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登峰此刻已经疲惫不堪,脚上的鞋子也早已经磨透,见状再度强打精神抱着玉拂急速上山。
他是从后山登山的,很快追上了那条巨大的毒蜥。
“我来处理,你不要过去。”左登峰冲那毒蜥摆手说道,毒物都是受地支操控的,在地支的神识进入毒物体内以后毒物的神识就处于休眠状态,也就是说此时操控毒蜥的是老大的意识。
果不其然,毒蜥闻言冲左登峰连连点头,随即停了下来。左登峰转身南掠,很快进入少林寺区域,翻过院墙之后最先见到的就是停放在后院的僧人尸体,足有数十具,全部席地躺卧,这些僧人全是强壮的武僧打扮,根据衣着来看分属少林寺罗汉堂,般若堂和达摩院。
左登峰在此并未停留,快速的穿过后院进入正殿区域,正殿前的广场上南北站立着两群僧人,大殿门口为少林寺众僧,人数当有百余。南侧为身穿红袍头戴鸡冠帽的喇嘛,人数也在百余人左右,东西两侧的火塔内燃烧着香油灯,将广场照的亮如白昼,广场的地砖上血迹斑斑,显而易见先前曾经发生过恶战。
“若不写下降书,你这禅宗祖庭今天怕是保不住了。”铜甲坐在前列的一张锦绣棉椅上哈哈大笑,他身旁左右站立着两个穿着喇嘛衣服的年轻女子,脚旁有一个方形的铁笼子,老大趴在笼子里咕咕叫唤。
“你这贼秃,竟然言而无信,快将老大还我。”铁鞋瘫坐在大殿的台阶下出言怒吼。
“大师,你怎么样了?”左登峰快速掠到了铁鞋的面前,他听出铁鞋的声音毫无底气,想必是受了重伤。
“哎呀,太好了,左登峰你快杀了这个秃驴。”铁鞋惊见左登峰,顿时欣喜若狂,伸手指着铜甲高声开口,喊完之后才发现左登峰抱着玉拂,“咦,崔金玉咋了?”
“阿弥陀佛。”少林寺众僧闻言合十唱佛,他们唱诵佛号可能有两个用意,一是铁鞋出言无状,二是左登峰的到来令他们看到了希望。
左登峰闻言没有说话,腾出左手抓住了铁鞋的手腕,灵气急进急出,顷刻之间浑身冷汗,铁鞋的丹田已经破损,灵气修为点滴不存。
“哈哈哈哈,佛爷正愁没地儿找你去,你自己送上门了。”铜甲出言狂笑,两年多不见,他已经胖的跟猪一样了。
“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左登峰将玉拂放到了大殿的墙角,随即卸下了包袱。
“你咋把崔金玉冻住了?”铁鞋惊讶的看着依靠在墙角的玉拂。
左登峰闻言没有开口,铁鞋真的失去了修为,不然不会察觉不到玉拂气息已绝。气息已绝四个字浮现在左登峰心头的时候再度令他感到浑身冰凉。
“无量天尊,明清大师,烦劳你把前因后果说一遍。”左登峰冲般若堂首座明清问道,铁鞋疯疯癫癫,叙事毫无条理。
“这位密宗僧人率众闯入少林,以切磋武艺为名伤我少林弟子,以旁门左道重伤了明空师兄,与明净师弟较技不胜,便以奸计抓了那蓝毛老鼠,逼迫……”
“这王八蛋说话不算话,答应只要我散功谢罪他就将老大还给我然后退出少林寺,结果他说话跟放屁一样的,你快杀了他,那些喽啰也别放过,一并杀了。”铁鞋挣扎着站了起来。
“哈哈哈,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士别三日非吴下阿蒙,来来来,让佛爷再领教领教你的寒气。”铜甲闻言再度狂笑,他曾经跟左登峰动过手,那时候左登峰只是淡紫灵气的修为。
“你该领教的是老子的……身法!”左登峰开口的同时毫无征兆的动了手,身法二字出口的时候右手已经插进了铜甲的咽喉,天下武学唯快不破,只要速度够快,就可以占尽先机。
左登峰没有给铜甲开口的机会,五指弯曲直接扯出了他的喉管,随即左右开弓将铜甲身边的两个女人震飞,随即右脚一拨将那装着老大的铁笼拨向铁鞋。
那一群鸡冠帽时至此刻方才反应过来,但是他们反应过来和没反应过来没什么区别,在左登峰看来他们的速度太慢,与这些人动手不是虎入狼群而是虎入羊群,由于他们聚集在一起,玄阴真气出手便是成片冰封,少林寺众僧尚在踌躇该不该出手相助,左登峰已然将那群鸡冠帽全部放倒,他唯一的顾忌就是火器,这些鸡冠帽没有火器,他可以肆意而为。
左登峰一天一夜狂奔六千多里,贯穿了大半个中国,在放倒这些喇嘛之后他终于支撑不住歪倒在地,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将这百十人放倒的,此时他的思维迟钝而麻木,强行起身走到墙角靠着玉拂坐了下去,脑海之中一片混沌。
“把这些混蛋扔出去”,“鉴行,快端碗水过来。”,“崇性,把你鞋子脱了。”铁鞋打开铁笼子放出了老大,转而冲目瞪口呆的众人高喊。
“阿弥陀佛,这是谁干的?”铁鞋蹒跚着走到墙角给左登峰换鞋,时刻此刻他才发现玉拂腋下插着一把短刀。
“我很累,你让我歇会儿。”左登峰摆手开口,他已经拼尽全力的赶来了,虽然没能保住铁鞋的修为,却保全了他的性命,精神一松,只感觉双腿麻木,浑身发抖,若不是丹田灵气支撑,此刻定然已经晕厥了过去。
“这是日本人的刀,西安咋会有日本人?”铁鞋疑惑的问道。
“日本人连重庆都敢去,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们不能去的。”左登峰低声开口。
“我要是不走就好了,哎呀,真是的,有法儿治吗?”铁鞋面露自责。
“心脏受损,心脉已断。”左登峰缓缓摇头。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铁鞋闻言连连诵佛,他虽然修为已失,见识仍在,他明白心脉断裂的人无法可医,虽然左登峰冻住了玉拂,却无法救她。
就在此时有僧人端来了清水,铁鞋拿过递到了左登峰的手里,左登峰抬手将那碗水一饮而尽。
“大师,你不该自行散功,此为败笔。”喝水过后左登峰恢复了少许精神。
“老衲也是没有办法,你看他们跟好人一般,实际上全都中了铜甲的毒,灵气只能施出三成不到。祸事是我闯下的,可不能连带他们。”铁鞋伸手指着正在忙碌的少林寺众僧。
左登峰闻言叹气摇头,两年之前他和铁鞋将铜甲追进了黄浦江,而今铜甲前来寻衅,铁鞋自然知道他是来报当日之仇的,但是他高估了铜甲的人品,铜甲并没有见好就收,反而想要平掉少林寺,灭他禅宗一脉。
二人说话之间,少林寺内已经传出了超度死者的念经声,铁鞋没有往山下抬喇嘛,也没有参与念经,而是抱着老大坐在墙角陪着左登峰。
“你这样冻着她也不是办法,要不咱给她送回辰州派,或许她师兄能救她还阳。”铁鞋抬手指着玉拂,铁鞋的脸上一直带着愧疚的神情,他明白正是因为他的负人所托才导致了玉拂遇难。
“大师,你应该知道心脉受损无法医治。”左登峰摇头苦笑,他苦笑的原因有两个,一是铁鞋的安慰很幼稚,二是铁鞋的那句“咱给她送回辰州派”,时至此刻铁鞋还不明白自己已经无法长途跋涉了。
“阿弥陀佛,人死不能复生,你可要想开些,不要去迁怒别人,都是我的错。”铁鞋长长叹气,他知道玉拂和左登峰之间的感情极为深厚,也知道玉拂的死会对左登峰造成多么沉重的打击,左登峰本来就暴虐好杀,一直是玉拂在缓解他的戾气,玉拂一死,左登峰定然会更加疯魔,他的修为已经天下无敌,倘若为恶无人能够制止,势必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你一个疯子,有什么错。”左登峰哽咽开口,铁鞋一句人死不能复生再度提醒了他玉拂回天乏术,玄阴真气一绝,她立刻就会死去。
“其实我也不怎么疯。”铁鞋闻言眉头大皱,连连摇头。
“我要走了,大师,你多保重,有机会的话我会回来看你。”左登峰站起身来冲铁鞋道别。
“我跟你一起走,我可不留在这里。”铁鞋抱着老大站了起来。
“大师,你修为已失,我去的地方你以后就不能去了,你留在少林寺研习佛法,那才是僧人正途。”左登峰长叹摇头。
铁鞋闻言面露愕然,随即便是失落,片刻过后表情转为不甘,“我可以跟你作伴,不会拖你后腿。”
“大师,跟着我会有无尽的凶险,我没办法分神照顾你。”左登峰摇头开口。
“我能照顾我自己,咱快走吧。”铁鞋急切的说道。
“你连老大都抱不住了,怎么照顾自己。”左登峰伸手指了指铁鞋怀里的老大,没有了灵气修为的铁鞋就是一古稀老人,抱着几十斤的老大颇为吃力。
“你还是怕我连累你呀,算了,老衲不跟你去了。”铁鞋赌气一般的抱着老大向寺门走去。
左登峰见状陡然皱眉,铁鞋神志不清,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有了自保之力,他不愿待在少林寺,势必还要出去游逛,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倘若外出,势必受尽白眼,饱受欺凌。
想及此处,左登峰闪身上前拦住了他,右手疾探抓住了他的脉门,转而抬头直视着他。
“你抓我干啥?”铁鞋出言发问。
左登峰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视着这个曾经陪他走南闯北的老和尚,铁鞋是他最后一个朋友了,他不能眼看着铁鞋流浪在外,而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以玄阴真气治好他的疯癫,但是如此一来铁鞋可能就不认识他了。
“左登峰,你哭啥?”铁鞋愕然发问。
左登峰闻言拭泪摇头,一股玄阴真气直透铁鞋的肝经和心经……
铁鞋的疯癫是多年的抑郁所致,面壁的那五年他独生闷气,造成了肝火堵塞肝经,波及心经闭塞了灵窍,而今他修为已失,清凉的玄阴真气顷刻之间将其肝经和心经之中的火气冲开,往复循环之后左登峰快速的收回了大部分的灵气,以免玄阴真气的余威伤到铁鞋极为脆弱的经脉。
“大师,你感觉怎么样?”左登峰关切的问道,他探入铁鞋经络里的灵气并未完全收回,而是留下了少许,这少许灵气无意识的分布于铁鞋周身,虽然不能被其自身所用,却能让他身体康健,中气不缺。
铁鞋闻言闭目垂眉,并没有回答左登峰的问题,他疯癫了十年,忽然恢复神智需要时间整理杂乱的思绪。
左登峰见状松开了他的手,后退几步背起了盛有玉拂金甲的包袱,转而抱起玉拂向寺门走去。
“阿弥陀佛,左真人留步。”铁鞋的声音自左登峰身后传来。
左登峰闻言驻足站立却并未回头,铁鞋一直是喊他名字的,从未喊过他左真人,故此这一声左真人令左登峰感到无比的陌生,但是心酸之余还有一分安慰,这表明铁鞋还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左登峰站住之后铁鞋没有再开口,二人相隔五步各自站立,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铁鞋迈步走了上来。
“左真人,此物还你。”铁鞋自怀中拿出一方形的小铁盒递向左登峰。
这个小铁盒左登峰认识,先前是宾馆存放火柴用的,后来被铁鞋用来存放纯阳护手。
“大师,你为何不用纯阳护手击退铜甲?”左登峰探手接过了那个铁盒。
“阿弥陀佛,老衲是少林僧人,习的是少林武学,怎能用外物退敌,况且洗髓经也足以胜他。”铁鞋平静的摇了摇头。
“大师,你多保重,我先走了。”左登峰心情低落,出言告辞。
“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法,此鼠应地气而生,不可久留少林,烦劳左真人将它妥善安置。”铁鞋弯腰将老大放到了地上。
“大师,你还有何交代?”左登峰点头开口。老大是阳属地支,如果留在少林寺,日本人一定会前来寻衅,而铁鞋目前已经没有能力保护它了。
“老衲就在少林,你如果忙中得闲,可来此与老衲相见,你我仍是挚友。”铁鞋沉吟片刻出言开口。
左登峰闻言点了点头,原本他以为铁鞋会劝他少造杀孽,没想到铁鞋并没有说这些,而是告诉他二人仍然是朋友,通过这种深邃的方法平和他的心性。
“老大,跟我走吧。”左登峰点头过后冲老大开口。
“咕咕。”老大抬头看了看铁鞋,又转头看了看左登峰,犹豫彷徨,不知所往。
“你我缘分已尽,快快去了罢。”铁鞋冲老大摆了摆手,转身向后院走去。
“走吧。”左登峰叹气过后走向寺门。
老大听得懂人话,知道铁鞋要让它走,便跟随着左登峰向外走去,但是它走的很慢,一步三回头,眼中全是不舍。老大虽然生性奸猾,善于谄媚讨好,但它很清楚谁真正对它好。
就在左登峰即将走出寺门的时候,铁鞋快步跑了过来,自怀中掏出几个核桃塞到了左登峰兜里,再度看了老大一眼,转身离去。
“走吧。”左登峰叹气过后带着老大走出了山门。
此时少林寺众僧已经将那一干喇嘛抬到了山下,这些喇嘛有一些并未丧命,只是被寒气冻的无法移动,在见到左登峰之后纷纷面露恐惧。
左登峰并没有搭理他们,抱着玉拂在他们身前走过,老大心不甘情不愿的跟随在后,它对左登峰是害怕多过亲近。
由于带着老大,左登峰就没有使用身法,一直带着老大向东行进,到了嵩山边缘左登峰停了下来。
“你自由了,走吧。”左登峰低头看着老大。他之所以将老大带离少林寺是为了让那些喇嘛将他带走老大的消息传扬出去,免得日本人再来少林寺骚扰。
老大闻言抬头看了左登峰一眼,咕咕两声之后回头看向嵩山,眼神之中既有对铁鞋的不舍又有对未来的迷茫。
“走吧,往北走,那里有大河,你如果想念他,每年可以回来看看他。”左登峰叹气开口。
老大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直立起来冲左登峰连连作揖,作揖完毕冲进了北侧草丛,那只毒蜥一直在草丛暗中跟随,见老大离开快速的追上老大,二者相伴而去。
接连而至的打击令左登峰浑浑噩噩,长途跋涉也令他极为疲惫,但是怀里的玉拂无处安置,因此他只能强打精神赶到了与孙奉先约定的县城。
当铺主事事先接到了孙奉先的通知,见左登峰到来立刻将他迎进了后堂。
“左真人来的好早,您要的东西还没准备好。”主事的是个姓周的年轻人,见到左登峰之后不由自主的哆嗦。
“给我找安排一处安静的房间,让孙奉先过来见我。”左登峰摇头开口。
周主事闻言立刻将左登峰带到了后堂正屋,将正在聊天的老婆和丫鬟轰了出去,将房间让给了左登峰。
“左真人,可需小的去请大夫?”周主事看到了玉拂身上插着的短刀。
“给我准备沐浴用的木桶,要别人没用过的,清水要最干净的。我用的时候会叫你,我很累,不要来打扰我。”左登峰以意行气,手足未动关上了房门。
正屋有偌大木床,左登峰将玉拂放到了床上,卸下包袱躺到了玉拂身侧,时至此刻他的精神才真的放松了下来,将运转在经络之中的灵气收归气海之后立刻晕了过去。
昏迷和晕厥是人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左登峰此刻不管是心神还是体力都极度劳累,累到无法思考,他需要休息。
他是金泽九州的财神爷,而金泽九州的老板是徽商会长,他的到来令县城所有徽商心惊肉跳,立刻给当地的伪军头子送了礼,大片的伪军将这一区域整个的隔离了起来,所有在附近喧哗的人全部撵走,为的只是让左登峰能安静休息。
中午时分孙奉先就赶来了,事实上他昨天晚上接到左登峰的电话就连夜往这里赶,此时的金泽九州已经不是当年的金泽九州了,左登峰数次慷慨馈赠给了孙奉先大量的本钱,有了大量的本钱金泽九州生意越做越大,而今的孙奉先已经成了举足轻重的商界大贾,但是他从未忘记是谁给了他今天,因此只要左登峰有需要他必定亲力亲为。
晚上亥时,左登峰醒了,玉拂就安静的躺在他的旁边,这一幕与四年前的那个秋天巫心语躺在他身边是何其相似,自从练功出偏之后左登峰从未感觉到冷,但是此时他感觉冷彻肺腑。悲伤带来的不止冷意,还有无尽的伤痛,心痛的感觉令他浑身颤栗,四肢蜷缩,他不敢去想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也不敢落泪,因为他知道一旦落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巫心语的死令左登峰悲痛欲绝,玉拂的死令他彻底绝望,他此时正在以顽强的意志压制自己内心的绝望,他明白不能让绝望占据内心,不然势必导致精神错乱,行为失常。
不管是男人和女人在极度悲痛的时候都会发出无意识的呻吟,屋里发出的呻吟令等候在屋外院子里的孙奉先和周主事极为惊愕,呻吟声表明了左登峰此刻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东家,现在怎么办?”周主事低声问道。
孙奉先闻言陡然皱眉,急忙摆手示意周主事不要说话。
“把木桶搬过来,还有清水,凉的。”屋外的声音惊到了左登峰,翻身而起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二人闻言心中陡然一轻,急忙亲手将那现做的浴桶抬到了屋外,屋内一片漆黑,他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就在门口倒水。”左登峰站在门口并未让开。
“左真人,出什么事了?”孙奉先关切的问道。他对左登峰是又敬又怕,他敬的是左登峰的人品,怕的是左登峰的作风。
左登峰闻言抬手拍了拍孙奉先的肩膀,缓缓摇头,没有开口。
“左真人,需要我做什么?”孙奉先感动的看着左登峰,左登峰能拍他的肩膀表明没拿他当外人。
“给少林寺送去黄金一千两,单棉僧衣各五百套,香油一千斤,粮食五百担,以我的名义送过去。”左登峰开口说道。铁鞋以后不会出来了,少林寺很穷,左登峰不能看着他饿肚子。
“明天一定送到,您放心,还有呢?”仆役正在往木桶里倒水,孙奉先侧身让路。
“帮我查找一下古代的刀剑,我要找一把趁手的兵器。”左登峰再度开口,古代的兵器有九成都散落在民间,只有一成下落不明,要寻找神兵利器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民间寻找。
“我一定尽力。”孙奉先正色点头,左登峰的这个要求对他来说有很大的难度,但是有再大的难度他也得去办。
“找个擅长修复衣服的女师傅过来帮我缝补一下衣服。”左登峰想了想开口说道,玉拂的衣服破了,必须缝补一下。
“这个简单。周有才,你去办。”孙奉先冲周主事摆了摆手,后者应是而去。
左登峰随后没有再说什么,冲孙奉先点头过后抬手将那木桶移进了房间,随即关上了房门。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不能带着玉拂,在这段时间里只能将玉拂送回辰州派,所以他要为玉拂洗澡更衣,不能让她这样回去……
自古至今男人脱女人衣服都是笑着脱的,即便脸上没笑心里也在笑,但是左登峰现在用了十二万分的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落泪,玉拂身上的伤口并非只有腋下一处,在金甲保护不到的地方还有另外几处,这些伤痕都是由武士刀造成的,根据玉拂受伤的部位和角度来看,当时攻击她的还不止一个人,他不敢想象玉拂当日是如何在众人围攻之下带着土狗内丹逃出来的。
沉吟再三,左登峰以灵气震出了那把武士刀,玉拂生理机能停滞,伤口已无鲜血流出。
由于玉拂身上有伤,左登峰只能使用毛巾蘸着干净的清水为其擦拭,他先前曾经看到玉拂的身体,那时候是带着好奇之心的,此时好奇之心已经不复存在,有的只是悲情和温情,玉拂为他所做的事情不是别的女人所能做的到的,在明知没有结果的情况下跟随着他,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独自为其寻找六阳内丹,从某种程度上说玉拂寻找六阳内丹的举动是不明智的,无异于飞蛾扑火,后果就是乱他的心分他的神,他并不喜欢女人这种自以为是的作法,但是玉拂最后关头支走他想要散功自爆的举动却令他无比震撼,玉拂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他活着,并非为了跟他在一起,玉拂无私!
左登峰对玄阴真气的驾驭已经炉火纯青,玉拂体外并无寒霜,肢体也不僵硬,左登峰为其擦拭了身体,重新盘挽了长发,随后将玉拂的衣服洗净,以纯阳真气烘干,为她穿上了亵衣。
做完这些,左登峰心中平静了很多,因为这些都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这也是玉拂一直希望的。
看着躺卧在床的玉拂,左登峰笑了,他感觉自己是幸运的,有两个女人深爱着他。他感觉玉拂是幸运的,因为她终于让她所爱的人明白了她的爱有多么厚重。巫心语也是幸运的,因为她为之付出生命的男人并没有辜负她。
左登峰很快就笑出了声,但是笑到一半就成了哭腔,先前所想只不过是自己在安慰自己,事实是爱着他的两个女人都死了,而他自己也快死了。最可悲的是他的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了,他只能一个人独自走完最后一程。
看着屋内陌生的陈设左登峰感觉到浑身冰凉,这里不是他的家,他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人再跟随他宽慰他,就剩下他自己了,孤独,无尽的孤独令他不寒而栗,慌乱之下他抱起了玉拂,但是玉拂身上传来的冷意让他更加绝望,一直以来他都将精力放在寻找地支上,忽略了跟随着他的玉拂,实际上玉拂临走之前所做的一些事情已经露出了马脚,他原本应该发现的,可他粗心的忽视了,粗心的本质就是不重视,虽然他对玉拂有好感,却从未将她排在首位,她一直排在巫心语之后,她一直生存在夹缝中,她一直承受着不公平的待遇。
心念至此,左登峰急忙放开了玉拂,人活着的时候没有好好对人家,人死了连抱人家的资格都没有。
左登峰松开玉拂之后玉拂快速落向木床,左登峰见状急忙延出灵气托住了她,唯恐摔到她。
“我不会辜负你,我一定会救你。”左登峰冲玉拂出言说道。
这话一出口左登峰立刻惊出一身冷汗,不行,如果救了玉拂,巫心语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处之?我该救谁?”左登峰发现自己情绪失控,急忙离开了床铺,但是此时巫心语和玉拂在他脑子里急速闪动,他这一刻看到的是跟巫心语在一起时的情景,下一刻看到的就是玉拂的笑脸,两者交错忽闪令左登峰头痛欲裂。
“先把裁缝请到偏厅奉茶。”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孙奉先的声音,声音很小,而且带着颤音,左登峰闻声立刻猜到他是故意让自己听到的。
“不用了,让她进来吧。”孙奉先的说话声打断了左登峰的思绪,也让他的情绪趋于正常。
片刻过后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左登峰扯过屏风遮严木床,抬手延出灵气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年妇女,挎着个包袱,一脸的紧张,瑟瑟发抖。
左登峰这才想起房间里没有开灯,站起身拉亮电灯,将裁缝请了进来。
“帮我修补一下,最好不要看出缝补的针脚。”左登峰将玉拂的道袍和衬衣递给了裁缝。
女裁缝接过衣服看了片刻,冲左登峰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修补。
“就从这里,尽快。”左登峰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小铺,大户人家的正屋都有两个床铺,睡觉的大床在北侧,有屏风遮挡。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有个小铺,这是为了主人冬天午睡和女眷做女工准备的。
“把石几搬过来,通知厨房上菜。”孙奉先见左登峰开了门,急忙招呼伙计将树下的石几搬到了后院正中,从这里吃饭左登峰可以清楚的看到屋里的情景。
左登峰见状走出正屋坐上了院子里的石墩,四荤四素很快摆了上来,茶壶酒壶也随之摆上。
“左真人,您要的那个木床我已经准备好了,您看一下满不满意。”孙奉先示意伙计抬来了一张精巧的雕花木床,宽二尺四,长五尺八,外雕云纹,并不镂空,四角有两尺床头,左侧为折叠竹帘,拉起竹帘整个木床并不透风。
“挺好,先放门口吧。”左登峰冲孙奉先点了点头,实际上他需要的就是一口棺材,却偏偏不肯做成棺材形状,这无疑给孙奉先出了难题。
“时间太仓促了,这里最好的木材只有黄杨。”孙奉先为左登峰倒上了酒。
“麻烦你了。”左登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黄杨生长缓慢,极难成材,虽然不是极品木料却也算得上是上品。
“左真人,玉真人仙体抱恙,这些药材也不知道合用不合用。”孙奉先拿出一长方形锦盒打开请左登峰过目。
左登峰抬头瞟了一眼,发现里面分格放置着五种贵重的药材,其中竟然有一株产自十三太子峰的雪参。
“心意我领了。”左登峰抬手为孙奉先倒了一杯酒,随即与之碰杯而饮,孙奉先用抱恙来形容玉拂让左登峰心里微感轻松,是的,玉拂没有死。
“为少林寺高僧准备的东西已经备齐了,明天一早就送过去。”孙奉先再度述职。
“我又欠你人情了。”左登峰摇头开口。两杯白酒喝下去,让他心中微有暖意。
“左真人这话我可不敢当,黄金银钱咱就不必说了,单是您当年给我题的那个匾就帮了我的大忙,连日本人都不敢找金泽九州的麻烦,您是我的贵人。”孙奉先暗自松了一口气,像左登峰这样的人,跟他搞好关系他就是财神爷,得罪了他他就是索命鬼。
左登峰闻言摆了摆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他上次吃饭还是昨天喝的那碗面条,不过他之所以要吃饭并不是因为饿了,而是他强迫自己吃,在极度悲伤的时候强迫自己吃饭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左登峰对别人残酷,对自己也残酷,他不惯别人毛病,也不惯自己毛病,不吃不行,不吃就得饿死,现在他还不能死。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孙奉先此刻就有这种感觉,他通过左登峰的言语和举动猜到玉拂遭遇了不测,但是左登峰此刻狼吞虎咽的吃饭也不像是悲痛欲绝,他实在是搞不懂左登峰心里在想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陪他喝酒。
“左真人,刀和剑您喜欢哪一种?”孙奉先提壶为左登峰倒茶。
“刀,有线索吗?”左登峰毫不犹豫的回答,刀为百兵之王,主霸气。剑为百兵之君,主仁和。两者相比左登峰更喜欢用刀。
“这些古代兵器可遇不可求,我刚才打了几十个电话,没什么收获。”孙奉先摇头说道。
左登峰闻言微微皱眉,在此之前他并不看重兵器,但是与阴属火蛇遭遇之后他不这样认为了,玄阴真气和纯阳真气并不能完全代替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
“左真人,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的通?”孙奉先低声说道。
“什么?”左登峰出言问道,他喝了不少酒,由于并未使用灵气抵御酒力,令他微有醉意,醉意令他感觉玉拂并没有死,只是躺在房间里睡着了,他回去就能看见她,事实也的确如此,玉拂就躺在屋里,这让他感到了些许踏实。
“您肯定是要急用的,而短时间内又无处寻访上古刀剑,我认识几位铸剑师傅,我可以让他们尽快赶来为您打造一把好刀。”孙奉先出言说道。
“算了,我再想办法吧。”左登峰摇头开口,他要的是神兵利器,不是破铜烂铁。
“您听我说完,刀好不好主要看刀的材质,古代的名刀名剑基本上都是硬度极高的陨铁打造的,我知道从哪儿可以找到这种材料。”孙奉先压力了声音。
“哪儿?”左登峰本已经端茶漱口,闻言再度抓起了酒壶,他前前后后已经喝两斤白酒。
“东北三百里外的开封。”孙奉先伸手东指。
“开封有陨铁?”左登峰出言问道,根据孙奉先的神情来看陨铁肯定不是花钱能弄来的。
“比陨铁更好。古代十大名刀之中有三把是邪器,这三把邪器目前全在开封,不过它们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在宋朝的时候被铁匠打成了三把铡刀。”孙奉先出言说道。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了,我还要去湖南一趟,临走之前我会去开封带一把回来……”
开封,宋朝,三把铡刀,这三条线索一出,左登峰立刻猜到孙奉先说的是包拯的龙头,虎头,狗头三铡,这三把铡刀是开封府行刑的器物,上铡皇亲,下铡草民。
“那三把铡刀原本就是邪器,被打成铡刀之后又杀人无数,是真正的大凶之物,您如果嫌它不吉利,咱就另想别的办法。”孙奉先命伙计撤走残羹剩饭,改换水果点心。
“吉利?哈哈哈,我这一辈子就不知道什么叫吉利。”左登峰大笑出声。
“左真人,咱们年纪相仿,您也一直拿我当朋友,我很想知道您都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孙奉先趁着酒劲大胆发问。他是个接受过严格教育的富家子弟,有今天的成就得益于家庭的熏陶,也得益于自己多年的努力,所以他明白每个成功者的背后都有一段艰辛的努力,他很好奇是什么令左登峰拥有了今天的修为,但是他问这个问题也不是单纯的好奇,另一个目的是想通过酒后的畅谈拉近二人的关系。
“你最好不要拿我当朋友,不然你离死就近了。”左登峰抓着酒壶站起身向房间走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孙奉先在石几旁尴尬不已。
左登峰选择了沉默,他没有向孙奉先说出自己的事情,但是孙奉先的问题令他在心中将往事又回忆了一遍,幼年丧父时生活的拮据,得罪胡茜被撵进深山的无奈,巫心语辞世时的撕心裂肺,四年以来的艰辛危险,被俘押解时遭受的虐待,玉拂的遭遇铁鞋的离去,金针银冠的袖手旁观,这些全都令他气怒不已。
“滚开。”恰好此时一棵高大的石榴树挡住了他的去路,左登峰气怒之下抬手延出灵气将那棵石榴树连根拔起甩飞了出去。
偌大的石榴树被左登峰扔出了院子,院外随即传来了房屋倒塌的声音和惊恐的叫声,孙奉先见状急忙跑出去善后,他发现左登峰真喝多了,不然不会歪出三四米走到石榴树旁,这种情况下还是离他远点儿比较安全。
扔飞石榴树,左登峰再度向前走,他的酒量也就一斤左右,在不使用灵气缓解酒力的情况下喝了两斤多已经醉了,但是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他终于不清醒了,不清醒就不用去思考,不清醒就没有痛苦。不过不清醒也带来了副作用,那就是分明看着大门就在眼前,却怎么也走不进去。
等到孙奉先赔了事主房钱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女裁缝已经跑到了院子里,正屋的墙上有个大洞,左登峰抓着酒壶直挺挺的躺在正屋的地板上。
“东家,现在怎么办?”周主事皱眉打量着屋里的左登峰。
“衣服补好了吗?”孙奉先并没有搭理周主事,而是转头看向女裁缝。
“还差点儿。”女裁缝面色煞白,先前左登峰移飞大树,破墙而入她都亲眼看见了,此刻吓的六神无主。
“你还回正屋,尽快补好,补好之后不要离开,天亮以后你再走,酬劳十倍支付。其他人退出后院,谁也不准进屋。”孙奉先沉吟片刻冲二人下达了命令。他不是不想去扶左登峰,而是不敢进屋。玉拂的衣服在修补,这表示屏风后面玉拂是没穿衣服的,如果有男人进了正屋,左登峰醒后一定会杀掉他们。
女裁缝尽管吓的六神无主,却仍然进了屋,她的工钱是两块大洋,十倍支付就是二十块,这个险值得冒。
酒精并不能令一个紫气巅峰的高手彻底不省人事,他听到了孙奉先的话,也明白孙奉先之所以高价留下女裁缝是为了等他醒来之后向他证明没有其他人进过房间。
次日清晨,左登峰醒了过来,站起身走到桌旁喝水。
“衣服补好了。”女裁缝见左登峰站了起来,急忙将补好的衣服递了过去。
“谢谢。”左登峰检查过后很满意,这个女裁缝可能是给官宦人家做衣服的,缝补的衣服几乎看不出痕迹。
“您的衣服要不要缝补?”左登峰的一声谢谢令女裁缝不再那么紧张。
左登峰沉吟片刻脱下了道袍,取出里面的东西将道袍递给了裁缝,先前在沙漠里的时候道袍后背再度破损,此时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不补就没法儿穿了。
脱下袍子之后左登峰上身是赤裸的,他的上衣已经为叶飞鸿包扎了伤口,女裁缝惊愕的看着左登峰,没脱袍子的时候看不出左登峰的身形,他脱下衣服之后女裁缝才发现他很瘦,她不敢想象这么瘦弱的人会有那么厉害的本事。
“要不要先浆洗一下。”女裁缝回过神来出言问道,一件四年没洗的衣服可想而知会脏到什么程度。
“别洗。”左登峰拿着玉拂的衣服走进了屏风后面。
看到玉拂的一瞬间左登峰感觉到了踏实,她还在,只不过醒不过来而已。
但是这种踏实又让左登峰有了强烈的负罪感,这对巫心语不公平,厚此必然薄彼,很难做到绝对的公平。
“你们在我心中同等重要,我没有辜负她,也不会辜负你。”左登峰看着玉拂低声开口,之前他从未将玉拂与巫心语放在同等位置,但是在他回返山洞见到玉拂要散功自爆的那一刻起,玉拂与巫心语就平起平坐了,她们都是可以为心爱的男人付出性命而不求回报的女人。
左登峰亲手为玉拂穿上了衬衣和道袍,小心的将她抱进了黄杨木床,木床里有柔丝锦垫,玉拂躺卧其中既不拥挤也不空旷。
随后他抓过玉拂的手腕,闭目感知其体内的阴寒之气,玄阴真气入体除非有纯阳真气解救,否则很难自体内祛除,这几天玉拂体内的阴寒之气流失的极少,即便不加以补充,半年之内也不会流失殆尽。
在裁缝为他缝补衣服的时候孙奉先为他送来了衬衣鞋子并更换了洗澡水,裁缝走后左登峰洗澡更衣,头发已经很长了,左登峰没有理发的心境,便自行挽了个道士的发髻,他要去湖南辰州派,样子不能太过狼狈。
由于玉拂已经穿戴整齐,午饭便在正屋进行,还是左登峰和孙奉先,本是主人的周主事又没捞着上桌。
“我查清楚了,那三把铡刀就在开封行署的地下库房里,你去了开封到那里的分店,会有人给你带路。”孙奉先出言说道。
“那三把铡刀也算是文物了,能保存下来着实不容易。”左登峰出言说道。中国的文物在清末民国遭受了两次洗劫,一次是八国联军在清朝末期干的,第二次就是眼下,日本人对中国的文物很感兴趣,正在大肆掠夺并运回日本。
“据可靠消息,行署库房里有价值的东西已经被日本人搬走了,那三把铡刀由于太过邪气,也没什么价值,他们就没动。”孙奉先提壶为左登峰倒茶。
“一把铡刀够吗?”左登峰再度发问。
“应该够了,我也没亲眼见过那三把铡刀,不过我听说那三把古代的邪器被打造成了铡刀的刃口,如果你能将它们剥离下来就没必要将整个铡刀都带回来。”孙奉先一上午的时间做足了功课。
“吃完午饭我就过去带回来。”左登峰冲孙奉先指了指桌子上的菜,示意二人动筷子。
“那里是伪政府办公的地方,有不少巡警看守,最好还是晚上去。”孙奉先出言提醒。
“我要什么东西还用偷偷摸摸?”左登峰挑眉冷笑。
“那是。来,尝尝这清蒸鲂鱼,这是河南名菜,我也是头一次吃。”孙奉先拿起筷子岔开了话题。
“铁匠什么时候到?”左登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味道鲜美。鲂鱼是淡水鱼类,在他老家也有,但他没见过两三斤的。
“我已经派车去接了,明天早上差不多能到。”孙奉先开口回答。
左登峰闻言点了点头,午饭他没有碰酒壶,只是单纯的吃饭。
“最多一个时辰我就回来。”左登峰简单的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向外走去。
“好,我从外面等你。”孙奉先见状急忙跟了出来,反手关上了房门。
左登峰见状冲孙奉先赞许的笑了笑,其实玉拂的黄杨木床已经被他布置了紫气屏障,根本就没人动的了。
左登峰没有隐藏身形,径直在后院凌空望东而去。
三百里路不消半个时辰便急速赶至,不过他的速度再快也没有电话的速度快,找到当铺时,带路的人已经等候多时。
开封为七朝古都,是一座规模很大的城市,清明上河图所画的就是宋朝时期开封的景象,如果没人带路,单是寻找行署库房就得浪费不少时间。
开封也被日本鬼子占了,不过此时日本对华政策已经变了,不再一味的烧杀抢掠,而是改为了假意安抚,墙上到处写着大东亚共荣的口号,这一情形的本质就是先揍你一顿,让你知道他的厉害,然后装好人,培养国人的奴性。
虽然日本鬼子没安好心,但是在这种政策的作用下开封没有遭到战火洗劫,表面上一切正常。
行署是鬼子搞的汉奸政府,行署的办公地点位于市中心,库房就在行署右侧,周围有着大量的警察站岗,警察是伪政府所属,地位比二狗子还低,除了好事儿什么事儿都干。
一直困扰着左登峰的是如何处置巫心语和玉拂的关系,对于其他事情他依然明睿干脆,进入公署库房之后有阻拦他的就会被他毫不留情的杀掉,胆小逃走的他也不会去追赶。
行署库房是一处南北坐落的大房子,东西长达三十几米,青石瓦房,包铜大门,门上有锁,上下三道,搞的很是正规,
这样的大门自然挡不住他,单手移飞大门之后,左登峰迈步走进了库房……
库房里没有窗户,霉气很重,东西放着成排成列的架子,这些架子上下五层,颜色泛红,一看就有些年头了,这里应该是前清时期存放库银的地方。
架子上大部分都是空的,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大洋和地方货币,不问可知有价值的东西全被日本人给搬走了。库房地面上落满了灰尘,一道脚印自库房门口延向库房东南角落,在此之前孙奉先曾经找人确认了三口铡刀就在这里,这道脚印想必就是那个传出消息的人留下的。
左登峰迈步走向东南角落,东南角落也有木架,但是由于湿气较重,木架已经腐烂并塌掉了,这堆杂物有着新鲜的翻动痕迹,杂物下方出现了一件很大的器物,通体泛着绿色。
抬手挥飞杂物,三口铡刀出现在了左登峰的面前,这三口铡刀大小相等,长五尺八寸,高一尺三,为铜制,连带基座每一口铡刀都有五六百斤重,铡刀一侧是握把,另外一侧分别为龙头,虎头,狗头形状。
这三口铡刀是当年开封府用来行刑的刑具,距今已经有近千年的历史,由于杀人太多,它们自身所含的阴气极重,这一点左登峰并不是感觉出来,而是凭借周围的环境判断出来的,屋顶并未漏水,而东南方向的墙壁上有着很明显的水渍,在房间不漏水的情况下,湿气只能是阴气造成的。
端详片刻之后左登峰探手抓着狗头铡的铜把将铡刀拉开,铡刀的刀身也是由黄铜打造的,过重的湿气令刀身上长满了铜绿,唯独刃口部位没有锈蚀,白光森然,刺眼生寒。
左登峰蹲下身打量着狗头铡的刃口,果然发现有镶嵌融合的痕迹,伸手抚向刀锋,一股杀气立刻自指尖传至七窍神府,左登峰的阴阳生死诀已废,敏锐的直觉已经消失,感觉与正常人无异,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了极重的杀气,这是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很凶残,很杂乱。触摸着刀锋,左登峰感觉到呼吸不畅,这种不畅并不是因为他驾驭不了,而是不合拍,不喜欢,这口铡刀缺乏大气沉稳,太吵闹,太肤浅。
兵器与人的心灵是相通的,狗头铡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因此左登峰立刻舍弃了它,转而拉开了虎头铡,虎头铡的的刀锋并不是白色的,而是奇怪的红色,这种红不是鲜血的艳红也不是朱砂的暗红,而是一种介乎紫色与红色之间的红,红的深邃而诡异。
左登峰打量了片刻再度探手抚上了刀锋,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是杀气而是煞气,虽然煞气与杀气都是一种不良气息,却有着本质的区别,杀气很尖锐,很明显,很轻浮。而煞气相较之下则显得很深厚,很凝重,狗头铡的杀气给他的感觉就像一个街头泼皮,可以因为口角而大叫着与人动刀子,而虎头铡给他的感觉则像一个冷酷的杀手,平静的出刀安静的离去。
第三把铡刀是龙头铡,拉开之后刃口为黑,探指其上左登峰立刻皱起了眉头,刀身传来的是一种枭霸的魔气,这股魔气令他在顷刻之间滋生出了争霸九州,奴役天下的豪气,但是这股豪气虽然高亢却不浑厚,过于邪恶,邪到足以影响使用者的神智,邪到足以令他忘记初衷。
片刻过后左登峰皱眉收手,历朝历代皆有能人,这三口铡刀的出现并不是哗众之举,而是有高人刻意为之,这三口铡刀的刃口用的是上古三大邪器,在杀人的时候能够将人的魂魄一并斩杀,涤荡乾坤,不留后患。
三者对比,左登峰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虎头铡,虎头铡威力巨大,且暗合他的心意,最主要的是他能驾驭的了它,倘若非要用那龙头铡,后果就是被它影响,杀伐无道。
由于刀身上有着明显的衔接痕迹,左登峰发出玄阴真气试图将刃口上的金属冷冻下来,但是凛冽的玄阴真气过后刃口的红色金属并没有自刀身脱落,左登峰环视左右,找到一铜棍敲打,可是任凭他如何敲打,刃口的红色金属就是不与刀身分离。
虎头铡的重量有五六百斤,扛这么个大家伙跑上三百里肯定很累人,还有就是孙奉先找来的铁匠敢不敢融化虎头铡还是个问题,要知道木匠,铁匠,瓦匠等手艺人都是非常信邪的,最好还是能将这块金属自铡刀上剥下来单独带回去。
犹豫片刻,左登峰戴上了纯阳护手,侧身探手发出了纯阳真气。
纯阳真气与玄阴真气是相对的,玄阴真气可以冰魂冻魄,纯阳真气可以烬骨成灰,铜的熔点在一千度左右,纯阳真气可以轻松的将它融化掉。
但是诡异的情况发生了,左登峰发出纯阳真气之后最先融化的并不是铡刀的刀身,而是刀身前端的刃口,这一情形令左登峰陡然皱眉,因为按照正常的规律来说密度越大的金属熔点越高,说通俗点儿就是越硬的金属越难被融化,这块金属熔点如此之低,质地岂不是很软。
刃口的红色金属虽然出现了融化的迹象却并没有自刀身上滴落,而是一直依附在铡刀的刀身上,左登峰见状加大了灵气的催发,温度一高,红色金属快速融化,片刻过后终于自刀身上垂了下来。
红色金属早于刀身融化令左登峰皱眉,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令他倒吸凉气了,融化的红色金属并没有杂乱的滴落,而是在刀身之下缓慢的凝出了刀的轮廓,片刻过后彻底成形方才脱离了铡刀刀身落到了地上。
虽然事出蹊跷万分诡异,左登峰却并未忧虑,这种看似诡异的现象其实可以用科学来解释,有些金属是有记忆的,以软剑为例,平日里缠在腰间,在需要的时候抽出来还会自动伸直。这把刀所用的材质不是寻常的金属,记忆功能也不是普通金属所能比拟的。
这个解释看似合理,实际上仍有难以解释之处,一是这块金属到底是什么材质,它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特性,这一点左登峰找不到答案。第二就是倘若这块金属有着记忆功能,那它出现之初就应该是一把刀的形状,这是天意还是巧合。
左登峰有寻根究底的习惯,但是他的思维转动的极快,有线索可供分析的时候他可以快速的得出答案,当线索不足是个死胡同的时候他能快速的回头,因此当他想不出答案的时候就没有再去想,而是快速探出右手发出玄阴真气给那把怪刀降温,这一举动类似于铸剑师给刀剑淬火,不同的是铸剑师傅们一般使用冷水,而他用的是玄阴真气。
玄阴真气的温度比冷水更低,众所周知淬火时水温高,淬出来的刀剑韧性就大,但是锋利程度相对不足。如果淬火时水温过低,刀剑会很锋利,但是韧性不足,很容易折断。历朝历代的铸剑师都在寻找两者之间的平衡点,找到了这个平衡点就是铸剑大师,找不到平衡点就是普通铁匠。
左登峰虽然懂得这个道理却从未亲手实践过,他并不知道怎样的温度合适。但是他有他的想法,这把怪刀熔点很低,这表明它韧性极强,既然如此它就应该有强大的承受能力和可塑性,心念至此,左登峰毫无保留的发出了玄阴真气,以极低的温度为怪刀淬火。温度越低,淬出来的刀就越锋利。
玄阴真气温度极低,淬火在片刻之内完成,待高温散去,左登峰延出灵气抓起了那把怪刀仔细端详,这把刀重七斤左右,刃长三尺,柄长六寸,加在一起三尺六寸,也就是一百二十公分,比普通的刀长出少许,刀厚两分,宽两寸,护手左右各长出半寸,这样的刀身比日本人用的武士刀要宽,比普通的刀要窄。
普通砍刀前端用铁较多,为的是增加砍剁时的力度,但是此刀前端并非寻常砍刀那种大头,而是略显修长,前端三分之一处刃口下方宽出后端刃口六分,这一结构有利有弊,弊端是砍剁时力度不足,优点是一旦被其砍中,在回刀的时候可以额外加重六分,也就是两公分的伤口深度。
所谓的弊端对普通人来说是弊端,但是对左登峰来说并不算毛病,因为他灵气充盈,不缺力度。而额外加深的两公分深度正是他喜欢的,俗话说动手不留情,留情不动手,一旦动刀就是要置人于死地。这把刀本来就不是给普通人用的,最适合他这种高手持握。
左登峰并没有通过砍剁来测试这把刀的锋利程度和韧性,因为他可以通过将灵气灌入其中感应它的品性,这是一把煞气深重的刀,也是一把安静阴暗的刀,若长期佩戴定然会令人心中一片灰暗,但是左登峰内心已然灰暗到了极点,这把刀符合他的心境又不至于左右他的本性。
短暂的停留之后左登峰撕开麻袋以麻布将刀包好,抬手移过附近的杂物盖住了三口铡刀,转而将诸多木架推倒,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带走了什么。
做完这些左登峰迈步走出了库房,库房周围围满了巡警,但是在见到左登峰出来之后呼啦一下全散开了,这个世界上传播的最快的就是消息,他前日在少林寺的所作所为早就传遍了河南全境。
左登峰环视左右,旁若无人的凌空西去,直待他离开,行署库房才传来了喊叫声,“左登峰抢了行署的三万大洋,快抓住他。”
这声喊叫令左登峰猛然皱眉,也不知道是哪个贪官污吏亏空了公款趁机栽赃他,三万大洋一千五百多斤,他怎么拿的动。
左登峰生平最讨厌别人冤枉他,闻声立刻转身掠回了库房,“刚才谁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