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由我安排,先把尸体抬回去,谁又在这儿胡乱说道,我把他丢海里。”李工说完,那些船工也不好再叽叽哇哇的,有一个说道,“咱自然都听李工你的,只是那尸体分明是妖——妖怪。”
说话时,我们怕船工对何叔的尸体做手脚,连忙先去把何叔又背了出来,赶忙溜走,那烂摊子只能让李工收拾去。
陀螺把何叔又背回到最底的船舱,按放好尸体后,这位章家大哥突然间目光如炬,仔细打量了船舱一遍,像在搜寻什么,又挂在楼板上往周围扫看,我跟猴子点了蜡烛给陀螺照光。过了会儿,陀螺猛然跳下来,奔着一个角落里去了,我们也连忙跟上。
“怎样,有什么东西不?”我盯着陀螺看,陀螺扭过身,手里抓着一颗珠子。
“珍珠?”我疑了疑,猴子便从他的衣袋里摸出了上回从火岛捡来的,两者搁在一起一核对,“没错,是一样的。”
“珍珠,河蚌精?”胖罗嚷说着。
“哪来的河蚌精,我瞧着何叔不像复活的样子,一定有东西在这里装神弄鬼,可能那东西就躲在船上。”猴子分析道。
“那——那赶紧着找李工下令搜查,我就不信了,假如船上有东西,翻个底朝天还翻不出来了。”胖罗说着就跑开去,远远听他在外头喊说捉到鬼了,是个河蚌精!
找到珍珠的事儿立马在船上炸开了锅,我们把珍珠也给李工看,大家围着珍珠端详,发现这珠子与一般的不同,形如泪珠,白亮异常。火岛上和船舱里出现一样的珠子,说明可能火岛上有东西爬到了木龙上,管他是什么,先搜了再说。我们一船的人兵分三路,开始对木龙上的各个角落进行搜查。
猴子特意让琴听跟着我们,专门去黝黑隐蔽的地方,琴听拿着根木棍子,四处戳戳点点,听音辨物,走得倒快,我问她:“都找仔细了,你别漏了什么。”
“不信我啊,那找我做什么?”琴听回道,继续快步走,我们跟在她后头找了半个时辰就草草结束,什么也没发现。其他两队人马同样没有收获,我便纳闷了,再问琴听,“你确定都听清了?”
“还怕我糊弄你?”琴听自信道:“假如这木龙上有妖怪,我能听不出来么。除非那东西是从海里爬上来的,又跳回海里去了。”
“海鬼。”胖罗惊叫一声,“是海鬼要吓唬咱们啊。”
我觉得胖罗的说法太离奇,这海鬼不过是传说中的东西,哪里真有什么尸体变的海鬼。不由看看猴子陀螺。
猴子问琴听:“琴听姑娘,你是听见了海里有什么不成?”
大家的目光都盯住琴听,琴听想了想,“倒是听见有几条大鱼整天跟着木龙,不知木龙怎么招惹它们了。”
“大鱼?琴姑娘,你确定是鱼,不是鬼哦?”胖罗问道。
“反正是海里游的,到底是什么,得由你们去抓。”琴听回应,“我是不怕鬼,心里有鬼的人,才怕鬼敲门。”
琴听说话冷嗖嗖的,暗箭射人,就有船工不高兴了,喊着:“姑娘是不怕,鬼还怕你哩!”
“你说我鬼见愁?” 琴听冷着脸,巧妙地绕过几个人,走到说话的船工旁边,“你的嘴巴忒利索,以后我就盯着你,让你见着我,跟见鬼似的。”
“哎呦,姑娘,我——我就嘴巴笨。”船工哪里不晓得琴听的厉害,早后悔了,立马讨饶,琴听并不搭理他,悄默着又走到我身边,在我耳边道:“人多我不说,虽然没找着鬼,可我是听见有东西上过船,你和猴子小心着。”她那声音极细,连在我附近的胖罗也没听见,等琴听一走远,胖罗就问我琴听说的什么,我只道:“丫头片子让你的嘴巴也收着点。”
“嘿,她还管起我来了。”胖罗气呼呼的,“洪门里的怕她,她以为我也怕呢。”
“得了吧,看琴听不把你药死,人可是秃头怪的好徒弟。”猴子笑话胖罗,又故意凑到我面前。他应该知道琴听对我说了什么,我也便如实告诉了他。
猴子听后,想了想,便对胖罗道:“胖罗啊,不如给你个差事,你从厨房要只鸡来,就说咱要从海里钓鬼!”
“找只鸡,从海里钓鬼?什么玩意儿哦。”胖罗一脸不解,又见猴子瞪他,这才嚷嚷着往前走,“好好,我就去骗一只。”
拿鸡从海里钓海鬼?我一时也想不通,不知这猴子要做什么。不过,胖罗人缘好,真从厨房骗出三只鸡来,厨房的伙夫向来抠得很,胖罗自有他的本事,要我去讨,非得被赶出来不可。
我们拿活鸡为饵,用大铁钩做鱼钩,割破鸡身后,让血腥味渗入水中,偶尔从水下提起来,让鸡透口气,不至于很快死啰。按猴子的说法,凶恶的水兽对鲜血极为敏感,老远就可以闻到血腥气,加上活鸡扑腾,若附近有水兽,保准能察觉到活鸡。
不出所料,没一会儿,水下就有动静了,似乎早有在附近似的。胖罗说是怕,可这时候比谁都认真,挤走我,站到前头观察。鸡在水里猛烈地扑腾,水下突然涌出一头白鲨,大嘴尖牙,一口咬住鸡,之后猛地又往下扎。而转瞬间,白鲨就又腾跳出来。因为铁钩已经刺穿白鲨的嘴。白鲨上钩后,何陀螺在后头不断拉紧绳子,一时把鲨鱼吊在了水面拖行。
那白鲨在木龙的拖行下,依旧不断挣扎,可绳索牢固,它压根逃脱不了。钓到白鲨的消息立马在船上传开,许多船工都过来帮忙,等白鲨疲累后,大家一起将白鲨拉出了水面,拖到船上。
这白鲨长有一丈余,倒在船上时,咧着血盆大口,虽然已经筋疲力尽,可依旧是一副凶恶相。
“这家伙,可以吃上好几顿呢。”一船工乐呵呵的,“杀鱼的活计啊,就不劳烦几个高人了,你们再用几头鸡,多钓些白鲨呗。”
船工们拿了几个大钩子,就把白鲨勾住,拖行到厨房。
“嗨,原来跟着咱们的是白鲨,还真以为是什么海鬼呢?”我叹了叹气,“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木龙上作怪呢。”
“小爷,你想过没,那白鲨平白无故地跟在附近做什么?”猴子问道。
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是怎么说?”
“好端端的,莫非咱木龙什么东西遭人惦记呢。”猴子怀疑着。
我们在外头继续观察,又见有船工急忙忙跑出来,那欢腾样,说是白鲨肚里有小鲨呢。我们也想看看,便一起进到厨房,准备看看这大白鲨肚里的小家伙。
进屋时,白鲨的肚子已经被剖开了,师傅正往外挖,可挖出来的东西分明不是条鱼,师傅挖到一半就愣住了,再猛地往外拽时,一个小人便出现在大家眼前。
“啊——啊——”师傅怕的把东西一丢,人急忙避开。
“是一个人!”我也吓到了,鲨鱼肚子里不是什么小鲨鱼,身体虽有些残缺,但还是能判断出此物是一个小人,瞧个头,十二三岁的模样。
大家见此状都慌张不安,觉得恐怖恶心,猴子却突然步上前去,蹲下来看了看,仔细翻了翻那尸体,自语着:“茫茫大海,哪来的小孩?”然后拿出一把匕首,轻轻挑拨这孩尸。起初我料定这就是个孩子,可当看到此物的手掌和脚掌时,发现了上头居然有蹼,一时觉得蹊跷,不该只有水兽有这类掌蹼么,难道不是人——
“鲛人,这孩子是传说种的鲛人!”猴子惊呼道。大家听了,都诧异地互相看看,唧唧呱呱的。
鲛人?鲛人只在传言中有过描述,本朝本代,不曾听闻有发现过鲛人。我虽然一时无法相信,可想到鲛人落泪为珠的故事,联系到在船上捡的珍珠,便觉得此物是鲛人无疑了。而猴子拨弄鲛人的发肿的眼泡,又挑出了几颗细小的珍珠泪。
船工都看傻了,猴子解释道:“鲛人聪慧狡猾,这些日子闹鬼的事儿,估计就是他在捣乱,玩弄大家。大白鲨跟着咱们,必然是知道木龙上有这东西,可能是贪图鲛人的美味,所以跟着我们。”
说到美味,又看看鲛人,喉头发痒,想呕吐的感觉。眼下,白鲨肚子里挖出了鲛人,哪还敢吃,总觉得吃白鲨如同吃人似的。李工就让人把白鲨和鲛人丢入水中,又下令,大家时刻留心,就怕还有鲛人在木龙上呢。可能哪个夜里,又爬上木龙来了。
话说这鲛人与人相差无多,多美貌艳丽,约莫原是海外岛民,千万年间演化成鲛人,善游水,狡邪聪慧,唐朝有诗歌,说沧海月明珠有泪,便指的这海外异种鲛人。只是岁月变迁,鲛人久不现身,皆以为早就灭绝,谁曾想,能从白鲨肚子里挖出一个被生吞的鲛孩。
鲛人一事,引得一船人好奇地往水里探,都想见一见这海中人鱼。不过连着五六日,都没有什么发现,木龙沿着航海图,又继续航行。经过一番奔波,离航海图中所标示的蓬莱岛也越来越近了。整个船上的人都忘却之前种种,等待着蓬莱岛的出现。
第二十五章 蓬莱迷雾
航海艰辛,出海一路,已然经历了许多风波,死的死,伤的伤,悲欢喜怒,在几十天里都经过了,仿佛一世颠簸也不外如此。接下来的航程,大家风雨同行,看了无数遍海上艳阳,万里波涛,见着各类飞鱼怪鸟,人间种种,算是饱了眼福,但大家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岛屿。
经历了漫长的等待,这个蓬莱岛跟我们捉迷藏似的,来到航海图标示的位置后,连续找了两天,蓬莱岛依旧不见踪影,不由怀疑起这个岛的存在。不仅李工他们心里慌乱,我也整天吊着颗心,想着,若海漂桶中的讯息是个谎言,李工十数年的辛劳,谋划,将彻底成为笑话。
按照牵星术的定位,我们应该是不会找错地方,除非航海图有问题。两天来,李工和白神棍忧心忡忡,怀疑那海岛已经沉入水中了,又或者需要来一个巨大的旋风,来打开秘境之门。但是,这天晚上,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星雨,给了我们启示。
白神棍当时正在观察天象,流星雨的降临在我们眼中是美景,在他眼里,这是天星移动。在观察了会儿,白神棍忽然大叫:“要八星连珠了,就是这几天,天上的星宿移动,所以——所以那航海图才错了!”
白神棍从观星台下跑下来,满船的跑,满船的喊,随后,他就被李工叫了去,夜里两人通宵观察星象,按照移动后的星宿,着急赶工,便画出了新的航海图。
星宿的异常移动并非一两天,持续了好些日子,我们便不断修正路线,一路追寻。按白神棍的说法,正是即将到来的八星连珠,破坏了宇宙的恒稳,苍穹顶上的星宿开始移转,并大量陨落,连夜里,可见无数流星驰骋,电光火石,壮美震撼,我从未见过这般惊天动地的美景。
这天,木龙依旧在海上找寻的蓬莱,然后,有个山尖尖一冒一冒的,不久,灰褐色的岛屿就凸现在了眼前,大家都跑到船头去,绷紧神经,直直盯着那座岛屿。木龙满帆前行,眼见那岛屿越来越大,船上的欢呼声却变成了细碎的不安的讨论声。因为眼前的这岛屿竟然与上回遇到的火岛极其相似,并非李工所说的物产富饶,人间仙境,反而荒芜得很。
“是这儿么?”胖罗疑惑了,问白神棍,他瞪着圆鼓鼓的眼睛,又愣着不再说话。
白神棍凝着眉头,自己也疑惑不解,跟石头一样,嘟囔着:“可对照着位置,就是它了,怎么是个秃秃的玩意儿啊?”
在一片疑惑声中,只有李工道:“别急,别急,先上岛看看。”
我也想,说不定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呢,想着或许登上岛屿后,会有另一番有天地。可等木龙靠岸,跟着大家一起下船,双脚才踏上蓬莱岛,立马心灰意冷了,因为岛上炽热,草木难以生长,当年若徐福落难于此,也必定活不了几年。
下了木龙后,我们依旧不死心的样子,四处找人找船,乖乖,倒真些有破木板子,似乎为船体上的一部分。可找了半天,并不见人影。我跟猴子一道,就往岛屿的更深处寻找,很快,我俩发现了一些奇异的土包,像是坟冢。我连忙大喊,招呼了李工他们,不久,大家都围了上来。
“李工,这哪里有什么金石,就是一座坟嘛?你是不是看错海漂桶里写的东西了吧,或者,咱找错了。”千斤顶性子急,他看看那可怜的简陋的土包,当然觉得里头不会有好东西,再看这岛屿的模样,别说是蓬莱,比沙漠也好不了多少,他这一腔怒气就上来了,“谁说的蓬莱金山,最后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死了这么多人,连我都快把命折在这里了?”
“不急,不急,不可能只有几座坟墓。”李工说着四处张望,“再找找,再找找。”他似乎心中有素似的,让大家继续看看情况。
千斤顶却更加急了, “还能找出什么来,洪门筹备这么多年的出海寻岛,眼瞧着就变成了个笑话,一个血糊糊的笑话。”
他这一说,大家都有些无措,像一个大梦突然被砸得七零八碎,许多人竟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我先前听了李工的描述,觉得离奇是离奇,未必是个谎言,眼下真见着蓬莱岛了,也难受着呢。
正难过,见猴子倒左右张望的,不知找什么,一看周围,才发现弥勒佛不见了,胖罗也不知道在哪儿?猴子示意我去找一找,才迈开步子,却听到一个声音喊着:“这边呢,哭啥哭,这边呢!”循声找去,那胖罗正爬在一个土坡上,跳得欢着呢。
大家立刻收住心情,应当也知道胖罗或有什么发现,便都急急找过去。
等我们近了些,胖罗又喊起来,嘲笑一般:“你们这些哭鬼,找错了墓啦,弥勒佛和我说啊,这才是徐福老儿的墓呢,瞎哭个鬼!”
大家赶到后,一块刻满字迹的石壁豁然出现在眼前了,那字迹清晰,竟然刻了满满一石壁的小字。我看了看,目光便被这石壁上所说之事吸引,心里咚咚个不停,大为惊讶,看罢一遍还是有些不信,又看了白神棍,那家伙脸都绿了,李工弥勒佛他们更是紧紧盯着石壁上的小字,久久不出声。
且说这满壁的小字都是徐福所刻,所说的是一千八百年前,发生在墨家的一场浩劫。
据石壁上所言,昔日,秦王欲统一六国,实现自己的抱负,攻城略地,残杀无辜,致使天下满目苍夷,百姓流落失所,炎黄大地陷于战火之中,生离与死别,血泪染乱世。
当时墨家反战,希图人人安乐,世态平和,因秦王屠杀各国,墨家侠士便参与了反秦,逐渐成为一支反秦的尖兵。
然而大势所趋,秦兵凶悍,须臾之间,已然攻破六国城防,独霸中原。秦统六国后,焚书坑儒,销毁典籍,尤其仇恨墨家,下令凡是与墨家粘连人等,绞杀砍头,无一放过。墨家为求保存,只能隐入地下,潜伏下来。
秦王嬴政称帝后,战事才休,又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墨家智者以为,秦国兵力雄厚,昔日六国都无法抵御秦国,如今剩下些散兵游勇,更不成大器。因而不以硬攻,采取软攻。
墨家的软攻谋略,便是不断派人潜伏到嬴政身旁,一边离间秦王与谋臣李斯,一边利用秦王患有癫痫等诸多病症,宣扬蓬莱岛、长生药之事。说起来,秦王狡猾多疑,没什么弱点,但即使天下至尊,亦逃不出生死轮回。随着身体逐渐衰老,秦王越发的恐惧,怕死后沦入无间地狱。便日渐开始追求长生之术,直至痴迷。
墨家利用嬴政的弱点,最后彻底说服了他,并借口为他寻找蓬莱岛,策划了蜃楼出海。同时,又说服嬴政建造一座机关重重,鬼差难进的陵墓,此墓为地下秦国,有城池兵马,有金玉珠宝,可使秦王魂魄留存,死不入地狱。
为了修造秦陵,众多墨家奇人便参与其中,数百墨家机关师耗尽毕生才华,最后困死秦陵,表面上是替秦皇修墓,守护秦陵,实际上,墨家是用自己的机关术,锁住地下宝藏,等待时机到来,重新开启这座地下皇城,届时,可取出里头所藏金银,光复墨家,还财于民。
墨家这个计划,千古谋略。一边出海寻求移民之地,一边还为归来后,存下了诸多财物,作为复兴之本。思路之胆大,非凡人可以想象的。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号称不沉之舟的蜃楼,最后居然会遭遇凤旋,进入了秘境之门。
徐福出海的失败,宣告了墨家计划的流产,这老头不幸流落在于世外岛屿之中。他观测天象,意外发现时空转换,星宿巨变,依照星宿的格局位置,他推测如今已然是一千八百年之后了。惊愕之余,徐福并不打算就此孤零零地死去。所以,他制造了海漂桶,将之抛出,等待有人拾起打开。他深信墨家一门光复兴盛颇不容易,但门人多隐忍谨慎,所以也绝不会消亡,便期待着海漂桶最后能递至墨家后人手中,依照航海图,找到此岛,带他回归陆地。
看罢,大家都面无表情,愣愣着,却是胖罗先嚷嚷起来:“这个大骗子啊,大骗子。我还以为他要说金石藏哪儿呢,什么秦国墨家,我关心这做什么,好好一个人不在秦朝待着,跑大清朝忽悠来。”胖罗那样子,心灰得要在地上打滚一般。而看李工弥勒佛,他们却依旧凝看着石壁,不出声,似乎想着什么。
我看着他们的神情,已然觉出些怪异。应当和我想得一样,这石壁上的有件事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墨家的计划中,出海仅是其一。另外一个计划则是秦陵的修建。世人皆知,秦始皇的骊山大墓里埋着旷世珍奇,墓地里机关重重,无法盗取。可按石壁上所言,骊山大墓未尝不可能开启,因为骊山墓的机关乃墨家机关师所设,那墨家自然应该有法子破解机关。
“墨家机关术尚存?”弥勒佛突然念了句,他又看看李工,问道:“李工,你瞧见了没,咱们没白来啊,谁想得到,是墨家设下骊山大墓里的机关,监守自盗啊!”
弥勒佛这么一说,胖罗忽然回过神来,“呀,我怎么粗心没注意!”又想了下,“嘿,可话这么讲,没有听说墨家把秦陵给盗了呀。”
“哪这么容易进到秦陵,那秦陵的外围早被挖得乱七八糟,不知多少人打过主意,听说当年盗墓家的祖师爷,曹操底下的军队准备去挖,也都折在里头了。墨家的机关甚为厉害,恐天下间啊,就鲁班一门可与相抗,各自称作天下第一。”弥勒佛的眼睛忽然落在我身上,“陆家小爷,我说对吧,要不然,这老何怎就跑你陆园去了。”
我心里一震,没错,何叔当年是奔着陆家的《机芯籍》而来,不过我手头的这册子,并无墓地机关术的详解,乃是个残品。
听弥勒佛这样说,我问道:“墨家既然知道机关的解法,为何自己不开启骊山大墓,偏这会儿,人都死绝了,连鲁班盒都给你们挖了出来。”
这时,李工应道:“十二前得到海漂桶后,洪门就开始寻找这个隐没门派的消息,挖了许多墨家墓地,最终只找到鲁班盒,并未发现什么地宫图。虽然墨家有份参与修建骊山大墓,可没有地宫图辅助,若要进入陵墓,确也非易。”李工说得头头是道,对墨家一门研究得倒是透彻。
“嘿,我说李工啊,你倒是门儿清,素闻墨家隐忍,或居于山野,或大隐于市,你道他已经不存,却不知这正是墨家存世之道,我怎么觉着你李工即懂机关术,又懂海航术的,就像——”白神棍念着,他的脸色原来平静,渐渐颤抖起来,突然扫看过我们每个人的脸,“徐福老头说,墨家一定不会消亡,即使千百年后,那墨家人也能找着他?你们想想看,墨家是真的灭绝了?咱们这次出海本来蹊跷得很,洪门之中莫非有墨家人?”
“墨家,你说我们中有墨家?”千斤顶喊了一声,“你这神棍傻了吧?”
“什么叫大隐隐于市,隐才是墨家存在的形态。”白神棍越发摇头晃脑,神神叨叨,“我怎就觉得,木龙出海就是阴谋,墨家当初能诓骗嬴政,这次也就能骗过龙头,借洪门之力,来到这荒岛上找寻墨家先人——”
白神棍说完,千斤顶也忽然沉默了,我们几个一时回不过神。因为白神棍所说之话,细细想来,虽然惊奇,却并非完全没道理。眼下看,如果洪门真是被墨家利用来到此岛,依着墨家的特性,这人——这人极可能是李工。因为正是他打开了墨家的海漂桶,告诉龙头海外有蓬莱,蓬莱有金石,并且主持了木龙出海。
“好个隐没人世,墨家尚存!”猴子恍然大悟般,立刻盯住李工,“哎,对了李工,墨家实在是阴险啊,你如实说了吧。这情景,与其瞒着让人猜疑,不如说个明白。”
我们众人都围着李工看,李工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开怀,等了等,他才终于开口了:“也对,既然大家都有怀疑,不如说个清楚,没错,我李工就是墨家人。不过,我虽然潜伏在洪门多年,但同洪门中人一样,亦是为天下苍生谋划,我墨门不求显达于世,但能造福黎民。”
“乖乖,墨家人真的还活着。”弥勒佛的两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上下打量着李工,似乎遇见怪物一般,“墨家人,墨家人长成这样子啊,那么秦陵——” 弥勒佛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我们大家也察觉到,离最后的秘密不远了,都盯着李工。
李工扫了大家一眼,走到最前头,缓缓道:“其实,墨家所以没有挖出骊山大墓,是因了当年老巨子出海遇难,只派人带回了巨子令,那地宫机关图遗落海外。骊山大墓机关重重,即使建造之人步入其中,也容易陷入自己所设的机关,所以千百年来,我墨家没有动过骊山大墓的心思。因为少了一张至关重要的地宫图。”
“地宫图呢,那东西在哪儿?照石壁上说,墨家人不是有骊山大墓的地宫图么?” 弥勒佛再次按耐不住,插话道。
李工收了笑意,一张脸严肃起来,却意外对向了我:“小爷,我本来想等找到找地宫图,回返大陆后,再告诉大家,如今想来,不必再瞒着。各位,当年秦始皇暴虐非常,残杀无数,视人命如草芥,可轮着自己,却怕死得紧。墨家无法从兵力上克住暴君,便攻其弱点,说服他出海寻仙。寻仙之路茫茫,不知何日可得,人之寿命有期,若一寻数十年,即使找到长生药,秦始皇肉身已死,魂魄飞散。所以老巨子徐福借此由头,又劝说秦始皇打造鬼差难进活死人墓。他为了死后可以还阳,便把世上唯一的地宫图,交给了徐福保存,希望他寻到长生药后,可以顺利进入秦陵。”
众人听后,诧异非常,弥勒佛最是机警,大叫道:“哎呀,这就对了,我说徐福怎会有地宫图,那图原是秦始皇给的,最精准不过了。李工你就是来找地宫图,在哪儿?”弥勒佛着急得眼睛都发红,一副饥渴的样子。
李工笑了笑,就在大家的注视下,他缓缓走到那石壁下,突然蹲下来,拿手探向一个细缝,他往里摸了摸,脸上先是凝重,之后忽然展开笑颜,大喜,但见他果然从细缝里摸出了一张驼皮。
我们围上去,想看看这张所谓的地宫图,李工稍一展开,上头密密麻麻画满了各类甬道机关,眼花缭乱。李工自己也看得出神,满脸惊异,但没一会儿,他就立即合上卷起。
弥勒佛忙道:“怎么,再给看看呗,我啊,我可以助墨家一臂之力。”
李工却不理他,笑对各位道:“如此,都相信我说了吧,我墨家从洪门手里借来这木龙,借来这些兄弟,便是想着得到地宫图后,大家一起行事。”
“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白神棍这会儿终于恍然大悟一般,“我就知道这趟出海不简单,可没想到这么不简单,开眼界了,开眼界,这天下智谋啊,墨家第二,无人第一啊。” 白神棍说着又摇摇头,“不过么,老道还有些好奇,素知墨家由巨子统领,敢问你李工是墨家巨子不成?”
李工听白神棍追问,莞尔笑道:“老仙家啊,巨子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我也不知他是谁。”李工说完,却又瞥了我一眼。
我心里咯噔一下,鉴于之前种种,我觉得陆家也牵扯其中一般。
“其实墨家,洪门,又何须分得这样清楚,李工所以与大家讲明白,也是知道,洪门同样需这笔宝藏,大家互助互利,何尝不可。”众人都还犹豫着,纠结于墨家和洪门之事,却响起了清冷冷的声音,竟见道琴听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昔日,听风者一族接到墨家号令,集结一起,于夜间偷袭满清骑兵,不想,因为对方早有准备,听风者被引入空谷,清兵角号不绝,以至于无法辨别方向,困死其中。说起来,我墨家本是侠义之士,同样替天行道,抵御外族侵略。”
琴听那张小脸微微颤抖着,我这才知道,他们听风者本也是墨家,其余人也惊愕非常,早知道这丫头能耐非常,却不晓得她竟然也是墨家布局在洪门中的一颗棋子。
我听了一愣,惊讶道:“丫头你也是墨家?”
又看其他人,不仅我没料着,秃头怪也吓了吓,仔细打量着自己这个所谓的徒弟,骂道:“你个小骗子,贼精啊,你——你也是墨家?”
“奶奶,你同我恼什么,你终日想的,不过是能多些伤病之人,让你过过治人看病的瘾,到底是洪门还是墨家,你又不相关。”琴听一句话,倒把秃头怪也逼住了。
而看李工的样子,他应当也是才知道琴听的身份,感叹道: “墨家规矩最是严密,只有巨子手里有墨家名单。平素墨家隐没,收到巨子号令后,才会重返江湖。我李工潜伏多年,以为孤身一人,原来姑娘也属于墨家,看来,巨子是在暗中运筹帷幄。”
听李工这么一说,弥勒佛哈哈笑了,“妙,妙,想来巨子在十二年前,就唤醒了诸多墨家门人,早已布下棋子了啊,哈哈——还有啥好说的,就冲着墨家人的能耐,我也要入伙,我弥勒佛爱跟聪明人在一块,哈哈——”
说实话,这样一个惊天计划摆在眼前,我早已陷入无限循环的惊愕之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工却突然问我了:“小爷,你怎么个意见,愿为天下人谋福?”
“我啊——我是没主意的,如今只想着早些回去,把何叔给带回园子里。” 我尚未回过神来,便以糊涂应万变。
“哟,没主意的就算了,我看你们陆家的机关术也就这么罢了。”千斤顶嚷嚷起来,“咱有的就是一把力气,盗墓不在行,不过啊,假如能为天下做些事儿,义不容辞,墨家人虽然骗了洪门,但终归不赖,是侠义之士,若墨家能与龙头达成协定,一起盗陵,我千斤顶自然算一位。”
见大家一个个表态,轮着猴子时,猴子却嬉皮笑脸着:“嘿,你们啊都是英雄,考虑着光复墨家,光复汉室,我们呢就是小百姓,等着你们的佛光普照呢。”
李工也不着急,又说着:“天下之间,人人生而平等,无有贵贱,帝王不再是帝王,奴隶不再是奴隶,家家安乐,自有田地,黎民富足,夜不闭户。兼爱非攻,节俭尚贤。若穷其一生,可为墨家奔波效劳,得此安祥平乐之国,何尝不是人生之大幸,总比过庸庸碌碌一世。小爷,你也好好想一想。”
“好是好!”我才应道,却被猴子给拽到了他身边,“小爷啊,其实李工转了这么个大弯,就是问咱们去不去盗秦陵?你就说去不去,愿不愿意帮着给解开里头的机关!”
“对,就是这么个简单意思哦,其实啊,我觉得可以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对吧。”胖罗巴巴盯着我。
我面对着大家的目光,却一时不知如何表述,心里突然慨叹万千,此时,岛上刮起一阵大风,我远远见木龙上的船工已经在那儿升帆,长帆在日头下,白亮白亮的,我一时想着,终于要归去了,可陆园已然被烧毁,何叔也死了,归去做什么呢,正听猴子道:“嘿,我觉得,你跟我捉鬼去更有意思,不如收你个徒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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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秘境之门
蓬莱岛的秘密被揭开,隐没千年的墨家离奇再现,一个亘古未有的计划在李工心里酝酿着,我知道,等木龙回返大陆后,墨家便会联合洪门,集结各路人马,前往骊山挖掘秦陵。而我更关心的是我家老爹,这个所谓早早离世,神秘消失的人物。
听了李工的言辞后,我已经大约猜到,我爹也是十二年前被委以重任的墨家门人,更甚者,他与墨家巨子可能也有渊源。墨家组织极为精密,为了能长久潜伏下去,各成员之间互不知晓,李工和信翁多方试探我陆家,必然是对陆家有所怀疑。只是他们并不知我爹假死之事,而我,亦没如琴听那样,被家族委以重任。
在得到地宫图后,木龙扬帆启程,便一路乘风破浪,回往大陆了。几天来,由于所谓的八星连珠,海上风浪不断,据白神棍推论,秘境之门在海中某一处地段存在,木龙遭遇秘境之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此,李工才决定风雨兼程,早日归去。
但是,就在我们离开蓬莱岛十多天后,天上星宿巨变,奇异夸张,李工只能依靠司南继续辨别方向,更糟糕的是,在进入一片海域后,司南也迷糊了,它的指向忽南忽北,似乎被扰乱了一般,木龙因而双目失灵,迷失在海上,寸步难行。
一船人着急万分,如同没头的苍蝇,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而根据白神棍预言,倒不太要紧,这老头说眼下虽然迷困在海上,待八星连珠过后,宇宙恢复稳定,木龙就能够继续前行,所以他劝大家都耐心等待。
这天大早,我还在船舱里困睡着,听到外头有人欢呼惊叫起来,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便忙和猴子他们来到外头。
乖乖,但见远海上出现了亭台楼阁,车马人流,在一片蒙蒙之中,逐渐清晰,煞是壮观。仿佛天降一座城市,漂浮在海上,宛如梦境。我一下子看傻了,不敢相信,等了会儿,左右看看其他人,一个个跟我似的,惊讶无比,难道咱这是遇到海市蜃楼了?
传言中,海市蜃楼乃世外仙家所在,昔日秦王嬴政多次登临琅琊台,便是为了观看海市蜃楼,见了海市蜃楼里的奇异之景,更加确信海外有仙山异境之事,欲要前往。而据一些古人笔记分析,海市蜃楼或可能是蛟蜃吐气,变幻出的异境,又或者,以前有城池淹没在海底,机缘巧合,海气上升,把海底城池的景象给带到了海面之上。
近些年来,还有了一种新说法,是说海市蜃楼乃海中水汽映照了千里以外的情景,并非神仙洞府。考据详细谨慎,也是颇有道理。
我直勾勾地盯着前头绚丽的奇观,过会儿,才发现猴子正站在我身边,惊喜问:“哎,猴子瞧见没,你说这是神仙住的地方么,不会就是嬴政要找的蓬莱吧?”我拉高了调子,拍了拍猴子的肩。
猴子拿脚尖一踮一踮的,也被海市蜃楼吸引住了,他那眼睛灵活得很,把远处的城楼都扫了一遍后,才皱眉道:“小爷,哪来的神仙哦,应该是什么都城,可瞧模样,竟不像是本朝本代的景象,怪了去!”
不像本朝本代?我心里更疑惑了。
此时,满船的人都在啧啧惊叹,却不见琴听,我本想去叫她也来看看,登时又愣住了,才想到她眼盲,人世间的繁华美景,她连零星也见不着,眼前终日是一片茫茫的漆黑,叫了她来,反而徒增烦恼。
我正叹息时,又一个船工喊起来,“快,快看,水里的是什么?”见船工的焦急样子,我扭头盯看他指的方向。
那一片海水碧透,荡漾着莹莹波光,淹着巨大的秘密一般,可是就在那墨绿的水底,忽然闪过一条白色的大鱼,灵巧至极,骤忽就不见了,不知是什么样的海怪。我跟猴子急忙搜索白鱼的身影,不会儿,又一处冒起许多水花,白鱼终于跳跃而出,那模样十分清晰,竟然是像极了人的身形——
“小爷,那是鲛人啊!”猴子喊道,连忙拽着我跑到船头近处观看,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海面。
木龙上船工一听是鲛人,立马炸开了锅,一个个都吵嚷着往前挤。
“看看,快跑前头看看去!”
“是妖怪吧,别被他吃了。”
“那鲛人可是海上的神仙啰,哪里是妖怪,咱是不是得拜一拜?”
……
船工们一阵喧哗,眼睛要看穿海面一般,吵嚷比划着。而那鲛人拍打着水面,啪啪啪,如同打水漂的石头,敏捷灵巧,转眼滑出条白色的浪花来。
“快,追过去看看,别让它跑了。”船工们喊着,说话间,立即有人拉船帆,很快底下也隆隆作响,船没一会儿就开动了。
鲛人所游的方向,正是那海市蜃楼,海上繁华之都,似乎把鲛人也迷惑引诱了。木龙一路追着鲛人,追近后,更有七八个鲛人相继跳跃而出,引得船工闹哄哄的,乱作一团。大家哪里见过这等奇妙之事,宛如海上仙境之中,又遇见了世外妖灵,忽然置身异境,欢喜得不知所措。我浑身也是热呼呼的,感觉血冲到脑子里,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但见鲛人身姿曼妙,长发及腰,浑身白透银亮,十分诱人可爱。他们闯入海市蜃楼的画布中,发出咯咯的欢叫。当下,海市蜃楼里的都城也更为细致清晰了,处处楼阁,蔚蔚草木,更有几座冲破云霄的高塔。都城奢靡繁华,大气磅礴,一幅盛世康乐的景象,即使是京城,也没有这等扑面而来的气势,令人称奇,不知何处有这等汉家风貌的都城。
欢腾之中,船工们都有些忘乎所以,而我找了找李工,发现他眉头紧锁,在思虑什么般,再扫过白神棍,那家伙同样面带疑惑,等了等,但听白神棍嘀咕道:“莫不是别朝别代的都城,难道眼下不是大清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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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大清朝?老神棍,你是说咱要进入秘境之门了啊!”千斤顶嚷嚷着,又摇头道,“哪有这么巧,扯的吧,不过这鲛人可是真真的,咱先抓它一个上来好好瞧瞧,错过就可惜了。”
千斤顶大喊着要抓鲛人,其余的也跟着吆喝起来,那阵势怪唬人。这边起哄得厉害,鲛人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越发拼命地在海里滑游,希图甩开木龙。但木龙速度极快,逼得鲛人精疲力竭,眼看越来越近,快要追上时,忽然炸起几声女人的尖叫。
叫声之惨烈,声音劈开分叉,像许多针刺扎过来。我心下一想,还能是谁呀?惊讶地回头看,只见琴听从船舱跑出来,她捂着耳朵,异常痛苦的样子,好似找不准方向,跌跌撞撞。
“琴听?”我吓了吓,她这是怎么了?连忙和猴子跑过去,一把扶住正在乱窜的琴听:“丫头你耳朵?”
我一阵急问,琴听却猛烈地摇头,像一头慌张的小鹿,似乎听不到我说话。她拿手抓摸了会儿,估计才认出我,突然像找到救星,喊起来:“陆乙,海上的声音扎得我耳朵疼,快——快跑啊——”
琴听一边喊着,一边大口喘气,不时地咬嘴唇,那痛苦的模样让人揪心。
“海上的声音?什么声音?”猴子连忙问琴听,我也竖起耳朵,分明只有海浪声和船工们的哄闹,哪来的其它怪异的声音呢。而琴听的脸色已经疼得惨白,耳朵上分明挂着一丝血。
“怪声——耳朵被震伤了?”我四处张看,并没见着什么奇怪的东西。正此时,目光扫过长空,苍穹空明晴朗,本没什么特异之处,却隐隐的,像有蚊子在叫,不会儿,就在天之尽头,传出了嗡嗡的声音,那声音迅速逼近,变成了麦哨般的尖叫。随后,天上就冒出一个红点,红点越烧越大,飞坠落而下,转眼变成了一个火球。
火球临近时,风流震颤,已然响彻深海云霄,又轰然压砸在水面上,掀起了巨浪。一股炽热的风扑向木龙,所有人都往后退几步,才重新站稳。
显然,这天外火球是颗陨落的星宿,原来是这家伙。大家惊魂未定,慌乱中,琴听抓着我的衣襟喊着:“陆乙,还有,天上还有——”
琴听颤抖着,耳朵似乎又开始发疼,我紧紧地把她揉在怀里,仿佛这样她能好一些似的,猴子见状,不知从哪儿扯出两个棉花球子,忙塞往琴听耳朵。但这棉花球子也不起作用。麦哨般的尖叫再度袭近了,琴听的牙齿咯咯发响,忍不住了,终又哇哇痛叫,几欲昏厥。
火球砸落后,猴子拉出棉花球子一看,棉絮上沾满了鲜血,红红的一团。
“怎么办,怎么办!”我已经六神无主,此时,秃头怪和李工他们也已闻讯赶来,见到琴听和那沾血的棉花团,秃头怪抖着一张老脸道,“刚才那火球邪乎呢,一定震伤丫头了,这是要疼死丫头了啊——疼死——疼死——”
秃头怪焦躁不安,叨叨起来,他疯了似碎碎扭头,突然,脑袋僵住了,像是想到什么主意,巴巴地抬头盯看我,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猴子急得要拍秃头怪。
李工也挤到前头来,忙道:“老怪,你说就好,还等什么?”
秃头怪拿眼溜了一圈,自己却怕了般,终于抖抖索索开口道: “丫头的耳朵本非凡物,塞多少棉花都能听见火球坠海的声音,想保命啊,只能——只能把人扎聋了。”
扎聋?我听了这话,浑身起来一阵冷汗,“丫头本来看不见,还扎聋她,可是了她的命——”我有些不能接受,瞪了瞪秃头怪,看看猴子,又看李工。
李工见我犹豫不决,便凑到了前头来,“小爷,秃头怪的话不是没道理,谁说丫头就这么聋了,老怪会给她治好的!”说着,李工瞥看秃头怪,秃头怪的眼睛亮了亮,连道:“对对对,天下我最厉害,治——治得好!”
说话间,天际又有了动静,我心里紧张起来,秃头怪趁我没留意时,居然从袖口里取出了一枚细长的针棒,他手脚迅捷,一下子就把长针戳进了琴听耳朵,琴听浑身一紧,疼得要挣扎,我吓得紧紧抱住她,她小小的脸抽搐不止,快要熬不住了,忽然就松了下来,人已然晕厥过去。
“快啊,快背船舱里,我给敷上药,不至于发脓,或许能救回她的耳朵呢。” 秃头怪见我还愣着,让边上两个船工把琴听从我怀里拖开,背走了。我只觉得身上被冷汗湿透,吐不出气般,眼前也一阵黑。本以为紧张所致,但很快,发现天是真的黑了,缓缓抬头,天狗正吃日,一阵一阵黑下来。
伴随着,海上阴风四起,急急卷过,风卷长云,空中出现了万千星宿,星宿倒映在黑海上,仿佛天海相连,一幅令人惶恐的人间奇景。那天空空悬,挂着一颗颗摇摇欲坠的明星,再一转眼,天星似流火,滑出红亮的长线,带着尖叫声轰然坠落。
猴子李工他们也仰头长看,李工显然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了,“八相连珠?注定的不成?该来的,如何也躲不了?”李工自语着,并没有慌乱,说话间盯着白神棍看,忙问道:“白神仙,你说咱该怎么办?”
此时白神棍抖着一副瘦骨,哆哆嗦嗦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此景,那眼睛同样四处乱瞟,一时没有主意般,但很快,他诡异地笑了,目之所及处,海上又跃起了几个鲛人,白神棍喊着:“咱跟着他们走,鲛人最聪明,跟着他们逃——”喊声不止。
我听了狐疑,看看鲛人后,见那些怪类并没有四处窜逃,而是奔着同一方向,有目的般奋力前游着。鲛人同海鱼一样,生活在茫茫大洋中,对海里的情形极为了解,看他们临危不乱,似乎知道哪里安全,正往安全之处赶呢。
猴子也很快看出了里头的蹊跷,“快,追着鲛人走,李工,这鲛人可比咱都聪明啊!”
李工往海面再看了两眼,赶忙就下令:“听白神棍的,咱跟紧鲛人。”
鲛人在墨海里飞游,木龙全速航行,一船人就这样追着鲛人走。跑了一段时间后,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风旋。我心头一紧,立刻想到了当初徐福船队遇到的风旋,巧不巧,眼下它就在我们眼前了。
船工们吓得大喊:“不好啦,不好啦,前头天龙吸水了。”
李工虽也疑惑,但很快,他就斩钉截铁道:“不怕,既然鲛人都往风旋里逃,一定是他的道理,或许——或许只有这样可以逃命。”
船工们虽然害怕,但李工一言九鼎,木龙依旧原方向前行,直直得奔着风旋去了。
临近风旋后,风力越大,木龙的龙骨咯咯发响,如同要散架一般,我们在海浪中颠簸颤抖,航行了一阵,再看后头的海面,只见火海一片,那火海之中跳跃了各类大鱼小鱼,鱼在尖叫一般,海面已然是炼狱。想想,哪里还能回去,前狼后虎,那就继续往狼口里跑吧。
风旋之大,如一根通天水柱,像蛟龙飞天,旋起的巨浪。风力实在惊人,木龙靠近后,桅帆尽数被折断,咔嚓咔嚓,脆极了,木龙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提溜着,甩来甩去,船上的人已经站不稳,有几个船工不小心,便被直直甩出了木龙,跟小鸡似的在海里扑腾两下就不见了踪迹。
危难之刻,李工大喊道:“快,大家一起下到最底下的船舱,躲进棺材里去,躲棺材里去!”
棺材?我先是蒙着,可灵光一闪,对棺材,棺材密封,小而结实,不正是一条不会跌出去的小船么。若木龙不幸解体,躲入棺材中,或可捡一条小命。乖乖,当初李工带了棺材来,不止是为了装尸体,早就考虑着棺材可以当小船用,这也太精明了!
李工的话才喊下,我连忙就要去找琴听,想背她去底下船舱。正往前跑,被猴子一把拦住了, “小爷,你做什么,快些下去。”
“可琴听和秃头怪还在里头呢?”我着急着。
“看你能的!你乖乖地更跟陀螺下去,琴听那边有我呢。”猴子嚷说道。
我本还犹豫,木龙船身一抖,一个趔趄,已然滚了出去,以为要掉海里去了,突然有个身影窜过来,原是陀螺滚了两圈来到了我边上,他猛地抓住我,就这么把我往背上一甩,背上就跑。我被他甩得晕糊,抬头时,只瞧见猴子已经去救琴听。那一刻,木龙剧烈摇动,水花在船上飞溅,船工们跌跌撞撞,我突然担心猴子也掉下海,忙喊着:“猴子,你小心着——”
猴子却听不到一般,越了两步后,才神奇的回过头,喊着:“放心吧,我——”
风浪大,我听不清猴子说什么,却见他居然笑了笑,一转眼,人就已经跑开不见了。
陀螺背着我往下走,木龙摇摆不定,许多人滚在梯道上,陀螺踩着人梯,几下间就给我送到了底下,把我往人堆里一丢,自个儿急一扭身,就又跳跑了出去。我知道,陀螺是回去找猴子呢。我巴巴着盯着出口看,就察觉有人拽我,一看,竟是胖罗。这家伙果然贼精,早在这里候着了。
“小爷啊,咱快些躲起来吧,占个好棺材。”胖罗说着要拉我走。
猴子琴听不下来,我哪能放心,“胖子,你先进去,我再等等。”
胖罗犹豫了一下,估计实在颠簸地厉害,他喊道:“那——那我先给你占个好的。”胖罗说完一扭头,就拨开两个人,跌到人堆里去了。
没一会儿,海水就涌入了船舱,在震动摇摆中,船舱的入口逐渐被海水堵满。一刹那,我脑袋空白,拔步就往外冲,可没走两步,又被梯道上涌入的大水扑倒在地。还没爬起来,发现胖罗跳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腿往里拖,嚷嚷着:“就知道你傻,猴子他们厉害着呢,不用咱救,先把你给安顿好,外头危险着呢。”
当时我正被水灌得有些晕乎,腿脚绵软,一下子被胖罗扛起来,给丢到了棺材里。等我要爬出去,胖罗整个身子早压了上来,把我压得眼前发黑,哗啦一下,胖罗就把棺材盖给拉上了。
我还来不及推开胖罗,棺材竟倒翻了,似乎在半空里飞转一般,外头海水估计淹满了船舱,四处是哗哗的水花拍打的声音。再过一会儿,剧烈几声,可觉出木龙断开,船身肢解,我和胖罗滚成一团,随着那巨浪翻滚,很快就撞得脑袋发胀,一个头两个大,眼睛飞到后脑勺似的。
“胖子,咱是要漂到哪儿去啊,不知猴子找到丫头没——”一句话没说完,棺材又翻了个个儿。
胖罗差点把压我吐了,没想到那猪肘子还打过来,被他敲昏了半天,再也说不成话,只是乱哄哄的。
眼下不知道猴子他们怎样了,棺材晃动许久后,慢慢开始旋转起来,乖乖,越旋越快,我觉得自己被卷进了风旋里头,没一会儿,整个人都飞起来般。我知道,棺材被风旋卷入了高空,慌急之中,我的耳边却想起了许多奇怪的声音,乱成一团。
一会儿,在嘈杂的集市里。
一会儿,听见了鸟鸣声声。
一会儿,天崩地裂,隆隆惊雷。
这还不要紧,我竟又清晰地听见有人哭鬼,再一阵,更莫名其妙了,分明听得有人喊什么“菲姬”、“气车”,不晓得什么玩意儿,虽说的人话,却有乱糟糟的一堆东西听不懂。
这些奇怪的声音在我耳边围绕久了,加之人晕眩得厉害,最后只觉得都是呜呜呀呀,根本没法听。声音持续了有好几个时辰,我和胖罗完全不知在做什么,便这样昏睡一阵。
不知多久,一直做着各种奇怪的梦,梦见小时何叔带我上树捉蝉,梦见跟猴子又去财神洞淘宝,琴听说是治好了眼睛,各种离奇,各种旧事,扰得我泪眼迷糊,陷在一连串的梦境中,眼皮子被粘住般,如何也醒不来。终于放弃挣扎,梦一阵,睡一阵,便这样糊涂着。
直到后头,睡着睡着,越来越闷气,快要死了,猛地咳嗽一声,居然把自己也闹醒。我一睁眼,满眼黑,且浑身酸痛,整个身子一起一伏的,才知道仍在海中。摸了摸身边那一大团肉,摇着胖罗的身体,喊道:“胖子,快醒醒,快醒醒。”
那团肉猛地一抖,约莫醒了,“呀呀,我——我还活着呀,刚一直梦见在阎罗殿油炸呢。”胖罗好在那儿拍胸口,自己安慰自己。拍了一阵后,逐渐清醒了,摸着我的手: “小爷,你也活着呀!嘿嘿!”
胖罗高兴异常,努力拉开棺材盖,哗啦一下,棺材盖就打开了。棺材盖极为巧妙,棺材中人可自行打开关合,似乎是李工特意备置的一般。
呼呼的,风就刮进了棺材,艳媚的阳光洒在脸上。此时日出东方,霞光万丈,胖罗忙给我让开个位置,我坐立起来,往周遭看去,茫茫海上,竟然唯独漂着我们这一具棺材,“猴子他们呢,猴子、琴听、陀螺、李工——”
“有人吗?”我冲着四处喊,那喊声被风卷跑了,消失在无尽处。
没人,一个也没有。
我和胖罗哑然相望,偶尔,天际飞过只海鸟,“哦哦”叫着,我眼望苍天,问胖罗:“他们不会都死了?”
“都死了?不会的。”胖罗言辞肯定,“猴子他们啊,可是上天入地的主,死不了,一定都活着,指不定在岸上等着咱们呢。”
我听胖罗这么讲,想想,也不是没道里,心里忽然生出许多希望来,“那——那咱得赶快找到岸。”
“可——可是没有桨!”胖罗嚷道,皱了皱眉,忽然就用他肥短的手在水里划了两下。
我起先觉得用手划水滑稽,哪里能滑得洞,但诡异的是,棺材居然往前走了!
“动了?”胖罗先是惊喜,之后,他自己也傻了眼,疑惑地趴到棺材边上望下看,本来他那一双大眼还轱辘轱辘的,突然“花容失色”,吓得往后仰,他身子胖,这么一仰身,棺材晃动,就要倒翻,我连忙跳扑过去按住了胖罗,骂道:“毛毛躁躁的,慌成这怂样?”
胖罗依旧惊魂未定般,指着水面喊:“底——底下有一个鲛人哦!”边喊着,边抚摸自己的胸口,没两下,脸上倒也恢复了人气。
我好奇地探出身子,想那鲛人貌美,即时见着了,也不该吓人,眼睛就一直盯着海面看。
海水淡绿,可以见着底下的珊瑚礁石,几条彩鱼结伴游戏,根本不见鲛人。他们会隐身不成?才疑惑着,忽然棺材底下探出一个脑袋,乌发遮着眼眸,跟披头散发的吊死鬼般,那脑袋直直浮游上来,一个激灵间,我吓得要喊,却见鲛人浓乱的游发往两边散去,露出张白亮秀丽的圆脸,哗啦一声,鲛人窜出水面,嘬了我一口,我一捂脸,也不疼痛,原先以为她咬我,却是被她香了口。
“呀呀,这东西不害臊啊。”胖罗瞪大眼睛,“怎么不亲我呢,我肥头大耳,富贵相哦。”胖罗叫说着,正想去摸一下鲛人,那鲛人又噗通钻入了水下。
我和胖罗探头去找,棺材却忽然游动起来,我一个没坐稳,倒在胖罗怀里,又被这家伙急忙推开了,回过神后,棺材已然在水里快速滑行,胖罗瞪着眼睛道:“小爷,鲛人不会要把咱送到岸上吧,没想到她心眼贼好!或者,她是看上你啦?”
“你坐稳啰,小心倒栽下去,底下的家伙可不喜欢你。”我嫌胖子啰嗦,想早点让他闭嘴。一边又看着前头,心里忐忑不安,不晓得猴子琴听他们是否也如我这般侥幸,不由皱紧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