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紧张之后忽然放松下来左登峰立刻瘫坐在地,他此时唯一的感觉就是累,为了得到阴属火蛇的内丹,他先后两次赶赴罗布泊,前后历时将近半年,穷极心智,绞尽脑汁,而今终于有所收获,太不容易了。
“你没事儿吧?”叶飞鸿带着阿木从百米之外跑了过来,二人皆是面色煞白,如此巨大的毒蛇足以令所有人胆战心寒。
“没事儿。”左登峰运转灵气站了起来,事情还没完,没拿到阴属火蛇的内丹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这是什么?”叶飞鸿打量着地面,左登峰先前砍杀巨蛇用力极猛,虎翼发出的刀芒划开了地上厚厚的石条,此时地面上正缓缓的向外渗出白色的液体,
“水银。”左登峰低头看了一眼,这处阵法是靠地下的水银流动触发的。
“现在干什么?”叶飞鸿伸手指着已经被左登峰分尸的阴属火蛇。
“你们回去收拾东西,这里的事情我来做,这东西有毒,你们不能沾手。”左登峰摆手说道。
叶飞鸿闻言探手拉着阿木离开阵法向窝棚走去。
“十三,找出它的内丹。”左登峰冲十三指了指巨蝎的尸体。
十三随即跑向巨蝎,闻嗅过后探爪豁寻。
动物的内丹有的藏在腹中,有的藏在头内,要搜寻内丹就必须砍开头颅开肠破肚,这一过程是极为血腥的,但是左登峰做的非常仔细,最终在阴属火蛇的下腹找到了那枚赤红色的内丹。
阴属火蛇虽然体型巨大,内丹并不大,与其他那些地支的内丹相同,也是豆粒大小,左登峰在湖边将其洗净,转而拿出铁盒将内丹放置其中,阴属火蛇的内丹很快与那枚由四枚内丹凝聚而成的丹丸融为一体,如此一来黑,黄,绿,红,白,诸色齐全,五彩流光,由于还差一枚土属内丹,整个丹丸的颜色显得不够深邃厚重,灵光微微发虚。
六枚阴属内丹已得其五,距离最终目标只有一步之遥。
左登峰忙完,十三还在抓刨,左登峰上前帮忙,忙碌良久最终一无所获,这只巨蝎连内丹都没凝结出来,是个如假包换的草包。
二人来的时候只带了干粮和草料,而今干粮几近消耗殆尽,也没什么再收拾的,等到左登峰和十三回到窝棚的时候叶飞鸿和阿木已经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人在一个地方住的久了都会对这个地方产生感情,叶飞鸿也不例外,她甚至有些舍不得离开这处低矮的窝棚,但是她知道必须离开了,因为干粮马上就要耗尽,身体也很虚弱,最主要的是天气越来越冷,再待下去会被冻死。
阿木临走的时候也是一步三回头,不时还会转头看向左登峰,每次都是欲言又止。左登峰知道阿木想进阵法寻找当年走散的亲人,不过阿木没有开口相求,左登峰也就没有主动承揽,阿木并不知道他的那些亲人早已经死掉了,也不知道跑到湖边喝水的那些怪物跟他有着血缘关系,有些事情的真相是很残忍的,最好不要去探究。
与叶飞鸿和阿木一样,左登峰也有遗憾,他始终感觉沙漠中出现的鬼城极为蹊跷,那绝非是一种幻觉,还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气味,在这茫茫大漠之中肯定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但是这些跟他没有关系,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只能择重弃轻,舍末求本。
回程的路上叶飞鸿和阿木轮流骑乘骆驼,滞留大漠两个多月令她们的身体极为虚弱,事实上左登峰也极为虚弱,好在他有灵气支撑,白天牵着骆驼赶路,晚上便散出灵气为叶飞鸿和阿木驱寒,三人晓行夜宿,一路上走的极为辛苦。
五天之后三人终于到达了戈壁滩,此时携带的干粮早就吃完了,三人已经三天没有进食,如果边陲小镇还在的话再有一天就能赶到那里,可是边陲小镇已经不在了,再往东需要步行七天才有人烟。
叶飞鸿和阿木一直都很安静,即便两天没有进食也没有喊饿。
此时左登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奈,他从没想过回程的路会这么艰辛,到最后竟然面临如此险峻的形式,早知道临走的时候就该抓些鱼带上。
左登峰沉吟良久,解开缰绳放走了那匹骆驼,他不会伤害这只信任他的畜生,戈壁滩上有水有植物,它能活下去。
骆驼的缰绳很长,左登峰将叶飞鸿和阿木捆在了自己的左右,挑眉硬撑往东掠行,普通金银全部舍弃,只带了几十斤贵重宝石。
叶飞鸿和阿木都很瘦,算上宝石也不过两百斤,换做平时这点重量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左登峰本身也极为瘦弱,负重飞掠每次只能掠出不足两里,清晨出发,傍晚时分终于来到另外一处小镇。
左登峰强自支撑着找到旅店,进屋之后立刻晕了过去。左登峰有着惊人的意志力,他在晕过去的时候想的是有十三在旁边,三人的安全没有问题,不然他还能延后自己晕倒的时间。
如果换做普通人肯定会昏睡数日,但是左登峰只晕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叶飞鸿喂他羊奶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此时刚刚掌灯。
“我自己来。”左登峰睁眼之后探手接过了陶碗。
“还是我喂你喝吧。”叶飞鸿见他这么快就醒了过来,大感意外。
“不用,我自己来,你和阿木也喝点奶,暂时别吃太饱。”左登峰出言说道,过度饥饿之后如果大量进食,人的肠胃无法承受,这时候很容易就撑死人。
叶飞鸿见左登峰坚持,也就不再非要伺候,走到旁边与阿木一起喝着买来的羊奶。
左登峰一碗羊奶没喝完就睡了过去,这一次睡的时间很长,一直到次日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叶飞鸿和阿木还在昏睡。
他是修行中人,体内有灵气运转,体力恢复的比普通人要快,醒来之后外出买了几个苹果,叫醒二人,一人塞了一个。
三日之后,左登峰的灵气已经彻底恢复,这时候他才真正的放下心来,但是他并没有急于离开,叶飞鸿和阿木恢复的很慢,短时间内还不宜赶路。
七日之后,左登峰买了三匹马,三人各骑一乘,骑马南下。
叶飞鸿经常骑马,阿木也会骑马,三人之中只有左登峰不会骑马,在马上颠簸了没多久就受不了了,无奈之下只好变跨骑为偏坐,如同骑毛驴回娘家的农村妇女。叶飞鸿见状不由得暗自偷笑,她很清楚不会骑马的人会磨什么部位。
数日之后三人来到了徽商开在甘肃的分店,这些分店不是金泽九州直属却也有业务往来。左登峰电话通知了孙奉先,后者立刻给其他几家分号打电话,由六名事先并不认识的朝奉共同清点左登峰带出来的东西,具体多少钱左登峰也不清楚,因为他没等到众人核算完就离开了。
“这是一万两黄金的金票,全国通兑。”傍晚时分左登峰在县城最好的酒楼要了一处包厢,等菜的时候将那张金票递给了叶飞鸿。
“二百五十两一转眼变成了一万两,我赚大的了。”叶飞鸿笑着接过金票别在了腰带里。
“好人就应该得到奖励。”左登峰出言笑道。他曾经给叶飞鸿和仇虎每人二百五十两黄金作为提供线索的奖励,结果叶飞鸿感觉钱太多,主动提出给他当向导。
“这奖励也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咋花了。”叶飞鸿咧嘴笑道。
“你和阿木准备去哪里?”左登峰出言问道。阿木虽然是他带出来的,却跟叶飞鸿关系更亲,他也知道日后要跟随叶飞鸿生活。
“去个暖和的地方吧,我们都被冻怕了。”叶飞鸿出言笑道,她也知道分手在即,但她并没有表现出依依不舍。
“那就去南方,找个没有日本鬼子的地方。”左登峰点头说道。
“要不你帮我们找个地方吧。”叶飞鸿出言说道。
“我对南方不熟悉。”左登峰沉吟片刻摇头说道。叶飞鸿让他帮忙寻找落脚的地方其实是为了保持联系,但是他并不想再与叶飞鸿联系,就像他不想再与自己的两个姐姐联系一样,有时候保持距离是对对方一种变相的保护。
“不帮拉到,有了这些钱,我们去哪儿都能过的很好。”叶飞鸿摆手说道。
左登峰闻言冲叶飞鸿笑了笑,转而自怀中掏出了一张宣纸递给了阿木,“你喊我老师,我就得尽到老师的义务,我一生所学很是驳杂,细想下来大多是些杀人的法门,这是我对阵法的一些领悟,还算平和,送给你吧。”
“谢谢老师。”阿木见状大为惊愕,立刻离座站起双手接过了那张宣纸,随即要磕头道谢,他知道左登峰传授给他的一定是高超的技艺。
“这些阵法威力甚大,学成之后万不可用来害人,也不要以之取利,以免伤扰天和,折了自身的寿数。”左登峰延出灵气阻止阿木下跪。
“谨遵师傅教诲。”阿木强行跪了下去,左登峰见状便受了他个半礼。
酒菜很快端了上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酒壶空时,宴席当散,三人离开了酒楼,天色已暗,少有行人。
“阿木还没有大名,你这个当师傅的给他起个正式的名字吧。”叶飞鸿指着阿木冲左登峰说道。
“还是你起吧。”左登峰摆手说道。
“我连字儿都认不全,起的名字会委屈阿木。”叶飞鸿摇头说道。
“大名不难起,在姓和名之间加字就行。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左登峰出言道别。
“我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让我抱一下行不?”叶飞鸿出言说道。
“你还是没能装到最后。”左登峰闻言挑眉看了叶飞鸿一眼,微笑探臂,浅抱即松。而后挥手转身,带着十三走进了寒冬的夜色之中……
左登峰已经习惯了离别,并没有多少伤感,他主动去拥抱叶飞鸿是因为他内心是坦然的,拥抱只是友人分别的一种礼数。
左登峰走到街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再度冲二人挥了挥手,二人见状急忙招手回应,左登峰微笑过后拐离了二人的视线。
他给叶飞鸿留下了足够的金钱,她和阿木日后不会受苦,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此外他在翻找内丹的时候从巨蝎的尸体里发现了一枚掌心大小的扁平铜器,应该是进阵的阵符,这件铜器他夹在写有阵法的宣纸中留给了阿木,阿木是彭国世子,他早晚会重回罗布泊寻找他的亲人,回家的钥匙留给他,鬼城的秘密也留给他再去探寻。
到了无人之处,左登峰施出身法带着十三向南掠去,在飞掠的同时他在盘算着下一步该干什么,目前他有两件事情要做,一是回返山东,寻觅最后那枚阴属内丹。二是去辰州派为玉拂补充寒气。短暂的思考之后左登峰决定先去辰州派,为玉拂补充完寒气他就可以放心的去寻找最后那枚阴属内丹了。
二更时分,寒风减弱,天上飘下了雪花。
左登峰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悠悠飘落的白雪,这可能不是他看到的最后一场雪,但是这个冬天却是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冬天了。
短暂的驻足之后左登峰提气轻身披雪赶路,他并没有放纵自己哀伤的情绪肆意蔓延,因为他知道没谁会来安慰他,到头来还得自己止住悲伤。
目前距离玉拂补充灵气的最后期限还有很长时间,所以左登峰走的并不急,在南下的途中他一直挑选在荒山野岭中行进。时至此时他扪心自问不欠任何人的人情,但是他感觉亏欠十三,他要在有生之日尽可能多的为十三寻找灵物,十三越强大,他走的就越安心。
大雪下的很大,覆盖了山中的植物,这为他寻找灵物增添了难度,而那些有道行的动物在这个季节也大多躲起来猫冬了,左登峰这一路上收获并不多,直待到了南方情况才稍有好转,寻到了几株成形灵物。
半月之后的傍晚,左登峰敲开了辰州派道观的大门,开门的道人认识他,将他请了进来,辰州掌教见左登峰到来顿时面露喜色。
“我是来为崔金玉补充寒气的。”左登峰摇头说道。
左登峰此语一出,辰州掌教脸上的喜色立刻转为了失望,叹气过后将他带到了玉拂所在的房间,照例还是在门外等候。
玉拂的床侧有紫气屏障保护,这是他留下的屏障,对他是无效的,左登峰走到床边低头看着玉拂。
玉拂平静的躺在床上,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有着紫气屏障的保护,她的脸上并没有飘落灰尘。
短暂的停留之后,左登峰为玉拂补充了寒气,随即转身离开,一直以来他都处于悲伤之中,不间断无休止的悲伤令他彻底麻木了。
“如果左真人不嫌弃就在敝派盘桓数日,过了元辰再走也不迟。”辰州掌教出言留客。平心而论他并不喜欢左登峰,如果不是因为左登峰,玉拂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但是年关马上就要到了,他知道左登峰树敌满天下,年关定然独自度过,这才好心相留。
“多谢真人厚意,左某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左登峰出言道谢。
辰州掌教见他无意留下,也不再强留,亲自将他送出道观。
就在二人施礼道别之际,道观西侧传来了猴子的叫声,左登峰闻声转头,发现一身金毛的九阳猴正坐在道观的院墙上冲着十三尖叫。
十三听到猴子的叫声立刻向西窜去,左登峰见状急忙延出灵气将它抓了回来,十三和九阳猴不对付,一见面就动手,不过在此之前十三已经将九阳猴痛殴了一顿,打一顿就行了,不能见一次打一次。
离开辰州派,左登峰回返山东,山东是他的故乡,也是姜子牙当年的封地。
身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左登峰不想在外地过年,所以他才在年前赶回了山东,但是到了山东边界他并没有向东行进,而是带着十三径直向北,他不敢回清水观了,上次回去他就挖开了巫心语的坟墓,这次如果再回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掀开巫心语的棺材,他很清楚掀开棺材之后肯定不会看到巫心语自棺材中坐起来,如果看到尸骨,他怕自己会立刻疯掉,所以他不回老家,他要到济南去。
大年三十的上午,左登峰和十三出现在了济南的街头。
此时是战争时期,物资匮乏,粮食紧缺,纸钞贬值,物价飞涨,但是这些都不影响老百姓过年的喜悦,商家都将货物搬到了大街上出售,老百姓用口袋背着纸钞采购年货,其实这些纸钞根本就不值钱,一口袋纸钞不一定买的出一斤鸡蛋。
有钱人家在这时候基本上都备足年货准备过年了,现在买东西的都是穷人,其实他们也买不起什么,能割上一刀猪肉包顿饺子算是好的了。古语说得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句话的意思是决定人物质生活高低的并不是你住在哪里,而是你有没有钱。其实没钱的穷人住在城市里更遭罪,还不如住在乡下,农村的穷人到了这个时候可以砸冰捕鱼,鸟铳狩猎,即便没钱也能凑合着过个年,可是在城市里就没办法可想了。
到了年关,生意最好的就是当铺,很多人平日里不舍得典当的东西到了这个时候也得典当了,没办法,年总得过,饺子总得包几个,白馍总得蒸一锅。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时候小偷儿也多,走了没多远十三已经抓跑好几个了,这些人都是冲着十三脖子上的项链来的,他们可能不认识钻石,却认识连接钻石的黄金。
左登峰无奈之下只好再度摘下了十三的项链,这东西其实对十三一点儿用都没有,十三戴着它也感觉很别扭。
大街上熙攘的人群和喧闹的气氛冲淡了左登峰心中的阴霾,可惜没过多久他的心情又变的很糟糕,他忽然想到过了中午人群就会散去,大街上就会变的冷清,而且饭馆在大年夜是不开门的,到时候他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这句话是对的,但是得看用在谁身上,左登峰现在不想安静,一安静他就想到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时间越来越少,他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只有喧闹的环境才能微微缓解他巨大的心理压力。
左登峰转悠了片刻,转而带着十三前往西侧当铺,他要去当铺背大洋回来分撒,大人挨饿受穷都是他们自己选择错误,不能让孩子在年三十儿饿肚子,撒钱,为孩子撒钱。
在西行的时候左登峰的心情好了不少,在此之前他脑子里闪现出了大量稀奇古怪的念头,细想下来撒钱是最不怪异的一个念头了,他很高兴自己能做出这么有理性的决定。
当铺今天的生意很好,典当物件的人排成了长队,为了安全起见当铺请来了一些五大三粗的人维持秩序。
左登峰肯定不会排队,排队是有的是时间的人干的事情,一个快死的人是不会排队的,不过当他径直走向当铺外堂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
“排队去。”拦住他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我是左登峰。”左登峰冲那壮汉微笑开口。
那壮汉闻言面露疑惑,上下打量着左登峰,顷刻之间脸上的疑惑就变成了惊恐,随即面无人色的跑开了,他想起了左登峰是谁,也听说过左登峰是什么人,他此刻庆幸的是左登峰没有直接动手杀了他。
“十三,看见没,当坏人不用排队。”左登峰低头冲十三笑道。
十三闻言抬头看着左登峰,左登峰这句话缺乏必要的逻辑性,它没听懂。
左登峰说完迈步走进了当铺,此时当铺的几个窗口都有人,柜台里面的朝奉喊唱着“鼻烟壶一只,大一寸二分,点蓝掐丝……”“粗布棉袄一件,长三尺三寸,左肩蓝布补丁……”
“我是左登峰,把我的木箱装满大洋。”左登峰走上前去将木箱放到了柜台上。
此语一出,年轻的朝奉立刻傻了眼,反倒是旁边一个年老的朝奉有眼里,快速从自己站着的方凳上下来,走过来换下了年轻的朝奉。
“你敢站的比我高?”左登峰不满的看着柜台里面的老朝奉。当铺里的朝奉都是俯视典当人的。
“不敢,不敢。”老朝奉闻言急忙拿着左登峰的木箱走进了后堂。
片刻过后由四个伙计合力将木箱抬了出来,摆上了柜台。
左登峰见状笑了笑,做生意的人一个比一个鬼,这个老朝奉虽然并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左登峰,却仍然给了钱,但是满满一木箱大洋,重量至少也有三四百斤,如果是冒牌货肯定带不走。
左登峰笑过之后夹着木箱离开了当铺,太重了,背带受不了。
刚刚走出当铺,左登峰就听到北侧传来了日本鬼子的军乐声。随手招来伙计一问,原来是日本鬼子请了各界艺人在广场上举行庆祝春节的日中联谊会。
“有意思,十三,走,看看去……”
左登峰本来是想撒钱的,临时又改变了主意要去看演出,木箱还抱着,看完演出再撒钱。
联谊会在济南城最大的广场上举行,长达数十米的大戏台,铺着红毯,上面有人在唱歌,戏台下面是日本人和伪政府的官员,再后面是大量的围观市民,人数不下万余,由于担心引起国人的反感,周围维持秩序的是伪军而不是日本兵。
元朝是由蒙古人建立的,一开始宋人并不接受他们,但是统治时间一长也就慢慢的适应了。清朝是由满族人建立的,一开始汉人也不接受他们,但是时间一长也就慢慢适应了。日本鬼子可能也想仿效元朝和清朝,对于日占区开展了所谓的大东亚共荣,试图以怀柔政策慢慢的消除中国人对他们的敌视态度,这个所谓的日中联谊会其实就是个粉饰侵略本质的活动。
唐人杜牧曾遗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讽刺那些忘记亡国之恨的民众,这些观看表演的民众都可以归类为商女一流,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敌意和尊严,有的只是浅薄和欢快。
戏台东西走向,戏台前十丈之内是官员和日本人的坐席,外围才是站立着观看表演的民众,这些人呈现扇形环绕着戏台,里三层外三层。
国人喜欢拥挤,确切的说是男人喜欢拥挤,因为一拥挤就可以趁机去摸身边的大姑娘小媳妇,其实此时是冬天,穿的都很厚,也摸不出什么玩意儿来,还有就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也没几个周正的,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要摸呢。
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似乎对于这种骚扰并不厌恶,即便穿着棉袄也应该能发觉男人的举动,但是她们并没有呵斥,甚至没有躲避,看来她们的骨子里还是喜欢被拥挤的。
古语有云饱暖思淫欲,吃饱喝足了才有会动歪心,看来这些人还是饿的轻。
左登峰来到广场上并没有立刻进去观看节目,而是花了很长时间在外围观察那些群众的小动作,这些人的举动都是在阴暗心理的驱使下做出来的,左登峰在分析人的心理和人的本性。
孔子三十岁就彻底自立了,但是直到四十岁才真正的看透人生,左登峰年纪不到,所以他对人生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他想在有生之日将人世看透,这样他就没有过多的好奇和留恋了。
左登峰仔细的观察着这些普通的男人和女人,很快的他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些私底下摸女人的男人下手都很重,说是摸,其实更应该归类为抓,掐,捏。他们之所以下手这么重有两个原因,浅显的原因是女人穿的衣服很厚,不用力抓就感觉不到轮廓。更深层的原因是他们感觉这些女人不属于他们,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所以他们都会用力去抓,反正不是自己的,也不用珍惜。
分析出了男人的心理,左登峰又开始分析这些被骚扰的女人的心理,为什么男人用那么大力气她们还不反抗呢,表面原因是她们害羞,不好意思叫嚷反抗。但是更深层的原因是她们就喜欢对方下大力气,她们并不需要怜爱,她们希望男人对她们越狠越好。
男人一般不舍得死命折腾自己的女人,所以感觉自己的女人无趣。而女人得不到自己男人死命的折腾,就会感觉自己的男人无趣,原来正确的相处方法就是死命折腾啊。
道家将世人分为了三六九等,认为有些人就该受苦,而有的人就该高高在上,这一理论其实是正确的,人的确分为三六九等,那些被骚扰的小媳妇骨子里就有问题,她们永远达不到巫心语和崔金玉的境界和高度,一是血脉有优劣,二是品性有高低。
道家的这一理论虽然是正确的,但是太过残忍,太过本质,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差,他们更愿意相信世人是平等的,于是乎佛教的理论就对应了他们的胃口,他们就信佛教去了。
现在想来,道家之所以没有佛家昌盛并不是因为吴承恩让道门弟子孙猴子去投靠了佛教,老吴只能误导一小部分人,道家衰落的根本原因是道家将人分为了三六九等,这一理论本身是对的,但是不能说出来,世人都喜欢听好话,不喜欢听实话。
“十三,给我一棵菩提树我也能成仙成佛,你信不信?”左登峰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十三。
十三闻言抬头看了左登峰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是没听懂呢,还是不相信呢?”左登峰再度开口。
“喵~”十三抬头发出了叫声,它知道左登峰在跟它说话,但是它没听懂左登峰的话,退一步说就算它听懂了它也不会相信左登峰能成仙成佛,因为左登峰近期的举动越来越奇怪,他成为疯子的可能比成为神仙要大的多。
“啪!”就在此时,人群之中传来了女人的叫骂声,“爪子放干净点儿。”
左登峰闻声转头看向人群,发现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正在冲一个猥琐的男人大骂,那男人捂着脸拱进了人群。
“看来我分析的也不全对,算了,看戏去吧。”左登峰微微耸肩,十三随即窜上了他的肩头。
左登峰也没有藏头露尾,直接起跳掠向戏台下方的看台。
他在起跳的时候就猜到下方会传来惊呼,所以人群中传出惊呼他并不意外。在人前显露实力博取众人惊呼是虚荣,在人前刻意隐藏实力是虚伪,他不虚荣也不虚伪,他只是做了与身份相符的事情。
左登峰快速掠过人群落到了看台后方,负责警戒的伪军立刻拿枪对准了他,前方那些伪政府的官员以及日本军官也纷纷转过了头。
“我是来看戏的,不是来杀人的。”左登峰落地之后迈步向前走去。
“站住,再走开枪了。”一个想要在主子面前表现的伪军拉栓上膛对准了左登峰。
“开个试试。”左登峰径直走向了那个伪军。
“我……”那个端枪的伪军时至此刻方才将眼前这个扛猫夹箱子的乞丐与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残袍联系了起来,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懵了。
“一条好狗不但要懂得如何向主子表忠,还要知道不要去咬那些连主子都不敢得罪的人。”左登峰自那个伪军身边走去的时候随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此刻人群之中已经传来了“他就是残袍。”“他就是左登峰。”“穿着破褂子,带着大猫,就是他,错不了”。
左登峰现在的名头早已经盖过了当年的五大玄门泰斗,究其根源有三,一者他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杀人不需要理由。二是他形象怪异,身穿残袍,怪猫相随。三是他的玄阴真气极为阴邪,冰魂冻魄,无人可挡。
在场的日本人和官员尽皆站起,面无人色,他们都知道左登峰是谁,也知道左登峰跟日本人不对付。
“都坐下吧,我是来看戏的。”戏台前面的坐席分为了左右两侧,左侧靠近走道的地方有一张空椅子,左登峰走上前去坐了下来。
“今天不打架,看完戏我就走。”左登峰以日语冲那些抽刀在手的日本军官说道。
他先前研究男人摸女人屁股是什么心理的时候台上表演的是歌曲,这会儿已经不是唱歌了,改唱戏了,唱的是京剧名段霸王别姬。看来这次联谊会还是中西合璧,土洋结合的。
唱戏的人有自己的行规,那就是一旦上台就必须将戏唱完,“虞姬”岁数不大,正在泣音哀腔,扯袖垂泪,也不知道是不舍得她的项羽,还是被台下的情景吓哭了。
虞姬在京剧中属于青衣,青衣的角色通常是年轻或者中年女子,属于比较正面的人物。对唱功要求最高,是大众最喜欢的角色,一来唱的好听,二来角儿长的好看。左登峰很少听京戏,在文化所的时候他不舍得去茶楼听戏,那得花钱,最主要的是胡茜等人让他看门值班,也走不开。不在文化所了之后他就走南闯北,也没再听过京戏。
霸王别姬是一场悲戏,正合了左登峰现在的心境,因此落座之后就听的出了神,没有再搭理周围那些人。
日本人虽然在人前硬撑着拔刀,其实骨子里对左登峰怕的要死,为了对付左登峰,日本十大忍者全部来到了中国,这些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他们并不相信左登峰是真的来听戏的,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不能离开,不然就是怕了左登峰,所以他们只能硬撑着正襟危坐。
那些汉奸官员早就想跑了,但是他们的日本主子没跑,他们也不敢跑,只得战战兢兢的留在原地。
外围看热闹的更不会走了,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他们希望能亲眼看到左登峰和日本人打架,然后在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就有了吹嘘扯淡的谈资了。
场中不乏明眼人,左登峰是不是真的在听戏很容易看出来,一场霸王别姬他听的极为出神,唱完之后左登峰打开木箱抓了一把大洋扔到了台上,戏子道谢离开,然后由杂役上台捡钱。
在场的日本军官和汉奸见到这一幕,这才放下心来,坐在右侧的一名日本军官壮着胆子将自己眼前的干果盘子递向了左登峰,左登峰以日语道谢,接过盘子嗑起了瓜子……
“有节目单吗?给我一张。”左登峰冲旁边那个军官说道。
送干果给左登峰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佐,个子不高,小眼眯缝,天生一副笑脸,一看就是个脑子比四肢厉害的家伙。
“您的日语说的很好。”矮个子军官自身侧拿出节目单递给了左登峰。
“中国人说日语永远不会像你们日本人那么流利。”左登峰接过节目单看了一眼,发现节目演了三分之一,后面还有不少。
“您的日语跟谁学的?”矮个子军官出言笑问。
“北洋水师的一个帮带。”左登峰随口说道。他讨厌的是与自己为敌的人,并不一竿子全放倒,只要不跟他作对,他并不介意跟日本人说话。
“那段历史我也知道,中国的人民非常优秀,只是你们的政府昏庸无能。”矮个子军官开口说道。
“别扣高帽子了,国民自身也有问题,不然早就打跑你们了。”左登峰看着节目单,发现后期除了唱歌跳舞还有杂耍魔术和日本的艺妓的表演。
“您并没有军部通报的那么可怕。”矮个子军官挥手招来杂役,他不会说中国话,便打手势示意为左登峰端水。
“那是因为你没有惹我。”左登峰抬头冲矮个子军官笑了笑。
“我有件事情一直不明白,想请教左登君。”矮个子军官再度开口。
“哦?”左登峰并没有纠正对方言语上的错误,日本的姓氏一般都是两个字的,这个日本人就想当然的以为他也是两字姓氏,由此可以看出他来中国的时间不长。
“您在最近的四年里杀了我们一位将军,十八位佐官,五十多名尉官和一千多名士兵,为什么贵国政府没有嘉奖您呢?”矮个子军官出言问道。
左登峰闻言微微一笑,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日本人,这次算是知道了,这些还只是日本人,并不包括伪军汉奸,没想到日本人把账目记得这么清楚。
“我杀的中国人比杀的日本人还多,他们不派人追杀我就不错了,怎么会奖励我?”左登峰接过杂役端来的水杯,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杂役,闻嗅过后方才掀开杯盖开始喝水。喝水过后左登峰抬头看向戏台,发现戏台上唱的是老旦,他很讨厌咿咿呀呀的老旦。
“您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同胞?”矮个子军官不解的追问。
左登峰闻言皱起了眉头,他在回忆自己做过的事情,他杀的那些人中以汉奸居多,杀汉奸不需要理由。还有一部分是威胁到他性命的人,他要活下去,自保在情理之中。但是还有很多罪不至死甚至被无辜牵连的,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杀这些人。
“你看我有多大岁数?”沉吟过后左登峰出言问道。
“通报上并没有说您的年龄,我感觉您应该不到四十岁。”矮个子军官再度打量了一下左登峰的衣着和样貌。左登峰身上的袍子破败不堪,还散发着难闻的异味,与乞丐已无二致。左登峰的头发已经全部花白,虽然头上挽了发髻,周围那些碎发还是遮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孔,皮肤干燥起褶,根据外表来看就像五十多岁的老人,但是他的声音并不苍老,故此矮个子军官才折中说了个四十岁。
“我连三十岁都不到。”左登峰出言笑道。
矮个子军官大感意外,他没想到左登峰这么年轻。不过他也没有再问问题,因为他搞不懂左登峰想表达什么。他先前问左登峰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同胞,而左登峰回答的是自己的年纪,他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左登峰自然也不会向这个日本人加以解释,其实他想表达的是他已经为自己做的事情承担了全部的后果,付出了同等的代价,接受了应有的惩罚。
左登峰随即将视线移回了戏台,那老妇女还在上面啊啊啊啊,他再度有了扔钱的冲动,不过不是往戏台上扔,而是往老旦的脸上扔。
“滚下去,换下个节目。”左登峰终于按耐不住出言吼道,一个时日无多的人不但脾气暴躁,还毫无耐性。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这分明就是砸场子来了。
“我不爱听老旦,换唱歌的。”左登峰再度开口。
左登峰此举无异于当面给了日本人一巴掌,而日本人里也有不信邪的,后排几个低级军官高喊着巴嘎抽刀向他冲来。
左登峰并没有回头,待对方冲到近前,听风辨位反手发出玄阴真气将那三人尽数冰封。
“我想看什么就给我演什么,不听话全杀了,日本人杀了,汉奸杀了,唱戏的杀了,看热闹的也杀了。”左登峰站起身来提气怒吼。
这话一出口,外围看热闹的瞬时一哄而散,看热闹的底线是不能把自己的命搭上。外围人群一散,场中就只剩下了鬼子和汉奸。
鬼子和汉奸都没有逃走,也不敢再试图围攻左登峰,胆战心惊的留在原地。
在职业操守和性命之间,老旦选择了后者,没唱完就下场了,接下来上场的是一个年轻的女郎,唱的是龚秋霞的秋水伊人,这是一首悲曲,一开始很是映合左登峰心境,但是很快的他又怒了,本来情绪就低落,听悲歌更他妈低落了。
随后换了日本的艺妓,一上台就被左登峰轰下去了,好家伙,化的跟鬼似的,十三看了都瞪眼。
换魔术,也让左登峰轰下去了,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什么障眼法能瞒的过他了,那假洋鬼子自以为快逾闪电的小动作在他看来就像蜗牛爬。
预计三个小时的表演让左登峰一个钟头就彻底搅黄了,到了最后他感到兴趣索然,便夹着木箱带着十三离开了广场。
此时已近中午,到了这个时候集市上买东西的就是最穷的那批人了,想等到快散集的时候便宜点儿买到东西,左登峰快速的将大洋分撒到了各处集市,分撒大洋的时候高声言明,“给老人和孩子买吃的。”
喧闹过后,左登峰心中的孤独并没有缓解,反而越发浓重,他带着十三游走在济南的街头,用大洋向与之无关的众人换着各式各样的感谢之词。
临近傍晚,商铺关门,宅院闭户,大街上已无行人,左登峰感觉到了冷意,这股冷意是由孤独滋生出的,发自于心,弥漫全身。
“十三,咱们去哪儿?”左登峰低头看着跟随在他身后的十三。
十三无法说话,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它的眼神已经表明了左登峰去哪儿它就去哪儿。
茫无目的的游走街头,内心深处的潜意识最终将他带到了城东的文化厅。
文化厅大门紧锁,门口长草,已经荒废很久了,上次他来这里的时候将文化厅的汉奸官员一股脑儿的打死了,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再到文化厅上班,但是这里的东西并没有全部被搬走,至少书籍还在,左登峰带着十三找到了存放县志的地方,他要寻找姜子牙当年被封齐国的诸多线索。
在此之前的每一次查阅资料左登峰都非常专注,但是今天他始终感觉静不下心,外面一传来鞭炮声,他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还会想到他们灶上冒着热气的锅和锅里打滚儿的饺子。
“我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肤浅了?”左登峰合上了刚刚翻开的县志,环视着充满霉气的屋子。他的修为已经登峰造极,金钱多到可以肆意挥霍,但是这些都无法消弭他内心无边的孤寂,他要的并不是花天酒地的生活,也不是众人的瞩目,他甘愿跟巫心语平静的活在山中的那个破旧的小道观,也不愿孤独的站在寒冷的最高处。
“走,出去找饺子吃去。”良久过后左登峰收回思绪起身外出,一个绝世高手,最后一个春节不能没有饺子吃。
离开了文化厅,左登峰在街上游荡着寻找合适的人家,大门大户他不想进去,缺乏温暖。贫苦人家他不忍心进去骚扰,怕触景伤怀。斟酌再三在东郊选择了一家门口挂着灯笼的小院,敲开了大门。
“妈,有要饭的。”开门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把他的碗拿进来。”屋子里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你的碗呢?”男孩上下打量着左登峰,寻常要饭的手里都会端着碗,这个要饭的穷的连碗都没有了。
“我不是要饭的。”左登峰摇头开口,看来这户人家还是很和善的。
“你不要饭到我家来干啥?”男孩疑惑的问道。
左登峰闻言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虽然在人前他威风八面,但是骨子里他并不是个大大咧咧的人,遇事往往会不好意思。
“你为啥不说话?”男孩借着门楼上灯笼的光线歪头打量着左登峰。
左登峰闻言缓缓摇头,转身离开了,过年是一家人最开心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接纳外人,冒昧闯入会吓坏他们。
“妈,他走了。”身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左登峰本来心情就异常低落,那个小男孩喊妈的声音令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这一刻他想回老家去看看自己已经长眠于地下的母亲。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随即就是跑步的声音,左登峰闻声回头,发现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向他走了过来,手里抓着一个刚出锅的馒头。
那妇女快步走到左登峰身前将馒头塞给了他,当她看到十三之后,脸上的神情陡然剧变,“小兄弟,是你吗?”
“你认错人了。”左登峰看了那妇女一眼,他并不认识这个女人。
“是你,我记得你的声音,也记得你的猫。”那个年轻的妇女探手拉住了他。
“你是?”左登峰面露疑惑,仔细一看他也感觉眼前这个女人眼熟,但是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四年前你给了我一块大洋,还记得吗?”妇女拉着左登峰走向自己的院子。
左登峰闻言茫然摇头,他给过很多人钱,别人可能记得他,他已经不记得对方了。
“要跟你搭伙儿的那个,想起来了吗。”妇女低声开口。
“哦,是你呀。”左登峰终于回忆了起来,当年他刚刚到济南城,那时候恰逢灾荒,他遇到了一个要与之搭伙儿的女人。那时候这个妇女正处于哺乳期,所谓搭伙儿就是男人将食物省下来给女人吃,而女人则将奶水分一部分给男人,是灾年活命的无奈之举。他当年拒绝了女人搭伙的建议,将身上最后一枚大洋给了她。
“四年不见,你的大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左登峰看向站在门口的那个男孩。
“是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救命恩人了。”那妇女拉着左登峰进了院子。
迈步进院的那一刻左登峰心中涌出了些许暖意,他没想到四年前的一丝善心为他在这孤独的年夜换来一抹温情……
这是一处旧宅子,院子也不大,东厢为存放柴草的地方,靠西墙有一猪圈,里面有一半大猪崽,猪圈南侧为茅房,房子东西四间,堂屋为西侧第二间,左右两间都是炕间,最东边的一间应该是存放粮食和杂物的地方,此时锅里蒸了一锅饽饽,十个大饽饽应该是为祭祖准备的,周围还有一些小馒头,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坐在堂屋的桌前吃着馒头。
左登峰临进屋的时候看向东厢屋顶,十三会意,悄然蹿了上去。
“快给恩人磕头。”女子将左登峰请到了堂屋的座位上,然后拉扯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要给他磕头。
“大姐,不用这样。”左登峰见状急忙站了起来加以阻止,他曾经对很多人施过恩惠,哪一个都比这个女人拿的钱多。
“小兄弟,当年要是没有你,我们娘仨早就饿死了。”左登峰搀扶两个孩子的时候,女人跪了下去给左登峰磕头。
“大姐,你别吓着孩子。”左登峰腾出手来拉起了女人。
“小兄弟,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来,快吃吧。”女人起身之后立刻拿过左登峰放在锅边的馒头递给了他。
“大姐,你婆婆呢?”左登峰接过馒头放到了桌边。他记得上次见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好像还带着一个老妪。
“前年病死了。”女人叹气过后抬头再问,“小兄弟,这几年你去了哪里?”
“到处乱走,去过不少地方。”左登峰出言笑道,他从这个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发自内心的关怀,这是他久违的眼神。
“这年头哪儿也不好过,你快吃呀。”女人拿过馒头塞到了左登峰手里,她上次见到左登峰的时候左登峰还很年轻,四年的时间里左登峰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还穿着当年的那件袍子,头发全部花白了。
“大姐,你的日子好过了呀。”左登峰环视着屋里的摆设,家具虽然破,却还有那么几件,东屋的嘀嗒声说明家里还有一座钟,这时候家里有座钟就表示日子在温饱以上。
“我找了个男人,好孬有个落脚的地儿了。”女人叹气开口。
“大哥呢?”左登峰随口问道。
“还没回来,你吃着,我收拾收拾。”女人说着转身去收拾蒸好的馒头,将馒头端到东屋之后女人又在东屋忙活,左登峰见她在铺炕,急忙出言阻止了她。
“大姐,我过会儿就走了,不用忙活。”左登峰出言说道。
“你以后哪儿也别去了,等你大哥回来,让他给你寻个差事,没找到差事之前你就在这儿住着。”女人在最东的屋子里为左登峰铺着被褥。
“大姐,你平时不怎么出门吧?”左登峰微笑发问。二人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在墙角蜷缩着观察1875部队的情况,女人并不知道他会道术。
“我是外乡人,平日很少出去,为啥问这个?”女人随口回答。
左登峰笑了笑没有开口,如果这个女人经常出门的话不可能没听过关于他的传闻,况且在此之前他到处撒钱的以及搅黄了日本鬼子联谊会的事情已经在街头巷尾传开了。
片刻过后,那女人自东屋出来,开始忙活着和面拌馅包饺子,与此同时追问左登峰这几年都去了哪里,怎么会苍老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找个正经的事情做,啰里啰嗦,喋喋不休。
换做平时左登峰早就烦了,但是这一次他不但没有厌烦还感觉很温馨,这个女人的性格有点儿像他二姐。
“大姐,大哥是干什么工作的?”左登峰将手里的馒头递给了那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女人先前只给了他一半馒头,吃完之后小男孩一直在看着自己弟弟手里的那一半。
“当差的,他脾气不太好,一会儿要是说话冲了,你别往心里去。”女人提前给左登峰打预防针。
左登峰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女人是外乡人,还带着两个拖油瓶,找个能管她们娘仨温饱的男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家庭地位自然不会高到哪儿去。
二人说话之间,外面传来了推门的声音,女人闻声立刻放下手里的饺子皮跑出去开门,随后就听到她和男人谈话的声音。
片刻过后,一个身穿伪军军装的中年男人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言下之意是嫌那女人又给他添了麻烦。
中年男子走到门口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如同见鬼。
“这是俺们娘仨的救命恩人,这就是你大哥。”女人给二人做着介绍,说完之后发现自己的男人神情不对,“你咋的了?”
“你,你,你……”中年男子伸手指着左登峰,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
左登峰见状冲他点头微笑,这个中年男子可能白天参与了联谊会的警戒工作,很可能是认出了他。
“他落了难了,没地儿去,在咱家住几天,你帮忙给他寻个差事吧,找到差事他就搬走。”女人急忙出言解释,她以为自己的男人是嫌弃自己收留了个乞丐在家里。
“他,他,他落难了?”中年男子转头看向自己的女人。
“过年了,我没地方可去,过来吃顿饺子,吃完我就走。”左登峰平静的说道。
“我知道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就这一回,以后你说啥我都听你的,行不?”女人不明所以,低声央求。
“你是不是,那个,今天在广场……”中年男子浑身抖如筛糠。
左登峰闻言不待他说完就微笑点头,他猜到了这个中年人要说什么。
“你饶了我吧,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你饶了我吧……”中年男子瘫倒在地,语无伦次。
“大哥,你误会了,这是我认的大姐,我是来看她的。”左登峰见状急忙走上前去扶起了那个中年男子。他感觉这个中年男子的反应有点过激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在世人的眼里已经成了阎王爷。
“小兄弟,这是咋回事儿?”女人终于发现不对劲儿。
“这是你的干弟弟?”中年男子不敢置信的看着二人。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比亲弟弟还亲。”女人和左登峰一起将男人搀上了炕。
“那咱们就是亲戚呀。”中年男子上炕以后逐渐反应了过来。
左登峰闻言哭笑不得,他生平最恨汉奸,末了还多出个汉奸干姐夫,不过他此时心情很好,就笑着点了点头。
“你咋不早说你有这么个亲戚呢?”中年男子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女人。
“这到底是咋的了?”女人被眼前的情形搞糊涂了。
“来来来,兄弟,快上炕,香草,快去弄俩菜,我们哥俩好好喝一盅。”中年男子在片刻之间经历了惊恐到惊喜的巨大转折,阎王爷是可怕,阎王爷成了自家亲戚那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小兄弟,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呀,你跟姐说说。”那个被称为香草的女人愕然的看着左登峰。
左登峰闻言微微皱眉,沉吟该如何向她解释,还没等他开口,那个中年男子就添油加醋的将左登峰干过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有极大的夸张成分,说左登峰动动手指就能杀死上万人,跺跺脚济南府都得震三震,说的女人云里雾里。
左登峰听了也是大皱眉头,这个中年男子可能听来的就是走样儿的,也可能是自己夸张了,因为说的越夸张越能显示自己先前被吓瘫了不是自己没种,而是他左登峰太厉害了。
“小兄弟,你是他说的那个人吗?”女人愕然的看向左登峰。
“我这件袍子是我死去的女人为我做的,所以我一直穿着没换掉,我不是要饭的。”左登峰点头微笑。
女人听完,迷迷糊糊的炒菜去了,一刻钟之前他还在惦记着怎么给左登峰找个差事儿糊口,一刻钟之后左登峰就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仙,如此巨大的变化足以令所有不知情的人发懵。
为了消除女人的疑惑,左登峰将木箱里剩余的大洋全倒了出来,白花花的堆满了炕头。夫妻俩何曾见过这么多钱,差点被当场吓晕。
二人听从左登峰的吩咐将钱收了起来,随后女人将家里准备的年货收拾上桌,左登峰坐在热炕头上跟汉奸“姐夫”对饮。很快的饺子就上了桌,一直以来左登峰吃的都是饭馆儿和干粮,好久没吃过家里的饭菜了,这些饭菜都很对他胃口,这顿年夜饭让他回忆起了在家时的那种感觉。
烟酒的确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一瓶白酒下去,气氛彻底融洽,中年男子让左登峰露两手,让他姐姐开开眼,左登峰摇头拒绝,法术不是街头杂耍,最主要的是他不希望别人怕自己。
两瓶白酒喝完,中年男子开始哭,说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话,言下之意就是自己的女人不生孩子,让左登峰帮帮忙。左登峰还真的帮忙了,一句话,搬家,这房子结构有问题。
临近子时,左登峰起身告辞了,二人相送。
“大哥,这周围哪有卖香烛元宝的地方?”左登峰冲中年男子问道。
“往西过一条街,街头就是,你要干啥?”中年男子喝大了,言语不清。
“没事儿,你们回去吧。”左登峰踏地凌空向西而去,他要香烛和元宝并非为了祭祖,而是要焚香祭天,与三清祖师做个交易……
找到出售香烛的店铺左登峰破门而入,用店内的白布兜走了一包香烛,但是他并没有回废弃的文化厅,而是将十三遣了回去,独身来到了市中心的广场。
左登峰将香烛全部点燃,往东南北三处叩首九数,“叩请三清诸神遣亡妻魂魄现身相见,若现,有生之日当造福百姓,遗德万民。若不现,三更过后血洗济南府,以万民之血缅祭亡妻。”
左登峰说完便跪在火堆前静心等待,巫心语刚死的时候他曾经跪求苍天将巫心语还给他,但是上天并无反应。而今他已非吴下阿蒙,虽然不足以与仙人为敌,却也是凡人能够达到的最高修为,所以他要祭请三清诸神放巫心语的魂魄一见,如果不然,玉石俱焚。
先前左登峰虽然喝了不少酒,神智仍然极为清醒,这件事情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虽然玉拂用真情推开了他心中的大门,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但是巫心语跟他相识在前,且与之有肌肤之亲,他对巫心语的感情已经深入骨髓,所以迫切的想要知道巫心语魂魄的下落。
片刻过后,天空之中惊现异象,疾风骤起,浓云涌至,随之大雨倾盆,快速的浇灭了尚在燃烧的香烛。
冬天寒冷,本不应该下雨,这场大雨来势迅疾,十分蹊跷,在此之前他已经知道巫心语的师傅巫青竹为天庭雨师,此雨想必是她所下,旨在阻止他的疯狂之举。
“左某本心向善,奈何天道不公,今日若不将亡妻魂魄送至,三更过后,生灵涂炭,万鬼哭鸣。”左登峰左手捏诀,气聚玄关,此举是为了防止上天让他暴卒,如果暴卒,他丹田气海的巅峰灵气会失去控制产生自爆,紫气巅峰的散功自爆可以将方圆百里尽数夷平。
大雨一直在下,将香烛彻底冲散,左登峰凝神等待着巫心语魂魄的出现,他看不起遇事冲动不计后果的人,但是再理智的人也有冲动的时候,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见自己的女人,见不到人,也要见到魂魄。
爱需要琴瑟和鸣,曲项绕颈,有呼有应,倘若失其一,就成了琴声独铮,孤身影单,有呼无应。爱人无法对自己做的事情做出回应是非常悲哀的事情,左登峰就想招回巫心语的魂魄,哪怕她只说上一句话也好。
片刻过后,天空之中出现了雷声,雷声滚滚,震耳发聩,闪电频现,骇人心神。左登峰见状撇嘴冷笑,天雷不追紫劫,此乃天规,上天若泯心行事,不遵天地法度,那就让万民一起陪葬好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子时三刻,电闪雷鸣离此西去,上空只留下了浓云暴雨,这一情形令左登峰隐约看到了希望,闪电和天雷离此西去,定然有所为之。
长久以来左登峰都喜欢动脑,这种思维方式源自于他早年的一些习惯,他没有别人孔武有力,便擅长以头脑去处理问题,即便身拥玄妙法术,这种遇事三思的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但是这一次他不想三思了,男儿冲冠一怒为红颜,虽然鲁莽,却大显豪情。思前想后,太过累人。
整整一个更次左登峰都跪在雨中,他明白三清是万世之主,法术无边,俯视世人,上跪三清是正确的给自己定位,无言深意就是知道自己形同蝼蚁微不足道。但是他有狂言在前,如果三清不能还归巫心语的魂魄,他这个微不足道的蚂蚁就要拼死在他们的脚上狠狠的咬上一口。
修行中人可以在心里估算大致的时间,三更即将过去,巫心语的魂魄并未出现,但是上空的云雨疾风并未停止,这就表明雨师和风伯仍在,但是雷公电母却西行多时并未回返,由此可见还有一线希望。
临近四更,天空之中再度响起雷声,与此同时天空之中陡然坠下一物,落于左登峰前方五丈之外。
虽然天空下着雨,左登峰仍然看清了自天上掉下的是一个人头,根据发髻和长长的鬓角来看应该是个女人的人头。
这一情形令左登峰陡然大惊,快速延出灵气将那人头抓到了手里,移目一看,立刻眉头大皱,手里的人头虽然是个女人,却白眼黄鼻,青面獠牙,样貌极为恐怖,根本就不是巫心语的样貌。
虽然手里的女人头颅已经变形,但是其长长的犬齿却说明了此人是僵尸之属,仔细端详,左登峰终于发现这个头颅的主人正是他和玉拂先前在陕西钟馗神庙发现的那个女旱魃。
左登峰在瞬时就懵了,他心中之所以有怨气正是因为他发现了钟馗让这个本就该死的女人一直活着,这让他感觉到上天处事并不公平,有靠山就可以不遵守规矩。他万万没有想到上天会采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方法将这个僵尸以天雷击死,如此一来他就没有了攀比的对象,也就失去了恼怒的理由。
头颅落下之后天空的雨云逐渐散去,雷声也已停消,疾风偃息,星空复现。
左登峰抓着手里的头颅久久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在无形之中害了这个女僵尸,也肯定得罪了钟馗,他并不想做卫道士,只是想通过自身的实力换取一点儿额外的照顾,没想到上天并没有法外开恩,而是快速的找出了他攀比的根源,将本不应该存在的事物铲除掉了,上天比他想的更公平,也更无情。
“唉,天道昭昭,毫厘不爽,延存千载,终寿今夜,无需忐忑,本座不会迁怒于你的。”就在此时,身旁传来了一声长叹。
左登峰闻言皱眉转头,发现身旁并没有人,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手中一轻,那只人头已经不见了踪影。虽然没见到人,但是他听出了先前的声音是钟馗发出的,
“无量天尊。”左登峰皱眉唱道,他对于钟馗并没有仇怨,钟馗也并没有明确的透露天机给他,两不相欠,无恩无怨,一句无量天尊,不卑不亢。
周围没有再传来声音,想必对方已经走远了。
左登峰难得冲动一次,没想到搞成了这个样子,不但没有达到目的,还连累了他人,这就是冲动的下场,这就是鲁莽的后果。
此时已经是四更时分,左登峰呆立良久离开广场回到了废弃的文化厅旧地,运功烘干了湿透的道袍,静下心翻看着史料,与此同时暗自后怕,先前所做的事情太鲁莽了,无异于蝼蚁撼树,如果上天不理睬他的请求,难道真的要血洗济南府?
存放书籍的地方没有桌椅,左登峰坐在门槛上翻找古籍,姜子牙的陵墓并不在藤崎正男的那张地图上,目前毫无线索可言,只能从姜子牙当年受封齐国这件事情上加以寻找。
根据史书记载,姜子牙“受封于齐,都营丘”,齐国当年大致的范围包括山东中部到河南北部的一些区域,当年的营丘就在目前的临淄境内,距离济南府有五百来里。
姜子牙当年被封到齐国并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打仗来了,说白了就是讨伐,古代用蛮夷来形容没有开化的人,这个蛮指的是南方的蛮荒区域,这个夷指的就是位于山东沿海区域的东夷,夷人的体形都很壮硕,擅长射箭捕鱼,民风也很凶悍,周朝建立以后,夷人还没有臣服,于是姜子牙就被封到齐国,负责剿灭和征服东夷各个小国。古莱国就是东夷诸多小国中的一个,它是东夷各国最后一个灭亡的。
众所周知诸侯王被封到什么地方,死后就要埋葬在什么地方,但是史书《礼记》和《史记》却记载了姜子牙死后被运回了周朝安葬,这是不符合礼仪的,但是史书的确是这样记载的,而且清楚的说明姜子牙在营丘的坟墓只是衣冠冢,也就是他生前穿的衣服埋在了里面。
看到这些情况,左登峰不由得皱眉了,周朝当年的地域很大,如果姜子牙被运回了周朝安葬,寻找的难度就会极大,无异于大海捞针,史书上并没有说明他被运回周朝之后埋葬在了什么地方,只是说他被运回去了。
姜子牙作为诸侯王,死后被运回周朝安葬,这件事情于礼不合,如果非要加以解释,那只能是姜子牙功劳很大,跟周王关系很好,所以他享受了特殊的待遇。但是《礼记》里还明确记载了,“太公受封于营丘,比及五世皆反葬于周。”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姜子牙和他后世的五代子孙死后都被运回了周朝,这又是为什么?要知道子孙绵延五代之后,就已经在齐国开枝散叶了,死后也应该由后人祭祀,周王为什么还要将他们都弄回周朝安葬?
左登峰凡事都喜欢参照历史,但是他从不迷信历史,因为历史也有可能是错误的,以《史记》为例,其中就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而后世的一些书籍有可能参照着前朝的史书继续书写,如果参照的书籍是错的,那后面只会越来越错,因此,几本不同朝代的史书,彼此之间并不能形成对应佐证的关系。
由朝廷编撰的史书往往不够详实,比较有参考价值的还是县志,但是这里并没有临淄县志,左登峰随即背负了几本史书,带着十三赶赴临淄。
在南行的同时,左登峰的心情很是矛盾,一方面他希望姜子牙就埋在齐国境内,如若不然就得返回周朝境内再度寻找,这一找还指不定找到猴年马月。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姜子牙不要埋在齐国,因为山东现在已经彻底沦陷,日本人在这里部署了重兵,从这里挖掘姜子牙的陵墓无异于火中取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