“小孩就在那里等我,他在跟我说:‘还差一个,你来不来?’”
  刚好一个护士走过来说,你们谁带了小孩子来了,穿一件老式的棉布衣服,带个瓜皮帽,就站在门口。于是有人就去找小孩,可是医院的走廊里空荡荡的,那里有什么小孩。
  这下把旁人都吓坏了,知道面前的这个人还真的没有骗人,就商量是不是要给他转院,或者送回家去。于是就说让他的家里人来了再决定。
  没想到受伤的这个人就躺在病床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不仅是鲜血从口里喷出来,眼睛、鼻子、耳朵也不停的流血。抢救的医生连忙又进行抢救,可是已经晚了,这人内脏大出血。还是没有救过来。
  三个死者家属来了,他们也听说了做梦的事情,由于和死去小孩的家人是亲戚,也没法扯皮。只好找货车司机追究责任,索赔等等,那都是要在交警交涉的事情。
  于是就请了何重黎把尸体赶回去,之所以要请赶尸匠,那是因为,都觉得这事太邪了。赶尸匠不仅是能够赶尸,也有驱鬼的本事。

  徐云风和王鲲鹏听了何重黎说了一大堆,大致也明白了,徐云风对王鲲鹏苦笑一下,“不光是驱鬼镇邪的术士,连赶尸也是穷途末路。这一行看来是玩不下去,以后就没人做术士了。”
  王鲲鹏听了,也知道徐云风说的不错。
  何重黎听了徐云风这么说,连连点头,告诉王鲲鹏,如今赶尸的行业在湘西也不多见,年轻人都觉得赶尸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不是遇到了这么超出常人理解的事情,一般也不会去请赶尸匠。没有了行业需求,赶尸匠在这几十年也少了。像自己这样学赶尸的年轻人几乎已经没有。不知道再过多少年,赶尸的手艺就真的会失传。

  何重黎说了这些话,王鲲鹏有点触动,看着徐云风说:“你老是说什么过一天是一天,其实我有时候也觉得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不是什么事情都是我们能决定的。”

  四个人感叹一会,也就无话可聊。只是在客栈里等着。何重黎身上带的干粮足够,四人又吃了一顿。
  小雨就一直下,没有停的意思,到了下午四五点的样子,才更小了一点,然后浓雾有慢慢的卷席过来。把整个天地间的山川都笼罩。
  天色就黑的早一些,过了五点半,何重黎就打算带着尸体走。
  王鲲鹏和徐云风、方浊看着何重黎,开始摇晃手中的铃铛,铃铛的声响能传出很远,那些在浓雾中的村民会主动避让。摇了两下之后,何重黎走入浓雾之中,身后的三个尸体随即跟上。王鲲鹏徐云风方浊三人走在尸体后很远,不去打扰何重黎赶尸。只是听着前方远远传来的细微铃铛声音,走路。时间长了,三人都觉得自己跟行走的尸体没什么区别,都是茫然的跟着铃铛声音赶路。

  走了七八个小时,王鲲鹏等人发现已经走到了偏僻的山路上,脚下已经堆积了很多植物树叶,两边的杂草也有半人高,伸到了道路中央。
  如今人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赶尸本来就要避开人,于是赶尸的道路就越来越不好走。
  现在何重黎的铃铛声音,已经在前方至少两百米之外了,徐云风突然说:“何重黎的运气不错,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这趟赶尸,他不见得拿的下来。”
  “你看到了?”王鲲鹏说。
  徐云风点头,“从晚上九点左右,就一直跟着,不过他还是怕我们,没有敢接近。”

  “不对。”王鲲鹏说,“他是拼了命要带着这三个人走的。你太大意,你疏忽了。”
  “要我帮忙吗?”方浊在黑暗询问。
  “你不要动手,歇着。”徐云风立即说,“我和王八在,我想也没什么野鬼镇不住。”
  “你现在倒是挺自信了。”王鲲鹏笑着说,“不过自信的坏处,就是不够谨慎。”
  徐云风猛然醒悟,对着四周转了一圈,“我们真的在山上转圈,你怎么不早点说?”
  “既然要见魏如喜,”王鲲鹏说,“我们什么礼物都带,当然要做点什么事情。”
  “妈的你现在跟老严一样,满肚子的心计。”徐云风忍不住骂了一声,三人立即向着前方快速行走,要追上何重黎。
  三人小跑了几分钟,铃铛声音已经非常清晰,再加快脚步,看到最后一个尸体,正在行走,然后又看见前面一个,接着第三个。。。。。。。
  但是最前方还有一个尸体,跟随着铃铛。
  “多了一个。”徐云风走到第一个尸体的前面,看了一下,果然出事了,这个尸体竟然是何重黎。
  但是铃铛声还在,却不是从何重黎手上传来的。
  王鲲鹏飞快的跑到前方,对着徐云风喊:“疯子,快过来。”
  徐云风和方浊飞快跑到王鲲鹏旁边,看见一个小孩子正在拿着一个铃铛,低着头慢慢行走,走的时候,铃铛还在不停的发出响声。

  这个小孩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袄,王鲲鹏伸出手,一把将小孩的后领提起来。转到徐云风面前,“你自己看。”
  徐云风看见这个根本就是一个纸人。不禁大骂起来,“现在纸扎匠也要跟我们作对了吗?”
  纸扎的小人身体内的竹篾突然噌的一声弹出来,把糊纸全部戳破,王鲲鹏早有准备,手一松,已经乱成竹篾的纸人,掉在地上。王鲲鹏的袖口被划开了几道口子。

  徐云风蹲下来,慢慢的把竹篾收拢,然后捏在手上。王鲲鹏把铃铛拿起来,走到何重黎面前,把何重黎头上的符篆撕下。
  何重黎这才恢复意识,茫然看着王鲲鹏,接着看了看身后的三个尸体还在。连忙不停的对着王鲲鹏道谢。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