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道在这里,想必是阿福他们不想让我们接近的原因,也可能是长生殿的人在暗地授意。
“你们先行退去!”
张老道神色凝重说,语气不容置疑,张老道绝非吴老头那种水货,他很有气势,刚说出口,我竟然本能就想离开,一想有不对劲,嘿,我干嘛听你丫的话?
“其他人也在里面,先去跟他们回合。”
张老道补充一句,我这才不情愿的退后,仔细看下其中的人,除了王姐下落不明,吴老头和陆鸿没跟来,张姐、两个保镖、四名医护人员、阿福都在其中,看样子陆凯、陆德、孙美美,还有那个叫李永泰的矮个保镖,都在里面了。
听张老道的意思,除了陆鸿和吴老头,人都齐活了,似乎没走丢的。
不过……不出意外的话,张老道还真搞不过那个长生殿的家伙,不然不会摆出一副退守的姿态。
张老道这是有点顶不住的架势啊,我想起之前一声惨叫声,仔细看下张老道,发觉他没有受伤,那么受伤的一定是长生殿的人。
一念及此,我不免暗自咋舌,是张老道修行不够,还是长生殿的人太猛,受创之下,还能把张老道逼成这样,似乎…真有点儿猛啊。
“我们先走。”犊子拍拍我肩说,在这也帮不上忙,我点点头,准备先去跟陆德他们会和。
临走前,我见张老道,从包里摸出一大把铜钱,面色凝重的盯着阿福,他迅速咬破中指,呼的抖手洒飞铜钱,而后迅疾伸手一抹,我眼巴巴看着那一大把铜钱,跟有了生命似得,‘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后,竟然全部粘在了一起,张老道抖手一握,手里……赫然多了把铜钱剑!
我看的目瞪口呆,眼珠子发直,卧槽……这手,太潇洒了!
我没想通,他是如何准确把血抹在每个铜钱上的,但这手的确太帅,我看的心痒难以,琢磨着是不是回去缠着慕容烟教教我这手,学会了,以后出去坑蒙拐骗岂不手到擒来……嗯,我就想想,至少学了这手,玩起来比较潇洒吧,除了我对咬指头有点抗拒,其他看起来倒真是无可挑剔。
慕容烟虽然没教我这些,但我感觉她肯定会这手。
张老道弄出铜钱剑,随后竖剑指,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踏着奇怪的步伐,我听任子凯说过,这叫禹步,是作法时所用的步伐,很繁琐,但拥有匪夷所思的力量。
我略微安心,张老道的表现,完全不似吴老头那水货,就算是退守,他也应该有足够的力量,阻挡住长生殿的人,直至……翡翠塔获得最终的归属权。
我跟犊子安心离开,没走多远,我们就见到了陆凯他们。
只是现场的气氛有些奇怪,没有人说话,孙美美在角落里,陆凯与陆德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似乎在对峙,李永泰抱着膀子,站在陆凯身边,冷冷看着陆德。
陆德眯着眼,冷冷注视对面两人,他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之前的怯弱与不安。
我眼角微跳,想起之前陆贵仁的话,他没有撒谎,也就是说,那时的怪虫,是他放出来的,看这架势……他不想装了,要原形毕露了吗?
“你们在干嘛?”我本来不想出声,但不得不出声,你们一家子争就争吧,倒是别牵连我们啊,绕了一圈,被追的跟死狗似得,却没找到慕容烟,我现在本来就有些焦躁,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语气。
他们微微侧头看了我眼,没有回应,我盯着陆德,一字一句的问他,那怪虫是你放的吧,为什么要杀人?
我的问话,让现场再度静了三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孙美美,她惊恐看了陆德一眼,迅速躲到了我和犊子身后,紧张盯着陆德,听了我的问话,陆德终于有反应了,他诧异看我一眼,沉默一下,坦然笑着说,那东西是我的没错,但不是我放的,是它自己饿了……
我顿时脸色阴沉下来,什么意思?推脱责任?是那怪物自己饿了,出来觅食,但跟他没关系?
“真够狠的,悄悄释放怪虫害人,想让警方的注意力怀疑到我们身上吗?既然是自己做的,何必推脱,你说呢,哥哥……”陆凯盯着陆德冷笑。
称谓很亲切,但他们一直的表现看来,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反对杀死对方。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我盯着陆德喝问。
陆德笑笑,沉吟一下,从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看似精美古老的饰物,对着我们晃了晃,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皱眉盯着陆德手上的东西看了会儿,他手上的饰品色泽鲜明,看样子不是近代的东西,不像是国产货,饰物中间,似乎有一个虫子形状的雕文。
心头忽然一动,想起陆德的职业,微微抬头盯着他的眼睛说,圣甲虫?
“有眼力!”陆德赞许,说,就是圣甲虫。
“那虫子是圣甲虫?!”我闻言有些愕然,感觉荒谬,这圣甲虫,是埃及圣物,也是神圣的图腾,代表着重生与复活,但圣甲虫在咱国家还有个别称,它叫……屎壳郎。
曾经有部好莱坞大片——木乃伊,其中的圣甲虫,是守护着法老金字塔的侍卫,千年时间,留守在金字塔内,一旦有生人入内,就会吞噬生人的血肉,守护着法老,等待法老的觉醒。
但这都是虚构的,据我所知,圣甲虫只是图腾圣物,它代表的意义是重生,保护金字塔什么的,还真没可能。
陆德推推眼镜,笑着伸手进口袋,似乎拿什么东西,随后他伸出手,摊开手掌后,露出一只狰狞诡异的甲虫,那甲黑灰色,背上有张邪异的鬼脸,让人看着就不舒服,这甲虫在陆德手心慢慢爬动,但却很温顺,没有攻击陆德,陆凯和李永泰,见到这东西,不由自主倒抽冷气,向后退去。
“这是母虫,它的确是圣甲虫……不过,也可以说它不是,古埃及文明璀璨无比,不过总的说来,圣甲虫是他们的圣物,怎么可能像电影里那么邪恶呢?”
“任何一个璀璨的文明,都会引来外族的向往与贪欲,中国也是如此,古埃及自然也不例外。”
“贪欲的爆发,往往代表着隐藏的毁灭,而在毁灭之前,对强大文明的向往,总会使得许多人趋炎附势,趋之若鹜,静静积蓄着野心与力量……”
“古埃及的文明,被带到了许多地方,自然,除了文明,还有古埃及的信仰…,圣甲虫。”
“缺乏自我璀璨文明的族群,总会感到自卑与嫉妒,就如近代的日本帝国。圣甲虫的信仰,被带到各地,一度被作为贵族饰物亦或是神圣的陪葬品。”
“圣甲虫本能觅食行为,被认为是衍生宇宙,推动太阳升起的行为,因此它叫圣甲虫。”
“古埃及的覆灭,多被认为是外来宗教传播,影响到本土宗教的繁衍发展,基督教扎根古埃及,遭到大清洗时,却在大清洗中,发展到巅峰,并且获胜,这是人们看到的,但谁又能确保其中不会有其他的外在因素呢?”
“或许他们的覆灭,也与故步自封有关,稍有外敌入侵,让他们有了相对安宁的生活,进入铁器时代,也迟缓许多,想必这是他们衰落的另一个原因。”
“当初我跟博士在埃及考古时,得闲游走埃及周边时,曾有幸在苏丹,发现一条有趣的线索……”
陆德推推眼镜,深沉而古怪的笑笑说,我在苏丹结识一位古老巫师的后裔,他在酒后向我炫耀,他的祖先,曾经订过覆灭强大的古埃及的计划,并且与志同道合者付诸实践。
但古埃及是个庞然大物,仅凭微弱的人力,是根本无法撼动的,遑论一直有传闻,古埃及的法老与祭司,有着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恐怖力量,触怒必死!
“在过去,人们对未知的事情,总会抱有足够的畏惧和敬畏,法老向来是被神话的存在,虽然畏惧,但对神权与皇权的向往,有时会是能冲昏人的理智的。”
“我的那位朋友说过,他的祖先,想要杀死法老王,剥夺法老王的力量和权利。”
“只是梦想是美好的,他们势单力孤,根本无法对抗法老王的军队,更别提伤害到法老王了,但谁也不甘就此作罢,他们组织的头目,恳请我朋友的先祖想办法,毕竟他是一位巫师,有着古老的传承。”
“我那位朋友的先祖,自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推翻法老王,也是他的梦想。”
“于是…”陆德顿顿,古怪笑道,他将目标定在古埃及的图腾……圣甲虫上,圣甲虫具有神圣的力量,不是凡俗的昆虫,如果利用圣甲虫的话,或许能够得到不可思议的力量。
“我那位朋友的先祖,就是这么想的,当然,他也付诸行动了,他用古老的巫术,想要融入圣甲虫体内,激发圣甲虫强大的力量,并为己所用……”
我听了会,琢磨出点味道,皱眉问陆德,他失败了吧。
陆德点点头,说,没错,他失败了。我皱着眉头,盯着他,问,但你成功了。
“当然!我朋友的祖先,用对了思路,却用错了方法,他怎么可能成功?!很巧的是,我曾一度痴迷过法老王和古埃及祭司的巫术,触类旁通,我的朋友给我看了他祖先的研究资料,我发现与法老王与祭司的巫术极为相仿,而通过朋友的帮助,我仔细研究了一段时间那些资料。”
“终于,我用时间与经验,验证了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他的祖先失败了,而我对此作出调整与改动,想不到这圣甲虫真就被我做成了。”
“我理解了它的可怕后,察觉如果我那位朋友的祖先,当初若是真的成功了,没准就真能改写历史了,这东西,或许真能杀死法老王……”
“它的力量你们也见到了,没有什么人能够抵抗,那是因为…,我回国后,曾特意去过苗疆,几经辗转,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深山中,寻到了传说中的巫蛊传人。”
“我的方向对了,方法也没有错,但终究是新接触此类物种,我成功制造了它,但它并不稳定,很狂暴。”
“我无法控制它,甚至不小心的话,它会反噬我。”
“我不甘心我所创造出的全新物种,无用武之地,我始终相信它能带给我无与伦比的力量,我久闻苗疆巫蛊之术的神奇,心里一直有所期盼,没想到真的找到人了,并且让我真正的成功了,彻底的成功。”
“那位巫蛊传人,虽然不太好打交道,但我与她说明了我养的圣甲虫后,她对此很感兴趣,交流后,虽然她没有告诉我太多,却教给我控蛊之法。”
“我结合曾经学到的古埃及巫术,与控蛊之法结合,竟真的能够掌控这很不安分的小家伙为我所用了……”
陆德不再隐瞒,我静静听完,心中却绝不平静,陆德……真不是一般人,我有些理解陆贵仁为什么一定要把翡翠塔传给他了,说陆德聪明绝顶都不为过,他这一路走来,几乎是自学成才,并且成功做到常人所不敢想象的地步。
陆凯虽然阴狠有余,但若说是聪明的话,他跟陆德比,绝对是拍马难追,这是我对两人的判断。
陆德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复杂程度,绝对是难以想象的,他独自一人做到这一步,就算我也不得不在心里赞叹。
“你之前一直把幼虫藏在翡翠塔里的吧?”我深吸一口气,看着陆德问道。
“不错,我早与父亲有联系了,他告诉我,这些年他不方便露面,只能在暗地悄悄资助我的学业,这座翡翠塔的事情,他也跟我细说过,这东西于情于理来说,都该在我手上才对,而不是只有嫉妒心,会使些小手段恶心人的人手上,或是傻子手上,或是…连被人动了手脚,都一直没发现的人身上。”
陆凯脸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不是嫉妒心作祟,绕了一圈,才发现,陆德这野小子,所知道的事情,远比他多的多,而他拿在手里,曾得意洋洋炫耀的信,反而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我看着这‘一家人’,说不出话,他们藏的一个比一个深,若是自己不说,正常交流,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装的究竟是什么,这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看了眼身后被气得浑身颤抖的孙美美,她显然被陆德的话激到了。
但……或许是孙美美如今活着站在这里的原因,让我反而对陆德的感觉,要比对陆凯的感觉要好得多。
理由很简单,陆凯所做,是要彻底毁了同父同母的姐姐和弟弟,而陆德虽然的确杀死人了,可孙美美那晚没有死,就说明他并不想杀他们,就算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属。
相较之下,我对谁的感官更好,已经不用细说。
陆凯已经被陆德的话气得脸色发乌了,他哆哆嗦嗦指着陆德,红着眼珠子,粗气直喘,冲身旁的李永泰吼道,杀了他…帮我杀了他!我拿到遗产,会给你一大笔钱,并且动用所有关系,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立马杀了他,你想要的都会有!
面对面目狰狞的陆凯,李永泰没有动,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不动手?”对面的陆德嗤笑一声,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我们一怔的功夫,李永泰猛然暴起发难,而他攻击的目标,竟然不是陆德,而是身边的陆凯!
李永泰速度快若闪电,精瘦的身躯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他寂静不动时,干巴瘦弱,毫不起眼,而此刻缺如一头饿极了,冲下山捕食的疯虎!
他转瞬贴近陆凯,灵巧跃起,抬胳膊,一肘子瞬间砸在陆凯脖子上,陆凯还在发愣,没反应过来,被砸中后,一声不吭的就一头栽倒在地。
陆德轻蔑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陆凯,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弧度,李永泰打倒陆凯后,二话不说,立即迅疾跑到陆德身边,一副护着他的架势。
我看的目瞪口呆,一阵愕然,这是……反水了?不对不对,陆德什么都没说,李永泰反什么水?
不出意外,李永泰真正被雇佣的,是陆德才对,至于他为什么最后反而受雇于孙雪诗,一直一副护持陆凯的样子,想必是陆德的计谋,这手四两拨千斤玩的……李永泰一直那么淡定,并在关键时刻出手,显然是早就知道所有事情了。
我跟犊子对视一眼,立马上前,检查下地上的陆凯,发现他只是昏迷,看样子陆德的确不想杀他们。
突然打昏陆凯是为什么?翡翠塔应该就在这里,陆德不想陆凯来碍事,所以才如此行事。
“拦住他……”
我本不想多管闲事,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很虚弱,细弱蚊鸣,要不是近处传出,我压根儿就听不到,我豁然抬头四处查看,心头忍不住一阵发紧,是慕容烟的声音!她的声音这么虚弱,出什么事情了?!
“站住!”我不管不顾,冲着陆德大吼一声,立即就要去拦他,陆德皱眉回头看了眼,李永泰面色冰冷的挡在他身前,陆德沉默片刻,淡淡说,拦住他们。
说完,陆德径直朝前走去,李永泰挡在前面,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我忍不住呼吸一窒。
犊子适时一步踏前,挡住李永泰的目光,他们对上了,李永泰看着犊子,瞳孔微微收缩,却依旧一言不发,意志坚定。
“你去吧,小心一点。”犊子牢牢盯着李永泰,缓缓移动着脚步,我明白他的意思,跟在他背后,慢慢移动,但不免有些担忧的小声问,没问题吧?
虽然我也看不上陆凯这种人,但这好歹是个二十岁的成年男子,虽说事发突然,但瞬间的功夫,就毫无反抗能力的被李永泰放倒,足以证明这人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抗的,二十多岁,就算不勤于运动,好歹也是男人身体机能最强盛的时候吧。
“走你的,挡住没问题,他拿我没办法,不会有事。”
犊子的话让我脚黏在地上,进退两难,一边慕容烟忽然提示我,显然陆德过去的话,可能她会有麻烦,一边犊子的话,似乎有点底气不足。
我不清楚他是指李永泰太厉害,还是犊子在说想赢比较难,但…两边谁出事了,都是我不愿意见到的。
我还在迟疑,李永泰忽然动了,他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看着犊子护着我过去。
他如猛然暴起的毒蛇,速度快的离谱,我根本反应不急,他就已经眨眼冲到近前,猛然挥出一拳,跟我所见电视上的高手,要翻滚半天才动手有所不同,他出手简单直接,几乎没有任何花哨,只有快、狠这两点。
李永泰攻击的目标是我,他实在太快,快的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愣愣盯着那只几乎眨眼就到眼前的拳头。
他有多快,我不好形容,只知道他的拳头还没到,我就已经感觉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我想阻挡或是抵抗,根本就做不到,因为我的身体告诉我,根本反应不及。
我反应不过来,但有人能反应过来,犊子高大的身影,间不容发间,挡在我身前。
‘碰!’的一声闷响,李永泰一拳扎扎实实打在犊子胸口,拳头和血肉相撞击的声音绝不算小,我听着都感觉疼,李永泰干巴瘦弱,似乎手劲儿大的离谱,这一拳挨我身上,铁定是招不住,犊子这么壮实的身板,都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落在我身上的话,结果可想而知。
我所站的角度不错,清楚的看到李永泰打在犊子身上,一击不成,盯着犊子瞳孔微微收缩,缩手似乎想要退开。
然而犊子又不是木头,这一刻,他开始反击。
犊子微微沉身,压着重心,他的衣服瞬间鼓起,似乎是被猛然发力间的肌肉给撑起来的,几乎没有任何酝酿,犊子踏着地面的脚掌,猛然动力,转动中,徒然发出一声‘吱’的刺耳尖锐摩擦声,甚至瞬间带起一股烟雾。
而后伴着犊子喉咙里发出的一声如猛虎咆哮般的声音,他朴实无华的一拳狠狠打向李永泰,出拳间带着风声,以及一声不注意,就会忽视掉的‘啪’的一声奇怪脆响。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想要忽略掉,真的很困难。
一瞬间,我安心下来,忽然有感,牛逼真不是吹的,犊子猛如虎,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筋骨齐鸣,虎豹之音?
犊子出手,跟他的人一样,没什么花哨,向来都是那么简单直接,但也正是这样,他是个值得深交的男人,永远都是那么可靠。
李永泰见到犊子动手,这一次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些许变色,他竟为了躲避,毫无形象的猛然趴下翻滚开了。
“快走。”犊子沉声说,一如既往的废话少。
我点点头,这次真不犹豫了,掉头就走,刚才犊子那一拳真打实在了,李永泰那小身板,我都怀疑会不会被犊子一拳给砸碎了。
虽然李永泰的表现差强人意,但犊子的面色依旧前所未有的凝重,对面李永泰牢牢盯着犊子,与他对峙,再也不管我了,他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柄雪亮的匕首,是格斗匕首,看着并不新,似乎用了很久,但锋锐依旧可怕。
我安心离去,不再担心犊子,我相信他说的不假,肯定不会有事。
朝着陆德前往的方向一路追去,远处传来张老道的怒喝声,另一边的争斗,似乎也到了白热化。
我不由加紧了脚步,一刻也不敢耽搁,路上,我想起曾经在农村玩的时候,认识的一个老头,老爷子过的清苦,但身体却异常硬朗,根本不像个老人。
老爷子说他年轻时候当过兵,还打过鬼子,赢了后就回老家耕地了。
当初还在农村的时候,老爷子每天都会早起打拳,不是公园里的太极,是种简单直接的拳法,老爷子跟我说,这是八极拳,当初打仗的时候,部队上不少人都练,招式简单,但胜在实用,真要是练好了,有很强的杀伤力。
抗日时期,时常有弹尽粮绝的时候,除了惨烈的白刃战外,练出一身好本事,也是在战场上存活下去的资本。
犊子之前动手,虽然只是简单的一拳,但架势跟老爷子的差不多,似乎也是八极拳,而且看来犊子这火候绝对值得信任,这也是我安心离开的主要原因。
一路追下去,半天没见人影,我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他大爷的,陆德人呢?!
雾气虽然很重,但我是沿着路追下去的,也不可能在原地兜圈子啊,眼见前面又是围墙,要到尽头了,陆德人跑哪里去了?难道翡翠塔不在这,他半道转向了?
我犯愁,脸色发黑,好不容易脱身,前有张老道堵着,后有犊子顶住了李永泰,我要是过来了,什么事情都没办成,岂不是打脸吗,遑论还有慕容烟现在安危不明……
忽然,我听到了一声细微的‘沙沙’声,不由屏息听了会儿,声音越来越清晰,果然有什么动静。
不远处草丛里,有个人影,正俯身寻找什么,我眯着眼,八九不离十,这人是陆德!
他在找什么不言而喻,铁定是翡翠塔!我有些高兴,可算找到正主了,慕容烟让我阻止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货拿到翡翠塔铁定没好事,我正想立即冲过去,但想起陆德手头的诡异屎壳郎,不由迟疑了……
妈蛋的,那鬼玩意儿,摸不得碰不得,幼虫那么小,无影无踪就钻人身体里去了,万一中招铁定要挂,我可不是他们陆家的人,这孙子肯定不会对我留手,毕竟他已经杀了不少人了。
怎么办……我缩在一颗树后遮挡身体,看着还在搜寻的陆德,不免焦急起来。
那鬼玩意儿,是陆德自己折腾出来的,连有什么弱点都不知道,实在让人犯愁,忽然,我心里一动,陆德还在寻找,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也不清楚东西的确切位置?
这么说的话,我只要比他先找到东西,不就行了?
这时候,我反而庆幸今天这场大雾了,它能遮挡我的视线,自然也能遮挡陆德的视线,小心翼翼的绕到另一边,我迅速在草地里搜索,什么地方可能藏东西。
陆德既然在这找,东西肯定就在草地里,只不过也不知道陆贵仁这老东西怎么想的,居然把翡翠塔藏这种地方。
不过或许正是在这种地方,一般人才想不到,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陆贵仁最看重陆德,自然会透露他一些信息,但也不会全部说明,或许他还想给陆凯留下一点机会,毕竟孙雪诗在插手,而且都是他的儿子,略微平衡一些也没有错。
我不敢大范围活动,担心发出响动,或是被陆德发现,行动都不敢过大,只能焦急的一点点找,拿手机照明更不可能,一有亮光,陆德铁定立马就能看到我的存在。
眨眼半个小时过去,陆德那边还在找,我这边也没什么收获。
不过很快,我注意到临近围墙和石山处的一座石塔,不知是命运使然,还是我运气这么好,我看到这石塔的第一眼,就隐有所觉,翡翠塔肯定藏在那里。
陆德还在草丛寻觅,他这时候似乎也有些焦躁,恼怒的狠狠踹了脚草丛间的一块大石,他显然没有任何收获。
我看着他的行动,心中大定,这货没找到我就安心了,悄悄摸向一边的石塔,石塔不过一米,古拙大气,会摆在这个位置,八成是因为所谓的风水,我靠近石塔朝里一看,空无一物。
我皱皱眉,尝试推动石塔,奈何刚才拉犊子上墙,搞的有些手软,一下居然没推动,我甩甩手,咬牙使上吃奶的劲儿,石塔咔嚓一下动了,我心头一跳,顿时高兴起来,蒙对了!
石塔不高,但分量十足,推着实在费劲儿,我不敢耽搁,加大力气拼命推动,当石塔离开石座,露出一点翠绿时,我顿时松了口气。
或许陆贵仁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潜心制造的一切,最后不是他的儿子先寻找到翡翠塔,而是我这外来人。
石塔下面果然有暗格,正如我所料,草地这圈,貌似也就这能藏东西了,陆贵仁自然不可能把东西埋草地下面,不然的话,真想找到翡翠塔,难道要在地下挖一圈才行?
翡翠塔是找到了,但慕容烟人呢?既然让我阻止陆德,肯定有她的用意,伸手想去拿翡翠塔,但猛然想起陆贵仁的话,以及陆德之前藏在翡翠塔里的圣甲虫,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忍住了冲动。
他大爷的,险些忘了这茬,直接伸手摸上去了,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是陆德找过来了,我皱皱眉,一咬牙,脱掉外套,包上翡翠塔就拿了出来。
没办法了,只能祈祷这玩意儿隔着东西,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危险。
陆德边搜索,边朝这边靠,显然在前面一无所获,我提着翡翠塔正想走,看看石塔,犹豫一下,赶忙回头把石塔的位置挪回去,让陆德多费工夫,我才能走的远。
放好石塔,我掉头就撤,有股做贼的心虚感,不过既然慕容烟提醒,陆德这小子拿到翡翠塔,肯定没好事。
陆德已经靠了过来,我离开时刚躲在树后,就在雾气中看到他的身影,看来他之前找的很仔细,而我也不过为了躲过他,特意离得远了些,才早早发现了翡翠塔。
看到石塔,陆德的身影在原地怔了下,而后快步靠近,我乘机立马快速溜走,计划很成功,从始至终,陆德也没发现我。
提着翡翠塔,我一溜小跑,到了院门处,也不知道这是哪个院子,刚过院门,一只手猛然朝我肩膀抓来,我一惊,没来得及躲开,被一把抓住,正想反抗,身后的声音顿时让我松了口气。
“是谁?!”
是犊子的声音,我赶忙应了声,犊子那手劲有点非人,要是被误伤了就不好了。
回头后,看清犊子,我忍不住呆住了,他浑身上下,有不少伤口,衣服被划破不少地方,许多地方都粘着血。
“艹!那孙子弄的?!”我惊怒问,四处看了下,和犊子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先藏身,然后赶紧给他包扎,仔细检查后,发觉犊子伤的大多是皮外伤,并不致命,我这才松了口气。
“那小子这么厉害?”处理着伤势,我忍不住开口问,犊子的身手我看到了,就这样,他还受了不少伤,那矮个小子有那么厉害吗?我去找翡翠塔,来回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犊子已经被弄的伤痕累累,这实在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他也不好受。”犊子拉紧衣服,皱眉说,我刚去追他没追到,那小子跑的倒是快,我早就说这小子不是一般人,不过倒没想到他可能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我问犊子哪里跑出来的,犊子似乎扯动伤口了,咧咧嘴说,东边。我没听懂,犊子补充说,逃兵。
愣了下,我反应过来,犊子应该说的是朝鲜逃兵,那边到了年龄,就有十年的强制兵役,不服役就是逃兵,更扯的是,据说那边当兵有时候都吃不饱,时常会看到报道说,朝鲜军人,时而会偷偷穿过边境,到东北村庄偷些食物之类打牙祭,甚至于被发现后,枪杀我国边民,这类报道从未少过。
早年闹的沸沸扬扬的‘脱北者’,很多人都知道,而近年也不断有此类人,跨过鸭绿江,偷偷潜入我国,绕一大圈进入韩国定居,或是直接就躲在我国不走了。
我不知道陆德是从哪里认识这种人的,但想来也不奇怪,陆德走南闯北多年,去过许多国家,他的确比陆家其他人更容易认识李永泰这类人,当然,心机深沉的陆德,准备肯定会更加全面充分,李永泰自然是他布局的重要一环。
犊子闷声说,那小子铁定见过血,打不过我,要跟我玩儿命,不留神挨了几下,我火了,要跟他来真的,那小子又掉头跑了。
我嘴角抽抽,想笑,犊子一脸郁闷,估摸着挺憋屈的。
他问我那边怎么样了,我拍拍外套说,东西到手了,我们先撤,让他们先折腾去吧,就是……没找到慕容烟。
犊子沉默,我们这一路找来,毫无线索,除了之前见到陆德要去拿翡翠塔,慕容烟不知从哪对我说了句,让我阻止陆德,此外就再也没有慕容烟的下落了,我不免有些揪心着急,慕容烟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略作休息,犊子提议再去找找,我自然乐意,无法确定慕容烟的安危,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这里,他肯定明白我的心思,要陪着我。
“古古怪,怪怪古,孙子娶祖母。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女吃母之肉,子打父皮鼓。众人来贺喜,我看真是苦……”
刚起身,似远似近的飘来诡异的欢快顺口溜声,又是那首诡异的顺口溜!我呆住,而这一次,我听到后,与上一次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听过陆家人的事情,我忽然感觉,这首童谣并非空穴来风,或是随口念出,如今看来,它……若有所指,是在指陆家的人吗?
他们与这首童谣何其相符,这顺口溜,几乎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咯咯咯……”耳边忽然传来小女孩清脆的笑声,几乎是贴着我耳朵在笑,我脖子上瞬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条件反射就跳开了,忍不住惊叫一声,艹!
我扭头四处看,空无一人,忍不住吼道,乐正秀,我知道是你!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本事!
他大爷的,早就感觉是那王八蛋了,这童谣的出现,还有那小女孩的声音,不过是让我更加确定了而已,这混蛋本身就是长生殿的人,这次的事情,八成是他躲在暗地动手脚,我之前有所迟疑,主要是因为那声惨叫,是个老年人的。
“东西你拿到了吧。”
浓雾中传来一声轻笑,朦朦胧胧中走出一道身影,个子不高,皮肤白皙,迎面给人一种干净纯粹的感觉,兼之容貌清秀腼腆,很容易给人好感,如同漫画中走出的人物,正是乐正秀,但我知道,这家伙,绝对是个变态!
“你们要那座塔?你应该是孙雪诗请来的帮手吧。”我眯眼盯着慢慢靠近的乐正秀,他停留在离我三米的位置,不再前进。
乐正秀浅浅一笑,说,有人欠孙总一个人情,恰好还了,但这收割时节,可不是时时有的。
他说的很模糊,我没听太明白,只知道长生殿有人欠了孙雪诗的人情,不过…孙雪诗怎么会卖给长生殿人情?她们能有什么交集,或者说……这孙雪诗,也是长生殿所谓的外围成员?
收割……我又一次听到这个令我极为不舒服的字眼,这群混蛋究竟要收割什么?
这两个字,仿佛随时都带着股血淋淋的意味,就好比在西山精神病院,我所遇到所谓阴神,以无数婴儿所喂养的老耗子,当初何勇就有提及‘收割’两字,他说过,那些人蓄养阴神的过程,就是所谓收割,以人命饲养,进行毫无人道的血腥祭祀。
虽然我并不明白他们究竟要的是什么,但终归有一点不容忽略的,就是他们收割的东西,很可能一如既往的血淋淋。
我抓紧外套,里面有搅出如今所有事的翡翠塔,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面对乐正秀,我还真TM有些紧张了,我盯着乐正秀问,你说帮助孙雪诗,但却为了翡翠塔而来,这似乎不符道义吧,九子怨婴是你们带来的?
“你居然知道九子怨婴?不错,这东西的确是我们带来的,不过这些小家伙不怎么听话,不太好操纵,实在让人头疼。翡翠塔…我只是想要暂时借用一下,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陆家的传家宝吗,我怎么会夺人所爱,占为己有?”
乐正秀轻笑,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坦然,可这次我琢磨出味道了,TMD,这狡猾的狐狸,说来说去,他没提重点。
这货压根儿就没说为什么带来九子怨婴,更没提翡翠塔他们要了有什么用,这纯粹是在给我打马虎眼,还非要装一脸坦诚的样子,不过…刚才乐正秀说了,‘我们’,这意思是指这里不光有乐正秀一个人,还有他的同伙?
我想起之前那声惨叫,看来,最先倒霉的是他的同伴。
难怪张老道一个人搞不住,原来是两个人,一念及此,我更不可能把翡翠塔交给他了,事情越来越复杂,而我心里不详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东西是在我这,不过我不可能给你。”我冷笑,同样的坦诚,还想追问他们到底要翡翠塔做什么,不想乐正秀早一步开口,说了句令我心脏紧缩的话。
“我不强求,不过……我们可以交换,用你的同伴。”
乐正秀没有丝毫着恼现象,笑着摸摸身边漂亮小女孩的脑袋,眼神闪烁着令我不安光芒。
我跟犊子对视一眼,心里的不安得到了验证,同伴,这里的同伴,除了犊子外,还能有谁……我忍不住瞪眼叫道:“妈的!她人在哪?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她在你们那里?!”
乐正秀低笑,不用着急,我们还没抓到她,但她也跑不了,她很厉害,让那老家伙受了重伤,不过她也受创不轻,我觉得我们可以达成协议,我可以不对她动手,前提是……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艹他大爷的!最坏的情况果然出现了,果然是慕容烟替我们挡住长生殿的人,只是她现在似乎情况很不妙……
我脸色铁青,心里发紧,慕容烟的状况这么糟糕吗,犊子理解我的心情,他皱眉思索一下,用胳膊肘捅我下,说,不行……就给他们吧,救人重要,不然谁知道这些疯子会做出什么。
我咬紧牙关缓缓点头,同意犊子的意见,东西是死的,不行等慕容烟平安再抢回来也可以,但万一慕容烟出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上前两步,我小心挪出翡翠塔,放在地上,而后穿上外套,盯着乐正秀说,希望你是个讲究人。
“这是自然,我说到做到,不会再为难她。”
乐正秀点点头,看着这尊稀世珍宝,他始终古井无波,没有任何波澜,更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贪婪,似乎只是在看一块无关紧要的时候,我忍不住暗自皱眉,既然不想要,为什么要我交出来?
“信不过我,可以随我观礼,呵呵,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我能保证很精彩,百年难见。”
乐正秀冲我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竟然邀请我一起去看他要做什么,很坦荡的样子,他变相向我表明,他要去做其他事情,绝对没工夫去为难慕容烟。
“不必了,她在哪?”我盯着乐正秀问,乐正秀指指左手,笑着说,应该在那边,她受伤不轻,应该不会随意乱动。
“我们走!”
我咬牙切齿瞪了乐正秀一眼,招呼犊子离去,朝乐正秀指的方向寻找,犊子皱眉问我,他可信?
我看了眼身后,轻叹说,不管可不可信,我…别无选择。
没错,我别无选择,乐正秀的自信,让我不敢去赌,长生殿的人邪门异常,就算没控制住慕容烟,也不代表她就一定安全,为了慕容烟的安危,交出翡翠塔也在所不惜,而且我觉得乐正秀还算可信,不然他不会提出如此无理的交换条件,在我见到安全的慕容烟前,因为我相信,他的确有这能力,让慕容烟发生很大的危险。
我回头的时候,只看见乐正秀孤单的身影,忍不住心头一跳,妈的,他旁边那诡异的漂亮小女孩,果然不是人!
没走多远,我猛然停下脚步,伸手挡住犊子,使劲儿闻了闻,空气中有股微不可闻的细微幽香,很好闻,也很特别,我精神一震,是慕容烟身上特有的香味,她果然在这边!
左右看看,旁边有栋小屋,我赶忙上前轻轻敲门,低声呼唤慕容烟,里面静了会,传来回应,果然是慕容烟的声音!
刚松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门开了,我一眼看到房里慕容烟疲惫憔悴的脸,心一下沉了下去,更重要的是,她的脸色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如同白纸,身体摇摇欲坠。
“还好吗,哪里受伤了?”我急眼,想上去扶她,慕容烟挥挥手,没让我动她。
“我没事,你们怎么还没走,被困住了吗?”慕容烟盯着我,往日明亮的双眼,此时有些暗淡、无神,我不知道她哪里受伤了,但肯定很严重,我急眼,坚持要给她检查下伤势,慕容烟不肯,只说,让我赶紧带她离开这里,不要参合这里的事情了,我犹豫后,赶忙点头同意。
慕容烟坚持要自己走,不让我扶,很奇怪,但她执拗,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她走路摇摇晃晃的,我忍不住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第二次因为我的事情受了重伤。
而且还是一如既往的什么都不说,不想让我知道。
“那座翡翠塔呢?”慕容烟忽然问我,我迟疑一下,把遇到乐正秀的事情说了,慕容烟沉默后,没有责备我,轻叹一声说,罢了,阻止不了就任他们去吧。
看着慕容烟摇摇晃晃的走,我想扶她又不肯,我有点儿蛋疼,手都不知道朝哪放,为分散注意力,也为了让慕容烟能支持住,我忍不住开口跟她说话,我问她为什么要争夺那翡翠塔,是为了钱?
慕容烟脚步放缓,微微抬头,看向一个方向,那里,正是乐正秀离去的地方,她红唇微动,缓缓吐出两个字——献祭。
我眼皮情不自禁的跳跳,问她,献祭?怎么说?
“起初我没有注意到,直到见到那两个家伙,才发现问题,明白了他们的真正目标,他们一开始就把目光定在这座翡翠塔上,一直没行动,是因为有人拦着他们,而且他们也不能确定翡翠塔的位置,所以拖延了这么久……”
“翡翠塔既然已经到他们手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早点离开这里,不然想走就难了。”
慕容烟神色凝重,我不敢拖延,跟犊子一左一右护在她身旁,慕容烟似乎很清楚这里的路,一直是她带着我们在走,看方向似乎正在朝回走。
很快,我听到了愤怒的呵斥声,很熟悉,是张老道的声音,不多时,我们看到他,张老道抓着铜钱剑,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咬牙与王姐一群人死拼。
张老道年纪不小,但身手很灵活,虽然满头大汗,但行动间,看起来比年轻人还灵巧,迅疾的躲避着那些陷入疯狂的人的扑击,还时不时能出手反击。
他手里的铜钱剑,击打在人身上,看似没多重,但总能迎来一声惨叫,被打中的人,一蹦三尺高,似乎疼的要命。
但纵然是这样,他们还是死死缠着张老道,跟他拼命,时不时的就让张老道挂彩,双方对抗进入了白热化,我看了眼人群,不由皱眉,发现个奇怪的地方,张老道一直在那些阵旗中行动,没有脱离这范围,但那些人里,似乎少了个人,仔细一看,之前最生猛的阿福不见了。
“九子怨婴,不是童男就是童女,这九子怨婴选用的全是童男。”
慕容烟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开口解释,我闻言顿时了然,难怪总觉得阿福不同寻常,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发出的声音也是小女孩的声音,看来在阿福身上的,是乐正秀身边那个小女孩。
张老道似乎快要不支了,我忍不住皱眉,慕容烟看都没看那边一眼,淡淡说,走,有些事,有能力可以管,没能力就不要去管,再说谁知道救人会不会有好下场,这里要毁了,再不离去,会陷入更大的麻烦。
我深吸一口气,跟着慕容烟继续走,没错没错,张老头死活关我屁事,现在紧要的事情是带着慕容烟离开这是非地。
“那些人……”虽然心里这么想,我还是有些迟疑的看着王姐他们。
“大部分会死,被鬼上身太久,如果是往日,不用去管,多晒晒太阳,也会自我痊愈,但现在不同,他们被上身的时间太久了。”
大部分人会死……我心底发凉,慕容烟的话向来很准,这让我离开的脚步也感觉沉重起来,真的不去管了吗,是不是有些冷血?
但管的话,我有那能力吗?就算我TM有能力也不该管吧,陷对我来说重要的人于危险境地,这种事我做不到。
我找到了安慰内心的良药,犊子和慕容烟都在这里,我不该让他们陷入危险,或许是自欺欺人,但我同样不承认自己冷血,慕容烟说的不错,能力与热血才能挂钩,我没那能耐,就不要自讨苦吃了。
纵然于心不忍,但无论如何终归是有亲疏之分,远近之别,这种事情其实不用想,我的心里也会自主的有一个答案。
旁边犊子跟我一样沉默,看我一眼,无声无息吐了口浊气。
最后看了眼死死纠缠在一起的一群人,我无奈摇摇头,和慕容烟一起离去,慕容烟一路眼神闪烁,走走停停,不断变换方向,不时红唇微动,似乎在算些什么。
不多时,走入一扇门后,我发现我们来到后院,看来慕容烟是想从后院离开。
有慕容烟在,浓雾并没有迷住我们的方向感,一路走来很顺利,我们再也没有遇到阻碍,只是很快……我居然看到了满面堆笑的乐正秀,还有一脸阴沉的陆德,他们怎么都在这里?而且慕容烟怎么不选从正门走,非要从后院走?
他们发现了我们,乐正秀微笑向我们点头示意,却没有为难我们,陆德淡淡看了我们一眼,没有表示。
慕容烟顿了下,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从旁路过,而两人也无视了我们,或许说他们此刻的心思,根本不在我们身上,面对面对峙,没有丝毫理会我们的意思。
“你的手伸过界了,这是我陆家的东西,孙姨当初好歹资助过你们,你们就这么回报?”陆德冷冷说。
“我们不过暂时借用下,不会太久,最多……一个小时就会归还,不过似乎还差了一个,陆凯那小子也太不中用了,都这么帮他了,居然还弄不到手。”
乐正秀的话很奇怪,笑容却依旧不减,似乎他只会笑,连讽刺陆凯没用,也在笑,而后他补充说,难怪陆总会执意选你做接班人,你的确比陆凯优秀了太多。
听到他们的对话,我心头一跳,难怪孙雪诗能请来长生殿的人,原来曾经有过利益交换,从长生殿来人的作态来看,孙雪诗似乎本来目的是除掉陆德,顺道干掉其他目击者,只是陆德这小子太滑溜,一直相安无事,反倒是只牵连了其他人。
就要离开,我忍不住扭头看了眼,也不知乐正秀怎么想的,竟然把到手的翡翠塔给了陆德,陆德迟疑了很久,忍不住盯着翡翠塔,仔细检查起来。
翡翠塔似乎没有损毁,也没有被动手脚,陆德脸色略微放松下来,他终于伸手去触摸翡翠塔,而当陆德的手,摸在翡翠塔上时,他神色僵住,那翡翠塔,竟奇异散发着一阵诡异的绿芒,不是很明亮,却绿惨惨的,让人看着就发瘆,陆德神色僵硬后,竟一闭眼直挺挺的晕倒在地了。
我愣住,什么情况,乐正秀这货在翡翠塔上面动手脚了?
紧随而至的,是不远处亮灯的病房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声音很惊慌,仔细一听,我忍不住错愕,陆贵仁出事了,似乎……是死了!
他怎么会死?之前驱散他脑中的黑气后,他的状态看上去很不错啊!
“牺牲品,由谁来拿翡翠塔都一样,他们都能达成目的。”
慕容烟淡淡的说,我一怔,她的一句话,给了我两个解释,翡翠塔不管落在陆德还是陆凯的手上,对乐正秀他们来说没有区别,他们同样能达成自己想期待的效果,或许也正是这样,乐正秀他们有些‘消极怠工’,没有跟陆德还有张老道死磕。
不过牺牲品又是什么,指的是陆贵仁吗……
不远处慌乱一团,刚才的惊叫声中,我分明听到有人在喊陆总没呼吸了,心跳也停了。
陆贵仁就这么死了?成为了所谓的牺牲品?
我不知道更多的内幕,但这一刻,却感受到了空气似乎开始粘稠,让人心底沉重,呼吸困难,一股令我极度不安和危险的气息,似乎在空气中沉淀酝酿。
我们走出后院时,整个世界仿佛徒然一静,没了一点声音,我忍不住又一次回头看去,身后的一幕令我永生难忘。
那座瑰丽的九层翡翠塔,散发的绿光更加强烈了,照亮了附近几米的范围,陆德昏迷在地,没有动弹,远处亮灯的房内,飘飘忽忽出现一道影子,而后茫然没入绿光中,我看的真切,那影子竟是……陆贵仁!
他神色茫然,没了商人的精明,双眼空洞,呆呆的飘到翡翠塔旁,站立不动。
那…是陆贵仁的鬼魂!我还没反应过来,九层翡翠塔的绿光猛然一收缩,而后归于寂静,只是转瞬后,翡翠塔内刹那冲出大量人影,每个都模模糊糊,神情呆板,毫无目的的围绕着翡翠塔飘飞。
远处传来一片刺耳的尖叫声,九个白生生胖乎乎的小娃娃飞进后院,见到翡翠塔,以及附近的游魂后,顿时饿慌了的野狗,看见新鲜的骨头,瞬间红了眼,冲了过去。
一片凄厉的惨叫声中,以及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此起彼伏,之前看着还很漂亮的九个小娃娃,化身野兽,红着眼珠,身体上鼓起大片恶心的青筋,疯狂的扑击翡翠塔附近的游魂,大口啃噬,眨眼间,翡翠塔周围就已断臂横飞,那些迷茫的人,一个个变得残缺不全,凄厉惨叫着,哭号着,却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被咬的血肉横飞的结局。
他们似乎无法离翡翠塔过远,那九个胖乎乎的小娃娃,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留情,如没有感情的野兽,贪婪吞噬着他们的血肉。
我看的手脚冰冷,头皮发麻,这TM又是什么情况?!
猛然抬头一看,我这才发觉,乐正秀身前不知何时,一字排开,整齐放着九个小小的头骨,他盘坐在地,念念有词,俊秀的面庞,在绿光的映照下,显得分外诡异。
“九子怨婴要真正成型了。”慕容烟忽然说,我不由一惊,她之前说过,九子怨婴不完整,这东西不好练,乐正秀也说了,这些小家伙不好控制,眼下……就是所谓献祭吗?
“陆家四百年沉淀下的魂灵,得到总要有付出,世上拿来的只给予不付出的好事呢?”
慕容烟疲惫朝前走着,幽幽话语让我头皮发麻,TMD,原来是这么回事!
之前陆贵仁还洋洋自得的提及翡翠塔,会保佑他们陆家财源广进,生意兴旺,里面有他们陆家的先祖保佑他们,感情是这么回事,不过……我确认陆贵仁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他陆家的祖宗,全变成别人的饵料了!
早先我还在腹诽,陆家这一家子,个个都是心机婊,没个好鸟,全都在互相算计,还在感叹小鬼头说的不错,贵圈真TM乱,没想情况急转直下,演变成这一步,真正的心机婊究竟是谁……
陆德、陆凯是,陆贵仁、孙雪诗也是,长生殿的人更TM是!连看似受害者的孙美美,也忍不住动心思想要坑陆凯,或许陆鸿是个智力正常的孩子,也会如此吧。
江湖凶险,人心险恶,古人诚不欺我,此时此刻,了解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心底的寒意更重,这人心,比之我曾见过再恐怖的场景,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雪诗一开始就把事情说的那么明白,是因为她已经计划好,除了她家的人,不会有活口了吗?
之后不管是陆贵仁,还是陆德、陆凯,都在相互算计,如有必要,对方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而一直藏身暗处的长生殿,则始终在静等‘收获’,顺道替孙雪诗扫除障碍。
如果陆德和陆凯知道了他们争夺的翡翠塔,还有这样一重内幕,或许他们就不会如此费劲心力了吧。
离开陆家老宅,我胸口那股压抑的感觉,总算好受一些,拿出手机看了下,我忍不住骂娘,怎么还是没信号?!
看看虚弱的慕容烟,我迟疑一下,跟犊子说,帮忙跑趟派出所吧,找个叫刘甜的刑警,跟她说这边出大事了,让她多带点人手,我留下照顾慕容烟。
“你们小心些。”犊子点点头,立即去找刘甜。
我跟慕容烟到路边想打车,奈何陆家的宅子在小镇边上,等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别说是车了,我有些心焦,慕容烟这会儿状态实在太差了,我又不知道她伤势如何。
我问她身体怎么样,慕容烟摇摇头说,没事,朝镇里走,不然九子怨婴完成后,他们缓过气,说不定还会来找。
我赶忙点头,想扶她,谁知慕容烟还是不让我扶,倔强咬着下唇,摇摇晃晃朝前走,我气结,这妞一天想什么呢?都这样了,扶一下都不肯!
“还想走!哪里走!”
刚到路边绿化带,我们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夜枭般难听刺耳的声音,我吃惊下,猛然转头看去,头刚转到一半,就呆住了,我的眼角分明瞄到一点锐利的寒芒,夹杂着劲风,眨眼从我视野内冲过。
我猛然回头,身前不远的地面上,钉着一只还在剧烈颤抖的箭矢,箭矢上染着乌黑的血,散发着难闻的腥臭,还刻着奇怪的纹路。
我没有感觉到疼痛,呆呆转头看向慕容烟,在她胸口,有个前后透亮的孔洞,但…没有血流出。
慕容烟望着我,眼神清澈透亮,没了疲惫,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凄然弧度,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她变了,原本穿着的羽绒服和牛仔裤,变成一身华贵艳丽的大红汉服,水袖翩飞,青丝飞扬,白皙精致的面孔,一如第一次相见,美得惊心动魄,可她在消散,她的身体,她的衣服,正化成点点微光,从我眼前不可抗拒的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