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入祝由,死不下鬼门——为你讲述祝由世家背后的赶尸故事

  九世一相  
  方巍的身体如同风一样,穿过了各种障碍,直接从玄鸟的身体里面冲了出来,然后穿过了高草,穿过了黑色大旗,甚至穿过了所有的人,直接停在了唐婉的身旁,围观的所有人都是眼前一花,然后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是他?
  是他??
  人们的眼中露出惊异之色,嘴里面均发出惊叹,因为当日在长沙,方巍一战成名,这玺的弟子之中,也有不少人认出了方巍。
  黄老当然也看见了方巍,但他面无表情,目光微微一寒。
  王小罗当然也看见了方巍,她正要说什么,但是身边的青花玲珑不经意间推了她一下,示意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方巍猛地一把将唐婉的身子抱在了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远处飞奔而去。
  想走!
  玺的弟子纷纷呼唤,手中兵刃如雨一般向着方巍招呼了过来,方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杀生刃,挥舞间刀光闪烁,只要扔过来的兵刃一靠近方巍,就会被杀生刃一刀两断。
  方巍的身形如电,并没有因为有人阻拦而慢下了身法,反而越来越快,身后追赶的玺中弟子,自然也是越拉越远。
  “住手!”忽然间,黄老大喝一声,道,“由着他去吧。”
  玺的弟子这才消停下来,气喘吁吁地纷纷道:“难道就任凭唐婉逃过此劫吗?”
  黄老淡淡地道,“我本就没有杀她之心,就算没人救她,我也会放过她的。”
  诸人一愣,任谁也没想到,一贯心狠手辣的黄老,居然会对唐婉如此宽容。
  吴天走了过来道:“刚才那小子就是九世判身。师父,难道就任凭方巍在我们黑狱中来去自由?传了出去,天下人岂不是要笑话死我们玺?那我们还有半点地位么?”
  “没有人能走出黑狱。”黄老淡淡地道。
  “没有人?”吴天一愣,刚才方巍的身法虽然快,但是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绝不会有错的。
  “刚才那个人不是就是判身。”黄老转身对着剩下的龙虎山弟子道,“你们是打算回去呢,还是打算跟我回黑狱?”
  见唐婉被人救走了,群龙无首,龙虎山的人哪里还敢停留,一哄而散,只留下玺的人还在原地。
  “师父,你刚才说,刚才那人不是方巍是什么意思?”王小罗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刚才那人只是方巍的‘相’,而并非方巍的肉身。”黄老解释道。
  王小罗一愣道:“‘相’?师父,您就说清楚点吗,别老跟我在这里闹弯子!”王小罗拿出撒娇的本事,亲昵地靠近了黄老。
  “人间有万法,便有万相,对于万物来说,一枯一荣便是一‘相’,对于凡人来说,一生一死便是一‘相’。你眼里面看到的‘相’,也许并非你心里看到的‘相’,而你心里的‘相’,也并非是真实的‘相’,而你真实觉得存在的‘相’,也许却是别人故意让你们看到的‘相’,总之,‘相’,乃是道法中极为奥妙的东西,小罗,依你目前的修为,未必能领悟。”
  王小罗嘟起了嘴,刚才黄老所说的确实有些高深莫测了,一时半会估计她的确没有领悟。
  反而青花玲珑点了点头道:“师父,我可以不可以这样理解,所谓相由心生,也就是说,人的一个轮回便是一‘相’,而轮回结束后,‘相’也会烟消云散了。如果说轮回是树叶的话,那么‘相’就是风,风无影无声,它的存在是依托于树叶的摆动,而如果树叶停止了摆动,那么风也就无法感知了,但是树叶还是在那里,风也在那里。师父,我说的对吗?”
  黄老微微一笑道,“你的这个比喻倒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但是只说出了其一,却没有道出其二。”
  “哦,原来‘相’就是这么一回事。”王小罗点了点头,做出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
  吴天皱眉道:“师父,如果刚才那个人是方巍的一‘相’的话,也就是他前世的一个轮回,为何别人的轮回如灯灭,而他的轮回中的相却能保存下来呢?”
  黄老道:“自然是有高人相助了。”
  吴天一愣道:“难道是他,我们玺和他不是有言在先,互不干涉吗?他这已经是毁了誓约了。”
  黄老道:“方巍的相,原本就是属于方巍的,他这样做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并不算毁约。”
  “但是刚才明明是方巍救了唐婉,这还不算毁约吗?”吴天显然有些愤愤不平道,“师父,你对那个人太过于宽容了。”
  “救?”黄老道,“你认为刚才方巍救了唐婉?”
  “难道不是吗”吴天愤怒地道,“唐婉毁了我们与龙虎山的规矩,难道不应该死么,就算师父你网开一面,在黑狱中服刑那可是规矩,不然以后谁还听我的话。”
  “吴天,你的性格太过于乖戾了,眼光狭窄,这样不利于你的修道,”黄老用眼角的余光轻轻地瞟一眼道,“方巍救了唐婉,此时你眼中看作是救,但在我的眼里面却是劫。”
  吴天虽然弄不懂黄老的意思,但是黄老既然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黄老已经在众人面数落了自己,如果自己不识实务,再开口的话,说不定这黑狱的管事之人,今天就要易主了。吴天知趣,连忙低下了头来,连话都不敢说。
  诸人见黄老脸色阴沉,此时哪里还敢再开口说话,而唯一敢在这个时候,在黄老面前“放肆”的人,也就只有王小罗了。
  显然,而王小罗对于“相”这种玄而又玄的道门概念,远远没有对方巍的安危感兴趣,她道:“师父,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方巍现在在哪里啊。”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没人能够走出黑狱,就算是他的‘相’出来了,他的肉身也必须留在黑狱。”
  王小罗问道:“那刚才的方巍,到底是他的哪一‘相’啊?”
  “每一‘相’。”黄老悠悠地道,“前生九世,九世之相。”
  “那么师父。”王小罗道,“你是说方巍的肉身留在了黑狱,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把他关在黑狱里面不出来了啊……方巍可是……”王小罗心中有些急了,绞尽脑汁想为方巍说些开脱的话。
  “放心,不会那么久。”
  “那算是多久?”
  “小罗,够了,不该你问的,你就别问了。”青花玲珑在旁小声道。
  “没事。”黄老似乎在王小罗面前才会变回和蔼可亲的老爷爷,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道,“也许是一天。”
  “哦,”听到黄老这么说,看来是没有打算为难方巍,王小罗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可是黄老下面一句又让她紧张起来,“也许是一辈子。”
  “师父,你能不能给个准话啊!”王小罗不依道。
  “这不在于我,而在他……”
  “他?师父,你越说我便越发不懂了。”
  “等到他成为十世判身之日,便是他肉体走出黑狱之时。”
  非死不能出  
  在此时的黑狱之中,神秘人神情安定,正盘膝而坐,在他的面前,相对坐着一个人。
  ——方巍。
  就像刚开始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此时的方巍,双目紧闭,神情如石刻一般镇静安宁,他的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如同一个心如枯井的老僧一样,坐如枯禅。
  渐渐地,方巍漆黑的头发开始变得灰白,这种灰白,好像山上石头的颜色。渐渐地,灰白的颜色从方巍的头发开始延伸到他的脸面之上,然后是脖颈、身躯,最后,连方巍身体里面的每一寸皮肤肌肉都变成了灰白色,他好像成了一块历经万年岁月的磐石。
  在神秘人的注视下,方巍就这样慢慢地变成了一尊石刻的雕像,盘膝“坐”在那里。
  时间不知道过又过了多久,神秘人终于站了起来,看着已经石化了的方巍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了。”
  脚步声响起,方歌吟和单林的身影同时出现,他们看见了已经石化的方巍,方歌吟先是一惊,脸上露出了忿怒的神情,但是看着眼前的神秘人,只能硬生生地把心中的怒火压下去,沉声道:“您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一旁的单林发现,尽管此时方歌吟心中大怒,但对着眼前的神秘人,他依然是以“您”相称,可见此人在方歌吟心目中的地位。
  神秘人冷冷地看了方歌吟一眼,淡然道:“这难道不就是你想要的?”
  “可是……”方歌吟道,“我来此地,原本就是为方巍找寻幽冥血水,现在幽冥血水我已经找到了,方巍原本可以摆脱九世恶人的身份,做回一个普通人,您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方歌吟……”神秘人平淡地道,“你做的每一件事情,我全部都知道,长久以来,我没有出手阻止你,并不代表我赞同你的做法,祝由虽然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但如果有人存心为难祝由,哪怕是祝由内部人,我一样不会心软。祝由家主永远信魏,这点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记清楚了。”
  神秘人虽然语气平淡,但是他的话语中有一种不可置疑的只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连方歌吟这种身份的人,都忍不住自己低了半截,更遑论原本就心中有愧的单林,更不敢直视近在眼前的神秘人。单林此时已经把脖子缩到了方歌吟的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方歌吟沉声道:“我对祝由忠心一片,天地可鉴!!”
  “是吗?”神秘人嘴角轻蔑一笑,“那么白骨桥、生死河,你又该如何解释?”
  方歌吟坦然道:“我孙儿方巍,乃是九世判身,自打出生之日起,便受着百鬼噬心的折磨,我不得已才以燃烧命魂的方式,为方巍建白骨桥、引生死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方巍能够活下去,难道这也有错吗?”
  “胡说!”神秘人大声道,“建白骨桥、引生死河,都是大凶之术,以你凶术助方巍,就是以心魔炼化方巍的心智,让方巍永堕其中。你心中其实并没想过帮助方巍解除九世判身的诅咒,而是在火上浇油,引方巍进入魔道!让你的孙儿成为你称霸祝由的棋子!”
  “祝由宗主之位,有能者居之,当年你任祝由代宗主之位的时候,不也是经过赶尸大会,才能从诸多高手中脱颖而出?你并非我祝由四大宗门之人,更非祝由十三脉之人,连你这种外宗之人,都能尊为宗主,方巍乃是祝由正宗,他为何不能取魏代之,成为祝由宗主。”方歌吟振振有词道。
  “祝由宗主必须姓魏,这是我对魏家的承诺。”神秘人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吓得单林连忙悄悄地在后面扯了一下方歌吟的衣角,示意他不要惹怒了眼前的这个人。
  方歌吟哪肯停下来,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他藏在身后的双手都在暗中蓄力,只要神秘人一言不合贸然出手,他也豁出去了,随时准备出手自保。
  眼前的神秘人,虽然被世人吹嘘为神,是他们眼中几百年来道门第一人。但是,方歌吟却不认为一个在黑狱中呆了几十年的人,还能有当年那份雄心壮志和破天之力。虎关于柙中,锐气终会被时光消磨殆尽。
  但是猛虎始终还是猛虎,方歌吟哪怕心中再怒,也是不敢贸然与此人为敌的。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事已至此,方歌吟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只得道:“前辈,方巍是我孙子,请您把他还给我。”
  神秘人摇了摇头道:“方巍必须留在这里,进入黑狱的人,没有人能够活着出去。”
  “什么!!”单林听到了这里,像被踩到尾巴的狗,整个人都蹦了起来,颤抖着道,“你说什么?进入黑狱的人,没有人能够活着出去?那么我……我……”
  “小子,你还记得你带进来的三死僵尸吗?”神秘人道,“好好去找找,也许从他身上,你能够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不能活着出去,不能活着出去……”此时的单林,整个人都傻了,不断重复着这句话,难道自己真的就要在黑狱中呆一辈子吗?
  单林一时间乱了阵脚,只能对着方歌吟急急地道:“方宗主,这次你一定要救我,我可是为了你的孙儿才来卖命的,你……你一定能活着出去,对不对?你一定知道出路的对不对,方巍说了,要你带那个女娃儿出去,你一定不能丢下我啊。”
  “方才他说,‘黑狱是没有人能够活着出去的’,那个女娃儿,并不是人,所以黑狱对她没有丝毫约束力,我自然会送她出去的。”
  “那么我呢?还有方宗主,你也能出去对不会,没有人会傻到在这里多呆一分钟的,我们一定能出去的对不对?”单林看着方歌吟,眼中露出了恳切的神情。
  “我是会出去……”方歌吟神情痛苦道,“但是不一定是活着出去。”
  咯噔……单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悲愤地道:“你们他娘的,这都是玩的哪一出啊!”
  “走吧,方歌吟,今天我不想与你为难,方巍的肉身放在我这里很安全,你就放心地离开吧。”神秘语气转缓道。
  “我只问你,方巍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方歌吟心中还是不甘心,连忙问道。
  “看他的造化吧。”神秘人微微一笑道,“这孩子是一个很有趣人,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神秘人话未说完,身体就和方巍一样,慢慢地开始石化成了一尊雕像,和方巍相视而坐,相对无言。
  方歌吟看着眼前的两尊石像,目光最后终于落在了方巍的身上,喃喃地道:“巍儿,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我知道你肯定是相信爷爷的,爷爷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你了,就算是死也爷爷也绝不会加害于你……等着爷爷,爷爷一定想办法来救你!”
  说完,方歌吟不再停留,大踏步地向着远处走去,单林连忙追了上来道:“老爷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把商雀送出去,这是方巍交代了的。”
  “那我们是不是也能出去了?”
  “点天灯、剃腐肉、伤六识、缺一门,你选哪一样?”
  “什么意思?”单林没弄懂方歌吟的话。
  “想出黑狱,四门酷刑任挑一件,熬得过去,就出得去,熬不过去,一辈子就只能呆在这里了。”
  “我的命是我的,凭什么要在黑狱里任人摆布。”单林愤愤地道。
  “先天僵尸之血,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方歌吟淡淡地道,“单林,回去找找你的三死僵尸,你就会知道答案了,自从你踏入黑狱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已经活在了它身上了。”
  入院  

  方巍怀中抱着唐婉,不知道“走”了多久又离开了多远,等周围、身后不再有玺的人不追杀过来,方巍才喘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停下了脚步。
  方巍举目四望,察看身在何处,这地方应该还在祁连山脉之中,苍茫的深山之中,十里八里一户人家都难以看见,更遑论城镇和医院了。
  一望无际的平原,方巍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唐婉,心中更加焦急难耐,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医院,唐婉怕是就要死在自己手里了。
  就在方巍心急如焚的时候,远处传来了机动车的轰鸣声音,一辆摩托车正飞速地驶来,方巍连忙拦住了那人,焦急地道:“朋友能够帮下忙吗,我急着去医院。”
  来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看到方巍,停下了摩托,再看看方巍怀里面的唐婉,问道:“你奶奶??”
  此时的唐婉已经银丝满头,看上去至少年逾七旬,这中年汉子自然认为是方巍的奶奶了。
  方巍也没打算向摩托男解释,点了点头。
  “那还不走?”那人连忙招呼方巍上车,加速向着最近的县城驰去。
  约摸一个小时之后,方巍在最近的门源县第一医院门口下车,摩托男热心,在路上就打电话帮忙叫了急诊,几个白衣护士已经在医院门口等了一会。看见他们,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将唐婉抬上担架,直接送进急诊室。
  啪!急诊室的红灯亮了。
  方巍在门外不停地踱步,担忧无比,虽然他知道,以县级医院医生的水平,很难让唐婉起死回生,也许,他们连唐婉是遭遇了什么情况都闹不明白,但是,此时的方巍也只能疾病乱投医,没有其他办法了。
  隔了不久,一位五十来岁的医生走了出来,方巍连凑了过去道:“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
  医生摘掉口罩,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方巍,道:“刚才送进来的老奶奶是你的“亲人”?“医生故意将‘亲人’两个字咬得很重,眼中充满了狐疑神情。
  方巍急声道:“我……朋友……奶奶怎么样了?”
  想到一代绝色美女,现在却是青丝变白头,弹指红颜老,方巍就感到心如刀绞。
  “她现在已经醒了,你进去看看可以,但是别耽误太久了,怕影响病人的心情。”这医生神情古怪,对着方巍上看下看,似乎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方巍哪里顾得上这些,知道唐婉醒了,连忙冲了进去。
  医生等方巍前脚刚踏进急诊室,急忙小声对旁边的护士道:“报警了吗?”
  护士点了点头,“那个老人身上有刀伤,我已经报警了。”
  医生轻声道:“这俩个人的来路都很古怪,特别是那个受伤的白发老婆婆,刚刚我们检测下来,她的各种生理机能明明都已经衰竭了,按照医学上的解释就是已经是近乎脑死亡的状态了,我们还没怎么救治,她偏偏自己醒来了。”
  “是啊!”护士也心有余悸道,“刚才那个老婆婆从手术台上跳起来的时候,我还真吓到了,还以为是诈尸了,这个老婆婆好奇怪,她明明已经七八十岁了,可是身上的皮肤居然比我还要滑嫩,就像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儿一样。”
  “你注意看她的手了吗?”医生等路过的人走了之后,将小护士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道,“她手上青筋凸起,皮肤干枯,看山去虽然和一般的老年人没有区别,但是你注意到没,她的手上根本就没有一星半点的老年斑,指甲里面的半月痕也非常明显,说明她的新陈代谢比我们还要快,这绝不是老年人年应该有的,总之这个女人很奇怪……”
  “难道……”护士的眼睛里面露出了恐惧的神情,道,“难道她是妖怪?”
  “世间哪有什么妖魔鬼怪”,医生笑了笑道,“我估计这个年轻人和老年人应该都是道门中人,小时候我爹也曾经跟我说过,说祁连山上很可能有修道士,他们因为长年修道,身体机能与我们一般人有所不同。总之,一切等警察来了再处理,我们先把这两人拖住……”
  “嗯,”护士应了一声,眼睛忍不住向着方巍和唐婉所在的地方瞟了一眼,急急地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方巍走进了急诊室,唐婉已经醒了过来,她半躺在床上,看着来人,沙哑地道,“刚才是你救了我?”
  唐婉现在还在急诊室里面,因此只有她一个人,方巍走过去,皱了皱眉头道:“好了点吗?”
  唐婉冷笑一声,别过头去,道:“你何必好假心来问我,我知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看到我唐婉现在成了丑八怪了,你满意了?”
  方巍没想到唐婉会说出这种话来,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不错……”唐婉冷冷地道,“我是利用了你,我接近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利用你进黑狱给我传信,这一切从一开始我就计划好了,我去长雅中学教书,确实是因为你,甚至我教你道法,传你杀生刃,如此种种都不过是在利用你。现在你一切都明白了,可以走了。”
  方巍笑了道:“我方巍何德何能,能够被人利用也说明我活着还有价值,何况能被你利用,在我看来,这反倒是我的福气。”
  “哼!”唐婉冷哼一声,不愿意再和方巍答话。
  方巍看着唐婉满头的白发和脸上如沟壑一般的皱纹,知道唐婉现在心情不好,轻轻地道:“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给你去办入院手续,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生我死,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干你什么事情,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唐婉冷冷道。
  方巍没有和唐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去帮唐婉去办入院手续了。
  从急诊室到收费处并不远,一路上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看方巍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这个医院本来就不大,唐婉“死而复生”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每一个医生和护士的耳朵里,他们再看方巍的眼神,自然有些怪了。
  方巍走到ATM机前面准备取钱,却发现自己的银行卡不见了——不仅仅是银行卡,甚至包括零钱,身份证所有方巍随身带着的东西全部不翼而飞了。方巍顿脸上尴尬如火烧,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医院负责人,看医药费能不能通融几天。万万没想法,却得知唐婉所有的医药费都已经有人买单的奇怪消息。
  “有人买单?”方巍心中一震,难道是自己暴露了行踪,被玺的人知道了?但仔细一想不可能,玺的人怎么会给唐婉出医药费,但是如果不是玺的人又会是谁呢?
  上官阴阳  
  方巍前脚出门去取钱,后脚就有一个人走进了唐婉房间,唐婉听到了脚步声响起,怒从心中起,忿忿道:“你怎么又滚回来了?”
  “婉儿,是我……”一个温柔的男人声音响起,唐婉顿时浑身一震,道:“你……你怎么来了……你给我滚去出!我不想见到你!”
  可是那人已经进来了,他眼睛盯着“一夜白头”的唐婉,眼神之中充满了怜爱。这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背脊直挺,身体线条结实而健美,仿佛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脸上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在这种县城医院里,很少能见到长得完全可以去混演艺圈的男人。可想而知,他的出现,刚刚定然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即使一句话不说,周围的人也能感受到他神韵独超的气质,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觉。
  如果唐婉容貌不变,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倒是一对虐死围观群众,让全天下所有单身狗彻底绝望的璧人。
  可是此时的唐婉,见到这个男人,原本颤抖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她甚至想拿起身边什么东西遮住自己的面貌,但是随意去抓,却什么都抓不住,鸡皮鹤发的双手青筋暴击,指甲尖都发白了。
  男子没有说话,看着唐婉,眼睛里面写满了心疼,唐婉却根本不敢和这个男人对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男子轻轻地道,他每说一个字都显得极为小心,生怕触怒了唐婉。
  唐婉低着头,但是隔着这么远,男子都听得见唐婉牙关打颤的声音,她的手死死地抓着身前的白色棉被,躲在棉被里,但是依然不吭一声。
  “如果你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一定会阻止你的。”男子柔声道,“你这次真的犯了大错了。”
  “关你什么事。给我滚!”唐婉忽然抬起头,呵呵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能什么好心?”
  “唐婉,你听我解释……”男子正欲解释,忽然间门开了,方巍走了进来,看着这个莫名前来的男子,神色顿时紧张,右手不自禁地摸了摸绑在臂膀上的杀生刃。
  “你是谁?”方巍神情警觉,冷冷地问道。
  “我复姓上官,你叫我哥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上官阴阳也可以。”
  “你就是上官阴阳?”方巍不由得多打量了眼前这个男人几眼,因为当日唐婉和魏慈正是因为了这个男人大打出手,所以对于这个名字,方巍不可能不印象深刻。
  果然,能让唐婉动心的不是普通货色,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仅长得好看,更难得是,举手投足都透出一种成功者的自信。特别是他的一双眸子,无论什么时候,从什么角度看过去,都像是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一般清澈。让这双眼晴的主人,无论说什么话,都有着一种强大的感染力。
  对比这个人,方巍心中不由得生出自惭形愧的沮丧感,上官阴阳和唐婉应该是“老朋友”了,他应该不会对唐婉的生命产生威胁,他比自己更能照顾好唐婉,方巍也不好在这里自讨没趣,干笑一声道:“那好,你们聊。我先出去看看还需要办什么手续不?”
  “你留下来。”唐婉忽然道。
  “方巍,手续我都已经办好了,不用你操心了。今天没时间了,明天我们就转院。”
  “我的病用不着你担心。”唐婉冷冷道,“再说了,你应该知道,这不是病。”
  “千阴山,百龙心,黑龙引路,赤子捧心,唐婉你应该听过这个传说。”
  “既然都说是传说了,又何必相信,我们都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这些传闻又何必当真。”
  “如果真有可以让你……有治好你的病的药,我们怎么不去试一下呢?”方巍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插话到。
  唐婉瞪了方巍一眼,道:“你也给我滚蛋出去,我是生是死干你什么事?”
  方巍知道唐婉此时心情烦闷到了极致,自然也不会跟她计较,索性干脆不再说话。
  唐婉开始变得无奈,几近央求地对着上官阴阳道:“我和方巍有些话说,你就先出去会吧。”
  方巍没有想到唐婉主动要和自己说话,都有些愣了,上官阴阳点了点头道:“也好,我就在门外守着,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我。”
  等上官阴阳出去后,唐婉道:“把窗帘都拉上吧,我怕光。”
  方巍依言,顿时间屋里面暗了很多,唐婉那张苍老的脸也看得不那么真切了,唐婉这才幽幽一叹道:“商雀那丫头怎么样了?你见到她了吗?”
  方巍点了点头:“我已经把商雀交给了我爷爷,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出来了吧?”
  唐婉道:“那就好,那就好……难为你了……”
  方巍忽然发现,唐婉不仅仅是容颜苍老了,连说话的语言语态都给人一种垂垂老矣的感觉,方巍记得唐婉曾经说过,她今年已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奶奶,因为驻颜有术,所以看起来才显得极为年轻,莫非他与黄老的一场殊死搏斗,不仅“容貌”变回了她的本来年纪该有的状态,就连身体的各个机能,说话做事的模样也变得和普通的老奶奶没有两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唐婉现在身负重伤,又加上年龄那么高,能不能熬过这一劫还真是未知之数。
  唐婉忽然话锋一转,道:“你在黑狱里面,见过那个人了吗?”
  “哪个人?”
  “别骗我,你肯定知道我说的是哪个人。”
  方巍点了点头道:“我是见过一个神秘人,他似乎武功很高。玺的人都很怕他的感觉。”
  “怕?何止是怕?”唐婉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讽刺的笑意,“全世界所有修道的人,估计没有一个人不怕他的,只不过他因为某个承诺而自废武功,心甘情愿地呆在黑狱之中,否则,以一个小小的黑狱,岂能拦得住他?”
  方巍知道,神秘人肯定是高手中的高手,否则单林也不会见到他就吓得屁滚尿流,一口一个老祖老祖了。说不定他还是和白起一个级别的僵尸。
  “我这次骗你入黑狱,真实的目的就是让你带一件东西给他。”
  方巍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件事情,接口道:“杀生刃我已经带到了。”
  “不!”唐婉摇了摇头道,“杀生刃只是你见他的凭证,我要你带给他的货物,就是你自己。”
  “我?”方巍一愣道,“为什么是我?”
  君生我未生  

  “这其中牵扯到你前世今生的很多秘密,当时我以为你见到他之后,他会来见我,可惜我太天真了,原来一切都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过这些不需要你知道得太明白……”说到这里,唐婉可能有些气血不畅,抬起手来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前胸,却止不住地咳嗽。
  方巍此时也不再顾及“男女授受不亲”的教导了,连忙凑上去,用手轻轻拍打着唐婉的后背,为她顺气。唐婉抬起头来看着方巍,唏嘘道:“方巍,你是一个好孩子,所以我劝你再也不要卷进我们道门中的是是非非了,回家好好念书,好好过日子。”
  “我倒是想读书啊!可是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安安静静地去读书了?”方巍心中苦笑。
  “其实你大可不用怕,像仇雪风这种不知道轻重的人毕竟是少数,你要知道,道门之中,大部分人对你都心怀忌惮,他们越是追杀你追杀得紧,越说明他们内心害怕你,不能早一日除掉你,对他们都是极大的威胁,所以你其实很安全。”
  “安全?”方巍苦笑道,“这大半年,我哪一天不是在恐惧中度过的,他们想杀我,结果不小心被我杀了,仇雪风是我杀的,蓝不凡也已是我杀的,他们的亲戚朋友迟早会找我报仇,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你有!”唐婉认真地道,“你去过黑狱,应该见过那些活死人吧?说他们是活死人,我们又何尝不是活死人,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绞尽脑汁,干尽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们看起来这般风光无限,其实每一个人都是瓶子里的螃蟹,再横行无忌却永远逃不出瓶子。”
  方巍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你的病,刚才上官阴阳说的是真的么,如果真的有办法能治好你的病,我愿意帮你去找找看,但是不一定能找到。”
  唐婉看着方巍道:“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难道你不知道我差点害死了你吗?”
  方巍耸了耸肩膀道:“你并没有害我,只是顺便让我帮你做了一件事情而已,其实你大可直说,反正黑狱无论如何我都会去的,因为我要救商雀,去黑狱做一件事情还是两件事,根本没有区别。”
  唐婉叹了口气道:“方巍啊方巍,如果这么说,反倒让我觉得亏欠你的了……”
  方巍小声道:“外面的那个叫上官阴阳的帅哥到底可靠不可靠?说不定他已经被玺收买了,我们要不要先走?”
  唐婉摇头道:“那个怂人胆子虽然小了点,但是以玺那帮饭桶的背景实力,还没有能力收买他。”
  “你说什么?”方巍道,“这道门中不是玺的势力最强吗?难道还有玺都收买不了的人?”
  “玺的实力之所以超群,能够横行霸道,主要是有政府的支持,天下道门多少会看在政府的面上,卖它一个面子,但若真心想收买某些人的话,黄老的面子还远远不够。”
  “那也是,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些有气节人,”方巍点头道,“那么那个神秘人呢?他的来历是什么……”
  唐婉叹口气道:“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也不瞒你了,他应该算是我爹。”
  爹,“算是”爹??方巍一时没绕过来,愣住了,这世界上还有“算是”“爹”的“爹”,难不成要做亲子鉴定才能确定?
  唐婉也不解释,道:“方巍,这些事情你不要管了,听我的话,回家念书吧,估计长沙你是回不去了,但是你回祝由的话,只要还有你爷爷在,那些想打你主意的人,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方巍知道,无论如何,仇雪风和蓝不凡都是自己亲手所杀,虽然他们死有余辜,但是在现在这个社会,杀人毕竟犯法,是要判刑的,虽然他现在根本闹不清楚,为什么这两个人平白无故消失之后,警方却迟迟没有来找到自己。方巍当然不是质疑警方的办案能力,不过暗暗之中,也觉得事情背后有一张巨大的黑手,好像已经将自己所犯的事都擦得干干净净。
  这个人,方巍想过最有可能是的商福,但似乎商福当时已经被玺的人盯上了,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而方歌吟这十几年都长期在湘西隐居,方巍清楚方歌吟不具备这么大的能耐。唐婉或许有这个能力,但是刚刚听唐婉这么说,似乎自己的事都无暇处理,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到底是谁在暗中帮着方巍呢?
  人命官司大于天,被杀的两个人就像两根刺一样深深的插在了方巍的心里,这件事情一天没有水落石出,方巍就一天无法释怀。
  长沙估计是回不去了,商福已经死了,学校也缺课了许久,看来只有先回湘西和爷爷还有商雀汇合,以后的事情,方巍相信方歌吟能帮自己安排得妥妥当当。
  不过,看看重伤的唐婉,方巍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保护唐婉的周全,方巍原本打算把她送回江西龙虎山,但是现在上官阴阳来了,依着他和唐婉的关系,于情于理方巍都没有再插手的理由。
  方巍心中拿定了离开的主意,想到即将和唐婉分别,心中居然有了一丝难以名状的苦涩,道:“我会回湘西的,既然你的朋友来了,我也算是完成任务了,等会我就走……你……你……你自己当心一点。”
  唐婉嗯了一声,轻声道:“你也是……”
  方巍点了点头:“那我……那我就走了……”说完转身准备离开,走到了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看来唐婉一眼,却发现唐婉那双浑浊的眼睛居然一直盯着自己,与自己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唐婉居然避开了自己,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方巍……”唐婉最终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声音低低地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可惜……如果我和你一般年纪,我未必不会喜欢上你……但是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不过是一个快要死了的老婆子,我不值得你这样做……记住我曾经的样子,忘了现在我的样子,好么?”
  唐婉的声音里面居然有了一丝恳求的语气,方巍浑身一震,哑然无语。
  他还记得那个在长沙步行街的服装店里,穿着白衣服、如诗如画一般走进自己心里的女孩子,当自己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无法忘记她子,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切,让他不得不将这份爱慕深深地藏在心底。毕竟无论身份还是地位,他都低她太多太多,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里面的不同的人,他只是屌丝一枚,而唐婉确是名副其实的女神,网上那些屌丝逆袭的故事,看看就好,何必当真?
  方巍知道,商雀是喜欢自己的,但是对商雀,自己更多的是当作妹妹和恩人来看待,千里来到祁连山救商雀,驱使他的更多的是心里面的那份感激之情,和商雀在一起,他有过开心,有过难过,甚至有过生死与共,但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里充满着莫名的惆怅和淡淡的哀伤。
  空余一声叹息。
  方巍最后看看唐婉苍老的容颜,一句诗涌上心头: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奈何,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方巍轻轻地走出去,然后轻轻地把门带上,他知道这辈子,恐怕也没有再见到唐婉的机会了……
  失手被擒  
  方巍失落地走出急诊室的门,却发现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两个神情严肃的男人,为首的一个带着眼镜的人,看见方巍走了过来,上前一步道:“你是方巍吧?”
  这个人方巍从来没有见过,方巍疑惑的道:“不错?你们是……”
  “我们是公安分局的,现在怀疑你和一桩凶杀案有关,请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眼镜男用手扶了扶眼镜,神情显得十分冷淡。
  方巍的心咯噔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凶杀案?他们说的到底是蓝不凡还是仇雪风呢?
  两人不由分说一左一右地夹住了了方巍,似乎害怕方巍逃跑一样,方巍就这样被两人推搡着走出了医院,脑袋里面只剩下一片空白。
  医院外面停着一张黑色的桑塔纳,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桑塔纳上面并没有警察局的标识,看来他们不想惊动群众,或者是不想打草惊蛇,两人夹着方巍坐进去,一言不发。
  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自己进了警察局,以人民警察高超的逼供能力,自己肯定受不了,会全部招供的,不仅仅是仇雪风,甚至蓝不凡,甚至连蓝不凡害死的那几个人,自己可能会把这些日子的所做所为一鼓脑全部交代,到时候,就算不被判死刑,怕是一辈子也别想从监狱里面出来。
  如果自己咬死了不说,然后再让爷爷想办法从局子里面把自己捞出来呢?可是这可是数条人命官司,方巍想想,自己毕竟没有天真到真的以为方歌吟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么——越狱?
  想到这里方巍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姑且不论自己有没有越狱的本事,就算越狱成功了,自己这辈子也永远是一名“逃犯”,就得一直生活在见不得阳光的黑暗之中,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考大学,发家致富泡女神就别想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坦白从宽来的心安理得一些。
  方巍脑海中思绪纷杂,但是表面上看起来还算镇定,刚刚一笑,倒是让旁边的两个便衣有些好奇了,眼镜男不由得多瞅了方巍几眼,道:“想不到,这么斯文的一个小年轻,居然惹上了人命官司,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另外一个矮个子也是一个劲的点头,方巍连忙开口要分辨,但是矮个子摇了摇头道:“有什么话,自然有你说的地方,现在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这案子上面看得很紧,你最好期盼家里面能花钱给你请个靠谱点的律师,否则……准备坐一辈子的苦窑吧。”
  “老张,瞎说什么呢!”眼镜男微微有些责备道,“我们只负责抓人,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其他人去办,这些话是你该说的吗?”
  老张自知失言,嘿然不语。
  车猛地来了个急刹,停了下来,司机抱怨了一声道:“想不到这么一个破地方还堵车,今天真的碰了鬼了。”
  方巍连忙抓紧机会,用蹩脚的长沙话问道:“师父,您是哪里人啊?”
  司机一愣,似乎没有听懂,方巍连忙又换成了普通话再问一次,司机正要答话,那个眼镜男止住了他,用普通话道:“小李,你开车就安心开车,少说话。”
  司机小李闭嘴了。
  方巍心中一动,这司机不是长沙人。按道理说,自己是在长沙犯得事儿,理由由长沙警方处理,但这里离着长沙十万八千里,如果警方能够精确定位自己,在这样一个小地方捉到自己,那也算是他们的本事。但是自己来这个小县城不过半天的功夫,甚至连身份姓名都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这两个警察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等在这里,事情未免太过蹊跷了。
  除非有人通风报信。
  问题是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只有唐婉和上官阴阳,唐婉肯定不可能,难道是上官阴阳?
  如果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方巍环顾四周,车上的另外三个中,只有眼镜男看上去心机很深的样子,另外两个应该都不难对付,从他们身上应该可以套出些什么。
  方巍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转过头对着矮个子道:“这位大哥,您身上有烟吗?”
  矮个子男哈哈一下,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玉溪烟,正要递给方巍,眼镜男又发话了,“老张,不是让你不要在车里面吸烟么?”
  玉溪烟,在湖南人中,抽这种烟的人很少,而在湖南政府部门,几乎所有人都是清一色的芙蓉王,极少有抽其他烟的。方巍看见矮个子男的手上有着厚厚的烟茧,一看就是老烟枪,这种人抽惯了一种烟就很难换成另外一种的。
  他们不是湖南人,方巍越发觉得三人的身份可疑。
  方巍道:“两位警官,我真的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情,你们会不会抓错了人呢?医院里面还有我的朋友,我想先回去跟他们说一声,不然我这么消失了他们会着急的。”经过了一段大脑空白的阶段,方巍的思路又重新开始活络起来,说话的语速也变得快了不少。
  “对不起,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你配合。”眼镜男冷冰冰地道,“小李,车子开快点,别让上面的人等急了。”
  车速一下子又起来了,方巍哭丧着脸道:“两位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抓我,我只是一个学生,你们就算要抓我回去调查,也要让我通知一下我的亲戚吧?”
  “等会儿会有时间的,”老张显然性格比眼镜男和气不少,“小子你就别装了,你那点事情我们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了,你是不是冤枉的,自然会给你一个明白。至于现在嘛,老老实实地呆着,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们是哪个警察局的,这总能告诉我吧?不然逮捕令给我看看也行?”
  “不该问的别问。”眼镜男硬梆梆地道,“到时候就清楚了。”
  车在环线上转了几圈之后,向着乡间小路上开去,方巍越发觉得可疑,哪有警察局会在乡下,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目的,要带自己去见谁呢?
  难道他们是玺的人?
  方巍其实惧怕的不是警察,而是法律的威严,心中一旦开始怀疑三人的身份,心里就笃定了不少,开始琢磨着如何逃走。
  车又开了十几分钟,路上越来越荒凉,甚至能看见大片大片的草原,方巍忽然叫道:“不行了,不行了,我肚子痛,要上厕所。”
  眼镜男森然道:“小子不要跟我们耍花样,否则没有你的好果子吃,憋着!”
  “还讲不讲人权的?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啊?你们是哪个警察局的,我要投诉你们!”方巍大声道。
  “给我老实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眼镜男有些怒了。
  “我肚子真的很痛,快要憋不住了,不行,真的不行了!“方巍捂着肚子做出一副哀求的样子,“大哥,大不了你看着我就是了,你们两个大人还看不住我一个小孩儿吗?”
  “真的是服了你了。”老张试探着道,“要不,让他上个厕所也没多大事,我们三个人还看不住他一个毛头小娃儿吗?”
  “哼!”眼镜男也没有办法,只好叫司机停车,自己先下车,回头对着方巍道,“小子别给我耍花样!”
  两人押解着方巍来到了路边,方巍心中稍稍得意,果然古今中外,屎遁尿遁都是逃跑的不二选择。
  “就在这里,”眼镜男随便指了道旁一个地方,冷冷命令道,“这里没人,怎么一个大老爷们还怕别人看不成?”
  “这……”方巍有点为难,眼镜男更加不耐烦道,“要拉就拉,少他妈的给我哔哔,不然就给我拉在裤裆里面!”
  方巍没办法,只好找了一个稍微隐蔽的点地方开始解裤子,而两人则是一左一右,分别站在方巍不远处,死死地盯着方巍露出来的半个身子。
  隔了不久,方巍举手道:“警察大哥,能给我弄点纸吗?我身上没带纸啊!”
  “真是麻烦,老张,给他到车上弄点纸。天色不早了,我们要尽快赶回去。”
  老张从车里拿来一点卫生纸,方巍隔着土坷垃笑着伸出手道:“张哥,这纸黄老用过没有?”
  老张顿时神色一变,但是方巍早有预谋,他等的就是老张这种变化!
  果然他猜的没错,老张是认识黄老的,也就是说,这三个人是假冒的!
  方巍顿时从土坷垃后面一跃而起,猛地冲了出来,用膝盖肘子猛地向着老张的太阳穴打去,老张哪里知道方巍会忽然袭击,加上方巍这一击势大力沉,势在必得,直接打得老张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眼镜男虽然一直盯着方巍,但方巍忽如起来的袭击,他也没有心理准备,先是一愣,回过神来立刻冲了上去。方巍早有防备,从裤腿里面摸出了杀生刃,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将眼镜男推倒在地上,杀生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眼镜男神情慌张,咬牙道:“小子,别嚣张,你这是在袭警。”
  方巍道:“警察,你们别装了,你们根本不是警察,快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眼镜男哪里肯说,一口咬定自己是警察,方巍手中的杀生刃一紧,眼镜男白嫩的皮肤顿时渗出了一丝血痕,方巍佯装凶恶地道:“再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
  就在这个时候,司机小李也下车了,但是看见方巍压在眼镜男的身上,手上又带着刀,顿时间不敢轻易冒险上前,只能在旁边伺机而动。
  “说不说!”方巍冷冷地道,眼镜男的眼睛隔着镜片露出了惧色,但还是嘴硬不肯说,方巍猛地用杀生刃刀柄他头上一敲,眼镜男顿时昏死过去。
  三个人中,眼镜男是最难对付的,方巍可没有想过从他口里面能掏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司机小李见眼镜男被方巍击昏,顿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要和方巍近身搏斗,方巍可是几次死里逃生,闯过黑狱,手里面握着两条命的“恶人”,加上有杀生刃在手,哪会惧怕一个司机。方巍脚下踏出了唐婉教给自己的步伐,嗖嗖两下,司机小李只觉得眼前一花,方巍已经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向着自己冲了过来,方巍手中的杀生刃寒光四射,刀身芒尾扫过小李的手腕,小李只觉得虎口一疼,汩汩鲜血流了出来,吓得他哇哇大叫起来。方巍怎么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再次向前,刀身一翻,刀柄击中小李的太阳穴,直接把他击昏了过去。
  “啪!”忽然一声枪响,方巍只觉得腿肚子一疼,被枪击中了,老张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手中的枪口还冒着青烟,骂了一声娘,枪口对准方巍的心口,恶狠狠地道:“你他妈的敢再动一下,老子就毙了你!”
  他们既然会假冒警察,弄几把枪又算得什么,刚刚没有考虑周全,方巍心中后悔不迭,而腿肚子处的巨大疼痛更是让他站都站不起来。老张试探着举着枪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右手拿枪的手始终对着方巍,左手操起一块捡来的石头,对着方巍的脑袋上猛地砸了下去。
  方巍闷哼一声,眼前一片黑暗,昏死过去了。
  等方巍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死死地捆在一张椅子上,杀生刃也被对方摸走了,眼前蒙着黑布,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在哪儿。
  伤口似乎被人清理过,还缠上了绷带,看来对方并没有想要自己的命。
  “醒来了?”一个声音冷冷地道,是他?方巍听出来声音,是那个拿枪的矮个子。
  方巍咬牙不语。
  “说,你在黑狱里面到底都做了些什么,遇到了什么人?快说!”
  方巍知道,自己一旦开口撒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绝对不可能编出天衣无缝的谎言,一旦被对方识破,就会遭遇对方源源不断的盘问。而自己若是要一边想着如何骗他们,一边又要应付他们问题中布下的陷阱,反倒会因此分神,说出真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咬紧牙关打死不说,等待对方在暴怒不小心透露出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不说话?”矮个子阴阴地道,“放心,我会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慢慢开口的,时间多得很,我们玩得起。”
  “快说,那个人到底给了你什么!”矮个子的声音变得有些急迫,似乎很期待得到答案。
  方巍依然闭口不言,矮个子猛地站了起来,用手中的刀猛地刺进了方巍的大腿里,方巍惨叫一声,好在他在“黑狱”中被那个人神秘人折磨过一次,身体的痛楚他早就有了免疫。
  “还不肯说吗?小子,只要你肯说出来,我们就放你走,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劳你张下嘴就行,你为什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方巍依然闭口不言,矮个子变得十分焦躁,唰唰唰地对着方巍一连甩了十几个耳光,打到自己的手都麻了才停下来,喘气道:“小子,说了吧,说了你就可以出去了,你不是很想你爷爷吗?你说了就可以跟你爷爷团圆了。”
  爷爷。方巍心中一痛,是啊,如果自己死在了这里,爷爷会有多伤心啊。
  方巍抬起头,虚弱地道:“你们都想知道什么?”
  终于开口了,矮个子显然很兴奋,连声问道:“你在黑狱中是不是见过他了?”
  “我见过了很多人,但是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老祖。你一定见过,对不对!”
  “嗯,见过了。”方巍点了点头。
  “好,很好!”矮个子越发兴奋,道,“他给过你什么?快告诉我。”
  方巍摇了摇头道:“他什么都没有给我,只是把我打得快要死了!”
  “你撒谎!!”矮个子跳脚骂道,“小子不要跟我耍花样,他一定给过你什么东西,只要你交出来,我们就放你走!”
  “真的没有……”方巍真的是实话实说了。
  “好,你小子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我们有办法让你开口说真话!”矮个子猛地举起刀,又在方巍另外一条腿上猛地刺了下去,方巍惨叫一声,感觉到腿上鲜血喷涌而出。
  “你说不说!”
  “我是真的不知道……”方巍咬牙道,“我既然开口了,就不会说假话,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啊。”
  “有种!”矮个子的语气中充满了挑衅,“你就不怕我们真的杀了你吗?”
  “老张!”另外一个人进来了,听声音应该是眼镜男,他对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些不满,抱怨道,“何必弄得这么鲜血淋漓的,时间有的是,我们慢慢问就是了。”
  “哼!”老张哼了一声,道:“这小子挺滑头的,不这样他肯定不会说的。”
  “快点给他止血,不然让先生看到了会不高兴的。”眼镜男责备道。
  先生?先生是谁?方巍心中暗道。
  千疮百孔 
  眼镜男过来,帮方巍包扎好了伤口,叹息道:“小伙子,又不是让你出卖谁,只要你实话实说,就可以走了,你又何必这么不开窍呢?”
  方巍心中苦笑,开口道:“叔,我真的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啊。”
  “好,我问你你不说不要紧,呆会先生来了,我怕你想说都说不了了。”眼镜男将方巍腿上的伤口包扎好,道,“好好休息会,等会儿还有你好受的。”
  说完眼镜男走了出去,屋里面只有方巍一个人,方巍想着怎么脱身,奈何自己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这批人应该比上次捉自己和袁啸的那批人专业很多,他们的手法,根本不可能让自己有逃脱的可能。
  方巍挣扎了很久,最后终于虚脱,熬不过去,慢慢地睡着了。
  睡梦中,一阵脚步声吵醒了方巍,方巍看着眼前仍然是一片黑,紧接着,有人拿下了方巍的眼罩,方巍看到了眼前的人,眼镜男、矮个子都在,还有一个没有见过的女人。
  “小子,你还不打算说吗?”矮个子冷冷地道,“这位可是著名的用刑大师,我们专门从美国接回来的,看过电影《风声》没有?如果你还不说实话,呆会你就会得到比电影里面更痛苦十倍的折磨。
  想起《风声》里张涵予扮演的老枪被汉奸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情节,方巍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仰起头,眼神迷惘地看着来人道:“大哥,我刚刚真的说的全是实话,没有半句想骗你们,你就算把我杀了,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你们干什么这么凶巴巴的,别吓坏了小朋友。”女人走了过来,拿出三根银针在方巍面前晃了晃说道:“像你这么小的孩子,本来我不想用这个方法的,可是老板既然给钱了,我也只好照做了,忍着点……”
  说完,她点燃了酒精灯开始给针消毒,等银针的针头烧的火亮的时候,猛地扎进了方巍的头皮之中,顿时高温烧烤了方巍的神经,淡淡地烤肉香味从方巍头上不断地传进鼻中。
  因为高温烧断了方巍的神经,所以方巍并没有立刻感受到痛楚。女人又把针扎向方巍身体的其他地方,每次银针扎进来的时侯总是感觉一凉,然后才如炉上的水壶般逐渐开始感觉到热,最后才是钻进骨头的巨痛。
  方巍的牙关打颤,整个人叫声震天,仿佛这个女人每一针都扎进了自己的脑仁中,大脑甚至在短时间内被剧痛占据,暂时短路,但是有很快被痛感唤醒,反反复复,周而复始,方巍昏了又醒,醒了又昏,反反复复几十次。
  最后女人收手,看着满身银针的方巍满意地道:“不错。还像那么回事,你比我想象中坚强多了。”
  方巍眼睛血红,喘息着看着女人,他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里面放射着兴奋的光芒,似乎对她来说,逼问方巍并不是目的,而折磨方巍才能让她充满快感。
  这个死女人,死变态。
  矮个子走过来,恶狠狠地道:“小子,这还只是头菜,你要是还不说,后面还有更厉害的,说,那个人到底给了你什么?”
  方巍气息衰弱,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该说的我都说了,那个人真的什么都没有给我……你们杀了我吧……”
  “还不说……”眼镜男叹息道,“放在几十年前,你也算是我党的一名合格的地下工作者了,刚才这一轮,说真的,我看着都疼,你还是说吧……”
  方巍喘息道:“我真的什么都说了。”
  眼镜男摇了摇头。对女人使了一个眼色,女人从旁边自带的手提箱里面取出了一瓶药水替方巍的伤口涂上,方巍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而原本的蚀骨的疼痛也减轻了,当然他知道女人并不是好心为自己疗伤,而是防止自己因为疼痛过早死去,抹点药好准备第二次折磨自己。
  “小朋友,忍着点哦,千万不要太早说出来,说出来多没意思,我们也玩不了了。”女人兴奋得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在方巍的胸口上缓缓地摸动,就像是在称量一头猪身上的皮有多厚,膘又多肥,挑好地方再下手一般。
  再也没有比这更真实的待宰感受了!
  “小朋友,你千万要挺住啊,万一不小心完蛋了,那可就不好了……”女人呢喃地道,手中烧红的针头再一次扎进了方巍的腋下,方巍来不及哼一声,身体本能的颤抖,双手用尽力气想挣脱插入腋下的针头,将原本反铐在椅子后面的手违反常理地拉到了头顶。
  嘎砸,一声,方巍双手同时脱臼,原本吊在半空弓成鞠躬状的姿势随着胳膊的突破极限落回了地面,什么声音也没出便又晕了过去……
  方巍的意识在昏迷和清醒间辗转,感觉自己如同掉在了针山般,无数地的火针拼命的向身体里扎,除了嚎叫和哭泣外方巍什么办法也没有。他想开口哀求,可是面前的女人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哀号一样,表情专注地在方巍身上扎针,仿佛在完成一副神圣的艺术作品。
  也许是身受重刑,方巍脑中突发奇想,出现了佛教的十八层地狱图,其中一幅便是无数的混身稀烂的裸体男女在长满钢针的地面上奔跑,躲连着天上降下的暴雨梨花针。方巍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大声呼号道:“我说,我都说。”
  停,眼镜男一挥手,女人轻声一叹,摇了摇头,意犹未尽。
  “那个人到底给了你什么?”
  “一颗珠子。”方巍有气无力地道,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只好信口胡扯,哪怕能得到片刻的休息,也是从地狱到了天堂,哪知道哪个男人眼睛一亮,道:“是一颗什么样的珠子,是不是红色的?”
  居然蒙对了,方巍忙不迭地点头。
  “那颗珠子呢?我们搜过你的身,你没有带在身上,把它给谁了?”
  “给我爷爷了。”方巍有气无力地道,“在黑狱里面我把它交给了我爷爷。”
  眼镜男神色一变,冷冷地退到了一边,女人娇笑着走了过来,捧着方巍的脸亲了一口,道:“你真棒,没想到你能熬到三十六针,一般人熬过七八针就不行了,你真是我平生仅见的硬汉,我都忍不住要爱上你了。”
  ”这也算是夸奖?“此时方巍除了脖子和屁股还唯一能够感到一丝清凉,浑身都似掉入了火坑一般,浑身留着黄色的脓液,两只脱臼的胳膊像两根麻花一样吊在两边,也许是经受了太多的折磨,方巍现在反而感觉到没有那么疼了。
  矮个子男看着方巍一身的包,眼皮子直跳,若不是强忍着,他都想出去呕吐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珠子给谁了?”眼镜男恶狠狠道。
  “真的给我爷爷了,我没有骗你。”
  “你撒谎!”
  方巍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哀声道:“那你们说我给谁了我就给谁了,我已经快要死了,真的没有心思骗你了。”
  “算了吧。”矮个子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来说,“今天到此为止吧,要是真的把他弄死了,先生会不高兴的。”
  “也好。”眼镜男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女人将方巍身上所有的针全部拔出来,也跟着走出去,临出门的时候还给方巍抛了一个媚眼:“小朋友,我们明天再见,千万千万别说实话哦。”
  方巍身子猛地向后一仰,他全身的力气已经被这些针彻底抽干了,连说话的半分力气都没有,身子想往后躺,但是背部刚刚碰到椅子,就是钻心的疼痛。
  这三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珠子,又怎么交得出来!
  方巍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夜。可是他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那个变态女人不知道还有什么变态的刑法,准备拿自己当实验品。

  道家五狱  第二天,方巍从昏死中醒过来,眼镜男他们仨又站在了方巍的身边,这一回,那个变态女人手里面拿着一个麻袋,方巍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店子里装什么恐怖东西,只觉一阵不寒而栗。
  “嘿嘿,我们又见面了哦。”女人扭动身姿,咯咯笑着,像极了《葫芦娃》中那条五彩斑斓的蛇精,“今天我们玩一个更有意思的游戏,好么?”
  “小子,你比我想象中嘴硬很多,但是我总有办法让你开口的。”眼镜男扶了扶眼睛,盯着方巍,“快说,那珠子去哪儿了?”
  “我……我……真的没有拿过珠子,如果有的话我肯定已经给你们了……”
  “啪啪啪”女人在旁鼓掌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子汉,千万不要说,说了就没得玩了。”
  女人笑着道:“这可是我看家的本事了哦,你要是能熬过去,我就赏你一个吻,甚至可以跟你上床。所以你千万要挺住哦,别让我失望。”
  女人又用昨天用过的药水在方巍身上涂抹了一遍,女人笑着道:“听过佛家十八层地狱你应该知道,但是你听过道家五狱么?”
  方巍哪里有精力答得上来,茫然不语。
  “道家五狱,寒冰狱,火坑狱,抽肠狱,挖心狱和拔舌狱,没有关系,等会你就会一点一点地知道了。”
  方巍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看着眼前的女人,恨不得她一刀杀了自己。
  但是这个女人是一个天生的变态,她又怎么忍心看着方巍就怎么死去,她要慢慢的折磨他直到他断掉最后一口气。
  女人从麻布袋里面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如同甲壳虫一般的东西,在方巍面前晃了晃,道:“这叫做寒冰蛊毒,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让凤凰山上的蛊女给我弄来的,这些蛊毒,一旦钻入你的身体后,会很快在你的身体里面繁殖,从而消耗你血液里面的热能,让你全身的血液在缓慢中慢慢的结冰,想想看,小朋友,这种感觉是不是很舒服啊?”
  矮个子男人走过来,叹声道:“小子,这刑法你真的熬不过去的,听我的,早点说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了。”
  方巍迷惘的眼睛抬起来,道:“我应该说什么……求求你,告诉我……”
  女人的眼神显得格外兴奋,她用手掌拍了拍方巍已经肿胀得不成样子的脸蛋,道:“好,小帅哥,这才是好样的,我就等着你这句话的。”
  女人带起了橡胶手套,将那只甲壳虫放进了方巍的右手中,方巍顿时觉得皮肤仿佛被蚊子叮了一下,不疼,女人放的那只甲壳虫瞬间钻进方巍的皮肤里面,方巍的手上顿时隆起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包。
  很快这些包便如同肿瘤一般在方巍的身体里面蔓延开来,方巍的身体上到处肿起一块一块的脓包,而方巍已经感到自己的体温在急促下降,牙关已经忍不住开始打颤,眼角,嘴角都开始结出寒冰。方巍觉得自己似乎在寒冬腊月里面被人扔进了冰窟一样,极为难受。
  女人呵着白气凑到了方巍嘴边道:“精彩的才刚开始。等会这些蛊毒会沿着你的血液倒灌进入你的心脏,然后将你的五脏六腑都冻成冰块。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的,肾上腺素针会让你的大脑保持绝对的清醒,当然——是在这些蛊毒没有进入你大脑之前。”
  女人咯咯地笑着,又拿出了另外一只红色的甲虫,道:“这只叫做火炎蛊毒,是我在火山底下找到的一种特殊生物,请凤凰山的高人培育成的蛊毒。当然,它也会像寒冰蛊毒一样在你的血液中繁殖。但是效果却和刚刚那只截然相反,想想看,半边冷,半边热,冰火两重天的感受一定美妙到了极致。”
  说完,女人把蛊毒放进了方巍另外一只手中,蛊毒钻了进去,很快就开始产生效果,如女人所说,方巍果然觉得一条火焰在自己的手臂的血管里面慢慢涌上来,然后一点一点的将他的肌肉扯开,就像放进了油锅里面。
  一边是寒冰彻骨的冷,一边是烈焰灼心的热,两种迥然不同的痛苦,交织在一起,比昨天更甚十倍,方巍仿佛在地狱火山和冰潭中同时受刑。而两者相加更甚十倍,他感到被火烧的这一边的皮肤开始融化,右边的皮肤变得坚硬如铁,似乎他就是一块已经成风化的石头,只要风一吹,就会变成一滩砂砾。
  “嗝!”边上的矮个子看到这里,没忍住胃部冒上来的酸气,打了个响亮的嗝,光他在旁边听着,都觉得害怕。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矮个子男疑问道,方巍连连点头。
  “他肯定知道,先生说了,这小子体质非常好,一般的刑法根本没用,我一开始还不信,骨头这么硬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如果换作是我,估计昨天就已经死了,”矮个子男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方巍,道,“难道天下真的有没有痛感的人,除了这个解释,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来解释这小子扛痛的能力了。”
  眼镜男也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方巍,生出一丝怜悯,劝方巍道:“小子,你开口吧,何必折磨自己,红珠在谁的手里面?”
  方巍摇头道:“我真的没有那东西……真的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从一开始就是,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女人嘿然笑道:“你是我见过的体质最好的人,居然能在寒冰狱和火坑狱中这么坚强,为了表示我对你的喜欢,我们开始进入第三种地狱吧?”
  说完,女人拿出了一个钩子,在方巍面前晃了晃,道:“下面就是抽肠了,这可是中国最古老的手艺之一,我听说最好的工匠能让人坚持七七四十九天而不死,放心,我会很小心的,一定能让你打破这个记录。”
  “抽肠……”听到这个词,眼镜男和矮个子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呼,这种惨绝人寰的刑法,连他们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眼镜男皱了皱眉头道:“这就省了吧,先生只是让他招出来,没说过要杀他,我看,还不至于这样吧。”
  女人叹息了一声,显得很失望,道:“那么我为你准备好的挖心也用不上了,那可是我最得意的手艺,好吧,我们直接跳过,走最后一道程序——拔舌。”
  此时方巍的意识已经彻底崩塌了,甚至连记忆也开始变得模糊,女人说的任何一句话,他似乎都已经无法听清了,人生对于他来说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他只想死去,死得痛快一点,好让灵魂得到解脱。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想说了吗?”眼镜男的声音传来。听上去就像从天上传来的召唤。
  方巍抬起头,眼睛已经被血污沾满了,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三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咬牙切齿道:“我就算是做鬼了,都不会放过你们三个人的!”
  “希望你能有这个机会。”眼镜男冷冷道,“做这些无谓的挣扎,都是你在自讨苦吃,你如果说了,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我说你十八大祖宗!”方巍大声道,“不对……”女人忽然停息来了,皱眉道,“这不科学,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够有力气骂人,太神奇了!小朋友你真的是一朵奇葩,我越来越爱你了。”
  “那就加大剂量,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我看他硬到什么时候!”眼镜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毕竟眼前这一幕太过残忍,他也不忍心看下去了,希望早点了事。
  但是问不出答案,他不能停手!
  方巍头痛欲裂,左半身的火焰燃烧着在血管中流窜,温度越来越高。而右半身的寒冰已经彻底让他的骨髓都冻僵了,五脏六腑被冰水一浇如烧红的玻璃般碎裂了。他扬起了头,眼中的瞳仁都变得血红,他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现在他已经完全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似乎忘记了。
  “不对,真的不对。”女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敛去了,看着方巍的举动,她越发觉得不对,眼睛里面射出了恐惧的目光,道,“这小子不是人,正常人根本不会是这样的反应,这可是双重地狱啊!不可能是人类能够忍受的。”
  女人忽然尖叫着站了起来,指着方巍身体道:“你们看!”
  只见方巍的身体里面一红一白的两种虫子,似乎被某种力量排挤出来了一般,砰砰砰,从方巍皮肤里面钻了出来,似乎在逃命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眼镜男也有些慌了。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女人也有些慌了,“这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不管了,你继续,我就不信他不说!”眼镜男恶狠狠地道。
  女人撑开了方巍的嘴,用镊子夹住了方巍的舌头,忽然如同踩中了一条蛇一样,道:“你们看!”
  两人凑上看清了方巍的舌头——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还完好无损的地方,三个人同时看见,方巍那条鲜红的舌头上,布满了黑色符咒。
  哐当!忽然一声响。
  方巍反扣在手上的手铐居然从中而断。
  然后方巍缓缓地站了起来。
  三人同时擦了擦眼睛,没错,方巍居然站起来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能够熬过女人两天的折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为什么此时方巍还有力气站起来。
  方巍的声音如同刀尖刮过磁盘,刺耳至极:“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面对方巍忽如其来的变化,三人都已经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难道这小子真的不是人?
  “嘎砸,嘎砸……”
  方巍的肩膀抖动,昨晚他自己弄脱臼的肩膀居然被他自己上了上去,他的身上千穿百孔,留着无数针眼大小的孔洞,看得人头皮发麻。
  眼前的景象已经把三人彻底吓呆了,甚至忘了该如何是好,方巍慢慢的一步一步地走向三人,看着方巍的眼神,这眼神哪里还是人的的眼睛,是野兽,是妖怪,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方巍缓缓走近三人。
  “这是什么鬼?”三人从来都没有见过,但是眼前的方巍,已经彻底魔化了一样,看上去根本不是人,他浑身鲜血淋漓,每一寸皮肤都冒着浓稠的粘液,光是这副模样就已经把三人吓得半死了。
  所以,他们此时脑海中想到的根本不是如何去和这个已经油尽灯枯的方巍搏斗,而是跑!
  三人头也不回地向着外面跑去,方巍忽然上前,将身后的椅子抡起一扔,直接砸中了矮个子。
  然后提起旁边的开水,一头浇在了眼镜男的脸上,眼镜男直接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那个女人还想跑,方巍哪里肯让她跑脱,直接一脚飞出,直接把她踢到在地上。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三人醒来的时候,方巍已经等候多时了,他盘膝坐在那里,身上的伤正以超乎人类想象的速度在愈合,千穿百孔的身体上已经开始重新结痂,他冷冷的看着三人。
  三人第一个念头就是“跑”,但是站起来,却有着一股痛彻心扉的感觉,原来自己的脚踝骨已经被方巍捏碎了。
  “你……你要干什么……“三人想起自己在方巍身上犯下的弥天大罪,声音都开始因害怕而发抖,他们知道,方巍没有杀他们,并不是好心,而是要报复他们!
  方巍平淡地道:“我跟你们有仇吗?”
  三人一齐摇头。
  方巍忽然暴怒吼道:“那为什么你们要这么折磨我?!”
  “我们也是受人指使,受人威胁,大爷您行行好,我们不想害您,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吧!”矮个子男胆子最小,最先屈服。
  另外俩个人虽然不说话,但是眼睛里面都是充满了惧意。
  “告诉我谁是谁让你们来的?”
  “不知道。”矮个子男摇了摇头,“我们只是黑道上的小混混,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至于雇主是谁,我们没有资格知道。”
  “早知道你们会这么说!”方巍冷笑一声道,“没关系,我会慢慢的让你们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
  方巍看着女人道:“道家五狱。寒冰狱、火坑狱我已经领教过了,告诉我,其余三狱是什么?”
  女人不敢撒谎,道:“拿一个铁钩,把肠头拉出来,然后挂在铁勾上,然后慢慢地用铁钩把大肠拉出来……如果是我来用刑的话,我可以保证让人能活很久很久。”尽管女人被方巍捉住了,但是提到了用刑,她的眼睛里还是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剜心呢?”
  女人道:“将蚯蚓蛊从人的心脏处放入,然后蚯蚓蛊进入身体后会逐渐啃食掉人心脏处的动脉血管,并且以自己来代替这些血管的工作,并且在人体内繁殖,直到代替所有的血管,而此时心脏便是一颗孤心,这时候,蚯蚓蛊会钻出人的身体,带出一颗完整的心脏。”
  “听上去似乎不疼。”
  “蚯蚓蛊会控制血液的流入心脏的速度,因此施术之人可以随时控制疼痛的程度,那才是真正的锥心之痛,生不如死。”
  方巍点头道:“很好,你说的蚯蚓蛊,是这个吗?”
  方巍拿出了一个盒子,自然是从女人的身上搜到的。
  方巍对着眼镜男道:“告诉我,你们想问我的答案,到底是什么,红珠到底应该在谁的手里?”
  眼镜男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们也没有答案。”
  方巍愕然。
  “所以,你们根本不是在严刑逼供,而是为了折磨我而折磨我,对么?”方巍咬牙切齿道,“我跟你们何怨何仇,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先生说,想知道你的身体到底什么时候是极限。”眼镜男道。
  “仅此而已?”
  眼镜男点头。
  方巍被这个答案搞得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道:“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点人性吗?居然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实验品。”
  三人无言以对。
  “不过没关系,很快你们就知道,人的极限到底什么了。”
  三人害怕到了极点,脱口道:“你要干什么。”
  “自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受的痛苦,我要在你们身上一点一点的收回来!”方巍眼睛赤红,此时的他,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个善良温柔,与人为善的少年。
  而成了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方巍拿出从女人身上收出来的盒子和一件钩子一般的道具,走向了眼镜男和矮个子,两个人浑身都在颤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是这样的吗?”方巍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了条红红的蚯蚓,然后放在眼镜男的心脏处,蚯蚓忽的一下,从他的胸膛处消失了。
  眼镜男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他的脸面都已经扭曲了,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淋漓而下,刚才还鲜活的人开始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口吐白沫,痛苦至极。
  方巍又走向了矮个子男,矮个子没等方巍走进,就已经开始叩头如捣蒜,大声求饶。
  方巍一个耳光扇到他的脸上,如果不是他用枪伤了自己,自己又怎么会受这样惨绝人寰的刑法!
  “抽肠……自然是留给你的。”方巍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平静的就像和老友谈话一样,有着和他年纪不相称的成熟和冷静。
  方巍猛地一把按住了矮个子男,不等他有任何反应,猛地一下将铁钩直接插进了他的肛门处,然后猛地抽了出来。
  一段鲜血淋漓的肠子直接被他抽了出来,矮个子男发出如同野兽临死前一样凄厉地叫喊,在地上不断的打滚,而随着他身体的抽动,一节一节的大肠被铁钩勾出来更多!
  “别动,动的话,会更痛!”女人还算镇定,在旁提醒道。
  但是矮个子男哪里肯停下,在地上翻滚舞动,与眼镜男叫喊声互相呼应,此起彼伏。
  两人的屎尿都喷出了一地,腥臭难闻。
  方巍只是静静的看着,眼睛里面没有悲哀,没有同情,甚至什么都没有,仿佛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两人的叫喊声越来越弱,最后终于停下来,死了。
  方巍转头看着唯一还活着的女人。
  女人叹口气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手法,却被你糟蹋了,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他们绝对不会死的。”
  方巍看着这个亲手将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却没有半点愤怒。
  女人抬头,道:“你的拔舌狱是准备留给我了吗?”
  方巍摇头:“我方巍从来不欺负女人。”
  女人点头笑道:“不愧是我喜欢上的男人,可惜我们相遇的时间不对,否则我把我所有的手段全部交给你,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大恶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方巍走过去,按住女人的头,道:“你会很快死去,但是你的灵魂将永世不安,永世赎罪。”
  女人闭上了眼睛,方巍将手按在他的头顶,一道淡淡的光,从女人的头上缓缓出现,方巍用手将这道光一捏,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女人的身体僵硬在那里,就像一道雕像一样。
  方巍轻轻挥手,掌风挥过,女人的肉体像细沙一样随风飘散,只留下一副骨架。
  门外,一个隐秘的小洞中,一道凌厉的眼神一闪而没。
  “他醒了?”
  “醒了。”
  “谁!?”方巍如同有了心灵感应一般,猛地冲了出去。
  立地成判  

  门外两个偷窥的人,速度飞快,向着外面跑去,方巍哪里肯让他们跑了,正要追着他们而去。
  陡然之间,他看见自己的杀生刃正安静的躺在桌子上,显然是那两人逃的匆忙,忘记带走了。
  失而复得,方巍心中油然升起一种亲切的感觉,他拿着杀生刃,张开嘴,居然吞了下去!
  然后身形如电,继续去追前面两人!
  两人似乎也是道门高手,脚程比一般人快了很多,很快他们在一处空旷处停了下来。
  方巍也停下来,冷冷地看着眼前两人。
  两人回头,他们都带着黑色面具,显然不想让人看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方巍眼睛盯着其中一人,道:“你们两人,谁是他们口中提到的‘先生’?”
  “方巍!”其中一人森然道,“你真的以为你能够逃脱我们的天罗地网吗?告诉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那人一挥手,无数的黑衣人从他身后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每个黑衣有手中都拿着刀,刀光闪烁,逼近方巍。
  人数居然有数百人之多!
  以一敌百,方巍缓缓地吁了一口气,阴冷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过。
  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每一人都不放过自己。
  我只想做一个听话的好学生,考上一个好大学而已,难道连这一丝可怜的梦想都要被你们剥夺吗?
  我忍让,我谦卑,我在每一个人面前露出笑脸,无非就是相信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和自己一样善良。
  但是我错了。
  我的忍让在别人眼中却成了懦弱。
  我的谦卑在别人眼中成了愚昧。
  好吧,既然天下所有人,人人都要杀我方巍,我又何必怜惜天下人。
  一人与我为敌,我便杀一人,十人与我为敌,我便杀十人,天下人与我为敌,我便杀天下人,天地与我为敌,我便毁了这天地!
  从此,我的心将永堕地狱,我的手将沾满鲜血,我世界将不再有光明!
  我既九世为恶,又何必今生故作善人。
  来吧,让风雷灌我之顶!
  来吧,让天刑降我之身!
  所有我的敌人都将在我手中死去,而我将立地成判!
  从此,你命皆在我手,我将主宰生死!
  方巍张开了嘴,将杀生刃缓缓地从口中抽了出来。杀生刃通透洁白,就如同一弯阳春白雪,透过血红的月光,翻出琉璃琥珀一般的璀璨光芒。
  握刀,起步,如风如魔。向着源源涌上的人群冲杀而去。
  以一敌百,虽万人而我一人独往!呼啸而来的杀气顿时弥漫了整只匕首,千百年的流光岁月在方巍的脑海中一一掠过,九世轮回,九世为恶,将他此生仅存的善湮灭,此时在方巍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怜悯,所有人都将化成一胚黄土!
  方巍举刀,刀光乍泄,如黄河决堤泛滥,他如同来自地狱里面的死神一般,在收割着所有人的性命,刀光所到,便是血浪翻飞,横尸遍野,此时的方巍,已经没有了任何顾忌,他心里只有一个字:
  杀。!
  所有人都被方巍这的汹汹气势所撼动,他们开始动摇了,甚至开始后退,诸人如同看傻了一般看着方巍,如魔如神,如妖如仙。
  “给我杀了他!”后面带着面具人阴声喊道,“难道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杀不了他一个孩子吗?”
  诸人这才恍然大觉,挥刀而上,其中一个不怕死的人冲了上去,用刀猛地刺中了方巍的身体!
  但是刀却如同刺空了一样,根本没有插入肉体的声音,那人一呆,方巍已经手起刀落,杀生刃划过他的头颅,一刀两断,身首异处!
  旷野处尸横遍野,此时的方巍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为何而杀,为谁而杀,只是这噬血的滋味在他的身体里面生根发芽,并且飞速地成长成了参天大树。
  这种滋味既熟悉又陌生,他渴望这种滋味,就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期待着母亲的乳汁。
  方巍身形如电,杀生刃更是无可抵挡,遇人人死,遇到刀断,数百人就如同在案板上的肉一样,任凭方巍予取予夺。在一刹那之间,旷野处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人开始慌张了,他们不再向前冲,而是开始疯狂的逃命。
  逃命的也得死,今天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去!
  方巍口中大叫着,开始疯狂的追杀,没有了斗志的敌人更是溃不成军,居然出现了数百人被一个人追杀的景象!
  方巍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杀了多久,尸体已经布满了旷野。
  鲜血更是浸入三寸的土地,一片惨绝人寰的景象。敌人死的死,逃的逃,根本没有人再敢和方巍对战,只有两个蒙面人还站在那里。
  方巍浑身已经被鲜血染透,他用刀遥遥地指向两人,切齿道:“你们两个人,谁是先生?”
  其中一人点了点头。
  方巍杀生刃挥动,直接刺向了他,恶狠狠地道:“那你就跟我去死吧!”
  方巍冲了过来,刀直接刺中了他的心脏,奇怪的是,那个人居然没有躲闪,似乎是自己喂到了方巍的刀口上。
  方巍楞了一愣,难道是自己的刀太快了?还是那个人根本来不及躲闪呢?
  不管怎么样,方巍总算是报仇了。
  方巍的嘴角露出了残酷的笑意,这两天他所受的所有折磨,都是这个“先生”带来的,现在他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自己到底跟他有什么恩怨,才让他丧心病狂地叫人折磨自己!
  方巍缓缓地揭开了蒙面人头上带着的面具。
  他看见了这个人的脸。
  一张他永远忘不掉,永远永远忘不掉的脸。这张脸从他懂事开始,就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他甚至记得他每一根胡须的颜色,脸上每一个皱纹的长度。
  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曾经在无数个深夜走到自己的床边,为自己盖好被子,他记得他抽烟的时候,那湘西特有的烟草熏出来的味道。
  没有岁月可回头  
  方歌吟脸上还保留着前一刻的笑意,只是此时看上去,这笑意已经显得有些僵硬了,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处,眼神浑浊地看着方巍,杀生刃造成的伤痕正在他的心口慢慢地扩大。
  此时的他,已经一动不能动了。
  “啊……”仿佛是从喉间最深处发出来的苦涩声音,方歌吟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出什么,但却一个字都没有办法说出来。
  夜色如墨,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哐当……”方巍的手如触电一般收了回来,杀生刃掉在地上。
  方巍的整个身子,慢慢开始发抖,甚至连他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微微翕动着,方巍看着方歌吟,他的表情似乎想要大声呼喊什么,可话到嘴边,竟没了声音。
  刚才还如修罗场一般的局面,瞬间便这么凝固了,方巍眼神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方歌吟,就像忘记了身边还有另外一个蒙面人,不过这个蒙面人并没有因为方巍的刹那走神而偷袭他,蒙面人面具下面藏着的那一张脸,浮现出一缕冰冷的笑意。
  然后蒙面人悄悄地离开。
  终于,方歌吟僵直的身子,力不能胜地摇晃了几下,最终因为支撑不住,轰然后向后面倒了下去。
  方巍颤抖着、喘息着,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过这个在背后陷害他的“先生”是谁,他有可能是玺,有可能是上官阴阳,甚至连唐婉他都曾经怀疑过,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幕后的所谓“先生”,居然是一直在佯装守在自己身边,他以为最亲最亲的人。
  方歌吟一手把他带大,是方巍十八年平淡人生中唯一的一丝温暖,唯一的一点寄托,方巍曾经无数次幻想着待到自己功成名的那一天,把方歌吟从闭塞的湘西小村落里面接出来,用自己未来所有的时间好好地孝敬他。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方歌吟会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死去。
  更加让方巍不曾料想的是,方歌吟会死在自己的手里。
  人的命运仿佛白云苍狗,变化莫测,方巍瞪着一双血红的怒目,身子如筛糠一样颤抖着。他笑了,笑声就像是夜莺在半夜啼血,他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了无数个画面,却又似乎根本是一片空白。他的未来、他的信仰、他所有的所有的一切,就在他把刀刺进方歌吟的那一刹那,全部烟消云散了。
  这样的方巍,还是方巍吗?如果用一具行尸走肉来形容彼时的他也丝毫无不为过,但是既然是行尸走肉,为何他的心会那么疼那么伤?
  “啊……”终于,方巍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地狂呼,他双膝猛地跪倒在地上,把头埋在了方歌吟的胸口上,这才发现方歌吟此时触手一片冰凉,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生气。方巍紧紧地抱着方歌吟的尸体,心口上下不断起伏着,口里面喘息的声音越来越粗,在这片修罗屠场一般的旷野里面,方巍的眼泪已经不知道何时流了下来……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巍死死地抱着方歌吟的尸体,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的泪水似乎已经流干了,他表情木然,心如枯槁。
  脚步声由远及近,方巍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知道来的人是敌是友,会不会忽然出手做掉自己,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紧紧地抱着方歌吟的尸体,来人要杀就杀吧,他不会放开爷爷。
  此时躺在怀里的这个人,从小将他养大,教他做人,从方巍有记忆以来,他就在追赶着这个人的背影而活,他的一举一动,他的音容相貌,都已经如刀一般篆刻在方巍的记忆里面了,他是方巍生命里面唯一的亲人,哪怕只要多看眼前这个人一眼,方巍的心就像被无数个炸雷击中一样,让他生不如死。
  他不会动,更不愿意放开手。
  身后的人,沉默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叫道:“方巍……”
  方巍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他紧紧地抱着方歌吟冰凉的尸体,此时的方巍,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失去了魂魄,只等待和方歌吟共赴黄泉。
  就在此时,天气骤变,风雷响起,一会儿,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旷野上,淋湿了所有的一切,和不愿意动弹的方巍。
  身后面的人忽然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方巍,带着哭腔喊道:“方巍,你不要这样……”
  “轰隆”,雷声大作,天空中乌云密布,雨势忽然转大。
  身后面的人,抽泣道:“方巍,我们回去好不好,这里,雨好大。”
  方巍神情呆滞,隔了好久似乎才反应过来,低低地道:“回去?我能回到哪儿去,爷爷已经死了,我还有家吗?”
  “有的,有的。”身后的人急促地道,“我们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方巍,你不要太伤心,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你坚强一点好么?”
  “不可能了,什么都没有可能了。”方巍摇了摇头,道,“没有岁月可回头。”
  方巍挣脱了女人的手臂,抱着方歌吟的身体茫然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女人面色惊慌,道:“方巍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我该去的地方。商雀,你也回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方巍,你不要这样,你这样让我好害怕,”瓢泼大雨已经将商雀的身体湿透,她的嘴唇冻得乌青,见方巍无动于衷,她忽然变声道:“方巍,你这样自暴自弃的话,你爷爷会开心吗?”
  听到方歌吟,方巍的心就像被千根针扎一样疼。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用噙满泪水的眼眼看着泪流满面的商雀。
  “跟我走,我们回家,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出国,只要你高兴我们去哪里都可以,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好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大理,那里四季如春,我们可以种花,养鱼,一起老去。如果你愿意念书的话,我们可以继续念书,上大学找工作。如果你觉得中国不安全的话,我们可以去美国,去迈阿密,甚至可以去澳洲,去南美,没有人能找到我们……”商雀越说越急,但声音却越说越小,因为他看见了方巍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的眼睛,他的眼神空洞得让人害怕。
  “你知道我爷爷为什么会死吗?”
  方巍的意识慢慢地从痛苦中抽离出来,他的眼神已经黯淡,大雨如麻打在他的脸上,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把凝固了的冰冷的刀。
  刀没有感情,方巍也是一样。
  商雀愣住了,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方巍,寒意袭来。
  “因为我的懦弱,我爷爷才会死,商雀,你说的那些美好,都已经不属于我了,当一个人犯下了恶,他就永远回不了头了,他只能用一个又一个的恶来弥补曾经犯下的恶,直到他双手血腥,直到他永堕地狱。”抱着方歌吟的尸体,方巍慢慢地往后退。
  “方巍,你要去干嘛,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所有的真相吗?难道你就不想为方歌吟报仇吗?”
  “报仇?”方巍笑了,嘴角扯出一丝苦涩,“报仇还得找出谁是真正的凶手,多累啊,既然所有人都容不下我方巍,那么全部杀了就是,我不要报仇,我要成为天下所有人的仇人。”
  古道凄风,荒野寂寂。商雀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看着在风雨中越走越远的方巍,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再劝方巍一次,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任凭风雨刮面,任凭方巍渐渐的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没有岁月可回头,真的吗?
  商雀抬头看着天空中密布的乌云,眼神迷茫,这一刻她也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
  雨后初晴,阳光照亮大地,方巍抱着方歌吟的尸体不知不觉地走了一晚,初生的朝阳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的手始终很稳,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晃动都没有。
  他抬起头了头,看见了前面的一群人。
  所有人都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其中一个人排众而出,她身上湖绿色的裙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好看,她看着方巍,眼中露出了由衷的微笑,就像一弯新月。
  她走上前,笑着道:“你来了?师父等你多时了……”
  湘西赶尸鬼事之祝由世家第二卷终。
  判师的宿命
  天边的一缕晨曦终于透过了云层,洒在了龙虎山的山顶,龙虎山那千年未曾断绝的钟声又开始响起,初冬的寒意袭来,微微有些寒冷,做完早课的龙虎山弟子已经开始清扫香堂,打开山门,迎接最早也是最虔诚的第一批香客。
  和往日一样,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只有一个高瘦的男子,手里面拿着食盒,在后山一个人独自走着,晨风吹来,他缩了缩脖子,这条已经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岁月磨砺的古道,每一块石板都见证者龙虎山的千年兴衰与荣辱。古道沿着山势直接延伸到后山,而在后山上,葬着的是龙虎山历代掌教和长老的墓,但男子此来并非拜祭,而是为了见一人。
  山路的尽头,有一间小茅屋,似乎很多年疏于打理,破败不堪,斑驳的泥墙支撑着茅草屋顶,只消风一吹,整间小屋就开始吱吱呀呀摇晃作响,茅屋里面隐隐透出一丝灯光,孤零零的亮着,而在这间茅屋的后面,则是数不尽的低低矮矮的坟头。
  这间茅屋并没有通电,甚至连水也需要住户在屋后的一口深井中汲取,实在想像不出,这样的年月,还有谁会在这种环境下坚持住着,但是那盏忽明忽暗的烛光,却告诉来人,这里面有人居住。
  男子走到了茅屋前,将食盒放在了地上,轻声地道:“师叔,今天的早饭给您带来了,我昨天还特意吩咐厨房给您做了您最爱吃的上清豆腐,入秋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要不要我下次给您带几件冬衣送上来。”
  茅屋里面一片死寂,似乎根本没有人听到一样,男子叹了口气,心有不甘地道:“师叔,要不要我给您把饭菜送进来,现在天气转凉了,要是饭菜里面进了露水,对胃不好。”
  里面的人依然没有答话,男子似乎死心了,但是却并没有离开,他知道,师叔一定会问自己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师叔已经整整问了三年了。
  果然,隔了不久,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有……他的消息了吗?”
  这个他,不用问,男子也知道指的是谁。
  男子缓缓地摇了摇头。
  屋里面不再有声音,一切又陷入沉寂。
  男子又寒暄了几句,但是屋里面根本没有人回答,男子只好转身离开。
  “张谬。”就在男子离开的时候,屋里面那个苍老的声音忽然说话了,“你有没有骗我?”
  男子脸色一变,连忙道:“师叔,我没有。”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瞒得过我,告诉我,他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
  张谬低着头,没有回答,屋里人似乎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甚至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张谬,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师叔,自从,自从……三年前你犯下了……犯下了……掌教师尊已经将你禁足在此,永世为仙师们守灵,他的生与死,你又何必知道。退一万步讲,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师叔,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张谬似乎不敢多待,脚下急急地就要走,屋里面的声音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时日不多了,你难道忍心让我带着遗憾葬在这里吗?”
  张谬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师叔,我只能告诉你,他不仅没死,而且现在活得好好的。”
  屋中人沉默了一下,自言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忽然,屋中人又问道:“他是不是已经回祝由了?还是留在长沙继续读书?依他的勤奋,现在应该可以上一个好大学了吧?”
  张谬心中叹息,似乎不想将真相告诉屋里面的人。
  很快屋里面的人就察觉到了不对,问道:“难道不是?”
  张谬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我听说他在长沙上大学了。”
  屋里面没有了声音,隔了好久,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你骗我。张谬,你每次说谎的时候,声音就会颤抖,告诉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是玺杀了他吗?”
  张谬知道,师叔对自己知根知底,在他面前自己只要撒谎就绝对会被揭穿,心里后悔自己多此一举,但是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师叔,我真的不知道他的下落,这三年来我都在龙虎山上,哪有时间去打听他的消息。”
  屋子人声音一缓,低低地道:“难道连你也要骗我么?”
  男子知道,三年前当上官阴阳把她送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原本傲人的清丽容颜也一着白头,变成了谁都不想去看第二眼的老太婆,原本龙虎山的二号人物,叱诧风云的天之娇女,如今已经成了在这间破屋中独自等死的孤苦老人。
  为了弥合龙虎山和玺的关系,原本属于她的亲信统统被龙虎山彻底肃清,现在她已经成了龙虎山的罪人,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山再来看她,除了自己。
  就这样,在这样凄凉的晚景下,她独自一人坚持了三年,不知道是哪种力量在支撑着她活下去,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绝对不是她这样一个濒临绝境的老人所能坚持的。
  但是他可以相信,她活下去的目的,肯定和一个人有关。
  张谬并不想骗这个可怜的老妇人,但他不愿意说真话,因为他害怕自己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连最后一丝寄托都没有了,而支撑她活下去的意念不再的时候,她离生命的尽头应该不远了。
  就这样,他将那个人的消息整整瞒了三年,但同时他也知道,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何况她是那么一个聪明绝顶的人物。
  张谬不敢再开口说一个字,屋里人幽幽地道:“难道你真的打算要瞒我到死吗?”
  张谬抬头,屋中透出来的那盏烛光似乎又暗了很多,似乎随时的一阵微风都有可能将这盏油灯吹灭。
  七星灯。唐婉正是靠着这盏七星灯,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又挺过来三年,她的寿元早已经熬干,张谬站在屋外,都能感受到屋里笼罩着的死亡的阴影。
  师叔可能真的时日无多了,死神围绕在茅屋的周围,只等着灯尽人亡。
  唉,红消香断有谁怜?
  张谬咬咬牙,也许真的是时候说了。
  “他现在活的很好,并且拜入了黄老门下,成为黄老的第七个弟子。”
  “啊……”屋里面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砰一声响,传来了茶杯被摔破的声音。
  张谬不知所措,连忙急声道:“师叔,师叔,你没事吧。”
  “他,到底背叛了祝由,也许……这也就是所谓判师的宿命吧……”
  张谬没有再说话了,缓缓地远离了这间屋子。
  屋外的风声忽然变得急促,将这间随时可能倒塌的木屋吹得一阵摇晃,和这间木屋的主人一样的心一样,都已经走到了尽头……
  外面的萧瑟秋风,似乎又凄厉了几分。
  今天就到这了~
  你记得我了?

  蓝家,玺中一支源远流长的大姓,虽然不如上古八姓那么显赫,在玺中百姓中,也处于中上流位置,而此时,所有蓝家高层人物,集聚在种玉堂中,商量着一件关于家族未来的大事。
  蓝田种玉,蓝家祠堂堂号正是种玉,只有蓝家最嫡系的,血缘最纯粹的男性弟子,才能进入这个祠堂之中商议家事。
  而此时,家主蓝剑风手中正把玩着带着拇指上的蓝田玉扳指,一声不吭,而下面的人则是吵闹得沸顶盈天,所有争吵的目的只有一个——该不该退出玺。
  自从最有希望继承蓝家家主之位的蓝不凡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杀掉之后,蓝家便在全天下道门中下了诛杀令,只要有人替蓝家杀了那个人,不管是黑道白道,邪门正宗,均可以凭着此人人头来蓝家领取五百万。
  蓝家从事蓝田玉买卖生意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人会怀疑蓝家的家底拿不出这五百万。
  就当所有人开始兴奋,甚至连国外的赏金猎人都抵不住诱惑,进入中国来争夺这笔赏金的时候,忽然形势陡转,这个人居然奇迹一般的拜入了黄老的门下,成为了黄老的第七个弟子。
  也就是说,蓝家这五百万的赏金自动作废——虽然天下要钱不要命的人很多,但是敢冒着奇险得罪黄老,杀他弟子的人,却少之又少。所以,如唐婉这般敢挑战黄老权威的“豪杰”,虽然失败了,也足够令道门中所有人为之侧目。
  于是乎,蓝家便处在了一个尴尬到了极点的位置,杀?还是不杀?
  杀?那就是和黄老做对,和整个玺做对,妄论后果如何,想从黄老手底下杀人,这原本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不杀?口风已经放出去,赏金已经拿出来了,中途退却,那么蓝家的颜面何存?
  于是乎,为了蓝家最后一点尊严,蓝剑风召集了所有蓝家嫡系弟子,集聚种玉堂,提出了一个退出玺的建议。
  此言一出,顿时间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甚至包括了蓝剑风的另外一个儿子——蓝不凡的兄长蓝不弱。
  “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所有人都懂,再说了,蓝不凡平日为人嚣张跋扈,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他此前被方巍杀死,不少人都在暗中拍手称快。现在蓝剑风要为一个目中无人的富二代儿子掐断整个家族未来的发展命脉,实在是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至于蓝家的脸面,和依靠玺带来的源源不断的经济利益、道门地位相比,孰重孰轻,这笔帐只要是明眼人,动动手指头都算的来。
  看着大家七嘴八舌的争论成一片,蓝剑风的脸色已经铁青,不过他手中还握着最后一张王牌:他是族长,他拥有着最后否决权。
  “方巍……”想到了这个名字,蓝剑风的眼睛里就透出了彻骨的恨意,当日自己不惜屈尊降贵,去求方巍放过蓝不凡一条性命,但是这小子居然不知道好歹,把蓝不凡赶尽杀绝,对于这个摇身一变成为黄老第七个弟子的杀子仇人,他心中只有恨。
  老年丧子的痛,堂前这些蠢人又会如何明白,他们的眼里面只有利益、永远的利益!
  蓝剑风终于站了起来,环顾在场的所有人,缓缓地道:“我意已决,你们就不要再说什么了,蓝家我说了算!”
  “蓝剑风,我知道不凡死得很惨,但是就算是这样,你总不能与黄老为敌,断了我们蓝家所有的财路啊,你应该知道,我们蓝家最近几年是怎么发达起来的,没有了玺的支持,我们的生意明天就会彻底玩完!”
  “蓝剑沙,你这是不服我吗?”蓝剑风冷冷地看了发言的人一眼,语气中已经有了威胁之意。
  退出玺,是蓝剑风最后的退让,因为他实在忍受不了和杀子仇人同在一个组织里面!
  蓝剑风在蓝家中有着绝对的权威,就连他的亲弟弟蓝剑沙也不敢在他面前过于放肆,蓝剑沙低着头,嘴里依然不服地狡辩了几句,但是声音很轻,蓝剑风也再没有说什么。
  “其他的人还有什么意见?”蓝剑风扫视了族人们一眼。
  “爹,是不是您再考虑一下?”作为蓝不凡的兄弟,蓝不弱的锋芒一直被这个兄弟遮掩着,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蓝不弱其实一点也不弱,无论道法还是头脑,蓝不弱都远远超过胞弟,是蓝家下任家主的不二人选,但是奈何蓝家真正掌控全局的那个老人对蓝不凡偏爱有加,所以蓝不弱的存在感并不是强。
  蓝剑风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道:“说出这样的话,你难道忘了你弟弟是怎么死的了吗?”
  “方巍固然可恨,但是他现在是黄老的第七个弟子,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我们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砰!”蓝剑风的手猛地拍向桌子,站起身来厉声道:“我蓝家怎么会出你这么一个没种的人,不就是退出玺么?难道我蓝家退出了玺之后,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会饿死吗?”
  “不会饿死,但是都会死。”一个仿佛幽灵般的声音不知道从哪来传来,充斥在蓝家的种玉堂中,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脚步声,蓝家的种玉堂大门被人打开。
  浓烈到了极致的死亡气息跟随来人从门外传来,蓝家弟子都是修道之人,他们明白这股死气的含义,他们的脸色开始微微发白,眼睛一齐向着门外看过去。
  人未到,气先到,仅仅这股浓得散不开的死气,已经让在场所有人感到了害怕。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是从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漫步到了人间。
  来人缓缓地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帽檐遮得很深,刘海几乎将他的两只眼睛都遮住了,他很瘦,但是一双手却白的如同女人,他每走一步,脚步声都很轻,但是就是这样轻轻的脚步声,却如激烈的鼓点,不断敲击着现场所有人的内心,让他们越来越感到不安。
  黑衣人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他们主动超过来人,然后为他让开了一条路,在诸人的拥簇下,来人缓缓步入种玉堂。
  “你是谁?居然敢擅闯我蓝家种玉堂!”蓝剑风大声斥责道,但是说道最后,却发现自己已经底气不足。
  男子缓缓地将帽檐放下,露出一张许久不曾见光而显得有些病态的脸。
  他咧嘴一笑,道:“蓝剑风,我们好久不见了。”
  蓝剑风瞬间脸色惨白,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声音颤抖地道:“是……你……”
  “你记得我了?”
  血色修罗

  蓝剑风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这个黑衣人,他带着蓝田玉扳指的手,都开始不禁微微地颤抖,这个人他如何不认识,三年前,他曾经低三下四地在这个人的面前苦苦哀求,放过自己儿子蓝不凡一条性命,但是这个恶魔却在自己的面前,亲手将自己而自己的命魂捏成了齑粉。
  方巍。是的,眼前这个虽然衣着变化了,气质变化了,甚至和当年的方巍已经判若两人了,但是就算这个人化作灰自己依然会认得出。
  杀子仇人——方巍!
  看到紧张的蓝剑风,黑衣人笑了笑,可是他的笑在诸人眼中却是那么的可怕。
  “你还是记起来了。”方巍的容貌还是当年那样,只是肤色比当年白了不少,眉宇间少了几分稚嫩,仿佛站在眼前的已经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而是一只凶厉的恶魔。
  两边的黑衣人均是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
  “方巍,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蓝剑风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忿怒,用手猛地往桌子上一拍,一张价值不菲的楠木桌顿时四分五裂碎成了渣渣。
  “剑风……”见蓝剑风要出手,所有人蓝家之人纷纷上前阻拦,毕竟眼前的人是方巍,如果黄老的第七弟子死在了他们蓝家的种玉堂,那么蓝家要如何跟玺交代!
  “不要拦我,让我杀了这个畜生!”蓝剑风大声爆喝道,与他的忿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方巍的冷静,方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嘴角上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只见方巍缓缓地开口,他的声音平稳而带着幽厉,回荡在种玉堂的大厅里:“今天我来是送你们一件东西的。”
  方巍手一招,一个黑衣人走上前去,将一张鲜红的拜帖递给了蓝不弱,这张拜帖做工考究,上面用金丝针线烫着金字,这个年代,就算是用名片的人都已经很少了,更诓论拜帖。但是在上流阶层中,依然有不少附庸风雅的“土豪”“名士”们装腔作势用这个东西,这属于个人喜好,所以在生意场上有一席之地的蓝家之人,也见怪不怪。
  蓝不弱将拜帖打开,刚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难看至极,诸人连忙凑了上去,拜帖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血红的繁体字:死。
  惨白的纸张,鲜红的血字,这个“死”字,包裹在这般华丽的拜帖之中,看起来是那么的突兀而刺眼。
  蓝家诸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蓝不弱捧着拜帖,更是如同端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一样,站在那里左右不是,拿也不是扔了也不。
  忽然场中一声怪叫:“你去死吧!”
  众人失色,只见蓝剑风身形长起,单掌猛地向着方巍打去,瞬间便来到了方巍面前,诸人只见一道白光亮起,方巍双手并没有动,只是微微张开嘴,口中一物飞快地飞出,发出宛如龙吟之声,直接刺中了蓝剑风的咽喉,那物在刺中蓝不凡之后,居然去势并未绝,也没有减弱的迹象,而是将蓝剑风整个人带起,直接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墙上。
  那刀柄直接贯穿了蓝剑风的咽喉,只剩下寸许的刀柄没有穿透,刀的一端将蓝剑风整个人钉在了墙上。一秒前的蓝不凡还是道门中赫赫威名的大英雄,这一秒却双目圆瞪,可能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以他蓝家家主的地位,居然会被一个刚刚出道的少年秒杀!
  不仅仅蓝剑风想不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想不到,蓝家诸人脸上的汗水皆淋漓而下,蓝不弱双手捧着拜帖,已经颤抖地不成样子了。
  空气中的血腥味道,又浓厚了几分。
  他们此时同时想到的却不是蓝不凡的死,而是一个关于这个少年的传说……
  判师,出身祝由,前生九世为恶,今生杀了至亲方歌吟后,判出祝由,拜入黄老门下,成为黄老第七个得意弟子。
  也就是说,他已十判加身,成为了掌人生死,断人轮回的判师!
  判、贡、畜、尸、虫,道门中让人闻风丧胆的道门五邪,以判为尊。
  “判师”,这种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当所有人都已经将他遗忘的时候,方巍忽然出现,而他所到之处,必然也会带起一阵腥风血雨。
  方巍的第一次现身为什么要选择蓝家,难道仅仅只是在针对蓝剑风吗?
  如果他来此不只是为了灭掉蓝剑风,一展神功,而是针对在场的所有蓝家弟子的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脑后有一阵阴风吹过,蓝不凡都死了,他们又能奈方巍如何,没有人敢再抬头去看眼前的这个少年一眼。
  阎王叫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站在他们面前的,哪里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人间少年。
  他是一尊活生生的人间阎罗!!!
  “哐当!”
  插在蓝剑风身上的杀生刃忽然毫无征兆地掉落在地上,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响动,但也足够让所有蓝家弟子心惊肉跳了。在场的胆大的人偷偷瞄了方巍一眼,他面无表情,就像一块千年寒冰,没人能猜透此时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蓝不弱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看着已经死去的父亲,此时他心中的悲伤已经彻底被恐惧占据,捧帖的手不住颤抖,吓得双膝都快要软了。
  面对这一切,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有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在源源不断的涌上来,然后侵蚀他们的全身。
  终于。
  终于。
  蓝家一位年长位尊之人排众而出,他先清了清喉咙,掩盖此时内心的不安,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畏畏缩缩地道:“方先生,我相信这只是您和蓝剑风的私人恩怨,与我们无关,您的大仇已经报了,我看是不是就……”
  方巍面无表情,但是心中却在冷笑:果然,这群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自己在他们面前亲手了断了蓝剑风,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为他们的家主说上哪怕一句话,甚至,他们还将蓝剑风视为为蓝家带来这场灾祸的罪魁祸首,蓝剑风死了,说不定还正顺了他们的心意,说不定心里还在暗暗的笑着……
  方巍没有说话,自然在场所有人都噤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血腥的气氛,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方巍开口。
  方巍对着前方,眼神茫然而带着空虚,仿佛什么都破灭一般,低低地道:“似乎你们都忘了,我刚进门时送给你们所有人的东西了。”
  阴寒的目光从所有弟子的脸上扫过,所到之人,皆是一脸煞白。
  “我不会死,但你们都会死。”
  这句话,如同一个必死的诅咒,笼罩在了蓝家上下所有人的心里。
  方巍缓缓开口,道:“王平。”
  身边的一个黑衣人立即应道:“在。”
  “你们王家不是一直想取蓝家在玺中百姓中的位置而代之吗?现在是时候了。”
  王平的脸上顿时闪动着兴奋的光芒,眼神阴翳地笑了笑道:“各位好朋友,今天,恕小弟对不起诸位了。”
  “好朋友?!”蓝家所有人都知道在道门中,好朋友指的就是死人,阴魂。
  也就是说,在方巍和王平的眼里面,这种玉堂里除了他们已经没有了活人!
  蓝家人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浇下,从头凉到了脚底。
  王平的手一挥,所有的黑衣人纷纷从怀里掏出了手枪和砍刀,黑衣军团如潮水一般向着蓝家的人杀了过去。
  而方巍则是逆流而退,一个人慢慢地走出了蓝家的种玉堂。
  种玉堂阔气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在门里面枪声,砍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然后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点点响动都没有了。
  当里面变得安静的时候,门缓缓开了,王平提着刀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鲜血,他连擦一下的动念都没有,反而用舌尖舔了一下,笑着道:“都做干净了。”
  方巍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一辆黑色的车开过来,把他接走了。
  风评

  方巍坐在车的后座一声不吭,但是开车的小李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因为他心里面非常明白,自己车后面坐了一个如何恐怖的人。
  他也曾听别人提过关于车后这个人的一些传奇经历,他可是狠毒到连自己亲生爷爷都敢杀的邪恶之人,自己一介小小司机,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他,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更加让他感到害怕的是,曾经听在玺中的一个朋友说过,他是一个判师。
  什么是判师?小李好奇地问过朋友。
  朋友顿了顿,道:“判师,便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存在,传说是由十世恶人变的,死了连阎王爷都不敢判他的命,得乖乖地把他送回来。他可是人间最厉害的,判师说一句话都可以让人死!
  小李虽然只把朋友的话当成玩笑,但每次身后这个人上车的时候,他真的就会感到脑后仿佛有一阵阴风吹过来,他也曾透过后视镜偷瞄过身后的人几眼,看上去虽然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青年,除了皮肤白点,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总是给要一种很不舒服的压抑的感觉。有他坐在车后,就像半夜三更走夜路的时候,总觉得身后有个什么东西跟着一样。
  但是此时小李不得不问一句话:“七爷,您,去哪?”
  “回饭店吧。”方巍淡淡地道。
  小李的心这才放下进了肚子里面,感谢满天神佛,耶稣基督,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发生,安全把这尊菩萨送回饭店,自己又可以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小李这才发现,自己握住方向盘的手,已经汗湿淋漓了。
  忽然,方巍的手机响了,方巍接了电话,里面顿时一连串的声音传来:“老七,老七你在哪,你现在是不是去了蓝家,你现在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方巍不过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把电话挂断。
  接着电话又响了,方巍这下有些不耐烦了,索性关了机,然后紧紧地把这个旧得不能再旧的诺基亚直板手机捏在手里。
  怔怔的看着发呆。
  这种手机现在已经很难买到了,在智能机普及的当下,还在用这种手机的估计只有农村里的老头老太,小李也觉得奇怪,想问点什么,但是他又想起了“言多必失”“好奇害死猫”的道理,硬生生地把话咽了下去。
  也亏他没问。
  嘎,一声,车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方巍径直下车走了进去,然后回到自己的总统套房中。
  温热的水淋在方巍的身上,可是方巍却觉得自己血似乎都是冷的。
  打开手机,里面十几通未接电话,全部来自于王小罗。
  电话又响起来了,王小罗焦急的声音在电话里面传来:“老七,你是不是把蓝家的人全部杀光了?!!”
  方巍又“嗯”了一声。
  王小罗的声音更急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蓝家乃是玺的百姓之一,你这样做,让我们怎么跟另外那些名门旺族的人交代,又怎么跟师父交代。现在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这件事情很严重,你必须做好被师父责骂的思想准备。你现在还在蓝家那里么?我马上坐飞机赶过来,你千万不要走,呆在原地等我过来……方巍……方巍……妈的!又挂我电话!”王小罗显然心里十分焦急,口不择言地飙出了脏话。
  第二天一大早,方巍的房间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方巍开门,王小罗冲了进来,脸色铁青,将手上的报纸往方巍脸上一摔,大声道:“你看你干的好事。”
  方巍没有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王小罗也好不躲避,和方巍对视着,很快王小罗便败下阵来,然后身子居然情不自禁地一抖。
  这双眼睛好可怕。
  “我做的事情,我自己会负责,不用你操心,还有……以后进门记得脱鞋。”
  王小罗气急败坏地道:“负责,你拿什么负责,你负得起这个责任么?老七,我就不明白,你就那么恨蓝家吗?居然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不恨。”方巍平静道。
  “不恨?”王小罗愣住了,道,“那你为什么要动手灭了他们满门。”
  “因为留着他们,始终是我的一个隐患,我如果不将他们斩草除根,说不定哪天我就会栽在他们的手里面,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就算是蓝剑风对你下过诛杀令,那也是蓝剑风一个人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牵扯到整个蓝家?”
  “说了斩草除根,一起杀光,这样会比较方便。”
  王小罗看着方巍,那个曾经她第一次见到时倔强、不卑不亢、甚至有点脑子转不过弯来的少年似乎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眼前这个让所有人感到害怕的冷酷男子,王小罗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你现在在外面的风评有多差吗?”
  “风评?难道还是一个五讲四美的好少年?”方巍自己都笑了,声音骤然转冷道,“一个连自己相依为命的爷爷都下得了手杀掉的人,还在乎名声吗?”
  王小罗知道,方歌吟的死,已经成了方巍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这三年来,他独自躲在房间中修道,除了黄老,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而再见到他的时候,方巍虽然还是那个方巍,但又不是那个方巍了……
  王小罗叹息一声道:“其实那也不是你的错,你也是……“
  方巍冷喝道“住口,我的事,还轮不到你说。”
  王小罗也不想再勾起方巍的伤心往事,话锋一转道:“你看看今天的报纸吧……现在,这件事就算是我们想帮你瞒天过海,恐怕也不行了……”
  方巍将扔在地上的报纸扫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
  报纸是一张方巍都叫不出来名字的小报,但是在头条上却印着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蓝家上下三十六口集体死亡,知情人士透露,或涉及黑道仇杀。
  方巍捡起了报纸,打了一个电话:“王平。你过来一下。”
  黄老来电
  王平拍马即到,进了房子之后,看见王小罗也在,连忙点头哈腰道:“六小姐。”
  然后望向另外一边的方巍。
  方巍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用手指缓缓地敲击着沙发的真皮扶手,看着方巍的动作,王平心下一惊,虽然他在方巍身边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但是他始终猜不透这个年轻人心里所想,只能从一些细节来推断方巍的喜怒哀乐。
  根据经验,他越是表现得不动声色,越代表有大事情发生。
  自己到底哪里捅了篓子了?王平百思不得其解,眼角忽然瞄到了放在沙发上旁边的报纸上。
  只消瞄一眼报纸的标题,王平一下吓得脸色大变,汗水都要滴下来了。
  方巍慢条斯理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干净’”?
  王平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急声道:“怎么会这样。”
  “我不需要听你的解释,三个小时内,查清这篇报道是谁写的,为什么会见报。”
  王平提心吊胆头也不回地出门,一个小时后,门铃再次响起,王平进门就道:“七爷,我都查清了,这家报纸叫做《城市新报》,是最近几年新兴的一家报纸,专门以报道耸人听闻的消息而著称,报纸的老板姓张,以前是党报出来的,所以很有资源和人脉,短短几年就把这家报纸办得红红火火。”
  说完王平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相片道:“就是他。”
  方巍扫了一眼。王平道:“这篇报纸是一个叫方若晓的女记者写的,西南大学新闻系毕业,到《城市新报》工作不满三年,能力很强。她写的很多新闻都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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