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典当行的禁忌,七年前我收了块诅咒我七年的死玉。

  她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从我眼前消失,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我呆若木鸡,大脑一片空白,失去思维能力。

  不,或者说,慕容烟的嘴唇在动,她想说什么,但却发不出声音……

  我明白了她在说什么,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我眼前消散,想伸手去触摸,手掌却只能触到冷风的弧度,只能睁着眼去看,看着她在我眼前消散……

  她,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来就没出现过……

  我呆呆在原地站了半天,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最终我是被口鼻喷出越来越浓重雾气唤醒的,心里仿佛缺了块什么,前所未有的空洞感,让我难受,恨不得伸手掏出心脏,看看到底缺了什么。

  猛然抬头,我的眼前已血红一片,我甚至可以闻到一股极为浓郁的刺鼻血腥味,但此刻,我对这血腥味,并不反感。

  不远处,站着一个老头,满脸橘皮和老年斑,他身上都带着股泥土味儿,仿佛刚从泥土里爬出的死人,或是半截身子已经埋进土里的尸体。

  我见过他,在小鬼头的记忆里,是他引诱小鬼头作恶。

  脑子里空白一片,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思考,什么也想不到,但此刻我还需要想什么?

  我死死盯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早该入土了,为什么还要留存于世,不!他应该魂飞魄散!一点痕迹都不留存于世才对!他为什么活着?他不该活着!

  我呼出的气前所未有的浓重,甚至比周围的雾气更重,眼前猩红的几乎没有其他的颜色,不知是眼里有水汽的原因,还是本就如此猩红,让我有了股失明的错觉。

  左手本能抬起,握紧,掌心传来皮开肉绽的灼疼,让我稍微有了些意识。

  我看到左手捉着一支箭矢,牢牢握着,在我手背,小鬼头咬牙切齿,面目狰狞,脸上涌现密布的粗大黑色血管,双眼不是白,也不是黑,是一片刺目的猩红,他面目扭曲,形同厉鬼,但在看着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木然抬头,看着对面的老头,他手中牢牢抓着一柄精致的弩,若不出意外,这两只箭,都是来自他的手笔。

  随手抛开箭矢,我一步步朝前走去,老头神色阴郁,惊疑不定的盯着我,似乎在琢磨我怎么抓住箭矢的,见我靠近,他神色猛然变得冷厉狰狞起来,伸手想要去摸什么。

  我木然盯着他,脑袋空空,本能促使我一把撕掉左手纱布,而后双手捏着奇怪的形状,我不知这是什么,但,无所谓,我只知道他会死!

  前所未有的血红视野,遮蔽了我正常的视野,但却让我看到了不同的东西,那形同土里爬出的老头,除了轮廓外,我看到他的头顶,以及双肩,闪烁着三朵青幽幽的微弱火光。

  “人有三把阳火,一朵在头顶,两朵在双肩……”

  “术能救人,亦能杀人,施术,莫忘本心,妄自滥用术者,法不容,人不容,天亦不容……”

  恍恍惚惚,耳边仿佛响起慕容烟的声音,我很肯定,慕容烟从未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有教过我这种话,但我却记得。

  “水部威雄吹凌风,激波搏水阴云浓;剪水使者宣灵通,化雨作雪成元功……变化灵光一刻中,敢有违令罪北酆!急急如律令!”
  我怒吼出声,声音大的不可思议,对面老头一怔,扭头就跑,念完,我抖手甩向那如死人般的老头,手上刚裂开的伤口,一串血如长了眼睛般,直奔那老头而去。

  做完一切,我没有任何思索,抬脚就朝他逃走的方向追。

  老头没跑两步,就被飞射出的血珠追到,血珠不偏不斜的滴在他头顶那朵青幽幽的火上,他逃离的脚步一顿,身体一震颤抖,那朵火苗,竟‘嗤嗤’两声,离奇的被浇灭了!

  他的身体徒然僵住,而后剧烈哆嗦起来,随后一头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了。

  我没有任何停顿的冲上前,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猛然扭头看去,一旁小巷有个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老太太,满面的岁月与疾苦之色,是个拾荒者。

  她望着我,眼睛睁得老大,浑身哆哆嗦嗦,我与她对视一眼,老太太猛然丢掉手里脏兮兮的尿素袋,尖叫一声‘鬼啊!杀人了!’,随后掉头就跑,状若疯狂。

  我冷眼看着她逃走的身影,扭过头,盯着倒下的老头,他身边,站着一道飘忽、模糊的人影,愣愣看着自己的身体,察觉到我的目光,猛然抬头,而后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不要…不要过来!你我无冤无仇,何必赶尽杀绝?”

  无冤无仇吗,我沉默着,脑中始终闪现着那支夺命箭矢,心中的暴虐与愤怒迅速升温,左手中小鬼头对着老不死的张牙舞爪,小眼与我一般,猩红无比。

  大踏步向前,手中结着别扭离奇的手印,老不死的浑身猛然一颤,瞪大眼睛,哆哆嗦嗦指着我尖叫。

  “是你…是你!你是那个人!你居然没死!!”

  老不死的之前还在旁边,没有动弹,不知道在憋什么坏水,他忽然间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再也没有任何犹豫,掉头就跑,速度快的离谱,两条干瘦的腿飞快前后摆动,眨眼就跑掉了。

  我毫不犹豫的就追上去,心底的怒火,让我迫不及待想要撕碎他,不留一点余地。

  奈何人如何能追的上逃跑的鬼魂,我怒急攻心,不肯善罢甘休,拼命的追着,小鬼头猩红的小眼看着我,一咬牙,猛然钻进我的手中,随后,我感觉到身体一冷,全身有些发木,我眼前的视野,愈发的猩红了,而后,我的速度提升了一大截。

  风声在耳边疯狂的呼啸,眼前景物急速倒退,我从未想过,人可以跑的这么快,快的如此不可思议。

  老不死的慌不择路,头也不敢回的直线朝前跑,似乎被吓慌了,竟然不知躲进陆家老宅,我拼命追着他,很快冲进山林,树枝不断拍打在我身上,我却感受不到疼痛,眼里只有在前面逃跑的老东西。

  我没有想任何问题,只有一个心思,抓住他!

  我不辨方向,不管距离,疯狂的追击那老不死的,直到脚下一空,老不死的身影瞬间从我眼前消失,天地疯狂的在我眼前翻转。
  天翻地覆的旋转后,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我仰躺在冷硬的地面上,愣愣看着天空,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眼前的红色不见了,随后袭来的就是排山倒海的疲倦。

  我不知道跑了多远,但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就算这样,我也感觉到不光是力量还是体力,都被抽空,没有残留。

  “慕容烟……”

  我呆呆看着天,老不死的早已不见踪影,在我前面是座四十度左右的山坡,不算陡峭,我是踩空从上面摔下来的。

  剧痛让我清醒过来,或者说我明白了根本抓不到老不死的。

  脑海中只剩下慕容烟三字,我死死攥着拳头,手在颤抖,心如刀绞,难受的想要大吼出声。

  人受到重创后,会凭空消失吗?

  这里没有雾,能看到城市里看不到的星空,远处的小镇,依旧沉在雾中,很奇怪,但我无暇顾及其他,慕容烟…真的死了吗?这怎么可能?遑论……她消失的也太离奇了!

  那不是幻象,真实的发生在我眼前,那支染着腥臭血液的箭矢,上面刻着古怪的纹络,它不断在我脑中徘徊。

  “长生殿!!”

  我忍不住怒吼,重重一拳砸向地面,鲜血横流,刺痛并没有让我冷静,我能感觉到眼睛烫的厉害。

  我红着眼,非常想去找些麻烦,好释放心底的燥热和愤怒。

  慕容烟……刚才忽然张嘴,在说什么,但没有发出声音,我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我不可能按照她的话去做,她让我走,不要去纠缠这件事,但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我呆呆在原地坐着,脑袋里空白一片,直到第二天天明后,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才慢慢回过神。

  没去接电话,直到手机不厌其烦的响起第三遍,我才拿出看了眼,是犊子打来的,我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怎么这么久才接,出什么事了吗?”

  我沉默一会,说,没事,犊子松了口气,在电话那头快速说,有些麻烦了,那边死了不少人,你最好快点回来,警察在找你,我们在那里的事情不好解释,现在这边乱成一团了。

  听犊子说完,我应了声,失魂落魄的朝小镇走去。

  站在慕容烟消失的地方,我呆呆看了很久,这里没有留下任何一丝痕迹。

  她真的出现在过我的世界里吗?亦或是,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脑补出的幻觉?

  我没有时间想太多,刘甜很快找上我,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到跟前就凑近低声说,做个笔录吧。

  我木然点头,大致说明了来这里的目的,我和犊子都是被孙雪诗雇佣来的,之后我听说,医院来的两个抬担架的人,精神失常了,两个壮硕的保镖,精神恍惚,身体极度虚弱,无法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至于其他人……全都死了。

  只有最强壮的活下来了吗……我听刘甜说完,心里更加压抑,张姐他们都死了,还有那个护士和医生,其他人虽然还活着,但他们或许会比死了更难熬,谁也不能肯定他们还能不能恢复正常。
  张老道不知去向,而我问起,刘甜也有意回避,没有提这个人,吴老头狗屎的活了下来,但却少了条胳膊。

  陆家四个孩子都没有意外,孙雪诗听闻陆贵仁的死讯,连夜赶了过来,她见到我时,脸色很难看,我冷冷盯着她,一句话也不想跟她啰嗦。

  “他们都活着。”孙雪诗说这句话的时候,意味不明,也不知她想指哪方面。

  我一语不发,良久,她拿出一张银行卡,淡淡说,卡里有五十万,我听美美说了,你没放弃她,陆鸿也被护住了,我拜托你的事情,你做到了,这是你应得的,警方那边我会替你解释一下。

  孙雪诗语调平淡,听不出感情波动,但陆贵仁的死,一定让她心情不怎么美妙。

  我盯着孙雪诗手上那张银行卡,感觉很扎眼,仿佛在无声的嘲笑我,我此时恨不得拿起银行卡,狠狠丢在孙雪诗的脸上,然后狠狠抽她几耳光才解恨,但我没有这么做,盯着孙雪诗的眼睛看了很久,我深吸一口气,拿过卡。

  和犊子扭头离开,我再也不想看孙雪诗一眼,这次的事情,和她有脱不开的关系,为了翡翠塔不‘旁落’,她不惜请出长生殿这种邪门的存在。

  张姐已经在陆家很久了,但她依旧为了事情不会外传,让她死在这里,张姐的死,法医初步鉴定是心梗,但我和孙雪诗,都明白她是为什么死的。

  “拿着。”我把银行卡塞进犊子手里,犊子一愣,张嘴要说话,我摇头说,你比我更需要,现在我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没有人再提及翡翠塔的事情,包括孙雪诗在内,但不出意外的话,除了陆德外,翡翠塔不会再出现在其他人手里。

  死了这么多人,还有人精神失常,这件事情如果外泄的话,一定会引起巨大的风波,但陆家大院一关门,里面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外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的,就算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

  刘甜忙完,又找上我,有些为难的说,你和你的朋友,这段时间尽量待在市里不要去外地,这次的事情,实在闹的有些大,警方随时有可能找你们问话。

  我木然点点头,犊子见我不对,皱眉问慕容烟呢,我身体一僵,低着头,没有回答。

  当天我们就回到市区,我回到房间,一处处仔细走过、看过,慕容烟的行李衣物不见了,之前她住的卧室内,床铺整洁干净,仿佛从来没有住过人,我发疯似得四处寻找,最终绝望的重重把身体里摔在沙发中,无论我怎么努力去找…却丝毫找不到哪怕一丝慕容烟曾经留下过的痕迹。

  她……真的不存在吗,一切都是我脑补出的幻境吗,是我太孤独了,所以才有了她吗?

  可我清晰的记得她的样子,她说过的一言一语,还有特意教给我的东西,我还清晰的记得,我绝望无助,想从山顶跳下时,她突兀的出现。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可她……存在过的痕迹在哪里?
  我失魂落魄,脑袋混乱一片,渐渐地,甚至有些区分不出现实与虚幻了,被困在陆家老宅的一天一夜时间,也逐渐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我开始莫名惶恐,开始疑神疑鬼,怀疑自己是不是忽然忘记一切,什么都不记得。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我蜷缩在房里,甚至不敢走出房门去弄点吃的。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我才被猛然惊醒,暂时从不安的惶恐中解脱出来,拿起手机看了眼,不是我很熟悉的人打来的电话,但却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是任子凯。

  我茫然接了电话,另一头任子凯快速低声说,刘哥,你别说话,听我说,那边事情有些眉目了,我听到一些消息,我这边还在忙,时间不多,简单跟你说一下……

  上次处理过学校的事情后,事情有些眉目了,被带走的那女人,说出一些事情,对冯老道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而我上次嘱托过任子凯,所以他私下给我带来一些消息。

  长生殿由来已久,他们行踪神秘,不时会出现在世人眼前。

  这个组织很可怕,内部人员稀少,而不时出现在外的,大多是外围组织成员,他们有着庞大的外围组织网络,长生殿的真正目的鲜有人知,而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外围组织,常年在外搜罗一些奇怪的东西,有的外围诅咒,则一门心思替长生殿网罗大量财富。

  任子凯说,长生殿据他所知,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不过长生殿为什么要搜刮那么多的财富,他就不太清楚了。

  好比当初的欢喜教,在朱天赫的操纵下,一面收罗财富,一面又运行着不为人知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真正目的却始终不曾暴露,由此,长生殿向来是神秘与邪门的代名词。

  他们行事不计后果,做过太多令人发指的事情,冯老道的事务所,同样存在时间悠久,但却始终无法彻底揪出长生殿的老巢,把他们一网打尽。

  可以说,长生殿的存在,向来是冯老道事务所的心头大患,但却无论如何也难以根除,那些家伙太过狡猾,实在很难对付。

  那个女人没有撒谎,她的确是长生殿外围人员,依照要求处理一些琐碎事务,而长生殿付出的报酬则是,在适当时机,复活她已故的亲人……

  这女人曾经接到长生殿的密令,要求她配合一个盗墓团伙,去取一些东西。

  当他们顺利找到地方,却发觉那里似乎并没有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但地方却没有错,据那女人所说,她对那座墓也并不是非常了解,只是隐约听说,墓主似乎是民国时期的人。

  那是个狠人,使一出现,就搅得四处天翻地覆,也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听说最后是被制服了,以极刑处死,并在墓中设下封印,想让那恶人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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