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jm2152192 时间:2015-04-08 15:11:00
等今晚的更新
————————
马上就来更新,稍等片刻。
“这倒奇了,难道王寅是你唆使去的?否则你如何知道他想偷什么?”朱勔道:“不是,他跟我可没关系。我没笨到派个贼偷去皇宫的地步。”
钟耀南道:“那为何找我?”
朱勔背着手踱了几步,道:“皇宫里和京畿重镇的布防卫戍,皆由殿前司都指挥使‘袁信陵’所辖,他与其前任高俅,也就是现在的高太尉,均为圣上嫡系,但我曾与其面谈过几次,觉得此人颇有野心。我要你找的那本书叫做《万石图录》,乃官家至宝,就藏在皇宫某处,故而袁信陵奉旨派其手下韩望遥,领精兵强将守卫皇宫,设下天罗地网,即便是贼王,去了也是找死。但袁信陵和韩望遥,却不知圣上要他们守卫的,其实只是一本书。这个秘密,整个皇宫内,恐怕只有圣上一人知晓,连蔡相都不清楚,所以极欲暗中探查究竟。”
钟耀南奇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皇帝佬儿亲口告诉你的?你替官家办事,征花石纲,捞足油水,怎么临了反而想起偷皇宫的东西?这不是吃里扒外,狗咬主人吗?而且你发迹,是靠蔡相一手提拔,这什么万石图录,你知道,也不告诉他?”
这串话仿如连珠炮轰出来,朱勔强忍心头火,道:“你个兔崽子,脑筋倒是挺灵光。既然这么聪明,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宦海仕途,没有永远的嫡系、死党,只有永远的权势、利益,今日蔡相能提携我,明日他也能把我卖了,况且你以为他提携我是好心肠做好事吗?他不提我,自会有别的人来提我,还不知到底是他帮我,还是我帮他呢?所以,你要在朝廷站住脚,得有自己的长物,有些东西,既是秘密也是利器,必要时还能保命,怎可轻易告诉别人?”
“你让我去抢皇帝的东西,万一我力有不逮,被那个什么袁,什么韩的抓住,把你供出来,你就不害怕吗?”
朱勔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道:“钟芳南在我手里,她是世上你唯一的亲人,你能不要命地找我报仇,我就不信你能舍下她把我供出来。况且虽然你移石术威力惊人,但我不会让你硬闯,只在查明后,最后关头拿走《万石图录》时,才可能需要你的异力,逃出皇宫。”
钟耀南皱眉思索许久,抬头问道:“这本书到底是写什么的?为何这般宝贵?”
朱勔道:“你没必要知道这本书到底奇在何处,也无需清楚为何我会知道此书。你只要考虑下这笔交易,如果同意的话,我现在就让你和姐姐相见,明日安排你进宫。除了偷书之外,还得给我查清楚,王寅到底是谁派来的。”抬头负手望向月亮,“一定还有股势力,在虎视眈眈。”
“假如我真找到了这书,但遇到侍卫时,移石之力也像今天这般陡然消失,那如何是好?只能束手就擒了。”
朱勔阴笑着摇头,道:“普天之下,除了我,没人可以让你的异力消失。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圣上之所以要征花石纲,与此书有莫大的关系。所以,要是深究起来,你们钟家的仇,应该算到这本书上,而不是我。”
钟耀南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头不语,沉默片刻后道:“我答应了,快让我见我姐。”
朱勔大喜,道:“好!我说话算话,只要你能将此书从皇宫带出,并且安全秘密地交给我。从此你与你姐,便能安稳度日,我绝不追究,你若仍想报仇,也大可过来,只不过呢,”冷笑两声,“你也看到了,遇见我,你可是什么本事都使不出来的。”
“废话少说,赶紧带我姐来。”
“嘿嘿,做生意,还是把该说的都讲清楚为好,不急在一时三刻。我劝你得做好夺书出宫时,与韩望遥所率侍卫恶战的准备,不过你有移石之力,应当能够全身而退。”
两人来到西侧中部的一间阁楼,楼外四周均有兵士把守,走到门前,朱勔停下脚步,道:“你姐姐就在楼上,我就不上去了。有话赶紧说完,明天还得赶路进京呢。等事成之后,有的是时间。”
钟耀南迫不及待地推开门,一溜小跑赶到楼上,但见一名女子婷婷立于房中,淡施粉黛,云髻上插着一支玉钗,也正朝钟耀南怔怔看着。
对视片刻后,那女子喊一声:“小南!”钟耀南亦认了出来,喊道:“姐姐。”两人相拥而泣。姐弟俩相差五岁,钟芳南此时二十年华,看着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的弟弟,哽咽着道:“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用手轻抚钟耀南的额头,破涕为笑,“那时候,你还没我高呢!”
钟耀南欢喜地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道:“姐姐,这两年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又会在朱勔府中?”
钟芳南用手抹了抹眼角,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叹道:“我们钟家的丫鬟和女眷,大部分都被卖到其他达官贵人府上为奴婢,有些则卖到了勾栏里。可朱勔见我后,却动了花花心思,欲纳我为妾。姐姐决然不从,几次三番寻死相逼,他终于无可奈何,却仍不死心,是以将我禁锢在这里。”
钟耀南听得怒火涌起,不由展开双掌,可立马想到自己此刻移石之力全无,只得强压住,问道:“姐姐,我这两年跟着高人学了很厉害的法术,本准备来报仇,可遇到朱勔狗贼之后,却什么本事都使不出来,这才被他逮住。我师父当年本有机会杀了这厮,可到最后关头,也是这般情况。你在朱府中待了有些日子,可知他到底有何神通?”
钟芳南道:“我听丫鬟们偶尔提过,当年朱冲只是咱们苏州城里的狗皮郎中,一日却机缘巧合,救起了一名江湖术士,名叫‘左常’。左常后来传授其诸般本事和医术,接着父子两人攀上蔡京,便就此发迹了。”
“左常?这人没听说过啊。”
“是啊,这些事情下人们也只知道个皮毛,内里的具体情状,大概也就只有朱勔自己清楚了。但左常授其父诸般异术的事情,倒十有八九是真的。”钟芳南停顿了片刻,开始问弟弟这两年的事情,钟耀南一一告知,最后说到朱勔以芳南为人质,逼迫自己去皇宫偷书,两人都沉默下来。
这时,朱勔上了楼来,看着姐弟相对而坐,钟芳南脸上满是忧虑之色,便笑道:“你不用担心,凭你弟弟的这身本事,皇宫里没人能拿得住。他小小年纪,就天大能耐,你该高兴才对啊!”
钟芳南侧过脸去,缓缓道:“反正我只告诉你,如果耀南有个三长两短,我是决计不活了。”朱勔摇摇头,只道:“好了,天色已晚,还是让钟耀南早些休息,明日我还得安排人送他进京呢。”
钟耀南道:“今晚我就住姐姐这里,别处哪儿都不去。”
朱勔板起脸来道:“别把客气当福气,给你几分颜色便要开染坊。要是逼得我让楼下的兵士对你动粗,当着你姐的面,这可不太好。”
钟耀南极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念念不舍跟姐姐告别,然后缓缓离去。朱勔将他领进一间屋子,指着床上放着的一套衣裳,道:“今晚你便睡在这里,明日换上这套行头。引你进京的人自会在路上与你说明诸般事宜。”说完便兀自走了。
钟耀南只觉怪异至极,小声自语道:“这狗贼就不怕我忽然恢复异力,夜里再找他算账么?”同时暗自运气,却发现仍然不行。灰心之意涌遍全身,垂头丧气地躺到床上,耳边响起师父石泰的话:“任何人都不可轻信……若要找朱勔报仇,定要先小心探明其底细,决不可贸然行动。”又想到薛式在罗浮山下临别前曾说:“但你涉世尚浅,还不知人心之险恶,远大过任何神力。”立马懊恼至极,咬牙切齿道:“夏敏那个小娘皮,以后莫要再被我撞到,否则一定叫她后悔她娘把她给生出来!”但转念一想,“虽然事没成功,打了草惊了蛇,但好歹无意间找到了姐姐,这倒真是上天庇佑。两年过去了,姐姐似乎容貌无甚变化呢!还跟那时候十八岁时差不多。”
想着想着,便去寻了周公。一觉天明,听到外面鸟雀叫得甚欢,钟耀南醒来后头一件事,便是再次尝试内丹功和移石之力,怎奈心灵躯体仍如朽木枯枝,半点反应也没,当真怪异得离奇。
换上一身侍卫服,腰束銙带,脚蹬皂靴,身侧插一柄乌鞘单刀,真是英气胜吕布、貌容赛潘安。钟耀南对着铜镜边整饬边寻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今天有把柄捏在你手里,又技不如人,便不与你计较,保住自己与姐姐的性命再说。但总归要有那么一天,须得让你血债血偿!”虽然对朱勔恨得能咬碎牙齿,不过想到寻着了姐姐,心头便仍不自禁流出一股欢喜。
这朱勔确实颇不同于常人,对于钟耀南这个一心想杀他报仇的敌手,竟是和颜悦色,早点也备得丰盛,倒像是对待自己亲戚家的孩子一般。而且朱勔此时的年纪也不过才三十几岁,摆出一副自家大哥的模样,杀了别人父母,诬陷查抄了别人家产,还能惺惺作态到如此地步,古今少有。钟耀南嘴上啥话不说,只顾吃饭,但心里早就将朱勔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拾掇妥当,出了朱府,一名武官带着三名随从,已经等候在外。除了四人各自的马匹,赤兔竟然也在。看着钟耀南惊喜的模样,那名武官道:“小兄弟,这马着实不错,今早我刚从你下榻的福临客栈牵来的。”说着,又指指马背,“你的行李也从客房里取来了。”
钟耀南抚摸着马脖子,道:“你们究竟什么本事,一夜之间,全都摸清了?”
那武官笑道:“苏州城就这么大,客栈就那么几家,即便派人全都去查一遍,也不消多久。这点本事都没,哪里还能吃公门这碗饭呢?咱们上路吧。”
钟耀南点点头,翻身上马,一行五人就此离启程。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钟耀南见那武官虬髯孔武,气势不凡,便问道:“这位大哥,还没请教尊姓大名,你是朱勔的部下么?”
那武官道:“什么尊姓不尊姓的,我叫崔五魁,生下来时爹娘想我以后能读书中举,所以取个名叫五魁,可我哪是那块料?”
钟耀南笑道:“你现在跟读书中举也没什么差别,反正都是官老爷。”
崔五魁转头道:“这话可错了。咱们大宋自太祖开朝以来,一直重文轻武、以文抑武。武官虽是官,但怎么能和文官比?武官见了同级文官,还得行礼。但凡有点本事的,谁做武官呐?街上卖豆腐脑儿的,都比我强。”
这时,身边一个随从道:“五爷,您这玩笑开大了。武官再不济,也是官,我们几个不还都仰仗您嘛。五爷经常去喝花酒,可宝井街上卖豆腐脑儿的杨四,恐怕这辈子都没逛过青楼吧?怎么能说您不如卖豆腐脑儿的呢!”
崔五魁一听来了精神,两眼一瞪,道:“可那杨四儿逍遥自在啊,每天收完摊儿,想赌钱赌钱,想泡澡堂子泡澡堂子,虽然没什么钱去寻姑娘开心,可至少用不着受气憋屈吧?哪天心情不好了或者身体不舒服了,连摊子都不出,你还真没辙,谁让全苏州就属他家豆腐脑儿最香呢?”
寻常人若能混个一官半职的头衔身份,不要说正儿八经的文官或武官,哪怕只是在衙门抄书的,那是吹牛都来不及吹,可眼下这位崔五爷,论级别可能还不低,却自嘲不如卖豆腐脑儿的,钟耀南觉得这人实在有趣至极,便道:“听五爷您的口气,似乎受了不少冤枉气,憋屈得很呐。”
崔五魁张口就骂:“奶奶的,你不说也罢,一提这茬我便来气。就说最近一件事,上个月‘范经略’突然想吃豆腐脑儿,大早上的便让我派人去买,”用手指指刚才说话的随从,“喏,我就是让他去的。谁知那天杨四个鸟人,前一晚上赌钱输大了,一气之下早上便没有出摊,结果当然豆腐脑儿没买到。我便去跟经略相公说明,谁知劈头盖脸就被一顿好骂,那话真是难听,说我连碗豆腐脑儿都买不到,还能干什么事?最要命的,还是当着我几个部下的面,半点颜色都不给我留。小兄弟,你倒说说,我这押监是不是还不如杨四那卖豆腐脑儿的?”(注:经略,即经略安抚使,宋朝时高级军政长官;押监,武官职。)
钟耀南有些义愤填膺道:“这个什么经略相公未免欺人太甚,我若是大哥你,决计也受不了这种气!早就他妈的一拍两散,甩手走人了!”
另一随从道:“毕竟是小孩子,说话当真任性。这年头有个吃饭的营生,怎舍得因为受气便不要了?五爷押监的位子,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
崔五魁脸上肉一横,露出凶形,道:“区区押监,老子还真看不上眼。堂堂八尺的汉子,到哪儿吃不到肉?喝不到酒?那姓范的莫要把我惹急,否则我管他是经略相公,还是什么知州,一刀结果了他,就此落草,占山为王,岂不比受他冤枉气强上百倍?”
钟耀南道:“大哥息怒,为他几句屁话,还不至于闹出人命。大不了就去他奶奶的,不干了便是。对了,如此说来您是安抚使司的人,怎么会受朱勔派遣,来护送我呢?”
崔五魁盯着钟耀南,奇道:“你是朱勔的亲戚,这还要问我么?”钟耀南怔住了片刻,道:“我可不是他的什么亲戚,与他没什么关系。”
崔五魁道:“那倒是奇怪,张经略说朱勔有个亲戚,托了门路,在殿前司谋了个职位,因此让我来护送,并且转调公函也让我一并送去。”
钟耀南道:“这是真的,但我并非他的亲戚。”顿了片刻后,“张经略如此买朱勔的账么?朱勔的事,也能让安抚使司派人护送?”
先前一直未说话的随从道:“小兄弟,朱勔的这个应奉局,可是现今头号肥缺,虽然无有兵权,但地方上哪个官员敢得罪?巴结都来不及呢!应奉局的事,就是圣上的事,谁敢得罪,朱勔便可寻个由头,说你阻碍征收花石纲,那你就是阻拦圣上,即便官家最后能查清楚,但被他这么一闹,你升迁也就基本没什么戏了。”
崔五魁接话道:“是啊。范经略论官阶可比朱勔高,但你说朱勔来找他办件事,要替你在殿前司谋个职位,范经略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钟耀南挠挠头,道:“朱勔到底什么本事?能让官家对他如此信任,以致敢于胡作非为?”
崔五魁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以为只有我才敢口无遮拦,想骂便骂。现在看来小兄弟你,也是个胆肥的,朱勔替你谋位子,你还说他胡作非为,嘿嘿,倒也好笑。”
几人由着马儿慢慢颠走,也不着急,一路说笑,只有到了旷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时,才策马狂奔一阵。
这日,进入到宋州地界(今河南商丘),眼看下一站没多远便可至汴京。几人便来到一家酒店,准备吃饱喝足之后直奔都城,刚坐下点完酒菜,忽听得外面阵阵喧哗。钟耀南伸着脖子朝外瞅去,但见不远处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似乎有大热闹。
崔五魁一看来了精神,立马起身,道:“我去看看。”说着,抬腿就走。钟耀南一路上闷得慌,好容易碰着这事,哪有不去的道理,忙道:“我也去。”
两人便出了店家,朝人群赶去。走到近处,好家伙,端的是大阵仗——约莫十几个强人,均裹着头巾,一部分持铁棍,另外的持刀,正在一家金号前,与官兵厮杀。旁边停着一辆马车,另有数匹骏马栓在一旁。
街上胆大的百姓,就在四周驻足观望,胆小的妇孺则躲到两边店内房前偷瞄,神色紧张。
官兵人数不多,看样子比那伙强人多不了几个,而且弱势明显,眼看就要不敌。崔五魁抓住前面一个围观的老头问到:“老汉,这是怎么回事?”
那老汉道:“这伙人是强盗,要抢‘盛和金号’呢,金元宝、首饰等都已经抢上了马车,没来得及撤,官兵便已经赶到了。”
崔五魁奇道:“宋州好歹是陪都,毗邻京城,也算的是天子脚下,这儿也有人敢当街抢掠?”
旁边一个汉子,双手抱在胸前,不以为然道:“强盗抢劫自是挑富裕之处,宋州乃太祖龙兴之地,又是陪都,繁华不差于汴京,你看这条街上,酒楼林立,金号银楼玉铺,比比皆是,当然总有些不要命的想在这里犯事。”
眼看着官兵孱弱,谈话间又被击倒几个,而那伙贼人竟是一个没少。崔五魁看得心头火起,拨开前面围观数人,便欲拔刀上前。
正在这时,旁边一座酒楼上,忽然飞下个人影,直接落入兵匪当中。但见此人头戴四带巾,拖一杆红缨枪,身穿棕褐袍,身形健硕如豹,在兵匪中穿插数回,枪花闪处,登时戳翻三五个强盗。
人群中便立马有人喊起好来。
崔五魁见有人抢了先,心下焦急,骂道:“奶奶的,五爷在此,你抢什么?”说着便跳进场内。那棕袍汉子见有人跳将进来,一时分不清敌友,便暂时不理会,将身形移到西北角。
崔五魁身长八尺,虬髯虎眼,猛一看铁塔也似,又如天神力士下凡,甫一入场,连刀都不用,便直接以躯体撞飞两名马贼。俗话说“一力降十会”,单凭崔五魁这身力拔山河的气力,不要说寻常练家子,即便高手也难挡其威猛,更何况他还是多年习武的武官。杀进当中,崔五魁举起钢刀,朝着马贼便劈,如同砍瓜切菜般,霎时又放倒数人。
马贼一共也只得十几人,被那棕袍汉子和崔五魁两人联手,眨眼的功夫,就杀得精光。围观的百姓,看得真是目瞪口呆,本来还聒噪无比,及至此时马贼死伤殆尽,竟都惊得鸦雀无声了。
崔五魁啐了口吐沫,转身准备走出来。这时地上躺着装死的一名马贼,却从其后面偷偷举起刀,猛地便朝崔五魁小腿砍将下来。
钟耀南惊得大叫:“小心后面!”但说时迟那时快,等喊出口时,刀锋早已没入腿中。钟耀南吓出一身冷汗,整个人怔在那里,实在没料到会有这一幕。
人群中也跟着发出一阵惊呼,可接下来,人们却难以置信地发现,刀刃虽然横着砍过了崔五魁的小腿,但他却仍然好端端地立在原处,而旁边原先停着的那辆装有金元宝和首饰的马车,却轰然侧翻于地,众人目光瞧去,竟发现右边的车轮一分为二,像是被砍断了一样。
崔五魁嘴里骂一声,转身抬脚踩向那马贼的脑袋,登时如皮球爆裂,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钟耀南飞奔了过去,来到崔五魁身旁,盯着其小腿,吃惊地指着道:“我明明见那刀身没入你的腿中,怎么一点没伤着?”崔五魁哈哈大笑起来,道:“若是没几下子,怎敢只带三人护你进京?”
那棕袍汉子提着红缨枪走了过来,抱个拳道:“这位兄弟端的好本事,莫非精通‘祝由术’?”(注:祝由,最初为上古时期的官职名,后衍化为祝由术,是古代中国较有影响的一种方术,详见后文。)
崔五魁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这时,围观的群众被遣开,又有一大队官兵赶到,及至百姓散去,一名兵士走了进来,对着三人道:“都虞侯有请三位。”
崔五魁一听,奇道:“哪个都虞侯?”
小兵道:“殿前司都虞侯,韩望遥。”
这下,崔五魁与那棕袍汉子均是一惊,不及细想,便拉着钟耀南跟着那传令兵过去。
三人走到队伍外侧,一名武将身着银色铠甲,胸口膝盖处均为兽面护具,脚穿虎头血口样战靴,头上戴着三山束发冠,腰挂鲨皮刀鞘,正凛凛坐于骏马之上,马背左侧插一张柘木雕弓,右侧则是装满羽箭的箭袋。
传令兵引三人来到马下,想必此人便是殿前司都虞侯韩望遥,他也不下马,道:“刚才我都看见了,你们两个身手不凡,报上名来。”
那棕袍汉子拜道:“小人林冲,汴京人氏,准备前往江苏贩点丝绸,才行到此处,恰遇强人劫掠,看不过去,因此出手。”
崔五魁拱手道:“下官乃‘两浙路.经略安抚使司’范经略的部下,姓崔,名五魁。”
韩望遥听到此处,轻道:“哦?你现任何职?”
崔五魁道:“押监。”
韩望遥微微点头,道:“你是范经略的部下,是要进京吗?怎么还带着个孩子?”
崔五魁脸上露出一丝憨笑,道:“说来也巧,范经略相公便是着我进京找您的,不成想在宋州碰到了。这里有范经略亲笔信件和公函。”说着,从怀里掏出文书,交给那名小兵,然后递到马上。
韩望遥拆开文书,看了一会问到:“就是这个孩子吗?”
“正是。”
“他都会些什么本事?要知道禁军八十万,能进大内的侍卫只有两千人,殿前侍卫仅七八十人,那可都是真正的万里挑一,我看你崔五魁和林冲,到我这里来还差不多。”
崔五魁道:“不过,范经略的意思是,想替他谋个殿前侍卫的位子。”
韩望遥笑了笑,道:“绝无可能。这孩子,论个头体格还不错,可以勉强安排当个禁军,但大内侍卫进不了,殿前侍卫更是痴人说梦。”
钟耀南寻思:“如果进不了殿前侍卫,就没法替朱勔打探到万石图录,姐姐也就救不了。无论如何,也得想个法子叫这都虞候安排我进去。”便道:“人不可貌相,我年纪虽然不大,你们看来还是毛头小子,但我会的本事,恐怕不是万里挑一,而是十万、几十万里挑一。”
韩望遥冷笑道:“若不是有范经略的书信在此,就凭你这句话,本将便已经叫你人头落地了。”
林冲上下打量了钟耀南一番,道:“都虞侯息怒,不如让这少年施展一番,说不定真有些本事。”
“有什么本事便使出来吧,让本将开开眼,看看几十万里挑一的本事是什么样?”
钟耀南转头朝四周看了看,恰好盛和金号门前有一对石头狮子,脚踩绣球,便信步走去。及至跟前,两手分别从狮子身下伸过,装模作样使足了劲,其实暗使移石术,最后大喝一声,两只石头狮子便起了身,被钟耀南一手一个,朝韩望遥这边提了过来。
在朱府时,移石之术莫名巧妙便消失无影,可是自从那天与崔五魁等一道出了苏州,钟耀南便寻机暗试,发现不管是内丹亦或移石,都已恢复如初,是以此时才敢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
但因为想进皇宫,钟耀南不敢完全使出移石神力,担心过于骇人,反而坏事,否则早就原地不动,双掌一伸,那对石狮子便自己飞来了。只是若让他们见识了那等本事,恐怕谁也不敢招他进大内,故而只能装作是力大无穷,硬生生提起来的。
果不其然,林冲、崔五魁、韩望遥三人见状,均被惊得目瞪口呆。但三人所惊不尽相同,林冲、韩望遥惊的是,如此神力,世所罕见;而崔五魁其实也有这般神力,但他的神力并非移石,而是实打实的气力,所以他惊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气力就达到这个地步,暗忖:“我虽然自幼便力大无穷,但像他这般年纪时,也不能一手提起一个石狮子,成年后才能如此。这小子,当真奇了。”
【更正】
上文倒数第四段更改如下——
钟耀南转头朝四周看了看,恰好盛和金号门前有一对石头狮子,脚踩绣球,便信步走去。及至跟前,先将左手从狮子身下伸过,装模作样使足了劲,其实暗使移石术,最后大喝一声,左边那只石头狮子便起了身,然后提着这只石狮再朝右移动几步,如法炮制,又将右边那只石狮提将起来,两只石狮,被钟耀南一手一个,朝韩、林、崔三人这边,稳稳当当,提了过来。
及至众人跟前,钟耀南将一对石狮朝远处一抛,街面石砖被砸裂数块,然后道:“都虞候,我这本事,能进殿前侍卫吗?”
韩望遥冷峻的面孔上竟露出微笑,道:“果然有那么两下子,单凭这身气力足矣。那我就卖范经略个面子,你们三人都跟我来吧。”
崔五魁道:“那下官可以返程了,多谢都虞候关照。”
韩望遥神情一转,道:“你们三人都跟我来,难道本将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崔五魁楞在那里,摸不着头脑,嘴里道:“可是……”
“你和林冲,还有这个孩子,你们三人一起进大内。范经略那边,我自会修书言明。需知圣上授我殿前侍卫选训之权,只要我看上的人,谁都可以要过来。怎么,你们两个难道不愿来么?”
三人惊喜无比,崔五魁道:“多谢都虞候提拔,只是下官还有三名随从在酒楼里,我去拿上行礼,跟他们说明就赶过来。”
林冲则拉着钟耀南,两人一起跪谢。
要知道,殿前侍卫虽然有侍卫二字,但其实并非普通兵士,而属武官,再加上能够接触到天子,一是无上荣耀,二来碰到龙颜大悦之时,往往有被直接提拔提升,最后外派军中或地方任职的。是以崔五魁与林冲哪有不欢喜的道理?
而钟耀南原本想着只有自己一人,孤身入宫,不说万石图录的事,单是平日班直生活,恐怕就乏味的很。现在猛然间听到崔五魁与林冲,都跟着自己一道进去,当真是比他乡遇故知还要高兴!
殿前侍卫按分工不同,大体分为班、直两种,各班诸直合起来称为“诸班直”。及至崔五魁与手下交接妥当,三人便跟着韩望遥的队伍朝京城开进。
路上林冲悄悄问旁边一名侍卫:“都虞候今日怎会突然在宋州?”那侍卫笑道:“你们实在太也门外汉。殿前司都虞候,一是直辖大内诸班直,二是提辖东京、南京,两京之兵甲盗贼公事。既然南京这里本就是都虞候职责范围,那么他来这里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注:东京,即开封;南京,即此处宋州,大中祥符七年正月,宋州由应天府升为南京,位居北宋陪都地位。)
到了汴京后,队伍回营,韩望遥则带着一小队侍卫和钟崔林三人进宫。钟耀南一对招子,骨碌到处乱转,恨不得一路走下来就能将皇宫的地形路线全都刻进脑袋里。
及至一处班直房,众人停下,几名下属迎了出来。韩望遥道:“适才我在路上想了想,林冲善使枪用矛,便去金枪班;崔五魁力雄刚猛,尤其还会祝由易伤之术,又本已是武官押监职,故委你做‘带御器械’。圣上身边共有六人,其中一人年纪已长,圣上隆恩眷顾,遣他外派,正好你可及时顶上此缺。”(注:带御器械,即今人常言之——御前带刀侍卫,北宋时编制为六人。)
钟耀南听到“祝由”一词,立马想到林冲也问崔五魁是否精通祝由之术,不禁寻思:“这祝由之术到底是什么?韩望遥说的易伤又是什么?莫非崔五魁被马贼砍到小腿,却毫发无伤,反而旁边马车的轱辘裂了两半,这便是所谓的祝由易伤之术?”
正思量间,韩望遥续道:“钟耀南嘛,我看你先去茶酒班吧。毕竟你年龄尚小,宫里要学的东西很多,不宜初始便任要职。”钟耀南道:“多谢都虞候,只是不知道这茶酒班是做什么的。”
韩望遥笑笑,道:“茶酒班嘛,顾名思义,就是专门执役供奉宫里茶酒事宜的侍卫,包括圣驾出行,也都是需要茶酒班跟从的。”
各人分派已定,便由刚才迎出来的几名下属,各自领了回去。钟耀南跟在一个中年侍卫身后,心里老大不乐意,因为好端端的三个人,便这么被拆散了,那跟自己一个人进宫又有什么区别?
“你似乎不太高兴啊。”前面的侍卫边走边道。
钟耀南道:“嗯。我与两名大哥,一起进来,却被分拆在三处,是以有些失落。”
那侍卫停下步子,回头道:“咳,真是孩子话。在宫里当然是分开好啊,你想想,你两名大哥一个在金枪班,一个是带御器械,那就等于以后在这两个地方,都有了熟人;而如果你们三人都窝在一起,比如都在咱这茶酒班,那以后想要找别班别直的人办事,怎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