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我在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什么见了鬼的公开课。分开就是一个吃饱了撑的大少爷为了报复我骂他那句你全家都有病搞出来的破事儿。
人家说有钱就是任性，有钱算个屁啊。这年头，有权才是真任性。随随便便一个电话就让教育局长鞍前马后，让我们学校人仰马翻，让我这个当老师胆子都要吓破了。
我站在走廊里，站在这熟悉的地方，我确实是个老师，我也上过公开课。但这一刻，我真的感觉到了愤怒和无力。
他这是耍着我玩！
所以，宋梨会惧怕他。现在，我也惧怕他了。
在这个由大多数普通人组成的社会里，我们遵纪守法，我们按部就班，我们与人为善。我们可能会对社会现状不满牢骚几句，也可能因为各种的原因和身边的人有些摩擦。
我们对身边的人不满过，对社会也不满过。
然而，普通人有再多的不满也就只能停在字面意思上，极少数的垃圾人会报复社会。
陆仕卿或许不是垃圾人，但他滥用特权的行为和垃圾人并没有区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体制内再多一些这样垃圾特权阶级，趁早大家一起完蛋。
“陆先生。”我怒极反笑，“您费心了。”
“好说。”他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对我说话：“宋橙，我也会来。”
“行，那就下午见。如果没什么事，那我挂电话了。”我努力的维持着我的客气。
“再见。”他先挂了电话。
我收起了手机走到教室门口把代班的蔡老师喊到了门口，简洁的聊了几句，他便先行离开了。
“哇哦，我们的宋老师回来了。”我一进班级，高飞扬最先站了起来，他伸出双手鼓掌表示欢迎。
在他的带动下，同学们都跟着热烈的鼓起了掌。我特别看了一眼走廊靠窗的位置，孔文优也在鼓掌，但她并不敢看我。
我把下午要上公开课的事情在班上宣布了一下，学生们也是一片哗然。把要上课的内容告之学生后，我让先回了办公室。
一个上午的时间，我都埋头在办公桌前，为了我要讲课做各种准备。下午第一节课是试讲，王校长为了给我练胆，亲自坐阵试讲课堂。
面对台下黑压压的一片，我后背的冷汗真是一阵接一阵。一节课讲完，我感觉我的心脏都跳得不规则了。下课铃声响起时，想到很快就要真枪上战场了，我真特么的感到绝望。
“宋老师。”试讲完成后，王校长把我喊到了他的办公室。
“王校长。”我有点口干舌燥的。
“先喝点水。”他起身给我装了一杯温水送到我面前。
“王校长，是不是……讲得不太好？”我有些讷讷的问。
“不会不会，挺好的。”王校长笑呵呵的，“宋橙，我要跟你讲的就是，你不要紧张，千万不要紧张。刚才的试讲别的都没什么问题，就是整节课你的表情太过于绷着了，要放松，微笑，眼神放柔。你想想高局长对你殷殷期望，对吧。”
我要是想这个，我分分钟能倒在讲台上。
王校长为了给我做好心理建设，各种安抚，各种和颜悦色，甚至他都给我许诺，如果公开课能取得圆满，他争取再给我放几天假。
“宋橙，你想想，你是韦如庭同志的女儿，对吧。你母亲可是特级教师，你必须要相信自己，没什么做不到的。”王校慷慨激昂。
“王校长，我一定会努力。”一杯水喝完，我确实冷静了很多。王校长别的话我没听进去，但他说得没错，我是韦如庭的女儿。不管陆仕卿是不是滥用特权，我都不能丢我妈的脸。
离开王校长的办公室后，我回到了办公室。老师们都不敢围上来问我什么，因为怕影响我的情绪。万一捅出了什么篓子，那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下午第二节课时，高局长带着几个学校的老师就全部到了。我原本紧张的心反而慢慢的平静下来。
我这个人缺点很多，但我也有优点。遇到真的大阵仗时，我不怯场。第三节课的铃声响起来，我象从前一样向我的班级走去。
不同于试讲课，正式的公开课上，台下黑压压的那片有一大半都是陌生的面孔。我不知道陆仕卿在什么鬼地方，我也不想知道。班长喊完起立后，我迅速的在心中告诉自己：宋橙，如果这是一场盛宴，那么你就是唯一的女主角。不要怕，女主角是永远都不会死的。
“同学们。”我站在讲台上，微笑着看着班上的学生们，都在担心我紧张，我的学生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今天这节课可能和平常有一点不太一样。”我在讲台上走了几步，目光所到之处，我都投以鼓励的眼神。
我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后继续往下说：“这是你们两年多来第一次看到你们的宋老师穿着黑丝踩着高跟鞋站在讲台上的风姿，所以，你们要珍惜呐。”
学生们都忍不住掩嘴嘴轻笑，我打开了讲义夹。整节课，我行云流水，甚至连试讲课时出现的磕绊都没遇到过。
四十五分钟的课程，我的学生们在我的带动下，比平常更加踊跃的发言。下课铃声响起，我站在讲台那里，象我说过无数那么说：今天这节课就到这里为止。
教室里先是一片静默，紧接着是雷鸣般的掌声。我在掌声中出了教室，踩着稳健的步伐，我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下迈步，一直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我办公桌上那盆绿萝，那样生机盎然。我的手指开始无法抑制的颤抖，那股被强行压死在心底的紧张这会儿全数冒起来了。我试图端起水杯喝水，但我的手哆嗦就象中了风一般。
“宋老师。”有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缩回手慢慢的回头，穿着米白色格子衬衫的陆仕卿站在那里，他一张脸笑得灿若夏花。
“讲得还不错，很遗憾，我竟然不是你的学生。”他说。
87.
我要是有他这么个学生，那就不是英年早逝的问题了，我很可能早就被他折磨成了一个精神病。不过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我在发抖，我只想他能快点滚出我的办公室，我需要调整我的情绪。
当然，作为典型的红二代，他们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不用看人脸色。因此，他们大多数人也看不懂别人的脸色。
“宋老师，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个晚饭？”陆仕卿近前一步，语气特别好。
我想，他没玩死我是绝对不死心了。
“好。”我十分痛快的答应了，既然对我这么有兴趣，那我怎么的也得遂他的愿啊。
“七点，三江食俯。”他说了时间和地点。
“好。”我又应了一声，我只想快点打发他走，我的双脚也开始颤起来了。
“晚上见。”他伸出右手，比了个耶的手势后出了办公室。
我抱着我的双腿闭着眼养神。
公开课很成功的消息以雷霆之势迅速的扩散，我下班后，开始不断有亲朋好友给我打来电话。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郑月清给我打来了电话。
“宋橙，宋橙。”她连迭声的喊我，很兴奋的样子。
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她的消息了，但通过朋友圈我还是知道陈子和结了婚，新娘不是她。这段日子我自己过得焦头烂额的，也就没心情去管她过得好不好。
“小清，最近怎么样啊？身体好了吗？”我问道。
“好了啊。宋橙，听说你下午上了公开课，而且很成功。”郑月清说。
“你怎么知道的？”我真是奇了怪了，我和她的朋友圈几乎是八竿子打不着。
“子和告诉我的呀。”她笑嘻嘻的。
“不对，陈子和又是怎么知道的呀？”我真是晕圈了。
“你不知道吧，陈子和的老婆是附中的老师，她去听你的课啦。所以，我就知道了。”郑月清解释道。
信息量太大，我一下子消化不过来。
“宋橙，子和说想请你吃个饭，你什么时候有空啊？”郑月清问我。
“郑月清，你和陈子和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我感觉我的智商真的要不够用了。
“就这样呗，我也想明白了，对女人来说婚姻并不是唯一的保障。就象你，结了婚还不是离掉了。关键是要有钱，有钱才有安全感。所以，我不闹啦。”郑月清一副看破红尘百般通透的架势。
“你疯了。”我喃喃道。
“没疯，宋橙，我爱子和，离开他我简直活不下去。你可能不懂爱情，真爱一个人是无条件的包容，体谅以及理解。你能轻易和徐涛离婚，证明你就不够爱他。哎呀，说这些做什么呀，宋橙，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想我确实不懂爱情，但我不准备和郑月清辩论什么是爱情，也不打算赞扬她作为小三表现出的高风亮节。
“他请我吃饭有事儿吗？”我很不解。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估计是他老婆想认识你吧。我只是提前跟你打个招呼，子和肯定还会亲自给你打电话的。”郑月清道。
“你真是新时代的……”我说不下去了，“小清，回头再说吧，我现在要下地铁了。”
我回到家中时，我爸还没到家，我妈也知道了我公开课取得圆满成功的事情。
“大妞，你太棒了。”她张开双臂拥抱了我一下。
宋梨坐在沙发里仰头看着我，我妈放开我时，她笑了一下：“姐，你真厉害。”
“也没什么，其实也就是上了一节普通的课，只是被大家传得神乎其神的。”我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宋梨仍旧笑着看我，那眼神渐渐的变得有些奇怪，我和她对视了一眼，她转过头继续看着电视。
“妈，我不想出国了。”她突然说。
“为什么？”我妈愕然道。
“我觉得你把我放到哪里，我都不过是一个废物。”她漫不经心的语气。
“妞妞，你的情绪也太反复了。下午还在积极跟我讨论托福的事情，现在说风就是雨。”我妈有点儿生气。
“妈，我想搬出去住。”宋梨又冒出了一句话。
“你什么意思？”我妈脸色沉下来，“宋梨，你非得惹我生气才高兴么？”
我扶着沙发起了身，虽然宋梨只字未提及我，但我还是感觉出来了，她突然情绪反常是因为我。以前，我取得学习上和工作上的成绩。她会恭喜我，偶尔会自嘲说自己不象韦如庭的女儿。
我想，我今天又唤醒了她心底的自卑感。
我回了房间，收拾了一番，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多了，我爸已经回了家。我听到他在客厅里高兴的说我公开课成功的事情，他还说为了我的成功要好好庆祝一番。
我拎着包出了房间，客厅里，宋梨还窝在沙发里，她看起来在认真的看着电视。
“爸，妈，我晚上约了朋友吃饭。”我笑着说。
“我还说烧点好菜呢。”我爸有些郁闷。
“你明天烧给我吃，爸，妈，我走啦。”我边说边从电视柜上拿过车钥匙。
“妈，我也约了朋友。”我听到宋梨这么说。
我没有回头，出了大门，下了楼，上了车。坐在车上，我等了好一会儿，宋梨并没有下来，想来我妈拦住了她。
我启动了车子，慢慢倒出了停车位。我觉得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车子开到小区大门外时，我的手机提示有短信接入，我放慢了速度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宋梨说：宋橙，是你搬出去还是我搬出去？
我把手机丢到储物格，拐出路口，我一路沉默的往三江食俯而去。半路上，我接到了陆仕卿电话，问我到了哪里。
我告诉他很快就能到。
六点五十分，我到了三江食俯。停好车后，我拎着包往酒楼走去。经理模样的人等在酒楼门口，见了我，立刻迎上来，一路把我送到了包厢。
“宋老师。”陆仕卿站在包厢门口打电话，见了我，他立刻掐断了电话。
“我没迟到吧。”我淡淡地问。
“没有，我只是习惯早到。”他退了一步进了包厢，“百灵，宋老师来了。”
88.
我进了包厢，这才看到，一个小姑娘背对着我们站在窗前。她看窗外看得很出神，陆仕卿喊她都没有回头。
“百灵。”陆仕卿走到她身边，伸手扶着她的肩膀转了身。
“外面好漂亮。”小姑娘长得十分清秀，看起来大约十三四岁左右。莫名的，我觉得小姑娘脸上能看到一些熟悉的感觉。
我稳了一下神，走到了他们面前。
“这是宋老师。”陆仕卿对小姑娘温和得简直不象话。
小姑娘抬头看我，她的眼神很纯净：“宋老师，您好，我叫百灵。”
“你好。”我俯身，笑眯眯的看着她，“你长得真漂亮。”
百灵有些羞涩的笑起来：“可是，我很笨。”
“宋橙，坐下吧。百灵，你和宋老师坐一块。”一句话，陆仕卿两种语气。
我很高兴他作这样的安排，拉着小姑娘的手，我们坐到了座位上。
“你妹妹吗？”我忍不住问陆仕卿。
他瞟了我一眼，“嗯。”
虽然我已经猜到了，但从他嘴里证实，我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同样的爹妈，两兄妹的差异怎么会这样大。
陆仕卿把妹妹带来和我一起吃饭，我想，他这是想让我帮他妹妹辅导功课或者是做她的家庭老师吧？
酒楼的经理亲自来给我们点的菜，这次陆仕卿没有让我点菜了。百灵坐在我身边，规矩得就象幼儿园的孩子，无论是坐姿还是表情，她都一丝不苟。
“百灵，你觉得宋老师怎么样？你喜欢她吗？”酒楼老板出去后，陆仕卿倾身看着他妹妹。
百灵侧头看我，和我的视线交汇后，她又羞涩的笑了一下，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宋橙。”陆仕卿看着我，“既然百灵喜欢你，那回头我就给她办转学手续，她今年也该上初三了，你费点心思带一下她。”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该说：承蒙抬爱，十分荣幸！
可我想，这绝不会是什么好差事。
“这个……”我有点语塞，我想拒绝，但小姑娘真的很可爱啊。况且，我拒绝无效啊，他非要把百灵转学到三中，我一个老师根本就左右不了什么。
“就象对待你的其他学生一样对待她。”陆仕卿看着百灵，他的眼神里是兄长对妹妹真切的宠爱。
“好。”我点头。
一顿饭吃下来，百灵就喝了一小碗汤，吃了半碗米饭。陆仕卿让她多吃一点，她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坐着。
我怀疑百灵是不是遭遇什么特别事件，所以导致她的胆子特别小。只是，陆仕卿不说，我也不好问。
晚上八点半时，饭吃到了尾声。陆仕卿打了个电话，没多一会儿，就有人来接百灵回家。
“哥哥。”百灵看着陆仕卿。
“怎么了？”陆仕卿细声问她。
“我可以不那么快回家吗？”她问。
“不可以。”陆仕卿的语气是不容商量的。
“哦。”百灵明显的很失望，但她还是乖巧的起了身，顺从的走到了司机面前。
我虽然年轻，但这样乖巧漂亮的小姑娘，我有点母性泛滥。百灵不肯这么快回家，应该是家里呆着不怎么舒服吧？
看着百灵出了包厢，我半天都回不过来神。
“宋橙。”陆仕卿喊了我一声。
“啊，陆先生。”我回头看他。
“百灵并没有受过什么刺激，她从小就这样。”他大概看出了我的在暗自猜测。
“哦，挺好的小姑娘。”我有些尴尬。
他伸手从一旁拿过他的包，然后从里拿出了一个钱包。那个久违的钱包，我的钱包。
“还你。”他扔到了我面前。
我转手放进了包里，“陆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儿，那我先回去了。”
“好。”他痛快得很。
我拎着包起了身，直到出了包厢，下了楼，上了车。我才吐了一口气，感觉象是走了狗屎运。
陆仕卿把他妹妹放到我带的班级，是不是就代表从此以后他不会再为难我了？我想应该是吧，想到这里，我觉得心情真是愉悦得很。
我开着车回了家，下了车，上了楼，出了电梯，我敲门。
肖友同来给我开的门，“宋橙。”
我呆了一下，“你，你好。”我其实想问他怎么来了，自从上次他来医院看我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
拎着包跟在他身后进了客厅，我爸和我妈坐在沙发里，他们的面色不大好看。
“爸，妈，我回来了。”我有点惶恐，这是怎么了？
“大妞。”我妈抬头看我，灯光下，她的脸上有掩不住的疲色。
“这是怎么了？”我放下包走到她身边坐下。
“妞妞又离家出走了。”我爸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什么？”我惊呼，联想到她晚上发给我的短信，难怪肖友同来我家了。我爸妈给他打电话，以为他会知道宋梨的下落吧。
“她，她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拿出了手机，翻到那条短信递给了我妈。
“韦老师，我已经吩咐了几个朋友，一有消息我就会给你们打电话。”肖友同说。
我妈长长的叹气，“友同啊，让你见笑了。”
“韦老师，你千万别这样说。老话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肖友同宽慰我妈。
“一天顺心的日子都不让我过。”我爸特别难受的样子，“好不容易平静了几天，妞妞这孩子就又闹起来了。”
“爸，妈，她，她是怎么走了？”我问。
“我在厨房做饭，你爸回书房去查点资料了。等我饭做好了，一出来，哪里还有人。就带了几件衣服，估计带了点钱，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带。床头柜上放了一张纸条，说是走了。”我妈按着头皮。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妈，我有一种感觉，宋梨这次是铁了心了。除非她愿意回家，否则是找不到她的。
“我想她很可能会离开X市。”我说。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妈猛的坐直身体。
“不知道，我只是感觉。”我道。
“你们两姐妹啊……”我爸没有继续往下说。
“韦老师，你们不要太担心。”肖友同的安慰有点苍白无力。
坐了一会儿，肖友同接了个电话，说有事儿要先走。我爸送他到大门口，我妈撑着沙发起了身。
“大妞，我们到书房坐会儿。”
“嗯。”我也起了身。
我们进了书房，我妈关上了门。我先走到沙发旁坐下，我妈坐到了我对面，隔着一张并不大的茶几，我们都静默着。
“大妞。”我妈先开了口。
我看着她。
“如果说，如果这次妞妞回来了，你搬到我们城北的那套房子住好吗？”我妈话说得有点困难。
我点了点头，“嗯。”
“大妞。”我妈垂下头，“你是我亲生的女儿，你理解妈的选择吗？”
我又点头，“嗯。”
“大妞，妈只能对不起你。”我妈说这句话时，哽咽了。
“妈。”我特别特别害怕我妈哭，她哭了就代表她不是一般的伤心，“我理解你的选择，我也希望宋梨能好好的，真的。”
“妈也理解你的心情，这段时间以来，虽然你们姐妹相敬如宾，但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没有办法再恢复如初了。妈也懂，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就变得烟消云散，她犯的错对你来说是没有办法迈过去的坎。”我妈的泪水不停的往下滑落：“大妞啊，我真的很自责。作为一个教师，我培育了那么多的学生，偏偏没教好自己的女儿。”
“妈。”我起身走到她身边，抱住了她：“你不要哭，妈，你不要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听你的。等宋梨回来了，你和我爸好好和她谈，开诚布公的谈。就象我爸说的一样，宋梨底子并不坏。她只是受了别人的蛊惑，而且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来调整自己。”
我一边给我妈擦着眼泪，自己的眼泪又跟着往下掉。
“好了，我们都不哭。”我妈拿过纸巾盒，“还有一些事情，我想和你聊聊。”
“嗯。”我坐到我妈侧面的沙发上。
“大妞，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或者说猜测。”我妈面色凝重起来。
“是什么？”我的心“突突”直跳。
“你看从你发现你婆婆那事儿到现在，没多长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这些事情看起来都是合乎情理，但我总觉得事情不太简单。尤其是你被人冤枉举报，包括你接到匿名电话这事儿。王校长那边也查了，到底是谁举报的，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我妈看着我。
“妈。”我惊惧的看着她，这些我也是有感觉的。想了想，我便把徐宝滢的猜测也告诉了我妈。
我妈好半天都不说话，良久之后，她道：“大妞，这个星期，你就搬到城北去。”
我点头。
“最近那个陆仕卿还有找你吗？”我妈眼神犀利。
我的眼神避之不及，嗫嗫了一会儿，我还是把事情跟她说了，包括陆仕卿把他妹妹放到我班上让我带的事情。
“大妞，我对你有两点要求。”我妈很严肃。
“妈，您说。”我竖直了耳朵。
“第一，让自己沉淀下来，不要太快进入下一段感情。第二，不管你和妞妞之间发生过什么，她都是你的妹妹，基于这一点，我要求你和陆仕卿保持距离。”
“嗯。”我重重的点头，我妈的要求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
“去洗澡睡觉吧。”我妈起了身往书桌后走去。
宋梨这次离家出走果然是铁了心，她就象销声匿迹了一般。我爸妈在万般无奈之下，辗转通过关系找到了公安局的人。铁路，机场，都没有宋梨的购票记录。但这并不能确定她就还在X市，毕竟除了飞机和火车，她还有其他途径离开。
我原定本周搬到城北，因为宋梨迟迟没有消息，我又担心我妈的身体，于是我便暂时没有搬过去。
陆仕卿妹妹已经转学到了三中，送她来学校的并不是陆仕卿。王校长私下对我说，他说百灵就是一尊神，让我无论把神供好了。
对于这个要求，我真是诚惶诚恐。我是无神论，供不好神啊。
我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事儿，老师私下里还是会议论，但架不住我现在是学校的红人。当着我的面，也没谁敢来问我什么。
百灵来我班上的第一天，上了一节课后，我终于懂第一天见面时，百灵说我很笨不是谦虚了。
她每一科的基础知识都很差，但她又很努力，上课非常认真的听讲，作业也能够套着公式完成。但稍微转变一下题型，她的知识就会自动全部归零。
但我还是发现了她的优点，她有非凡的写作能力，她的思维甚至超越了我的阅读量所能够理解的范畴。有一回，我把她的作文带回去给我妈看，我妈对我说，这孩子非常有才。
生活平缓前行，除了宋梨一直没有消息，其他的都还好。陈子和请我吃的饭事儿，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并没有给我打电话。
大约是在百灵转到我们学校后的半个月左右吧，那天周五，办公室有个老师的弟弟新开了一间酒吧，嚷嚷着说开业大酬宾，让我们无论去捧捧场。
我本来不打算加入，但沈琳趴在我办公桌上聒噪个不停，我被讲她好烦躁，于是随口就答应了她。
下班后，大家都各自回家。我回家吃了饭，又洗澡换了衣服。我妈听说我要去酒吧，虽然没直接讲我什么，但她显得有些不高兴。
“妈，都是一大堆同事儿，我去去露个面就回来。”我笑呵呵。
“那你早点回来。”我妈还是不高兴，因为宋梨的事情，她对夜场十分反感。
我开着我爸的车出了门，还在家里时，沈琳就开始催我了。车子快到酒吧那儿时，肖友同给我打来了电话。
“宋橙，你在哪，我找到宋梨了。”他急促的语气。
“我在外面，你在哪？我马上来。”我问。
“XX路XX酒吧。”他又道。
“我马上就到，我正巧和我同事约了那间酒吧。”我说。
挂了电话，我加了车速，没几分钟。车子就停在了酒吧门口，我跑到酒吧门口时，肖友同等在那里。
我跟在他身后进了酒吧，七绕八拐后，他带着我来到一个卡座处。迷离的灯光下，宋梨背对我坐着，坐在她对面那个男人，瞬间瞎了我的眼。
肖友同也愣在那里，估计他看到的时候只有宋梨一个人。
“好巧。”我只觉得气血冲脑门，脚步就朝他们走过去了，“徐涛，宋梨，介意我坐下来和你们一起喝一杯吗？”
徐涛被我的声音惊得仓惶地站了起来，见我走到他们卡座前，他的表情活象被抓奸在床。灯光五彩斑斓，映得他一张脸跟调色盘一样。
“宋，宋橙。”他喊了一声。
我又看向宋梨，她也的眼中也有一丝慌乱，但她看起来还算镇定。我们的眼神碰撞后，她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酒。
“坐下啊，站着干嘛，你长得高啊。”我一屁股坐到了宋梨身边。
徐涛愣了一下，然后也坐了下来。
“来来来，我们姐妹俩都陪你一杯，这样你会不会尽兴点？”我端过宋梨面前的杯子举起来喝了一大口。
“宋橙，我们聊点事情……”徐涛有些吞吞吐吐的。
“是吗？宋梨，你来跟姐说说，你们聊点什么事情呢？”我侧头盯着宋梨。
她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卡座台面。
“你们这是干嘛呀？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我冷笑起来：“你们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前夫，大家都熟。说吧，让我也听听。”
“姐，这不关你的事儿。”宋梨的语气有些冷。
“不关我的事儿？宋梨，你说不关我的事儿？”我来火了，“那你们要怎么样了，才关我的事儿？”
“宋梨，那我先走一步。”徐涛一看势头不对，起了身就想走。
我蹭一下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我用力推了他一把，他没提防一屁股坐回了座位上。
“走什么呀，走去哪里？徐涛，你来说说，这段时间你们是不是都呆在一起了？你不是在上海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回家呢，还是专程回来看宋梨的呀？”我感觉我真的要被他们弄疯了。
“她就是来找我借点钱，你能不能不要想得那么龌龊？”徐涛也来火了，“要丢人你自己在这里丢，我没空陪你。顺便提醒你一句，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和谁一起泡吧，那是我的自由。”
仿佛当头一棒，我被敲得晕晕乎乎的，眼睁睁的看着徐涛再次起身，然后他从我身边擦，很快的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宋梨也起了身，我伸手拉她，她用力甩了我一下。我看着她走到拱门那里，肖友同扯住了她。
“宋橙。”肖友同喊我。
“我约了同事在这里，你帮我送她回去。”我机械似的说。
肖友同便拽着宋梨往外走。
我颓然的坐回了座位上，包里的手机一直响着，我只是呆呆的坐着。双眼胀得发涩，眼泪却一滴也流不出来。
我一直觉得我不算笨，可我现在真的理解不了了。徐涛和宋梨他们的脑回路怎么会这样的异于常人，他们到底将我置于何地？
我知道，我和徐涛离婚了。可没离婚前，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啊。还有宋梨，此前因为她自曝和徐涛睡过，我们姐妹间已经产了间隙。为什么现在还要和徐涛坐在一起喝酒？为什么要找他借钱？都是为了什么呀？
我一口气把宋梨没喝完那杯酒喝光，手机持续响着。
“哈罗。”清脆中略带点慵懒的女声传来，一个穿着黑色低V裙子的女人坐到了我对面。
小乖？见了鬼了，她怎么也在这里？
“我跟踪徐涛来的。”她笑着，但我总觉得她的笑容阴阴的。
“你有什么事儿吗？”宋梨那杯估计是鸡尾酒，后劲有点儿大，我感觉头胀得很。
“没事儿啊，来看看你伤心的样子。”她靠到座椅上，笑得一派清明。
“滚。”我低吼了一声。
“宋橙，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妹妹这段时间都住在哪里呀？”她翘起手指拂额边的头发。
“贱人。”我骂了一句。
“那也没有你妹妹贱。”她笑出声来，“她这几天陪一个老男人睡呢，结果呢，被人家老婆抓住了，痛打了一顿扔出来了。听说，就穿件睡衣呢。啧啧，你说丢人不丢人……”
我喝了一杯酒，本来就晕晕乎乎的，她这番话无异一把火，瞬间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操起面前的酒杯我就朝她砸过去了。
“贱人，自己当小三没资格评论别人。”我骂了一声后又抡起包朝她砸过去。
小乖瞬间蒙逼了，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挡住我的攻势，她开始还手。我们隔着卡座打起来了。
我们两个人差不多高，头发也差不多长，力气也差不多大。但我怒火比她旺，我劈头盖脸的揍了她几拳后，她尖叫了几声。
她吃了亏也发狠了，我虽然怒火旺，但持久性没她强。打了一会儿，我就敌不过她的狠劲了。脸上挨了好几巴掌，头发也被她扯得乱七八糟，我们从卡座里打到了卡座外。
这一架打得动静有点大，听到动静的都跑来看热闹。不过看热闹的都不怕事大，尤其是酒吧里闹事的，大家都觉得打死一个算一个。
“宋橙。”我听到一声惊讶的喊声，很熟悉的声音。
我在晕头转向中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拉开，我的头晕得更厉害了，晃得我连眼前的人都看不清楚。
“你看你，连个架都打不好，打得自己这么狼狈。”原来是陆仕卿，他说话时就松开了我，“来，我帮你一把。”
“放开我，你是哪里冒出来的王八蛋，松开。你算个什么东西，放开。”小乖拼命的挣扎着，奈何陆仕卿力气大，她挣不动。
“扇她。”陆仕卿笑眯眯的看着我。
“宋橙。”
“宋老师。”
我办公室的几个老师也挤在人群中，我算是丢人丢到十八代祖宗那里了。头发昏，脚发颤，我盯着小乖，她眼中的恨意那么浓厚。
我努力的想保持清醒，狠狠的推了一把小乖。推得太猛，她摔倒，我也跟着冲了出去，一头就扑到了围观的群众身上。
爬起来后，我拎着自己的包歪歪斜斜的往酒吧外走去。
“宋橙。”沈琳追出来了，“你不要紧吧。”
“让开。”我伸手拔开她继续往酒吧外走。
“宋橙，跟你打架那个就是那个小三吧。你为什么不狠狠的揍她一顿，要是我，非得打到她一命呜乎不可。”沈琳跟在我身边。
“长舌妇女士，麻烦你一边去。”陆仕卿也追出来了，沈琳被他推了一把，跌到在地上。
我走到我的车子旁时，陆仕卿挡在了车门前。
“喂，你喝了酒的，你这是想酒驾？”他穿着一条女里女气的紧身裤，暗红色的上衣。头发弄得有些怪异，说话的语气漫不经心的。
我看着他真象流氓。
“麻烦你让开。”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安静的呆一会儿，否则我很有可能在这大街上当场痛哭失声。
“算了，我送你一程吧。”他从我手里夺过车钥匙，“快点上车，我这边朋友还等着呢。”
我想我这个样子确实也开不了车，于是我伸手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刚要上车，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矮着身子上了车，那脚步声已经跑到了我车旁。
“阿卿。”急促的喊声。
我从车窗里望出去，一个穿着T恤的年轻男人站在那里，估计有什么急事儿。
陆仕卿本来已经拉开了车门，听见喊声他回头，“我送个朋友回家。”
“那边等着你呢，你回酒吧，我帮你送。”那男人语气很急促。
陆仕卿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又道：“我自己送。”
年轻男人退了一步，俯身看我，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惊诧。他打量我时，陆仕卿已经上了车，随即车子就启动了。
“你家住哪？”陆仕卿问。
我在想这个时候宋梨应该到家了吧？如果她到家了，我就不想回去。从包里掏出手机，我解了屏幕锁，八通未接电话，我回拔了肖友同的电话。
“宋橙。”他电话接得很快，“我已经送宋梨回去了，你在哪里？”
“我也要回家了，肖友同，今天谢谢你。”我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不是那杯酒的事儿。
“宋橙，我刚才看到你喝酒了。你在那里等我，我已经在路上了，我过来接你。”肖友同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我感觉我的眼泪马上就要下来了。
“宋橙。”他又喊我，“你暂时还是不要回家，宋梨正闹得凶，你到我家去吧，我姐在家，好吗？”
我确实没打算回家，但我也不想去他家，还是找个酒店住一晚吧。
“我去我朋友家，再见。”急急的掐断了电话，我的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开始往下淌。
“你到底去哪？”陆仕卿又问了一句。
“你开到最近的酒店就可以了。”我哽咽着说。
他看着数十米开外的一家快捷酒店，车子慢慢减速，没一会儿便停在了快捷酒店旁边的停车位上。
“你自己可以吗？”陆仕卿问我。
“可以，谢谢。”我双手捧脸哭得泣不成声。
陆仕卿下了车，我听到车门被甩上的声音。我难过得挠心挠肺的，手机一直在响，我不想接。
我发现徐涛出轨时，也伤心的哭过。但那时候伤心，我也只是对爱情和婚姻坍塌了信心，现在我伤心是我不但失去了爱情和婚姻，现在我连亲情都流失了一部分。
手机响了停，停了响，我的泪干了湿，湿了干。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我颤着手拿过了手机，肖友同一直在给我打电话。
“喂。”我抽噎着。
“宋橙，你在哪里？”他十分焦急，“我已经到酒吧门口了。”
“我没事儿，你让我一个人静会，好吗？暂时不要给我打电话。”我的泪水又开始往外冒。
肖友同沉默了一下，“好，有事儿随时给我电话。”
我挂断了电话，拿过纸巾盒，纸巾还没扯出来。车门就被人拉开了，紧接着我就被人扯下了车。
我吓得手脚都软了，拉着我的人将我扶稳，陆仕卿去而复返。
“为什么要哭？”他单手按着我的肩将我抵在车门上。
我被他的举动惊得忘了反应，灯光下，他看起来十分生气。我搞不懂他到底在跟谁生气。
“不关你的事儿。”我伸手想推开他。
“我问你为什么要哭？”他干脆将我死死的压在车门上，一双手按住了我的手。
“跟你没有关系。”我哭了一场，心里并没更好受一点儿。他还这样激我，我瞬间就又炸了，推又推不开他，恨极之下，我抬脚用力往他跨下一顶。
他完全没想到我会这样反抗，那一顶估计是正中要害。他的表情一下变得很痛苦的样子，抓着我的双手也瘫软松开了，整个人都靠到了我身上。
“你起来。”我有点害怕，也不知道是不是给他顶坏了。
“宋橙。”他的声音颤得厉害，重新抓住我后。他狠狠的扭住了我的手腕，然后他用力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我被他用一股蛮力摔到了后座上。
我的头撞到另一边的车门上，头晕得更厉害了，想翻身坐起来时。陆仕卿已经上了车，他伸手将我拽起来。
我的上衣一下子就被他撕掉了。
“你不要这样。”我吓得赶紧拉衣服，“陆先生，你不要这样。”
他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我怀疑是不是脱臼了，要不然为什么那么痛。
“我不要道歉。”他嘴角扯起一丝冷笑，“我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坏的，本来，我觉得你是百灵的老师，我可以在你面前装个好人。现在看来，你不怎么领情。”
“陆，先，先生。”我困难的发音，快痛死我了。
“现在我问你，为什么哭？”他第三次问我，捏着我的力度稍稍松了一点点。
“伤心。”我吐出了这两个字。
“因为谁？”他又问。
我不想说，他加大了力度，“我问你因为谁？”
我感觉我可能要死在他手里了。既然要死在他手里，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我的糟烂事为什么要告诉他。
“被你前夫抛弃了？”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还是不说话。
“宋橙，我最讨厌你这一类人知道吗？永远遵从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做人道理。遇到点事情除了哭你还会做什么？哭什么？哭有什么用？”他松开了捏着我下巴的手。
“跟你没有关系。”我抓着衣服，厌恶的看着他，“陆先生，做人的道理不需要你来教我。而我，过成什么样也都跟你没有关系。现在，如果你想弄死麻烦你快点。如果，你还不想弄死我，麻烦你滚下我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