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妖异录》——诡异妖冶,说情道爱的奇幻故事

  月高远,光微芒。

  玄彤若一抹幽灵,游走在青城的大街小巷。

  他的身影,在地上拉出很长,闪闪移移,像走出画卷的水墨。

  空气里漂浮着若有似无的轻尘,嗅起来让人喉鼻枯渴。

  信步而走,他鬼魅般的身影,竟然又走向了那座寺院。

  小小的破旧寺院,在青城郊外。

  寺院之后,长一株参天银杏树,遮天蔽日,于几里之外,都能见其高耸巍峨的树冠。尤其在秋天的时候,那一树精致的扇形的金黄,随风飘扬,恍若散入人间的精灵。

  常有人说,此树灵气来自庙中尼姑。

  尼姑守树,树护尼姑。

  其实,尼姑只有两个,一者老态龙钟,满脸的褶皱,似乎已经有上百岁。还有一者妙龄娇俏,脸若鹅蛋,刚刚满十五。

  为何寺院里住的是尼姑,而非和尚,就无人讲得透彻了。

  玄彤轻巧的跃上银杏树,立在粗壮的树杈上,掩映于茂密的树叶之中。

  树下是寺中的小小院落。

  从扶疏的叶缝中看过去,正好是一扇窗,开着,里面有昏黄的灯。

  灯下,小尼姑对着一卷经书,枯坐着发呆。

  她呆呆的模样,像极了庙门外,久经风吹日晒的石雕小沙弥。

  稚趣却又带些荒凉。

  偷看尼姑,似乎已变成玄彤近日来必不可少的心事。

  他不明晓自己为何要看,但不看,他会辗转反侧,郁郁寡欢。他的心就像石下的小草,蠢蠢欲动,而又被无故压制。

  叽溜。

  浓密的树里,偶尔的会有一声无缘无故的蝉鸣。

  这鸣叫之声,在大旱的夜晚,带着一股莫名的悲戚和一意孤行。

  玄彤闻着树叶散发出的独特的枯涩味,心渐而沉静下来。

  他放缓了呼吸,目光如炬,一动不动。

  因为这时,屋里的小尼姑站起了身,她拉开门,走入了院里。

  淡淡的月色照在她的脸上,照在她浅灰色的袍子上,像一层薄纱,将她映射的青光冷艳。

  薰风一过,玄彤恍惚闻到了她身上浓郁的檀香,还有夹杂在其中的清新的少女体香。

  不知为何,他的心跳加速,如那锅里爆炒的豆子,蹦啊蹦的乱跳起来。

  小尼姑站半刻,而后转到了墙角的井边。

  她要干什么?

  玄彤屏吸凝视。

  哦,小尼姑弯腰,费一番力气,从井中提半桶水上来。

  水清澈散着淡淡的凉气。

  难得啊,在这大旱的天气里,竟然还能打出水。

  哦,天哪!玄彤猛然憋住一口气,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都忘了将那口气呼出来。

  井边的小尼姑,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袍,露出了温润如玉,鲜活曼妙的身子。

  月华莹照下,她的脸啊,那么安宁,那么无辜,而变得不再那般的庄严。她的身子,晶莹,纯净,透彻……

  玄彤从没有见过这般景状,他感到了莫名的紧张和畏惧,心里升腾起的是一种诡异的情愫。他的眼眸,刹那变成了红色,血一般的艳红。

  那种不知名的情愫,让他有一种冲动,即跳下树去,拜倒在地,为之景仰,向她叩首。

  小尼姑拿出一块布,用水打湿,而后轻柔的擦拭身子,那淡然温和的动作,像是在擦拭天下最珍贵的宝物。

  而且这宝物,明媚跳跃,朝气蓬勃,散发着生命的温暖。

  哦!

  玄彤眼眶一热,已是泪倾洒。

  他怔怔抬手擦了擦滚滚泪珠,心里不禁深深自责,你看,他是个多么软弱的妖怪,怎生这般爱流泪。

  他心里突然弥生起的悲伤和孤单,让他好想跃下树,扑倒在那小尼姑的怀里,痛哭一场。

  可是再看那冰清玉洁之躯,他又觉得自己配不上了,连看都配不上。

  玄彤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此生此世,莫要说吃那条龙,就算吃一般妖鬼,他也该是费劲的。

  如今的他,就是娘嘴里说的废物,一无是处的废物。

  身为朱色葵婴,娘和那位大人花了许多心血才让他出化成人。

  可是他偏偏被灼坏了两条幻根,从此不能再幻化万状,不能再随心所欲,对那位大人而言,也就不再有价值。

  想到这里,玄彤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而后乘着夜色,如一只孤傲飞鸟,翩然而去。

  他的娘,今日一天还未吃过东西呢。

  他得去为娘寻找吃食了。

  远去时,他回头再看一眼庙里的小尼姑,她正用水擦拭光滑的背脊。

  “唔,真好啊!”

  玄彤感叹一声,心中犹如暖流穿过,人也温柔起来。


  嗯对头,周二,周三,两晚
  
  今日莫等,诸位早些休息,楼主还在码字中。。。
  深夜,寺院里传出一阵木鱼声。

  滴滴笃笃,低沉而雄长。声音散进茫茫夜色里,带着神秘的空灵。

  小尼姑披上衣服,循着木鱼声而走。

  她的脚步轻盈,像一只会飞的夜鸟。

  寺庙的前庭还算得上开阔,因岁月悠久,青石铺成的地面斑斑驳驳,夹缝中生出了许多的荒草。

  最近天干地燥,草无精打采的卷成青灰色。

  缓缓走过几级台阶。

  吱呀。

  推开腐蠹的木门,寺院空寂的大殿内只有一盏昏暗的灯火燃着。

  闷热的空气中有灯烛里缠绕出的几缕轻烟。

  “师父,夜深了。”小尼姑站在灯影的暗处,轻声道。

  笃,笃。

  声声木鱼,突的快如暴雨洒落。

  小尼姑惊了一惊,再唤一声“师父。”

  而师父并未回她。

  空旷的殿内,有几尊佛像,看上去虽是香火冷清,但倒也有尘埃落定之妙境。

  大殿正中的蒲团上,跪着一个佝偻单薄的身影,正是小尼姑口中的师父,法惠师太。

  法惠师太前方,是一个古色沧桑的大木鱼。

  她正一边敲木鱼,一边轻且快得诵着经文。

  木鱼,刻木为鱼形,空其中,眼奇大,敲之有声。

  相传云, 鱼昼夜未尝合目,刻木像形击之,欲修行者昼夜忘寐,以至警昏情也。

  不过,今夜师父敲出的木鱼声,不复以往的容和清净,反而让人闻声惊心,慌得很。

  小尼姑踌躇一番,而后走了过去。“师父,你身子不好,早些休息。今日不如由弟子替您做晚诵吧。”

  法惠手上的动作一顿,木鱼声戛然而止。

  四下里,瞬息静默的吓人。

  咕,咕。跪着的法惠发出奇怪的声音,不知是从鼻喉里,还是从腹部里。

  “要出事了。”法惠苍老寒凉的声音突兀的说了这般一句。

  而后侧过头,一双透亮的眼,闪着高深莫测的光芒。

  小尼姑被慑的后退一步,声音瑟瑟道:“师……师父,肉瘤破了。”

  法惠被岁月描摹的脸,虽是皱纹错综,然淡和宁静之颜色,倒是宝相庄严,有些男女无辨。尤其是那双眼睫,与一般老妇人稀稀拉拉模样不同,她的浓密依旧,且是霜白,微微垂耷下来,盖得眼帘朦胧神秘。

  小尼姑所说的肉瘤,深褐色,拳头般大小,就挂在法惠清清瘦瘦的下巴上,瘤上疙疙瘩瘩,好比是个大蛤蟆。

  眼下,那些个疙瘩,已然破裂,在渗着腐败的黑色血水。

  瞧着直叫人恶寒。

  小尼姑咽口吐沫,心中惊悚。

  只不过两日,师父下巴上的瘤怎生就发展到这般可怖。

  法惠望着小尼姑,清冷道:“破,只不过是咒的开始。”

  “咒,什么咒?”小尼姑颤抖的问。

  “怨毒之咒。这是有人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啊!”

  法惠嘴角若有似无的抽了抽,有些像在笑,也可能是那瘤拽着皮肉的缘故。

  小尼姑没来由的背后一凉,周身的佛像虽是早已熟稔入心,可今天置身其中,却是说不清的压抑彷徨。“师父,何来怨毒?”

  “一切怨与冤都由心生。人生在世,诸多不顺,无以放下,便成了怨。”法惠如此说,她说得时候,有些黑夜里的小飞虫,盘旋而来,绕着她破绽的肉瘤打转。

  一只,两只……

  似乎眨眼,就无声无息的聚来了十数只。


  昏黄的灯火,无精打采的燃着。

  极微,极小的飞虫,收了翅膀,落在瘤上。而肉瘤里似有东西滚动,一晃,又大了几许。

  “哦,糟糕了。”法惠深深叹口气,微微垂眼。她并没有去驱赶那些飞虫,任由它们在腐肉间缓爬。

  小尼姑咬了咬唇,脸色煞白,“师父,不如去找郎中看看吧。”

  “郎中?”法惠摇摇头,苦笑,“这瘤,非常人所能医治。”

  小尼姑吸口凉气,有些泪眼婆娑,心中又惊又惧。如此下去,莫不是要眼睁睁看着这恶瘤害了师父性命。

  两厢静寂,片刻,法惠又开了口,“看来,是时候去拜访一下那位公子了。”

  “公子?哪位公子?”小尼姑不解。

  “佛曰,不可说。”法惠答,她岁月沉淀的眼里,泛起一缕涟漪,带着小尼姑看不懂的隐晦。

  窗外,月华淡若似无。

  天地间,昏暗透着微光。

  片刻之后,两位尼姑带着斗笠,提着灯,出了门。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