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然不走了,回头看着同断,“也许中国还有能胜过我的术士,但绝不是赤霄宝剑的主人,至于你说的什利方的事情,我倒是隐约听人提起过,但是那都是无稽之谈。”
“不,”同断摇头,“是确有其事,你可以仔细回想一下,想想你的前辈,那些中国术士中最出色的人才,是不是在某个时刻全部都突然消失。”
张天然笑了,“道家本就是寻求修仙坐化,到了一定境界,去了不周山,其实就是死了。”
“同时好几个顶尖的术士宗师同时失踪,”同断说,“连尸首都找不到,你们就这么草率的认为他们莫名其妙的死了?”
张天然愣了一下。
“路中一是你一贯道的前辈吧,如果他不坐化,你也做不到一贯道的道首。”同断说,“你应该知道他的葬礼上,棺材里到底有没有遗体。”
张天然没有回答,但是这已经表明,同断并没有空穴来风。庄崇光筛糠一样的抖动起来。这个细节被同断看到,对着庄崇光问:“当时你在场,那时候你应该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孩,一定被师门的长辈叮嘱过,不能透露通理子(笔者:即路中一)根本就不在棺材里,对不对?”
庄崇光面如土灰,跟张天然的反应一样,大家都看得清楚,这事同断没说错。而且这事是一贯道的巨大秘密,连张天然和庄崇光都不能透露。
同断看着庄崇光,继续说:“通理子死前两日,是不是来了一个人?”
庄崇光没有肯定,但是也没有否定。
“那个人应该是正一道六十二代天师张元旭,”同断对庄崇光说,“我说的有没有错?”
庄崇光仍旧不敢回答。
同断又说了好几个清末的术士宗师,都是当年一等一的道士,还有一个和尚。张天然和庄崇光,还有孙鼎,都对他们非常的熟悉,这些人都是宗教界的杰出人物,比如路中一,当年在一贯道里的地位,超过张天然很多,张元旭虽然是不仅是正一的前辈,并且在南方也是受人尊敬的道士。。。。。。同断说的这些术士宗师,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都在一九二四年到一九二五这一点内,全部去世,但是他们的传人都对他们的去世讳如莫深。现在按照同断的暗示,他们可能都是失踪了,却都被后人隐瞒起来。
这个事情,至少张元旭和路中一去世的诡异,张天然和庄崇光是知道的。
张天然终于开口了,“如果金公祖师(笔者:也是路中一)并未去世,那么他去了那里?”
同断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却说道:“每隔几十年,中国最厉害的术士宗师就会同时消失几个,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在说有人在故意暗中收罗他们,”张天然问,“可是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过,”同断低声说,“最厉害的那个术士,要做梵天。”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个奇怪的事情。”张天然看着同断,“你一个日本人怎么会知道。”
“你去问赤霄宝剑的主人。”同断说,“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告诉我这个秘密,”张天然看着脚下的和泉守鉴定,“是想让我放过你?”
“我本来以为,以我的能力,能够击败中国所有的术士,然后等着十几年后,等到有人来找到我,可是看来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答应你了。”张天然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个冒出一截的船头已经化作了岩石的形状。宇文发陈忠实的秉守了张天然的托付,在长江上击败了同断的四个师弟,并且从上至下,布下了这个让人非生非死的毂。
“几十年后,”张天然已经走上了桅杆,身下是无底的深渊,“会有人到古道里来,给你做介错。”
同断听后,慢慢把和泉守鉴定扔掉,跪在甲板上,闭上眼睛。孙鼎把和泉守鉴定拿起,然后跟着庄崇光、钟义方、禾篾女、魏永柒等人离开,走上桅杆之前,都对同断拱手行礼。虽然同断是日方敌人,但是作为术士宗师,在古道里一战,对同断的气度和法术,内心无比钦佩。只是民族大义,各为其主,不得不在古道里以性命相拼,现在虽然胜了同断,也没有半点的轻视。
石牌保卫战,以中国军队胜利,成功将日军阻拦在三峡以东而告终。日军无法入侵四川,逼近重庆。这一战,就是中国抗日战争的转折点。从此之后,侵华日军在军事上的优势不再扩大,随即太平洋战争日本节节败退。中国国民政府在重庆保存抗日大后方,坚持到了一九四五年抗日胜利。
张天然在长江授命宇文发陈对抗日方的冥战人士,自己带领副手庄崇光,孛星孙鼎,还有四大家族在三峡古道里与日方冥战宗师同断一战,也功不可没。众人回到重庆后,毛人凤亲自接待,本该论功行赏。
但是孙鼎是延安古赤萧派来的支援,并不接受功劳,直接去找古赤萧,还赤霄宝剑去了,然后举家迁往延安,跟随古赤萧。
禾篾女、魏永柒本来就是湘西家族,不愿意再介入湖南之外的纷争,都回到了老家,经营家族手艺。毛人凤暗中下命,湖南境内的国民党军队,不得侵扰苗家和魏家,尊重两家的家族传统和习俗。
钟义方受领忠勇勋章,从此追随张天然。
副手庄崇光受领忠勤勋章。
黄铁焰受伤,特授忠勇勋章,并送还秀山老家休养。黄松柏云麾勋章,跟随张天然。
张天然受领宝鼎勋章,并且不再追究往年投日的卖国行径。并私下颁发张天然大法师的封号,为中国道教最高名誉首领。
但是以上功勋,都没有公布于世,只是国民政府私下的表彰行为。
唯一得到公开嘉奖的是宇文发陈,提升为中校副旅长,调入胡宗南第一师。抗日战争后,率领部下投诚延安。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众人经历一场恶斗,毛人凤亲自在重庆设宴给一干人等庆功并饯别。经三峡古道一战,大家都惺惺相惜,离别之际,都各自送了对方信物,承诺今后门派如果相争,一定要想起古道内的同仇敌忾之谊。然后大醉方休。
天亮的时候,孙鼎、禾篾女、魏永柒告辞,黄铁焰还在医院养伤。宇文发陈奉命进入军队编制。
张天然和黄松柏、庄崇光、钟义方也离开重庆,不知所踪。
直到一九四七年,张天然在四川病故。才引发了另一场术士之间的纷争。
一九四三年三峡古道冥战之后,孙鼎拿着赤霄宝剑,辗转到了延安,告知有重要情报报告古赤萧首长。但是由于孙鼎身份不明,安排在一个窑洞里等候。孙鼎告诉接待人员,自己姓孙,请一定告知首长。
一个月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首长,穿着简朴却干净的棉服,来到了孙鼎的窑洞,警卫员远远站在窑洞之外。孙鼎看着整个中年人,立即把贴身携带的赤霄宝剑递给首长。首长正是威名赫赫的古赤萧。
“你和张天然的在古道已经完成的任务,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首长摆摆手,示意孙鼎坐下。
孙鼎拿着宝剑,只好恭敬的放在首长的面前。首长并不在意,随意的把宝剑拿在手上,并且抽出剑锋,看见了宝剑上三四个缺口,“日本人的宝剑锋利的很啊。在战场上,他们的枪械也比我们先进,”首长叹口气说,“我们的同志,很多还拿着张之洞时期的汉阳造跟他们打仗,国家积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好在我们一定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孙鼎看见首长并不急着询问如何战胜了日方宗师同断,而是从兵刃上承认日方的武器胜过中国军队,但是对战争的结局,又十分的坚定。这个气度,远非同断和张天然所具备。
首长又询问:“古道里,我们有没有人伤亡?”
“除了黄家的黄铁焰受伤,其他人都安然无恙,”孙鼎补充说,“黄铁焰的伤势也已经好转,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了秀山。”
“那就好。”首长点头,“国难当头,都是英雄,这一战,也给我们中国人长脸了。”
“我听说,对方的同断,”孙鼎犹豫的说,“当年是您在云南讲武堂的教官?”
“有这个事情,”首长笑起来,“可惜这次他来中国,我没机会跟他见上一面,好好聊聊。”
孙鼎见首长不提起当年他私下战胜同断的往事,也就不提起。
“同断是个不错的武术家,”首长叹口气,“如果不是两国交战,各为其主,他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死了吗?”
“没有。”孙鼎说,“张真人把他困在古道里,守着双鱼龙门珠。”
“张光璧这人,就是眼界问题了,”首长说,“同断毕竟是一代宗师,为什么不给他应有的尊重。”
孙鼎说:“张真人说了,几十年后,会有人进入古道,做同断的介错。”
首长想了一会,对孙鼎说:“虽然古道一战,日本人输了。但是正面战场上,还有一些跟同断一样的人在活动。”
“首长说的是还有冥战?”孙鼎迟疑的问。
“什么冥战、御鬼这种词语,以后就不要再提了。”首长说,“这都是非常规的特殊战争形式,常人无法理解。但并不代表不存在。既然存在,我们就要正视这种具备特殊能力的敌人,现在我们很缺少具备这种能力的同志。”
孙鼎看着首长,“我没有答应毛人凤的邀请,打算回家,可是洛阳已经沦陷。。。。。。”
“你的家人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首长说,“这个你放心。你如果要回家,我会安排专人保护你和你的家人。”
孙鼎想了很久,“我想说的是,在古道里一战之后,我觉得我们孙家在如今,也不应该再置身事外,而是要为国家做点什么。”
“看来三峡古道的经历,对你是一件好事。”首长笑着说,“那这样吧,我马上安排你的家人到延安跟你团聚。”
“谢谢首长。”孙鼎连忙道谢。
“记住一点,”首长说,“从今往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你参与的每一场战斗,都不会有记载,更不会有表彰。”
“我明白。”孙鼎说,“那我现在能提一个问题吗,最后一个犯忌讳的问题。”
“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首长说,“如果整个要求都不答应你,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同断说了一个梵天的事情。。。。。。。”孙鼎说的十分犹豫。
“不是我,我拒绝了。”首长十分严肃,“以后永远不要说起这件事。你满意这个回答吗?”
“满意。”孙鼎说,“从今往后,我随您的差遣。”
“是服从组织的安排。”首长摇头,“你要记住,今后不要再用封建的老一套口吻说话。我们这里人人平等,不搞个人主义。”
孙鼎虽然没有明白首长到底在说什么,但是这种话,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见。
“我安排你去抗日军政大学政治班学习,”首长说,“明天你就去报到,两个月后听从组织安排,上前线,你有意见吗?”
“没有。”孙鼎回答。
“吃饭没有?”首长问,“天天吃窝窝头,嘴里清淡坏了吧?”
孙鼎笑了笑。
“去我的窑洞吧,”首长说,“我家里还有一瓶茅台,当年从贵州带过来的,跟着我走了几千里路,也难为我的警卫员了。岳主任(笔者:古私下一直称呼岳在黄埔军校的政治处主任职务)惦记很久了,今天算是给你接风和庆功。”
孙鼎立即站起来,跟着首长走出窑洞,首长突然停下,对着孙鼎说:“还有一个小同志,把他留下干什么,让他一起来啊。”
孙鼎震惊,内心却十分复杂。
王鲲鹏和徐云风二人,行走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这是徐云风和王鲲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无论城市怎么发展,如何变化,两人对这个城市里任何角落都无比的熟悉。
两人走累了,走到了解放路,在天桥上坐下,看着江边,滨江公园的牌坊。车流在两人的脚下川流不息。
“跑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歇歇了。”徐云风伸了一个懒腰。
王鲲鹏一言不发,看着解放路电影院门口。电影院已经关门大吉,即便是白天,也是行人稀少,不再是当年到了傍晚,人头攒动的情形。
徐云风指着脚下的那个人行道,“当年就是那里,赵先生守着阴关。”
“他取了我的肾魄,让我从这里走到宝塔河。”王鲲鹏说,“我差点没死在半道上。”
两人说了这么一句,都想起当年两个初学者的遭遇。
“要是师父不死,”王鲲鹏说,“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知道有人替自己解决,该有多好。”
徐云风歪着嘴笑起来,“这话不像是从王所长嘴里说出来的。”
“那时候我就是这么想啊,”王鲲鹏说,“我在北京,我就认为,师父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他都有办法去应对,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对付不了的事情。不为因为别的,就因为他是我师父,天塌下来,他都能顶着。”
徐云风的眼睛热了,“幸好你没见过他落魄的样子,如果你见到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疯子。”王鲲鹏站直了身体,对着徐云风,“对不起。”
“都过了这么久了,”徐云风轻松的摆摆手,“算了,我都要忘记了。”
王鲲鹏叹口气:“最开始只是要入行,可是入行之后,会遇到什么事情,我从来就没想过。入行之后,我又想着要继承衣钵,击败金仲,后来我的本事比金仲大了,又觉得要做整个湖北最厉害的术士。等我做了湖北厉害的术士,却又想着,为什么不更进一步,做全国顶尖的术士之一。当我真的做到了,师父却死了。而他的死,我却无能为力。”
徐云风摸着头,“那我比你倒霉,我什么都不想做,就像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可是到头来,我他妈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说完,自我解嘲的笑起来。然后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递给王鲲鹏。
王鲲鹏接了,狠狠抽了一口。然后对徐云风说:“到江边祭拜一下我师父吧。”
赵一二也算是安息在了长江,徐云风和王鲲鹏两人买了一瓶酒,在江边把酒瓶打开,然后王鲲鹏把酒倒了一半在长江里。然后两人一人一口,把剩下的酒喝完。
王鲲鹏酒量不佳,喝完后,就在江滩上呕吐。
两人回到紫光园的寓所,方浊和邓瞳、黄坤都在。看见王鲲鹏走路摇摇晃晃,方浊问徐云风:“他受伤了?”
“没有。”徐云风把王鲲鹏扶到沙发上坐着,对着方浊说,“这人喝醉了。”
“哦。”方浊看着王鲲鹏嘴里不停的在念叨,但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只有对不起三个字在不停地重复。
邓瞳和黄坤不知道王鲲鹏到底为了什么喝醉,只是把王鲲鹏送到卧室,安顿休息。
徐云风要走了,方浊和他走出门外。两人乘电梯到了一楼。
方浊对徐云风说:“王师兄不停的说对不起,你们两人又怎么了?”
“没有翻脸,”徐云风说,“他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哦,”方浊说,“那就好,我还以为他因为阵法的事情,觉得拖累了许多人,心里不舒服。”
徐云风说:“邓瞳和黄坤没有闹事吧?”
“没有,他们挺好的,”方浊说,“跟我去福利院,还帮我跑手续,挺勤快的两个小孩。邓瞳嘴巴很甜,福利院院长被他糊弄的挺高兴。。。。。。”
“你刚才说什么!”徐云风打断方浊,“你们去福利院干什么?”
“去接一个小孩送到申德旭那里啊。”方浊说,“申德旭人很热心啊,他在福利院收养了那个女孩来着,叫秦、秦。。。。。。。”
“叫秦晓敏。”徐云风提示方浊。
“对,就是这个小孩,很可怜,”方浊比划这说,“十几岁了,连吃饭上厕所都不能自理,申德旭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他的妻子也是好人,把秦晓敏收拾的干干净净。”
徐云风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这事王八什么时候交代给你做的,就是昨天吗?”
“不是啊,”方浊说,“有些日子了,好像你们从巫山回来,他就告诉我,当年有个事情一直挂在心上,就是有个小女孩,是个脑瘫,她的父亲和他有过交情,现在终于他跟申德旭说好了,让申德旭领养她,别在福利院里受罪。。。。。。。”
方浊看见徐云风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牙齿咬的格格响,连忙安慰徐云风,“福利院其实也挺好,只是王师兄心地好,让申德旭这种好人家,给那个小女孩一个更好的环境。”
徐云风没有回答,而是折返走到了电梯口,按了一下电梯,电梯一时不得下来,徐云风用用拳头狂躁的砸着电梯按钮。
“你怎么啦,”方浊问徐云风。
电梯门开了,徐云风走进去,方浊跟着。徐云风看着电梯的指示灯,从“1”到“2”,眼睛里要冒出火来,说话却压抑的很,“王八是不是专门交代过你,这事就别告诉我了,免得我搀和进来,反而不好弄。”
“那倒没有,”方浊说话开始小心了,她发现徐云风的情绪不对劲,“他只是说,申德旭已经答应了,这事也没必要告诉你。”
“没必要告诉我。”徐云风点头,看着电梯的指示灯,嘴里问,“所以昨天我们去了七眼泉,她就让你去福利院办手续接人对不对?”
“哦,”方浊回答,“这日子早就定好了,因为昨天是周二,福利院的领导都在嘛。”
“早就定好了,早就定好了。。。。。。。”徐云风不再询问方浊,径直走到寓所门口,用手拍门。方浊说:“我有钥匙。。。。。。。”
徐云风不搭理,仍旧急切的敲门。
“麻痹的催命啊。”门开了,门后是邓瞳,邓瞳看见是徐云风去而复返,连忙用手把嘴巴捂住。徐云风没有理会邓瞳,穿过客厅,走到了王鲲鹏的卧室门口。用手去推卧室门,门反锁上了。
黄坤走过来对着徐云风说:“王师伯说想一个人睡一觉,所以。。。。。。别打扰他。”
徐云风退了两步,对着黄坤说:“你挪开。”
黄坤不知道师父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只能躲开,看见方浊也进来了,方浊也是一脸的茫然。
徐云风不再言语,抬脚把卧室的门一脚踹开,门板咚的一声,被徐云风踢裂。徐云风冲进去,看见王鲲鹏正坐在床上抽烟。
正在抽闷烟的王鲲鹏看见胡子头发都竖起来的徐云风,勉强的把嘴角撇了撇,尽量做出微笑的表情。
徐云风扭过头,看着方浊,用手指着方浊,“你不要多管闲事好不好?”
“徐大哥,你有话好好说。”方浊问,“是不是刚才我说错了什么话?”
“你和两个小子就在一旁站着,”徐云风尽量的压低声音,“不要动,也不要说话,更不要搀和,听明白了吗?”
方浊懵了。不知道徐云风的情绪变得非常奇怪。
徐云风不再理会方浊了,然后慢慢走到王鲲鹏面前,用左手把王鲲鹏的头发揪起来,王鲲鹏没有反抗。徐云风拖着王鲲鹏到了客厅,一把将王鲲鹏的脑袋摁进鱼缸。
方浊倒是有了一点预感,知道徐云风会对王鲲鹏不利。但是邓瞳和黄坤两人都傻眼了,他们从来看见徐云风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没想到对王鲲鹏动起手来,一点都手下容情。
更加难以理解的是,王鲲鹏竟然没有任何的反抗。
徐云风把王鲲鹏的脑袋摁在鱼缸里好大一会,邓瞳用胳膊拐了拐黄坤,“你师父太不靠谱了吧,再这么下去,把我师父给恁死了。”
黄坤已经惊呆了,根本没法回答。
然后看见徐云风把王鲲鹏的脑袋从鱼缸里提起来,然后对着王鲲鹏的鼻子狠狠一拳,王鲲鹏的鼻血立即迸溅出来,和头发上滴落的水珠混合在一起。
“我操!”邓瞳一把将黄坤的脖子掐住,“师父打架,我得帮忙。”
黄坤被掐的喘不过气来,“那你、你掐、掐我干嘛。。。。。。。”
“你是他徒弟,”邓瞳说,“我当然先对付你。”
方浊本来已经要哭出来了,看见邓瞳在发神经病,气的大喊:“你们还嫌不够乱吗!”
邓瞳的两个胳膊不停自己的指挥,松开了黄坤,身体后背狠狠的撞在了墙上,沙发凭空竖了起来,把邓瞳顶在墙壁上。邓瞳无法动弹。
这边徐云风一脸狰狞,看着方浊大喊:“都说了不要你多事,你他妈的给我站好了,别以为我不敢连你一起打!”
方浊的嘴巴憋了,对着徐云风哭着说:“你们就闹吧,反正都是活不长了,就闹到死为止吧。”
徐云风对着王鲲鹏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然后用拳头又狠狠的打在了王鲲鹏的太阳穴上,王鲲鹏挨了打,不说话,也不反抗,只是站直了身体,看着徐云风。然后用手背把鼻子上的鲜血揩了揩,冷静的对着徐云风说:“继续,别停下。”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真的停下?”徐云风暴怒不已,反手手背抽了王鲲鹏一个耳光,“她只是个脑瘫,你他妈的的到底有没有良心!”
方浊在一旁,听见了徐云风和王鲲鹏的对答,已经大致猜出了什么事情。徐云风对着方浊说:“九年前我做保安,做的好好的。这位王所长,哦,王律师,仁心宅厚,抱打不平,拉着我去主持正义,把秦晓敏从罗瘸子手上救了出来。”
黄坤想起来跟着王鲲鹏和徐云风去巫家的事情,脑袋一根线索好像要串起来了。但是至于如何,他还没有想明白。
邓瞳已经从沙发下钻了出来,刚才方浊暴怒中露了一手,他被吓到了。邓瞳没见过方浊的本事,一直以为是个文文静静的女道士而已,没想到真的发起怒来,竟然这么厉害。他去给王鲲鹏拿毛巾,于是绕着客厅一个大圈,才走到浴室,把毛巾给了王鲲鹏。
王鲲鹏用毛巾把头脸上的水和血迹都擦干净了,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脸色挤出来了一点笑容,“这事是我对不起小敏。”
徐云风坐到了沙发上,“白天你让我陪着你去给赵先生祭拜,如果赵先生还活着估计也要把你狠狠的揍一顿。”
方浊看见徐云风的情绪好了很多了,于是问王鲲鹏:“那个小敏,并不是要送给申德旭妻子收养的?”
王鲲鹏不说话,默认了。
黄坤突然想明白了,大声说:“原来是要把秦晓敏送到摇光星位!”
邓瞳茫然的问:“你们不是在说一个脑瘫吗?脑瘫能守星位?”
黄坤把大致的情况想的大致清楚了,“秦晓敏是脑瘫,被罗瘸子收养,而罗瘸子是钟家的外姓传人。钟家不镇守摇光星位,空缺出来的位置,就只能让秦晓敏给补上。。。。。。是这样吗?”
邓瞳问:“这不是挺好的吗,徐师叔你生这么大的气干嘛?”
“你别插嘴,”王鲲鹏闷声说,“罗瘸子死前,把秦晓敏托付给了疯子,这些年,一直都是疯子在照顾小敏。”
徐云风说:“秦晓敏是天生能做人傀的料子,所以罗瘸子用手段找她父亲秦晓敏,把秦晓敏要过去做人傀修炼,可是后来罗瘸子被我捏断了琵琶骨,废了武功,最后死前把秦晓敏托付给了我。”
“既然是人傀,”邓瞳说,“师父安排得挺好啊。。。。。。。”
徐云风和王鲲鹏没有理会,可是方浊朝着邓瞳狠狠瞪了一眼,邓瞳吓得一躲。
方浊说:“那我现在去申德旭家,把秦晓敏给接回来。”
徐云风苦笑了一下,指着王鲲鹏说:“今天他带着我在市内转了一大圈,磨蹭到现在才回来,不就是让申德旭有时间把秦晓敏送到龙舟坪吗。”
方浊看着王鲲鹏问:“王师兄,你说的是真的?”
王鲲鹏看了看表,“现在秦晓敏已经在清江上了。”
黄坤问:“那么我们把她接回来?”
邓瞳插嘴说:“你傻逼了吗,我师父为了把人送过去,费了多大的劲,还挨了一顿打。你说接回来就接回来?”
徐云风苦笑:“寻蝉、黄溪已经就位了,你小子从牛扎坪上偷偷跑了,寻蝉把你追回去没有?”
黄坤和邓瞳同时明白了,“原来进入星位之后,就再也不能出来。一直到阵法结束。”
徐云风站起来,对着王鲲鹏说:“这件事情,我绝不会原谅你。当年你是怎么对我说的,我一次次帮你,就是因为我认为你做事情是凭良心的。可是你现在的作为,连罗瘸子都比你强。如果九年前的你,现在站在你面前,你觉得他会对做什么,可不是只揍你几拳这么简单吧。”
王鲲鹏愣了一会,“原来我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变成了自己从前最痛恨的人,可是,你 一个人扛摇光星位,你扛不住啊。”
徐云风摆手:“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王所长,我就老老实实听你的安排,现在去看看摇光星位。”
徐云风说完,就要离开。方浊站起来,“徐大哥,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黄坤看着王鲲鹏和邓瞳,犹豫不定。邓瞳说:“都走啊,妈的还没跟张天然打起来,自己人就翻脸了。”
“你也跟着去看看,”王鲲鹏虚弱的说,“我一个人呆着。”
邓瞳问王鲲鹏:“师父你要不要紧,你楼上还有一个棺材呢。”
王鲲鹏轻声说:“我还没有到被你惦记的时候,你们走吧。”
邓瞳犹豫了一会,看了看方浊,“算了,我还是不去了,趁着这个机会,你多教我一点法术。”
王鲲鹏现在心思烦乱,也懒得跟邓瞳纠缠,“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徐云风和方浊、黄坤离开紫光园,三人没地方休息,只好在网吧包夜过了一晚上。黄坤在座椅上睡了,方浊津津有味的看着徐云风玩游戏。也没说徐云风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心思玩游戏。
第二天一早,三人坐车到了长阳,长阳县政府就是龙舟坪镇所在。三人到了清江边,找了一个小船。划到了对岸。
在一个长长的半岛,三人下船了。这个半岛几乎到了清江的河道中央,与河岸连接的是一个细长窄小的通道。
半岛上有个古朴的建筑,还有一个亭子。这就是摇光星位的所在了。
建筑里有人,看见三人来了,徐云风和方浊黄坤都认识,是申德旭的部下。申德旭的部下把徐云风恭敬的迎接到亭子,指着亭子里坐着的一个跟黄坤差不多大的女孩说:“徐师傅,她情绪一直很好。”
徐云风说:“那就好,怕她离开了福利院,会害怕。”
申德旭的手下说:“申工专门交代了,绝不会出任何闪失。”
“那就好,”徐云风说,“辛苦你们了。”
申德旭的手下离开,走到半岛的边缘,警惕的看着江面。黄坤看见树林里每隔几十步都有人站着。
三人来到亭子旁边,徐云风慢慢走进去。
“叔。。。。。叔。”那个脑瘫女孩,也就是秦晓敏,眼睛是闭着的,但是在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来人:“你。。。。。。来看我了。”
徐云风慢慢走到那个秦晓敏身边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叹了一口气。
“你好些没有?”徐云风对秦晓敏说,“我给你带了个东西来。”然后从身上拿出一个钥匙扣,钥匙扣上有个机器猫的小玩偶。黄坤从来没看见徐云风去买过什么玩具,也不知道他是在路上什么地方临时随手拿的。
秦晓敏把钥匙扣给拿在手上,眼睛睁开了,兴奋的把玩起来。
方浊也走到秦晓敏身边,看到秦晓敏的脑袋比常人大了很多,而且脑壳并不是圆的,而是左侧鼓出一个很大的凸起,那女孩的脸部也被扭曲的脑壳拉扯,一张脸歪的厉害,眼睛都长到太阳穴的位置,嘴巴也歪的,嘴唇拉开,牙齿都露了出来。
方浊心里咯噔一下,这女孩真的是再养人傀。
“姐姐,陪我玩。。。。。。”那个女孩拿着玩具,眼睛没看向方浊。
徐云风说:“好。姐姐陪你玩。”看了方浊一眼,仍旧是静静的坐在旁边,又看着那个秦晓敏玩钥匙扣。
黄坤坐立不安,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四处张望。突然发现,亭子的地下到处是稻草。正在奇怪,发现,那个秦晓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稻草人,就是一个稻草人。
“她。。。。。。她。。。。。。她。。。。。。”黄坤指着稻草人惊慌的说。
“没魂魄,是不是?”徐云风说道:“你没看错,都说了她是人傀。”
等黄坤又看去的时候,秦晓敏恢复成了人的样子。但是她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头垂在胸前,手里还拿着那个钥匙扣,嘴巴下面吊着涎水老长。
徐云风把那外套脱了,披在秦晓敏的身上,还用手背擦了擦了擦她的下巴。
徐云风坐着看了一会,走出亭子外,脸上很不好看。
方浊正要说话。
“脑瘤。”徐云风倒是先说了,“她不能躺着睡觉,不然颅内的血压升高,马上就要了她的命。”
方浊说:“她脑子里的东西,要出来了,出来了就很难控制,不过对你来说,没有什么问题。”
徐云风却说起了别的:“她挺惨的,母亲死得早,前年父亲也死了,有个哥哥也行动不便,只能在街道上给人擦皮鞋,顾不上她。”
方浊摇头:“王师兄。。。。。。嗨,其实他也是没办法了。”
“我当然知道。”徐云风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希望她能靠做手术治好,虽然知道是不可能的。”
“她的病,一天要用不少钱吧。”方浊说,“怪不得你一直没钱,也不好意思找王师兄借钱。”
“王八借了我不少钱了。”徐云风说,“只要我开口,他没拒绝过。”
方浊猛然醒悟到一件事情,计算了一下时间,然后说:“徐大哥,你不是已经,已经被。。。。。。”
“被孙拂尘抹去了是不是,”徐云风说,“怎么却又说我照顾了她这些年。”
方浊和黄坤这才深刻的理解了徐云风为什么对王鲲鹏如此的愤怒,“原来,世界上只有她从内心里面没有忘记你的存在!”
“很可笑是吧,”徐云风苦笑着说,“王八记得我,是因为孙六壬留了一手,而真正能知道我没有消失的,却是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