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堂】大宗师(宜昌鬼事终结篇)

  邓瞳和黄坤看着站在淤泥里的这个奇怪的人——现在已经完全是人的模样了,慢慢的转过身来,他身边的水猴子和黄鼠狼也跟着一起把脑袋扭向这边。
  邓瞳低声说:“他好像看见我们了。”和黄坤同时后退一步,脚下发出了一声尖叫,两天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身后密密麻麻的蹲了十几个黄鼠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到了身后。黄坤的脚下刚好就踩到了一只。
  邓瞳对着黄坤埋怨,“你怎么只会捣乱。”
  淤泥里的那个人慢慢的走过来了,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黄坤和邓瞳。

  在深夜里,也看不清楚这人的脸,只是看到那人嘴边有两个长长的白色弯曲的东西。黄坤和邓瞳知道肯定跑不掉了,干脆就站在原地等着,不知道这个人会怎么对付自己。

  那人走得更近了,现在黄坤和邓瞳能够勉强看到了他的脸,这张脸,靛青色的脸,铜铃大小的眼睛,嘴边白色弯曲的物事,是两根獠牙。
  邓瞳和黄坤看到这人竟然是这么一个恐怖的相貌,都吓得不能说话。
  那人终于知道了邓瞳和黄坤面前两步远,然后站定。那人用一只手摸到自己的下巴,然后轻轻一揭,整张脸拉了下来,邓瞳和黄坤这才发现原来刚才看到的是一张面具。
  面具之下的脸就是个六十左右的老头,胡须没有刮,很稀疏,却很长,雪白颜色。这人的眼睛是通红的,嘴巴是一张兔唇。

  这个老头嘴巴一咧,对着邓瞳说:“邓瞳,你看我像不像神仙?”

  邓瞳很想骂一句:“像你吗个比。”可是还没有骂出来,他的下巴一歪,呲牙咧嘴,脖子突然伸长了一截。黄坤看的清清楚楚,一个黑色的绳索挂在他的脖子上,但是看不到绳索的上端。

  黄坤没有做什么动作,那个老头子看见邓瞳眼球暴出,舌头已经吐了出来,笑的更加开心,兔唇歪斜,露出一口黄牙。
  黄坤连忙用肩膀把邓瞳的身体给拖住,邓瞳这才一口气喘了过来。
  “你不怎么会教徒弟啊,“那人看见了黄坤,笑着对黄坤说,“王抱阳。”

  “王抱阳!”黄坤心里一阵激动,又完全没有明白到底这是什么情况。
  那人对着黄坤说:“大名鼎鼎的王抱阳,还以为是一个什么利害人物。原来也只是虚名在外而已。”

  黄坤知道这人已经把自己认作了王鲲鹏,也就没有辩解自己并不是王鲲鹏,反而学着见到王鲲鹏沉稳的语气说:“请教你是哪位?”
  那人把头歪着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你是老严的手下,竟然没有听说过我。老严的口风太紧,竟然没有在你面前提到我是谁?”
  黄坤只能摇摇头。
  “听说你曾经在七眼泉破了红水阵。”老头说,“如果我当时我在,你一定破解不了那个阵法。”

  “你跟宇文发陈到底是什么关系?”黄坤已经多次听说过王鲲鹏提起过当年在七眼泉,差点没有逃出红水阵。而发动红水阵的,就是宇文发陈。

  “宇文发陈是我叔叔。”这老头听到了宇文发陈的名字,脸上不再笑嬉皮笑脸,“他失踪了四十年,原来是被老严给安排到了那个山顶上,过了下半辈子,也难为我叔叔这么心高气傲了。”

  黄坤看着邓瞳的脖子被绳索拉的身体歪斜,那里有什么心情跟这个姓宇文的老头啰嗦,于是语气干脆的对宇文说:“先把我的徒弟放下来。”
  “他骂了我这么多次,”宇文说,“怎么也要给点教训。”
  “他是下辈,”黄坤尽量模仿王鲲鹏的语气,“什么生活宇文家的人这么不顾忌身份了。”
  黄坤心里七上八下,他那里知道这个姓宇文的老头子有什么家族来历,只是知道既然他的叔叔是宇文发陈这么厉害的人物,他又说自己是宇文发陈是他的叔叔,那么宇文一定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术士家族,和自己黄家应该差不多。

  宇文听了黄坤的挤兑,哼了一声,“你的徒弟,实在是太给你丢脸。”
  话虽然这么说,邓瞳脖子上的绳索解开,邓瞳揉着脖子,不停的咳嗽。

  “还没请教你是宇文家的哪一位前辈?”黄坤知道了对方很骄傲自己的身份,所以故意用这种语气杠他。
  “我复姓宇文,单名一个舟字。”宇文舟摇摇头,“算了,你肯定没听说过我,老严肯定是没有脸面在你面前提起我们宇文家的人。”

  “所以你不肯跟着老严,转而投奔了张天然,跟我作对。”黄坤试探的问。
  宇文舟开始哈哈的笑起来,边笑边摇头,笑的黄坤心里发毛。

  “你刚好说反了,”宇文舟说,“我们宇文家一直都听从张真人调令,是我叔叔突然失踪,不是你破了七眼泉的洪水阵,我都不知道他竟然投奔了老严这个老狐狸手下,安心在七眼泉守着红水阵。”

  黄坤心里计算的飞快,这个叫宇文舟的人,能驱使黄鼠狼,那么北方出马的高手,也能驱使水猴子,而且长江上养水猴子的捞尸人都害怕他,还有,他用绳索套邓瞳的脖子,从王鲲鹏的叙述中,这是孙鼎当年神仙索的法术。
  想了这么多,黄坤心里有数了,对着宇文舟说:“张天然把同断和孙鼎的本事都教给了你们宇文家,我应该早就能够想到的。”

  宇文舟眯着眼睛,看着黄坤。慢慢的说:“我听捞尸的那些王八蛋说过,你为了找我的下落,故意让水猴子把你拖下水,在水下一夜都不用换气。诡道的本事看来是真的不错。”

  原来是这样,黄坤心里这才明白宇文舟一直在用水猴子和黄鼠狼试探自己,他把自己当做了王鲲鹏,而自己身上有避水符,淹不死。并且在处理黄皮子蛊惑邓瞳的时候,一直没有慌乱。所以宇文舟一直不敢对自己动手。
  原因就是王鲲鹏的名声太大,别看宇文舟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心里肯定十分的忌惮。只是到了现在无法避让,他在不得不出面和自己交涉。

  黄坤进而想到,宇文舟是不知道有自己师傅徐云风这号人物的,师父的本事不在王鲲鹏之下,那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巨大的变故。但是好处就是,面前的这个宇文舟根本就不知道徐云风的存在。如此一来,可以推测,张天然也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
  黄坤不禁暗中给王鲲鹏的谋划暗自喝彩。师父徐云风被抹去了身份,这个事情,黄坤早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这事是困扰师父的巨大的难关。没想到王鲲鹏竟然利用这个纠结的事情,拿来对付张天然。

  徐云风是不镇守星位的,以他的能力和身份,王鲲鹏竟然一直忽略,原来并不是王鲲鹏失算,而是王鲲鹏故意把徐云风放在了暗处,在和张天然对抗的整个布局里,师父徐云风是一个藏在黑暗中的猛兽,抓准机会,就能给张天然致命一击。不对,不是黑暗中的猛兽,这么形容并不确切,对张天然来说,徐云风是一个鬼魂的存在,没有踪迹,但是却巨大的威胁的存在,这不就是如同一个索命的鬼魂吗。
  这是一场在黑暗中的决斗,只是张天然一直看不到自己真正的威胁。
  黄坤代表黄家,邓瞳是王鲲鹏的徒弟,钟家,魏家,放蛊苗家,还有方浊,他们镇守的七星阵法,只是一个诱饵,王鲲鹏自己也是诱饵中的一个。
  他在等着张天然一步一步的为了长江下的铁板,而上钩。而能够给张天然致命一击的,就是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徐云风。


  黄坤想到了王鲲鹏的谋划,内心里简直对王鲲鹏佩服到了极点。既然王鲲鹏师伯步步为营,谋划了这么大一个局面出来,那么绝不能在自己身上露出破绽。

  “宇文前辈,你受了张真人嘱咐,专程来对付我的徒弟,可是现在觉得,你把我都一起拿下,”黄坤激将宇文舟,“我猜的没错吧。”
  “没错。”宇文舟说,“我把水猴子都藏在这里,都被你跟着我过来找到了。我不跟你切磋一下,实在是不愿意就这么回去交代。”

  “宇文发陈前辈,”黄坤说,“我是很敬重的,我几乎就败在他的手上。”
  “输了就是输了,”宇文舟说,“术士之间性命相博,胜负就在一线之间。”

  “那你划个道吧?”黄坤说,“你打算怎么跟我比。”
  “红水阵是困不住你了。”宇文舟说,“你敢跟我走进这个泥沼吗?”

  “有什么不敢的。”黄坤心里渐渐有了底气,宇文舟害怕王鲲鹏,如果害怕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有破绽。

  宇文舟回到泥沼里,泥沼里顿时长出了无数莲叶。黄坤心里更加坚定了,他觉得自己可以去赌一下,因为胜算很大。

  黄坤走到泥沼里,污泥到了膝盖的深度。走到了宇文舟面前。
  宇文舟身边的水猴子都跑了,“你天生克水,水猴子怕你。”
  黄坤笑了笑,心里明白一点,恐惧才是最大的敌人,可是面前的这个宇文舟还没有开始交手,心里就已经怕了,并且自废武功。这人实在是太谨慎,越是谨慎,越是害怕失败的人,失败的可能性更大。
  黄坤看了看在泥沼里,还没有散开的黄鼠狼。然后慢慢的对宇文舟说:“我姓黄,不是黄鼠狼的黄,是黄裳的黄,你一点都不像神仙。”
  宇文舟懵了,看着黄坤,“你果然是滴水不漏,我叔叔输在你手上,看来真的是一点都不冤枉。”
  黄皮子成精,要化作人形,就需要问八十一个人,“谁谁谁,你看我像不像个神仙?”在问人之前,当然要把人的姓名打听清楚。宇文舟蛊惑邓瞳,就是早就知道了邓瞳的名字,而知道邓瞳的名字,是因为他知道邓瞳是王鲲鹏的弟子。

  于是他先蛊惑了邓瞳,然后再去问邓瞳身边的王鲲鹏,“你姓什么?”如果王鲲鹏说自己姓王,那么王鲲鹏就中了招了。
  这个法术在中国古代叫随口应,都是妖精和鬼魂的切口。比如一个人走夜路,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如果不理会,那么就没事,但是一旦答应了,那么魂魄就会被妖精和鬼魂给攫取。这个法术被吴承恩用来写小说,里面有很多,紫金葫芦就是随口应的夸张描述。
  所以就有了邓瞳被附身后问黄坤你姓什么?
  可是宇文舟根本就不知道有徐云风和黄坤的存在,当然想不到邓瞳身边的人不是王鲲鹏,而是黄坤。
  而黄坤却误打误撞,说自己姓黄,这也是运气太好,因为黄鼠狼最怕别人提起“黄”字,因为这么一回答,就相当于对方比自己厉害,已经察觉到黄鼠狼作怪。但是黄鼠狼已经入了自己的局,非得硬着头皮问对方:“是什么黄,是不是黄鼠狼的黄?”
  如果对方坚定的回答:“是的,就是黄鼠狼的黄。”那么黄鼠狼就傻眼了,永远不能作祟,多年的修行毁于一旦,再也不能化作人形。
  可是当时黄坤也实诚,随口回答了是“黄裳的黄。”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放了黄鼠狼一马,但是说出了黄裳两个字,黄鼠狼回去后告诉了宇文舟,宇文舟就认定了是王鲲鹏在炫耀诡道的厉害。

  这也是宇文舟对王鲲鹏实在是太忌惮,如果他没有这么害怕,应该能察觉到这个王鲲鹏是个冒牌货。

  宇文舟从北到南,来了一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回去。所以怎么也要硬着头皮和王鲲鹏比试一下。回去了好跟张天然交差。

  现在宇文舟和黄坤两人都站在泥沼里,表面都是沉着冷静,两个人的心里却刚好相反,宇文舟害怕王鲲鹏对自己不留余地。
  论本事,黄坤知道自己比宇文舟这种术士差的太远。黄坤害怕自己的假冒身份被识破,心理优势丧失殆尽。

  两个人各自心虚,黄坤看着宇文舟的脚下生出来好几个莲叶,莲叶上的莲花瞬间就开放。然后宇文舟的身体突然变化,身材长大了很多,但是身体的四肢沾满了污泥,关节处却变得很细。黄坤本以为宇文舟会驱使黄皮子对付自己,这个他本来有信心对付,可是没想到宇文舟已经用上了自己最拿手的本事。
  黄坤正在不知道如何应对,可是宇文舟既然已经全力以赴,就不再犹豫,粗壮的胳膊横扫过来,黄坤来不及躲避,胳膊狠狠的撞在了腰上,黄坤摔倒在水里,淤泥里伸出无数细细的根须,把黄坤的头颅给拉住,黄坤抬头,这些根须全部断裂,断裂处流出液体,黄坤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宇文舟见黄坤站起来,连忙后退一步,他的大腿变长,一步抵得上黄坤的两步。
  黄坤见宇文舟露怯,于是在淤泥里勉强快步向前,宇文舟倒退,长长的脚抬了起来,黄坤灵机一动,伸手把宇文舟满是污泥的一条腿给揽在腋下,另一只胳膊,狠狠向着关节处劈下,宇文舟的小腿断裂。留在黄坤手上的是一截莲藕。

  莲藕的断裂处有无数细丝,和宇文舟的大腿断裂的地方相连。黄坤心里不明白为什么宇文舟这么不堪一击,于是继续冲向前,宇文舟的胳膊再挥过来,黄坤这次有了准备,看准了宇文舟的关节部位,把肘部竖起,拿捏好了,宇文舟的胳膊关节狠狠撞在黄坤的肘部,和小腿一样,也断裂,被黄坤抓在手上,也是一截莲藕。

  现在宇文舟真的怕了,他恢复到了常人的模样,小腿和胳膊软软的垂下,都已经脱臼。
  宇文舟看着黄坤,十分惊慌,“这是当年黄家的剖木符,你们诡道什么时候能用黄家的东西了!”
  黄坤这才慢慢的说:“我是诡道传人,一点不假。”
  “你给了黄家什么好处,”宇文舟说,“黄家的五行符,是绝对不会给外人的。”
  “我也不是黄家的外人,”黄坤拿着手里的莲藕,已经明白了,这个莲藕是一个无坚不摧的盔甲,但是偏偏害怕五行符中的剖木符,而且水猴子拉自己入水,自己毫发无损,也是避水符的原因。只是自己从来就不知道避水符和现在施展的剖木符什么时候带在了身上。

  “王道长,你在说什么?”宇文舟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勇气再跟黄坤在交手。
  “我姓黄,叫黄坤。”现在黄坤终于敢对着宇文舟说出自己的名字了,“王鲲鹏,王鲲鹏是我。。。。。。”
  黄坤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的师父是金仲。”

  “黄家的后人做金仲的弟子!”宇文舟大惊失色,精神萎靡下来,“原来避水符和剖木符都在你身上。”

  黄坤第一次真正和术士交手,虽然是靠着黄家祖传的五行符,但是毕竟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心里不免暗自得意。黄家并不是一个没落的术士世家,只是最厉害的东西不在黄溪手上而已。

  宇文舟长长的叹口气,“本来想看看王抱阳到底有多厉害,没想到诡道果然是到了最鼎盛的时候,我还没见到王鲲鹏,却被金仲一房的弟子给打败。”
  现在宇文舟十分的颓丧,开始的傲气消失无踪,王鲲鹏的能力远胜金仲,可是现在别说金仲,他发现自己连金仲的徒弟都打不过,这才明白对自己的法术太过于乐观。

  黄坤心里送了一大口气,现在宇文舟肯定是不会再跟他为难。宇文舟披头散发,慢慢的走到了岸上。就要离开,邓瞳也没有勇气去阻拦,看着宇文舟的背影。
  “你就这么走了吗?”邓瞳突然拦在宇文舟的面前。
  宇文舟的自信息已经完全被击溃,对着邓瞳说话的声音也不趾高气昂,“那你还想怎样?”
  “你的黄皮子整了我这么久,”邓瞳不依不饶,“现在说走就走?”
  “对,我也太不懂规矩了,”宇文舟对着邓瞳说,“既然你非要我给个交代,那么我就奉陪吧。”

  黄坤心里懊恼邓瞳节外生枝,现在再和宇文舟大打出手,没了避水符和剖木符,两个初入门的菜鸟,怎么跟这个术士硬扛。

  黄坤只好也站在邓瞳旁边,“你来一趟,本来不该就这么放你回去,但是总要给张真人带个话,说我们诡道等着他来破七星阵法。所以你还是把黄皮子留下,人可以回去。”

  宇文舟已经是惊弓之鸟,权衡了一会,嘴里呼哨一声。然后对着邓瞳和黄坤说:“东西留下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然后一瘸一拐的离开。

  一个海狸鼠从淤泥爬出来,要跟着宇文舟离开,却被邓瞳一把给摁住,然后两人看到海狸鼠的脚上套着铁链子,铁链子上面还有一把锁。

  邓瞳嘚瑟起来,“我说我们能找到对头吧。”
  黄坤看着邓瞳,心里问候了邓家的十几代祖宗,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邓瞳瞎折腾一番,还真的揪出了宇文舟。

  两人捉了海狸鼠,想来想去,只有去找申德旭。申德旭认得这海狸鼠,连忙问询两人从那里弄来了这个东西。邓瞳就大肆吹嘘,说自己如何等着宇文舟出现,如何跟着宇文舟到了黄柏河,如何跟宇文舟大打出手。最后把宇文舟给打败赶走。

  说到最后,连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申德旭弄了一个大纲,把海狸鼠给放进去,才对邓瞳说“这东西,又能游泳,又能打洞,北方的术士,都喜欢用它做随身的灵宠。这东西毛发都白了,有不少年头。”

  于是三人等到了王鲲鹏和徐云风、方浊回来。邓瞳看见王鲲鹏,免不了要自吹自擂一番。

  徐云风和王鲲鹏听了邓瞳叙说,当然不肯相信,然后一点点的追问细节。邓瞳本来就是瞎吹,说到点子上就支支吾吾。于是黄坤才把事情详细的说了。邓瞳免不了插嘴,说自己也在关键时刻帮忙不少。两人就这么断断续续的把经过给大致说了清楚。

  王鲲鹏和徐云风听后,相互看了一眼,王鲲鹏说:“没想到宇文发陈的侄子一直跟着张天然。”
  “不是已经被治住了吗?”徐云风说,“你但个什么心?”
  “宇文发陈有两个侄子,宇文舟已经见过了,”王鲲鹏说,“可是宇文幅的本事远在宇文舟之上。”
  “又是听老严说的?”徐云风问。
  “有册录的。”王鲲鹏深吸了一口气,“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连宇文舟、宇文幅都跟着张天然,还不知道有多少当年的北方术士,现在已经投奔过去了。”
  邓瞳看着师父唉声叹气,忍不住说:“我冒着 性命危险,立了这么大一件功劳,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王鲲鹏看着邓瞳,“你想要什么表示。”

  “别把我送到寻蝉那个女道士哪,”邓瞳说,“在山上都闷出霉来了。”


  
  王鲲鹏没有理会邓瞳的抱怨。对申德旭说:“我们需要仔细的讨论后面该怎么办了?”
  申德旭点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这段时间,长江上不太平,看来已经有很多对头已经来了。这个宇文舟的本事不大,也许是他们故意放出来试探的。”
  “以张天然的为人,”王鲲鹏赞成,“他一定会这么做。”

  邓瞳和黄坤两人听了,转头看着王鲲鹏,“原来宇文舟只是一个小角色。”
  徐云风嗤嗤的笑起来,“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搞定了宇文舟就觉得自己厉害了吧。”

  申德旭带着众人到了另外一间会议室,里面放着一个沙盘。就是长江西陵峡之下的地形图。

  王鲲鹏分别在夷陵区官庄、当阳玉泉寺、猇亭、江北南津关姜家庙、江南紫阳牛扎坪、江南土城这六个地方用小旗子插满,“这些星位,我已经都找到了合适的人选镇守。唯独长阳龙舟坪的钟家,不可能过来了。
  王鲲鹏嘴里说着,把龙舟坪也插了一个小旗,七面旗,连起来看,就是一个北斗七星的形状 。
  申德旭看着沙盘上的七个旗帜,敬佩的对王鲲鹏说:“你真的做到了,还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
  “张天然也在布置,”王鲲鹏说,“他手下也在不停的游说那些道士,现在看来,我们还没有落后。”

  “那龙舟坪的摇光星位怎么办?”申德旭脑门冒汗,“很难找到钟家这样的人来镇守了,而且看来你们也没有时间浪费在找人上面。”

  “我。”徐云风说,“没办法了。”
  “师父应该不行吧。”黄坤突然插嘴,申德旭、王鲲鹏、徐云风都看着黄坤。黄坤心里发毛,犹豫着说,“师父不应该是留在暗处,最后对付张天然吗?”

  王鲲鹏和徐云风相互对望,徐云风笑了笑,“你还挺聪明的,把这一番给想明白了。”

  “钟家不来,”王鲲鹏对着申德旭说,“只能这样了,我和你去扛张天然。”
  都知道王鲲鹏说的这句话是逼于无奈,但是谁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申德旭说:“白丹派的人也都到齐了,随时听候你差遣。”
  王鲲鹏摆手,“白丹派是唯一炼外丹的门派,就不要搀和进来了。申工你以孛星的身份帮助我就行。”

  申德旭知道王鲲鹏已经决定了所有的步骤,既然他说了这句话,看来王鲲鹏也不会在改变。

  “当今天下都是炼内丹的术士,”王鲲鹏说,“白丹派还是继续置身事外吧。”

  申德旭问:“我们下一步干什么?”
  “去一趟七眼泉。”王鲲鹏说,“我和你在那里等着张天然。”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张天然会在七眼泉跟你交手?”

  “因为他出阴的地方就是在七眼泉,”王鲲鹏说,“他没有别的选择。”

  申德旭说:“那我们现在就去七眼泉。”

  申德旭开车,王鲲鹏和徐云风上车。王鲲鹏对着方浊说,“你看着黄坤和邓瞳两个人,不要再让他们出乱子。我们明天就回来了。在我们回来之前,遇到什么古怪的事情,都不要去理会。”

  方浊点头,“放心吧。有我。”

  申德旭驱车,带着徐云风和王鲲鹏到了七眼泉,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眼泉已经变成了一个在山顶上的湖泊,由于耕地都被湖水淹没,现在已经没有人烟。
  湖水非常清澈,湖心中有个小岛,植被茂盛。而湖边全部是成片的竹林。

  徐云风站到了申德旭越野车的顶部,远眺张望,对着王鲲鹏说:“梧桐树没有了。一棵都没有了,全部是竹林。”

  王鲲鹏说:“守门人走了?”
  “不是走了。”徐云风对着王鲲鹏说,“是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就跟我一样。”

  王鲲鹏看着徐云风,申德旭却完全不懂徐云风在说什么。
  王鲲鹏看着申德旭,“你当年是孙拂尘的副手,我想你也应该很想知道孙拂尘到底去那里了。”
  “他把这个职位交给我之后,”申德旭说,“就再也没有消息,我记得他走之前,脸上的表情,就跟你现在一样。而且有几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和他一起走了。”

  “那些人都死了。”徐云风冷冷的说,“孙拂尘杀的。”
  申德旭干笑着说,“孙工不是这样的人,他脾气非常好。”

  徐云风摊摊手,王鲲鹏接着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怎么说呢,能够操纵一切的人,能力达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孙工就是这个人。”申德旭说,“你们好像已经说过几次了。”
  “但是这种人,绝对不能干预任何事情。”徐云风说,“他只能做一件事情,就是天下有特殊能力的人都找出来,然后铲除掉,但是,他会选择其中最强的一个,作为自己的接替者。”
  “不能干涉任何事情,”申德旭问,“那也太无聊了。”
  “是的。”徐云风说,“但是孙拂尘的女儿在接替他之后,破坏了这个规矩。只破坏了一点点,很细微一点。”
  王鲲鹏指着徐云风,“就是他,他本来应该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我之前的身份是过阴人,”徐云风说,“如果我不存在,那么所有人都得忘记我。可是孙拂尘的女儿,让王八还记得我。”

  “我有点晕了,”申德旭说,“孙拂尘的女儿能改变人的记忆?”
  “不是记忆,”徐云风说,“很难解释,而是扭曲存在。。。。。。。算了,你就当是记忆吧。”

  王鲲鹏接着说:“孙拂尘的女儿这个动作是致命的,这是一个巨大的缺陷。张天然本来只想依托一个人出阴,但是当他发现了孙拂尘女儿的这个小小的动作之后,他改变了主意。”

  “他要取代孙工女儿的位置。做一个能控制一切的人。” 申德旭懂了,“但是这一切不能控制,一旦控制就会导致一切都混乱。”
  “不是混乱,”徐云风说,“是什么都没有了。”

  申德旭紧张起来,“直到现在,你们才告诉我这个。”
  “你是孙拂尘当年的副手,”王鲲鹏说,“你和我们一样,无法置身事外。”

  “再说一件事情,”徐云风问,“知道为什么孙拂尘女儿犯下的错误,导致了一点点漏洞,被张天然察觉到吗?”
  “你们刚才已经说过,”申德旭说,“跟你有关。”

  “因为我本来是孙拂尘的接替者,”徐云风说,“不过我拒绝了他的邀请。”
  申德旭看了徐云风很久,“无法想象有你这样的人,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给你弥补过失。”

  “如果你要退出。”王鲲鹏说,“我们绝不强迫你参与。如果你参加,我托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申德旭并没有迟疑,“难道不是让我来看看七眼泉的布置,然后我和你一起对付张天然的吗?”

  “不是。”王鲲鹏摇头,“张天然我一个人扛。你来这里,是要给我帮个忙。”
  “帮一个什么忙。”申德旭问。

  王鲲鹏指着湖中心的那个小岛,“到时候你把铁板给送到这里来。”
  “你自己为什么不做?”申德旭问,“既然这么重要的事情,却偏偏要我来。”
  王鲲鹏说:“只有你才有本事把那么大的铁板从江底捞起来。别人可做不到。”
  申德旭这才明白王鲲鹏叫自己到七眼泉原来是为了铁板的事情。并不是要自己和他一起与张天然对决。
  申德旭看了四周的环境,然后说:“放心吧,我能弄来。但是放在什么地方?”



  王鲲鹏带着申德旭和徐云风走到湖岸边的一个巨大的石头,石头旁长了一丛茂密的竹子,一条小船系在竹子上,被石头给挡住,所以刚才看不到。
  王鲲鹏走过去把绳子解开,自己先上了船,站在船头。徐云风和申德旭两人跟着踏上船。徐云风问:“你什么时候在这里藏了一条船?”

  “我几乎每个月都来。”王鲲鹏说,“我在小岛上搭了一个棚子,我带你们看看。”
  王鲲鹏说这话,在船头左右划桨,小船慢慢到了湖心的小岛上。
  王鲲鹏下船,把小船上的缆绳套在一个石头上。湖心的小岛和湖边成片的竹林不同,这里没有一株竹子,却有很多其他种类的树木。
  申德旭和徐云风也跳下船,和王鲲鹏一起向小岛的中间走去。三人走在茂密的树林里,都没有说话,脚下踩着落下的树叶沙沙作响,惊动了树林的飞鸟,簌簌的从树枝上飞到湖泊的上方。

  三人到了一个空地上,这里有一个巨大的石头,石头被人用尖锐的铁器画了一个围棋的棋盘。徐云风问王鲲鹏;“你在这里画棋盘干什么?”
  “其实长江下的那个铁板,就是一个棋盘。”王鲲鹏说,“诡道的前辈留下来的。”

  “我是在问你这个石头上的棋盘是什么意思?”徐云风追问。
  “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在个棋盘里等着他出来。”王鲲鹏说。
  “难道你还要跟他下棋?”徐云风笑了,“我看他肯定不会答应。”
  王鲲鹏不理会徐云风跟他扯淡,而是对着申德旭说:“我就一个要求,你把江底的棋盘给捞起来,然后搁在这个石头之上。”
  “铁板比这个石头大的太多了。”申德旭在犹豫,“这里根本就没有道路,吊装的机械不可能进来。”
  “这些由你想办法了。”王鲲鹏说,“我就这个愿望。”
  申德旭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答应。

  “还有一件事情,”王鲲鹏说,“我每次来这里,手表就会慢。”
  “慢多少?”申德旭问。
  “二十分钟。”王鲲鹏说,“每次都一样。”

  申德旭把手里的表拿出来,看了看,“现在是晚上十点半。”
  王鲲鹏把手表也拿出来,“看来这次不会再错了,我的也是十点半。”
  徐云风身上不戴表,也没有手机,但是他说:“不对,现在是十点五十分。马上就是十一点了,今晚还下山吗?”
  “什么,”王鲲鹏说,“还有十分钟十一点。你没有开玩笑?”

  “你自己都说了你的表在这里慢二十分钟。”徐云风说,“你倒是没有说错,我这时候跟你开什么玩笑。”

  王鲲鹏说:“我差点忘了大事,总想着时间还够,申工,这个地方我带你来过了,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申德旭还在看着自己的表,“不可能我和王所长的表同时都慢二十分钟吧。”
  “别管这些了。”王鲲鹏匆匆往来路走去,到了水边,立即解开绳索,“快点上船。”
  三人上船只有,王鲲鹏飞快的划桨,比来的时候快了很多,距离湖岸还有一半距离的时候,王鲲鹏问徐云风,“还有多久十一点一刻?”
  “现在应该是十一点刚过,”徐云风说,“快点划,我们能靠岸。”

  “没事了。”王鲲鹏划船的动作缓慢下来,“我们来得及上岸了。”
  申德旭问王鲲鹏:“到底什么情况?”
  徐云风说:“我大致猜到了,但是你们手表时间变慢的事情,你们却还不知道缘由。”
  船靠岸后,三人回转身,看着湖泊。然后发现小岛已经完全消失在月光下。整个湖泊只有平静的湖面,放佛小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申德旭问王鲲鹏,“小岛都没了,我怎么把铁饭放过来?”
  徐云风哼了一声,“明早上小岛就出来了。王鲲鹏在上面都画了棋盘,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他早就发现了这个小岛每晚都会消失。”

  王鲲鹏问徐云风:“为什么我和申工的手表到了小岛上就会坏?”
  “手表没坏。”徐云风说,“其实你也知道了七眼泉的古怪,不仅有东西会消失,时间也突然少一截。”
  “果然是这样。”王鲲鹏说,“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这事,金仲知道。”徐云风说,“七眼泉没到晚上酉时,就会短一刻,也就是二十分钟。七眼泉上看不见落日,永远看不见,消失的那二十分钟,就是跟着太阳落山的时间走。”

  “看不见落日,果然张天然要选择在这里出阴。”王鲲鹏说,“阴气太盛。”
  “我们是打算在这里过夜吗?”徐云风问,“等着明天早上看见小岛出现。还是现在就离开。”

  申德旭还在犹豫,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鲲鹏拍拍申德旭的肩膀,“明天早上就出来了。”

  申德旭这才带着徐云风和王鲲鹏离开七眼泉,连夜驱车到了市内,已经是早上,和旁人比对时间,王鲲鹏和申德旭的手表就是慢了二十分钟。

  王鲲鹏和徐云风找了一个早点摊子准备吃早点,申德旭因为有公职,开车走了。
  徐云风问王鲲鹏,“当初张天然带着四大家族还有孙家,在三峡古道里跟同断死磕,没听说有宇文家的人也在啊。”

  王鲲鹏慢慢说:“宇文家的人一直都跟随张天然,当张天然在三峡古道里的时候,宇文发陈其实也在的。”

  “你前面没有说起过他啊,”徐云风掰着指头,“黄家、钟家、苗家、魏家、孙鼎和他的五通,庄崇光,没有别的人了吧。”

  “宇文发陈的确是在的。”王鲲鹏说,“只是他当时在石牌的山上,跟日本人的常规部队打仗。”
  “宇文发陈怎么跑到地面上去了?”徐云风问,“他不是个术士吗,应该在古道里给张天然帮忙啊。”
  “因为宇文发陈那时候还有一个职务。”王鲲鹏说,“宇文团长,隶属国军十一师胡琏部。”

  徐云风嗤嗤的笑起来,“真的他妈的什么人都能做术士啊。我记得在七眼泉上,他不是承认自己是辽沈战役的林彪麾下的一个师长吗?”
  “六十年代之前,有很多投身革命的军人,”王鲲鹏压低声音,“都是民间的术士来的。而且最后都投奔了延安,古赤萧,你忘记了吗?”

  “宇文发陈也是?”徐云风想了很久,“我记起来了,他曾经说过,他六几年落难的时候,张真人没管他,是老严保护了他,把他安排了七眼泉保命。”

  “当时宇文发陈作为军人的身份在长江之上对抗日军。”王鲲鹏说,“可是他也要接应古道里的张天然等人,把同断陷在古道里!”

  “他妈的后来怎么又跟张天然掰了?”徐云风问。
  “这个跟张天然和同断在古道里斗法有关系。”王鲲鹏说,“同断在被击败之后,告诉了张天然和其他术士一个巨大的秘密,跟梵天有关的秘密。”
  “一切后来的事情,都因此而起。”徐云风想起那个在古道里的同断,“可是我过了几十年才砍了他的脑袋!妈的!”

  
  学生时期的疯子和王八。
  冥战部
  一九四三年五月

  张天然在安宅船的甲板上站定,手里拿着赤霄宝剑。庄崇光站在左侧,禾篾女和孙鼎站在张天然身后,魏永柒和钟义方站在禾篾女身后。
  双方对峙的平衡局面已经打破,在孙鼎和黄家的试探下,张天然不再处于守势,而是登上了同断的安宅船。
  同断和张天然对峙。张天然把手中的赤霄宝剑挥舞一下,空中带出一道火光。这个火光惊动了站在同断后面的菊童丸。但是菊童丸的注意力只稍稍被赤霄吸引了一下,然后走到了船舷,把和泉守鉴定双手把握,对着水面。现在的水面上已经漂浮了很多古代的术士的魂灵。
  张天然不再注意菊童丸,而是向前逼近两步,与同断只有半步的距离。中日两大术士宗师,终于近距离面对面了。

  张天然对着同断说:“九龙宗的同断,我的手上的这柄宝剑名叫赤霄,你死在这把剑下,并不辱没你的身份。”
  同断突然伸手,用手狠狠的扣住张天然的脖子。张天然没有任何抵挡。同断的手正要把张天然的喉咙捏碎。可是肩膀被人碰了碰,“和泉守鉴定不在你手上。拿什么跟我斗?”
  同断的肩膀一阵剧痛,这才扭头看见,赤霄宝剑轻轻的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剑身如同烙铁一般通红。而张天然已经瞬间到了他的身后。同断再看手中扣着喉咙的人,并非张天然,而是一个稻草人傀儡。
  “是我。”钟义方对着同断轻蔑的笑了一声。
  同断无奈,只好转身,让开了肩膀上的赤霄宝剑,接着单手竖在胸前,低头念咒。另一只手伸出,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尖锐的爪子,手爪就要挖到张天然的心脏的时候,张天然的赤霄宝剑回转过来,格挡了黑爪,黑爪被赤霄荡开。张天然的左手抬起,食指和中指并拢,直直的顶住同断的印堂穴。
  同断无法闪开,只有向后退了一步,但是背后靠了一个冰冷的身体,同断心里知道不妙,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双胳膊狠狠的把同断的身体抱住。
  魏永柒养的铁尸,终于放出来了。铁尸把同断抱住,同断的肋骨科科作响。张天然的赤霄宝剑已经向着同断的胸口刺过来。

  就在同断要毙命于张天然的剑下,突然古道里发出了一阵连续的啸声,无数的术士魂灵从水下冒出来,这些魂灵离开湖水之后,都没有实体的身躯,反而移动的飞快,无数个魂灵在安宅船上所有的人身体穿过,并不滞涩,全部都扑向了站在船舷边的菊童丸身上。

  菊童丸的和泉守鉴定凌空劈斩,那些魂灵都被劈成无数段。和泉守鉴定带起的剑风凌厉,铁尸也被斩断。同断立即避让过了张天然的赤霄宝剑。

  古道顶部的石壁上,无数被封印的术士魂灵也挣扎着从石头全部挣脱出来,他们都扑倒了菊童丸的盔甲上,拼命的要钻进盔甲。但是菊童丸的盔甲缝隙,冒出了无数的黑气,把所有的魂灵都罩住。

  安宅船开始倾斜,发出了木头的断裂声音。同断来到船舷,看到湖面上的魂灵,都漂浮在水面,用牙齿狠狠的咬着安宅船的底部。
  安宅船已经被咬了一个窟窿,水拥进船底。安宅船终于开始下沉。

  张天然哈哈大笑起来。不再追击同断,而是用手中的赤霄,用力看向菊童丸,菊童丸的和泉守鉴定从下至上,和赤霄宝剑碰撞,张天然拿捏不住手中的赤霄宝剑,宝剑飞到了空中,距离船舷不远处,眼见就要堕入湖水,可是就在下落的时候,赤霄宝剑在空中不可思议的停住,然后飞快的平飞到了孙鼎面前,孙鼎手一抄,拿住了宝剑。
  张天然对着孙鼎大喊:“你的那个家仆还没有死?”
  孙鼎沉声说:“那里有这么容易就死了。”
  菊童丸被赤霄干扰了一下,魂灵都纷纷钻入盔甲,然后立足不稳,摔倒了安宅船之外,堕入湖水中。
  湖水立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下降。
  “把船架起来!”张天然大喊。禾篾女立即把身上的一个陶罐摔破,一个巴掌大的蜘蛛飞快的爬到了安宅船下。

  湖水迅速的下退,很快湖泊就已经消失不见,古道里的这个湖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渊。湖水淹没石壁都显露出来。
  但是安宅船仍旧漂浮在原来的位置,并没有随着湖水的下降而落到无底的深渊。同断看着禾篾女,一言不发。脸上露出了敬佩的表情。

  安宅船上没有任何人去观望,为什么安宅船没有掉落下去。因为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就是一直没有出手的禾篾女,在关键的时候,放出了她的蜘蛛。

  现在整个安宅船,被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给拖住,而蛛网承受力量的蛛丝,都是从顶部的石壁悬挂下来。并且蜘蛛仍然在不停的织网,蜘蛛网还在飞快的编织,越织越密集,很快,整个安宅船就像一个昆虫,被方圆几十米的蜘蛛网给困住。

  而蜘蛛网上的那个蜘蛛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长成了磨盘大的身躯,蜘蛛正在吊着一个蛛丝,蛛丝慢慢提升,和泉守鉴定在蛛丝的尽头,慢慢的提起来。
  所有人都不再做声,听着深渊之下的喊杀之声,菊童丸并没有消失,而是在深渊之下,继续和那些困在古道里的古代术士魂灵缠斗,也许他们会永远的这么斗下去,但是对于安宅船上的术士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同断输了,他最后的杀招菊童丸已经踏入深渊。而和泉守鉴定已经被禾篾女拿在手上。
  张天然慢慢走到了同断面前,“九龙宗的同断,你这辈子都别想走出古道了。”
  同断笑起来,“我在下面拖住你们,而我们天皇的军队已经从上面越过了石牌。”

  张天然眯着眼睛说:“你这么有自信吗?”
  同断的脸色变了,“你在上面留什么人?”
  “我在上面布置了一个毂。”张天然说,“九龙宗在中土的时候,那个毂没有出现过,不过现在可以让你见识一下。”

  古道的头顶发出巨大的破裂声,一个军舰的轮船头部穿透了河床的岩石,嵌在石壁上方,江水哗哗的流下来。
  庄崇光欣喜的说:“宇文发陈做到了。”

  同断这才明白,自己实在是太小瞧张天然,他的每一个步骤,张天然都已经针对好了对策。同断对着禾篾女说:“把和泉守鉴定给我。”
  张天然向禾篾女示意,禾篾女把和泉守鉴定扔到了同断的脚下。
  同断拿起和泉守鉴定,对着张天然说:“我不敢求你做我的介错。你替我选一个吧。”
  张天然摇头,“如果我让你永远留在这里呢?”
  同断看了看四周,对着张天然说:“这个毂,有这么厉害。”
  “你如果运气好,总有一天,会有人来给你做介错。”张天然说,“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同断本来已经跪下来,准备用和泉守鉴定剖腹,可是没有想到张天然竟然连让他自杀的尊严都不给留下。而是要他永远在这个毂里镇守古道。

  同断一败涂地,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只能跪在甲板上,垂头丧气。
  “九龙宗的同断,”张天然走到了安宅船的船头,就要带着所有人离开,“我们赢你,有没有使用阴谋诡计?”
  “没有。”同断心悦诚服的回答,“从头到尾我们都有来有往,一招一式,正面交手。”
  “我有没有倚多胜少?”张天然再问。
  “没有,”同断说,“古道里我一人,你们数人,但是在长江之上,你们只有一人,但是我有四个师弟。”

  张天然挥手,就要顺着桅杆离开安宅船。
  “等等,”同断对着张天然的后背喊,“我来中国,还有一件事情。”

  所有人都站住,等着同断要说出什么话来。
  同断看着张天然,慢慢的说:“他找过你没有?”
  “谁?”

  “原来没找过。”同断失望的说,“我很奇怪,我一直以为和我在这里遇到的人,应该是诡道的传人,可是竟然没有。”

  孙鼎紧张起来,“你有什么话,需要我给你带到诡道后人?”
  “什利方当年和诡道宗师陈平约定过一个契约,”同断说,“中土最厉害的术士,要做梵天。”
  “我就是当今中土最厉害的术士,”张天然说,“梵天又是什么?”
  “看来你不是。”同断看着赤霄宝剑,“它的主人才是。”

  张天然看着孙鼎,“这个日本人说的是真的?”
  “你自己亲自去找他吧。”孙鼎把赤霄宝剑拿在手上,“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同断苦笑起来,“原来,原来你们根本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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