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穿梭流水帐

  “如果说老妪给了我生命,那么元门就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世剀说。
  “你已经不是元凯很久了。”
  “是,但小蛋蛋冠着元门的姓氏,也代表着我们永远和元门脱不了干系。”
  “我没说要避开元门,当初我也受元门不少恩惠,虽然我不是正宗的弟子,不过,在职一天,终身己任。”
  世剀突然捧着我的脸,问:“如果某一天我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伤害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什么意思?”把我吓了一跳。“只要不是孩子们的事,我就会原谅你。”
  “你自己呢?”
  “这千八百年来,被你伤害得还不少吗?我都已经百毒不侵了。放心吧,我相信你所作的任何选择。不管你走得多远,我都会在原地,等你回来。”
  世剀把我搂进怀里,紧紧的。“有没有人说你很傻。”
  “没有,向来我都是很聪明的,不幸的是遇到你。”我在他怀里闷着声说,这拥抱有点紧。
  “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么自信。”
  “你说得没错,我聪明的是选择了你。”
  “就怕你会失望。”
  “世剀,你这么说,我好害怕。”
  “别想那么多了,睡觉吧。”
  怎么睡得着?这家伙,真不负责任。
  第二天,老妪说世剀要回女娲宫了,带着老妪回去。
  官复原职,连升九级,也就是说,他又变成世剀王爷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眼前有很多乌鸦在飞。
  临走前,我竟然忘了要问世剀什么事,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他转过身,左手捧着我的脸,我看到的是一脸歉意。
  “你想说什么呢?”我问,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如果我说,我希望你能回血族,你愿意吗?”
  “我不明白。”我确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长子的力量很强大,他能保护你”
  “什么意思?”
  “为了元门,我必须回女娲宫,而且,我希望能为老妪讨个说法。”
  我皱眉。为了元门,我可以理解;老妪是什么人我很清楚,她绝不会希望世剀为她讨个说法,她和我一样,只是希望世剀能够好好的。
  “我不能去元门,我也没办法这样躲起来,因此我只能去女娲宫。”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但你不会愿意的。”
  “你指的是借用长子的力量?不是我不愿意帮,而且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如果时机成熟,我当然是愿意替你召唤他的。”
  “我理解,所以我只能这样选择。”
  “世剀?你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我无法跟你预告。”
  “有些事一旦开始,就不会再有回头的机会了,你要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了。”
  “我们一定要分开吗?”他好像完全没有带我去的意思。
  他不吭声。半晌,他才回答:“你帮不上忙的,带着小蛋蛋,别添乱就好。必要的时候,回血族去。”
  很好,剧情真是跌宕起伏。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世剀,计划都赶不上变化,我几乎无法料想到,还会有今天这一幕。
  我再一次在人群中,看到世剀。他的大婚,与那个女人,元骏的妻子,西瑶。
  我没有当初心中的悲痛,像世剀说的,我不要添乱就好了。
  我必须先跟小蛋蛋说明一下情况,他爹可能在做一件大事,我们什么也不帮不上,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理,乖乖地待在原地就好了。
  忙了一上午,分配了一个得力助手,真好。得力助手是个看起来比较像男生的女孩子,留着短发,她说可以叫她花叶兰,我知道每个人都会反口问她是不是花木兰的妹妹,但我没有,我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然后是带点失落。
  有时候我在想,能不能抛弃一切,回到以前,就算是被世剀圈养在家里也好。
  “看着远处沉思,是一个思绪混乱的人才会做的事。”多迪走了过来,“约了你中午一起吃饭的,人呢?”
  “跟花叶兰聊工作的时候,忘了。对不起,请你喝竹叶青吧。”竹叶青是我们这里的名产,从竹林的竹子提炼出来的,清香,美味,淡青色的汁液,上面漂着一层白雾,其实是因为挥发得快。
  我没有告诉黑熊精最近发生的事,不说他应该也知道。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没有记录任何东西,因为我觉得那并不开心,不值得我写下来。
  世剀所做的,必然有他自己的理由。我已经不是当初幼稚的小妹妹,会哭着闹着。如果我帮不上忙,起码不要再惹他心烦。
  我已经选择从血族脱离,就不会再回去了。
  安吉丽来看我了,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事情我不会向谁诉说,偏偏当初认识不久的她,总能让我透露很多心声。
  “我倒觉得,你夫君放不下名利地位。”安吉丽不是女娲族的,更不是元门的,因此她可能对世剀抱着更为客观的想法。
  “他放不下的是老妪,委屈了她这么多年。”我明白老妪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这么多年来,她毕竟也如同我的母亲。
  “小蛋蛋知道这件事了吗?”
  “刚好他魔法学校开学了,二阶进程是封闭式的。”
  每天我都会通过远程监控看小蛋蛋的成长情况,他不能和我交流,我却非常清楚他的一举一动。这也是我每天的乐趣所在,总不能牵挂着世剀吧?越想心情越不好。
  世剀很少着急,一着急起来,基本上是口不择言的。
  这么多年了,老妪一直见不得光,此次却被他带去女娲宫。奇怪的是,老妪没有反对,或许她比我更懂世剀。
  “看着夫君和别人大婚,有什么感觉?”安吉丽问。
  “淡淡的忧伤。”
  “你竟然没有撕心裂肺。”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是的,我也很好奇自己为什么如此平静,难道是因为我不爱他了吗?还是因为经历过这么多的苦难,已经学会看开。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我摇了摇头,最近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我决定去天外天看一下长子,距离上次见面,起码也有几百年了吧。
  当初我告诉世剀,唯有让自己变成强大,才能得到并保护自己所爱的东西。这句话,是该隐告诉我的,那时我并不能渗透,可是当我特别无助的时候,这句话却有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
  我不是不想当个傻女人,只是生活总逼我去变聪明。我见到了长子,他好像更瘦了,脸上长了很多白絮,整个人很干瘪,唯有那两颗牙特别明显。
  我们俩本来就没什么话聊,我漂在半空中看着他,他连睁开眼也没有。
  作为我的哥哥,他已经孤独很多年了。
  我走了过去,扯了扯他手上的锁链。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很想把他释放。
  我想起当初一句话:就像天外天的长子一样,以为把自己锁起来世界就太平了。
  “你还想喝血吗?”我问了一个幼稚的问题。
  他睁开眼,已经不再是血红的了,盯着我许久后,用脑电波向我表达:“我已经不用喝血了。”
  中国古代记载,僵尸是造吸食怨气和血液存活的时候,怨气代表精神食粮,血液代表物质基础。长子不再喝血?难道他寻找到另一种能量源。
  “如果可以,我多想到人间,与大家一同做凡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困,竟然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大好,我望着长子,感慨着。
  “凡人一样有苦恼。”他讪笑我的幼稚。
  我不知道怎么向他开口谈世剀的事,一向以来,我们都很少交流,但我知道有一种感情不是每天见面每天说话才能培养起来的。
  “最近跟我妹夫怎么样了?”他突然这么问。
  我皱了皱眉,不敢说。
  “你不是什么事都知道的吗?”
  “我可没兴趣天天偷窥你的私生活。”
  “地狱出了点事,我帮不上忙,被撩到一边了。”
  “无事一身轻,他这是在保护你。”
  “我多想能帮上点什么。”
  “别添乱就好了。”
  “怎么在你们眼中,我就很无能的样子?”
  “本来就是。”
  我终究还是没向长子开口,其实我也知道他的难处。如果我开口,他肯定愿意帮,甚至,他会超额完成我的期望,但我习惯了不去麻烦他。
  回到家中,冷冷清清的。坐在沙发,竟然感到无聊。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过无聊的滋味了,原来是这么难过了。
  世剀的上半身出现在空气中,这是我们这里的视频通话。
  我看着他,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毕竟还是没问出口。
  “还好吗?”他问。
  我点了点头。“你呢?老妪也还好吗?”
  “嗯。”这样的回答应该是没出大问题吧。
  “我想你。”
  “我知道。”
  我突然瞪了他一下,表达我的不满,咬了咬下唇,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们强迫你了吗?”
  “没人强迫我做任何事,都是我自己选择的。”
  “需要什么帮忙吗?”我问。
  他摇了摇头。
  “你真的长大了,我可以放心了。”他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是在表扬我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意思吗?
  我很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问了这么多,有意义吗?
  我们俩变得没有话说了,就一直对视着,直到他说他要忙了。
  我跌坐回沙发中,闭上眼睛,脑海世剀的样子挥之不去。
  黑熊精说接下来的培训会很严格,顿时觉得压力非常大。
  今天去了地狱的藏宝阁,发现非常惊人的一件事。
  黑白无常不是两个独立的人,而是双胞胎,背部是靠在一起的。一个白脸黑袍,一个黑脸白袍,所说是3月12日出生的,被父亲活活淹死。那个年代并不接受新新事物,可以这么说吧,思想没解放,总以为这样的孩子以后一定被人耻笑,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有时候我想,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难道不正常就一定不快乐吗?快乐是有一定的社会标准吗?
  我是奉黑熊精之命去拿工具的,第一次进入藏宝阁,感觉特别新鲜,各种各样的法器。
  黑白无常说这些法器都是还没有驯化的,我不太明白。
  “驯化?”
  “每一件法器,都镇压了一个凶灵在里面,只有驯化它,你才能召唤法器并且使用它。不过,我们已经把凶灵的意识给洗了一下,思想比较单一点。”
  “凶灵,你指的是?”
  “人死之后的灵魂,也就是鬼。恶鬼被封印在法器中,等有缘人将他驯化,也就是净化的过程。”
  哦,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想当年我被菩萨净化,应该也是这样把我封印在白龙鱼中,然后让我聆听佛法,从善。
  我拿出列表给黑白无常,他看了一眼,帮我搬出法器,总共9件,其中竟然有一朵玫瑰花!还是带刺的那种。
  我轻轻闻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味道,还蛮熟悉的。记忆中世剀从来没有送过我的玫瑰花,也没有做什么浪漫的事情,他的爱很实在,保证我不被饿死,不被杀死,没有华丽的衣物,也没有奢侈的住宅,就这么简单,好吧,也许在人间,世剀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有人喜欢。
  我清点了一下法器,准备回竹林后让黑熊精给我示范下。
  “对了,符不能撕。这些符都加载了程序,封印住里面的恶灵。如果要撕,必须要看清楚说明书,驯化阶段,一点一点撕。”
  这么神奇,我还真没用过什么法器,手上的鞭子是在竹林自己编的,因此鞭子的意识是我自己。
  “玫瑰花,这朵玫瑰花有什么法力?”我一边闻着一边觉得鼻子痒痒的,突然感觉有点湿,摸了下人中,竟然有血。
  “这朵玫瑰花,是会吸血的。听说当年封印的是一只千年女吸血鬼,因为被朋友背叛,遭天雷轰顶,最后仅存的意识就被保存在这朵玫瑰花里。闻香则流血,闻得多,连女娲族都会挂掉。”
  “玫瑰花,常青藤……这条是什么?长得很像我的竹鞭,不过比较软。”
  “捆绑用的,可以绑住所有中下层的妖精鬼怪。如果有需要,可以多加锻炼,不过也只能绑到厉鬼,绑不了神的。”
  “口红?这玩意也有。地狱不是一直喜欢中国风吗?竟然有这么西式的东西?”
  “这个叫烈焰红唇,一吻定情,马上被吸干精气。”
  哇,太狠了,这要是被狐狸精拿到,那雄性动物的肯定要绝种了。
  “粉饼也有?你们这藏宝阁太神奇了。”
  “这是鬼打墙用的,粉饼一打开,整个空间就变得像迷雾一样,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黑熊精要这些来干什么?”
  “让你们竹林的成员去驯化啊!别说我不提醒你,如果驯化不好,让里面的凶灵逃了出来,可不得了。这些都是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怨气大着呢,搞不好一死会死一片人。”
  我收到了世剀一封信件,内容如下:
  “对不起,我欠你的这一段情,也许还完了。”第一句话,我以为自己会哭出来,可是我没有。
  “我很感激当年你那么爱我,对后来你所犯下的那些错误,我们也不再追究了。”有点小愤怒,不过一闪即逝。
  “小蛋蛋仍旧是我的儿子,我一样会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希望我们能看在他的份上,给他一个快乐美好的童年。”有点想哭。
  “很抱歉我父亲已经回来了,而老妪也等待着这一刻,她也一样。”这个她,就是元凯的母亲,元骏的妻子。
  “现在你已经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有独立的思想,成熟的性格。”如果能够一直幼稚下去,该多好。
  “你明白的,我的家庭、甚至整个家族,都需要我,这是我不能逃避的责任。”还是这句理由。
  “谢谢你给过的快乐,希望你以后能过得越来越好。你曾说分开就当作不再相识,我还是想说,你会是我的永远,永远。”
  本来觉得自己应该大哭一场的,望着空白的墙,觉得这些年过得乱七八糟。因为爱情,我把自己打进地狱,因为愧疚,他又把我拯救出来。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适合自己的。
  西瑶,这是一个我从来不愿意去提起的名字。在我的日记中,她就像个悲剧,而这悲剧却是我亲手造成的,虽然世剀逃不了关系,如果没有我呢?她一定不会遭受那样的罪。西瑶的大女儿,也是我一直在刻意遗忘的人,那就是元月,我以为那是爱情?爱到那么极致,恨到那么深刻,这是亲情。
  故事中最可怕的还是我自己,安排了这一切,还故意洗掉自己的记忆,按自己的情节做一个善良和被宠爱的女人。世剀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也该放手了。
  元骏与西瑶的儿子元凯,已经在三界大战中死去,而我和他的儿子小蛋蛋则取名元凯,这算是弥补吗?我无法想象,当初若不是西瑶跟我做了那个交易,我会把她和元月也消灭了。
  爱情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可以无私,也是极度自私的。
  老妪在世剀心中是他的最爱,没有之一。我不过是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人,却以为他能把我捧在手掌心,就代表永恒。可是此时此刻,我对他完全没有恨意,好像爱意也没有,内心如此平静,就像在回想着别人的故事,而我只是其中一个扮演着。
  也许世剀对我,是永远、永远的歉疚,并非爱情。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容忍这么自私的女人留在自己身边吧。而我对老妪那么好,只是出于我的计划需要。好听点来说,老妪是个很好的人,有个人魅力,对她好并非完全因为世剀。
  我拿出一支大红酒,窝在沙发上,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我本不是爱酒之人,或者,我本来就是嗜酒的人,只是为了变成世剀喜欢的人,变成他的父母喜欢的人,我放弃了所有我的本色。
  我自以为是的爱情,终究没有得到好果子。
  香烟,红酒,这才是我吧。
  玫瑰,口红,这也是我吧。
  我望着镜子中那张平庸的素颜,这是符合剧情需要的吧。呵呵。
  长子出现在我门口,我望着他背后的光,突然感到温暖。对我而言,这是亲情,永远不变的。
  他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大口大口地喝着红酒。
  我想哭的,但我不能哭,我一哭,长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既然世剀要走,就让他走得毫无后顾之忧。当初我狠狠地报复了这样一群人,最终还是留下孤独给自己。
  绝情之人,不得善终。这是我深刻领会到的。
  长子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他要先回血族,问我要不要一起?
  我摇了摇头,跟他说,我过段时间再回去,让我再看一眼这个亲爱的地狱。
  他走了之后,我独自一人来到人间,飞向一座山顶,望着眼前辽阔的海,放声大哭。
  天空不再下着雨,是否意味着我真正地脱离女娲族?
  许多年以后,你们无法想象的,我选择了堕入轮回。这是我遗忘世剀的唯一方式,第一世没忘记他,就再次轮回,第二世还是忘不掉,就继续轮回,直到关于他的记忆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那一天,就算功德圆满。
  可悲的是,我不停地遇见他,或者是相似的他,总是不由自主地爱上他。
  破碎的记忆,今天依旧在我脑海里。
  第一世 宋朝
  世剀是官家子弟,我是反派队伍成员。在一场打斗中,兄长为保我安全,把我踢下马车,被世剀所救,后与他相爱。
  我们成亲的那一天,洞房之前,他的长辈大老远跑回来阻止,拿出一纸文书,指证我的兄长是反派的。我打落凤冠,带着文书翻墙离去。
  后来,我在渡口伪装成绣花卖茶的妇女,暗中安排兄长与他的朋友们离开,官兵来了,一把绣花针撒出去,伤及多人。我见到了领队的人,是世剀。他认不出我,可我认得出他。
  如果每个人的元神,可以分裂出很多魂魄,就像记忆库中,他脑海里关于我的记忆跌落在人间,一样进入轮回,重新净化。
  我发誓再也不与他有往来,因此没有随他走,而是跟着兄长离开他所在的那座城。最终,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最后他知道了,痛不欲生,我看到了他血红的双眼,咬牙切齿地说他不会放过我,我从他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第二世 民国初期
  我怎么又是大反派。望着镜子中穿着黑色旗袍的自己,一口上海腔,为了窃取资料勾搭上军官的儿子,怎料又认识了一个单纯的大眼睛女子,她对我的友好让我深感愧疚,最终为了成就他们俩的婚姻,自己跑得远远的。因为,我又记起了自己的任务,无论如何不能再跟世剀的转世在一起。
  他在我背后追,我一直往前跑,出了城,又回了城,因为怀孕了,可是看着他们俩已经成亲了,我不想破坏他们,只好远走他乡。
  第三世 新中国成立初期
  终于不做大反派了。
  如了自己的愿,做一个简单快乐的女孩子。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上了花轿,嫁给一个未知的男人。
  我蹲坐在厕所的角落,略带恐慌地看着他在我面前洗澡,身材真不错,黝黑健康。后来,洞房之前,突然又记起来了,转身出门跃上白马就跑了。
  后来,我跟着一个跟世剀完全相反的男人在一起了,还过得非常开心。
  退婚在那个时候,是足以让整个家族蒙羞的,我却死活不愿意再跟他在一起了。
  第四世 21世纪
  凡是父亲不给力,特别深爱柔弱的妈妈,长得帅,领导能力又好的,无论谁介绍,一概推掉。
  可以讲句脏话吗?我他妈受够了。
  但愿我可以遇到一个人,我以我真诚的心去善待他,他的父母也能接受我,两个家庭开开心心地见证我们俩的的幸福婚姻,婚后安心养胎,相夫教子,实为上等生活。
  因为我非常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所以一直没有结婚。我没有对谁动心,安安静静地过着开心快乐的生活。虽然兄弟姐妹不给力,有时会扯着我的后腿,可我终究认为一家人就不能放弃,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就要互相扶持。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男的,一开始没有谈到身世和家庭,我非常欣赏他,开始觉得有想要步入婚姻了。不妙的是,他后来就说自己有个父亲很不给力,妈妈吃了很多苦,他发誓要让妈妈的下半生幸福快乐,他妈妈比较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女孩子……
  “我觉得我不适合你。”这不是拒绝,而且不能在一起。
  他听到我这么说,愣了一下。
  “如果你妈妈不喜欢我呢?”
  “她不会不喜欢你,你跟她描述的那种未来媳妇是一样的。”
  “有一点不一样。”
  “哪儿?”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次,然后结合以前对我的认识,比如学识、工作、人品等等,还是不明白我到底为什么要自黑。
  “我只是外表符合而已。”
  最后,他见识了我的坏脾气,嗯,坏透了,各种哭闹羞辱,把他气疯了,然后甩了我。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纵然痛苦,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啊。
  第五世 新纪元
  在某次工作聚会中,借由领导认识了一位较为成功的中年男子,交谈之余,他问了我很多私人的事情,包括对情感的态度,如何处理婚姻关系。不久之后,有一名年轻男子发了个短信给我,说他爸爸觉得我们可以试着做朋友。碍于工作,没有拒绝,对方也很有礼貌,慢慢地闲聊起来。
  他说他妈妈很强势,爸爸在外看似成功,回家很听妈妈话。我觉得这个似乎就是我可以接受的男人,因为他一点儿也不听妈妈的话,两母子性格一样倔,老是对着干,有时候我还得充当下润滑剂,把他的脾气给理顺了,他妈妈因此而欣赏我。我听过的最美的一句赞词就是:你很大气。
  也许我这一面,只能在这种家庭面前露出来。
  没有第六世了,我直接回到血族,这是归宿。长子率领我们这一派的子民迎接我的到来,我们准备把机械化的血族,提升到生化的境界。其实也就是物理攻击转为法术攻击的意思,说法比较西式而已。
  我很少出席聚会,除了工作就是赛车,性格大大咧咧,爱笑,讲话快。心情不好的时候,冷漠,脾气也很暴燥。
  某一天,安吉丽极力邀请我出席聚会,我想起了当初的小蛋蛋,听说后来他被世剀接回去了,进入女娲宫,那是他的儿子,元凯。我不知道小蛋蛋是否记得我,但我希望他忘记我,然后接受自己有一个幸福美满,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家庭。作为娘亲,我竟然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我站在会场的阳台吹风,满天星辰,非常美。很久没有踏进地狱了,我只关心小蛋蛋的动向,而他很好,没有找娘。
  我想我再也不会遇见世剀了,因为血族和女娲族友好邦交,他出现在我们的领地,我在人群中望着他,默默关注着,却不再靠近他。
  香烟,红酒,玫瑰,口红。经过那五世净化,也不再喜欢这些东西了。我也没有去找黑熊精,说服不了我皈依,看着我找到归宿,他也不再来找我了。
  我挺怀念以前跟他一起上阳间的日子,也很怀念一起在竹林的日子,虽然出任务很辛苦,但是作为我的领导——黑熊精,我还是非常感激他的。亦师亦友,良师益友。
  我安安份份地留在地狱,世剀来过很多遍,我们却没有任何交集。
  今晚的月亮很美,我不再像以前飞上屋顶,而是站在血江边,红色的月,像个西红柿般甜美。
  “我们那里的月亮是蓝色的。”
  突然一把声音在我耳边出现,我吓了一跳,转身一看,MB,是世剀!
  “蓝色?哦,多谢您的提醒,我突然想起朋友叫我带点东西给他,我得马上走了。您慢慢欣赏,但愿您在这里宾至如归。”友好邦交,我找了个借口就准备跑路,这感觉就跟人见到鬼似的。
  “如果真的能忘掉,你又何必躲呢?”他非常犯贱地问一句这样的话,有意义吗?我想揍他了有木有?
  “我惹不起还怕躲不起吗?”我皱起眉,一副随时要打架的样子。
  “费雪,你的脾气永远都不会改的。”
  “那又怎么样?关你屁事。”
  “就像你对我的爱。”
  “滚!”我尖叫出声。
  他很得意地笑出声,“除了我,没人能让你大动肝火。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样说话,感觉前面五世的折腾都是白搭!
  我揪着胸口的衣服,表情已经扭曲:“我到底是招谁惹谁啊!?”
  他看似心情很好,摆了摆手,表示他也无法给我答案。但他就是会在我面前出现,然后又能惹得我暴跳如雷,接着呢?接着不会又……我都不敢想下去了!
  “我发过誓了,绝对不会……”
  “狠话不要说得太早,你总是犯这样的错误,那么绝对。”
  我揪着自己头发,在我被气得露出牙齿之前,我要把自己的双脚拔离原地。
  “先别走得那么快。”他伸出手挡在我的胸前。
  “你放过我好不好?”
  他耸了耸眉峰,依旧那样欠扁。“找个时间得去问问月老,我们俩为何有这样孽缘?”
  “我发过誓了,绝对不会……”
  “事实证明你的誓言没有用。”
  “我不能让自己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
  “什么意思?”
  “明天我要大婚了,嫁给我们的血族同类。”
  “有必要这样逼自己吗?”
  “那你不要逼我爱上你啊!我跟你没法有以后,你懂吗?”
  “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从来就没有逼你爱上我,只是你总会爱上我。”
  “你很得意是吗?”我挺不屑他这种说法。
  “如果我不是我,你也不会爱上我。”
  “是,我就是这么犯贱。我就是爱上你的愚孝,甚至你对我的无情!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走到他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这是一种挑衅。“我明天就去纹一个图案在手背上,提醒我自己不要再见你,你在的地方,我有多远滚多远。”从此,就有了纹身。
  结果可笑的是,手背上的图案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小到看似一只蚂蚁,只剩一颗痣。
  “你再招惹我,我就宰了你,毫不客气的!”我望着眼前微笑的他,话说他以挑逗我为乐趣。
  “你这是要挑起战役的节奏。”
  “不,我痛恨战役。我不想再变成曾经的自己,你怎么就不给我一个机会呢?”
  “给你机会,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病态地逼自己爱上别人?”
  “不是我要爱上别人,是我们不适合。”
  他大步跨向前,揽过我的肩膀往我唇上一吻。
  “为什么?”我问。
  “因为我舍不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愣了。这是告白吗?
  “我曾经告诉过你,爱情是永恒的,这句话是真的。”他认真得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一样,我却不敢再向前。
  “对不起,恶性循环的游戏,我不想再玩了。”
  轮回就是这样的,一个恶性循环的游戏,就像爱情,因此无论是谁,都想脱离六道轮回,得道飞升,进入一个单一的平静的世界,即皈依。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因此,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沉着应对显得多么重要。
  工作非常忙碌,我们急需为血族的生化转变做更多的安排。丧尸是失败品。
  陈融,美藉华人,英文名叫尼克。他是一个很老的吸血鬼了,成熟大方,爱好和平。长子曾说这个人是值得依靠,我相信他的说法。
  我们很少见面,但是每次聊天都能心平气和,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他说了算。况且,我的存在,对他不会有拖累,甚至可能还比较有利。
  只是我们俩从来无法谈到感情,平淡得就像人类喝白开水,却很自在,我想感情如此应该会更好吧。只是我们身为血族,是为了在一起创造幸福而结婚,并非像人间那般为了结婚而结婚。
  长子说,陈融是一个能发展感情的对象,慢慢培养,不急。
  我欺骗了世剀,我要与陈融大婚,因为过了这段时间,血族将要划出一部分领地作为公区,招待各界人士,其他领地则不再对外开放,而我和陈融不会选择去公区服务,而是投身背后的技术与管理。也就是说,世剀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我了。
  遗传这种东西是很实在的,比如世剀。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专一的人,却发现他在婚后也有二心,就像当年他父亲一样。纵然我成为他的妻子,也不会得到他的专一。
  我相信他,真的,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是相信他的。神奇的是分开了,我就对他保持中立的想法,不会盲目地去信任他的所做所为。
  以前我总是想,如果一切能重新开始,那么我该会如何如何处理,事实证明,我能改变的东西太少了,就像有些人穿越时光去改变历史,结果只改变了自己。
  我做了一个梦的,是的,我竟然能做梦了。证明我已经脱离了女娲族,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血族。到现在我已经不再害怕了,我要坚决去抵抗世剀给我的影响,好好地重新开始。
  这一年,我叫费雪,是血族的一个普通子民,年轻的、活力的。
  我有很多长一段时间,再没见到世剀了,封闭式的世界,不知人间疾苦。
  某一天工作结束,累得很像睡觉,迷迷糊糊地跟着队伍走出基地,半路被一个年轻男孩拦住我的脚步,年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他穿着铁黄色T恤,白色牛仔裤,寸头,干净的脸蛋。
  “能一起走一段路吗?”他问。
  我没想那么多,反正也就走一段路。其实我们根本不熟,虽然很久之前因为学习必要曾经呆在同一个教室,可是很少讲话。
  “你信这世上有鬼吗?”他突然问我。
  我觉得他有点奇怪,在血族问有没有鬼。好吧,其实很多血族子民从来没见过鬼,他们只是比人类稍微高级一点,称为长寿的人类,能量就是人类的血液,血液好比石油、太阳能等等。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我最近产生幻觉,昨晚睡觉的时候吓得不行了。”
  我看起来像是心理咨询师吗?还是灵媒?我记得我在众人面前就是一副很少讲话,但也是乐呵呵的正常人吧。
  “你有乱喝血吗?”
  “饮食正常,都是来自我们的饭堂。”
  “有注射任何药物吗?”
  “没有。”
  “那就是你长得太帅了,狐妖来找你了。”
  “不要开玩笑了。”
  我看得出他很紧张,就不耍他了。“我送你一个十字架?”
  可笑吧,身为血族,害怕的就是十字架?不,十字架是我们的工具,里面加载了一道程序,可以镇压我们的。能够识别出血族子民是否病变,也就是变成魔。
  “鬼怎么会怕十字架,我看的那个女人,是穿着中国旗袍的。”
  “中国旗袍?那你可以念下阿弥陀佛。”这是什么招数?反正大家都这样对付的吧。
  “先别上楼好吗?”在我宿舍楼下,他一副很舍不得的样子,这太奇怪了,我跟他不熟吧。
  “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好不好?我不想那么快回去。”
  这是搭讪的方式吗?但又不像。算了,不想太多,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
  “你怎么会找我?”我直接了当地问。
  “因为你看起来比较淡定,我觉得跟你讲这些事,不至于你也跟着慌张。”
  我淡定?我是被摧残过来的,已经不知道慌张为何物了好不好?
  一个血族,说他怕鬼?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你去过人间吗?”他问。
  我诧异地瞪大了眼,然后又恢复冷漠的表情。“人间……”
  “找个机会我想去一趟,听说那里的月亮是嫩黄色的。”
  “你倒是挺浪漫的。”看着这天快亮了,也得回去睡觉了。
  接下来,丝毫没有讨论到什么地狱人间的话题,倒是胡说八道讲了很多趣事,眼看实在很晚了,我就只好说先回宿舍了。
  回去之后,他发了一条信息给我:“今晚很开心,谢谢你,下次还出来喝东西吗?”
  “可以。”难道我还能说不可以吗?
  时间过得真快,我就要忘记曾经有个世剀了。他说得对,我正在病态地逼自己爱上别人,如果我不逼自己,恐怕又会再次陷入与他的恶性循环中。信件中,他说我已经思想独立,性格成熟了,而他也可以放心地回到自己家庭中。我从一个元配,变成小三,再从一个小三,回到单身。
  “在做什么?”接到了那个男孩的电话,他问我:“有空吗?”
  “怎么了?又想请我当心理咨询师吗?”
  “如果你乐意的话,请你喝点东西,血腥玛丽如何?”
  “什么东西?”
  “你平常不喝酒吗?”
  我正想说当年我也把酒当饮料喝,只是五次转世后,好像洗涤了很多的自己。尤其是现在为了学习和工作,基本上生活比较单调,除了必需品,没什么兴趣去碰其他的东西。
  “这是酒?”
  “嗯,蕃茄汁调出来的,还有一个关于人间的传说。”
  “什么传说?”
  “电话里不闲聊了,怎么样?有兴趣出来吗?”
  为了听故事,也因为他并不惹人烦,我赴约了。学习是永无止境的,工作也是永远都做不完了。及时行乐,大概就是这个约会的意义。
  我们的关系比较单纯,反正聊来聊去,都没有提到“爱”这个字,好像生活已经脱离了爱情的困扰。
  “你学习和工作都很认真,有空要多出来走走。”他这么说。
  “偶尔有,我也有女生朋友嘛。”
  血族的酒吧特别多,跟人间的装修差不多,多如牛毛就好像2013年满大街的奶茶店。
  “这是血腥玛丽。”他把一杯跟普通血液差不多的鸡尾酒递给我。
  “为什么是玛丽?”我有一个同事就叫玛丽,这名字普通得就好像中国的小红一样。
  血腥玛丽广泛的知名度首先来自于一种鸡尾酒,这种鸡尾酒由伏特加、番茄汁、柠檬片、芹菜根混合而制成,鲜红的蕃茄汁看起来很像鲜血,故而以此命名。血腥玛丽(BloodyMary)这款鸡尾酒之所以火爆,是因为在西方“血腥玛丽”是年轻人中非常流行的一款通灵游戏。而在中国,平时人们去酒吧,这款鸡尾酒很少有人会去尝试。
  有三类人会对它感兴趣,第一种是在知道了它恐怖离奇的身世背景后,第二种是对它本就情有独钟,第三种就是当下比较另类的新兴人类,会在灯红酒绿弥漫黑暗的角落找到它。鲜红色的汁液就像少女的鲜血,能够赶走衰老和迟钝,鬼异与美丽并存,产生的妖异魅力让你有种莫名的向往。在美国禁酒法实施期间,血腥玛丽在当时的地下酒吧非常流行,还被称为“喝不醉的番茄汁”。
  传说召唤出血腥玛丽可以预见未来,据说在镜子前面呼唤三次她的名字就会出现。有时她是无害的,你只会在镜中看到她的倒影,她会回答你提出的问题。有时她凶残至极,会用指甲和爪子抓人,用獠牙扯开人的脸皮,害死人或逼人自杀;她还能把人困在镜中,以剜人眼球著称。不同版本都有不同说法。西方青少年玩的多人游戏例如真心话和大冒险中,常常有她的身影。
  历史上,年轻女人遵照传统习俗要在漆黑的房间中,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拿着手镜上楼梯。当她们照镜子的时候,可以瞥见未来丈夫的面容。然而,假如她们看到的是骷髅,说明婚前就会丧命。
  血腥玛丽以尸体、女巫或鬼魂示人,通常浑身浴血。如果召唤仪式正确的话,幽灵会对参与者厉叫,折磨、勒死他们,偷走他们的肉体或灵魂,饮干他们的血,或挖去他们的眼球。
  召唤方式中,最基本的两个因素是黑暗房间中的镜子,和将她的名字重复确切的次数。一说血腥玛丽只会在特定的日子到来,另一说要往镜子上泼水,揉眼睛或拿着一把刀。另一种版本称只要在黑暗中走到镜前,无论是否召唤,血腥玛丽都会找上你。一说召唤她没有人会出现,只是浴缸中的水会变成血,或看到自己身上不存在的伤口,或遇见未来。
  有些仪式还包含了点燃的蜡烛,原地转圈或把它拿在手中。因为点着的蜡烛总和魔法脱不了关系。原地转圈像是施古老魔咒,同时还让你分不清方向。而蜡烛拿在手中则是招魂仪式中常见的方法。
  美国全国各地都有孩子玩血腥玛丽的游戏,至今为止,还没有人为此丧命。
  血腥玛丽是一个团队,类似其他通灵游戏,都有相应的团队,当人们开始召唤之后,团队就会出现,执行条约中的权利和义务。人类不再敬鬼神,也不再顺应大自然,总是希望能打破传统,得到新生,往往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指了指前面那一桌年轻男女,对我说:“看到没有,他们就是血腥玛丽团,像他们这样跟人类玩游戏的团队,还有很多。”
  “人类真的能够召唤他们?”
  “大部分是不行的,只是一种意识交流,血族也不是随便就能进出人间的。”
  “意识不强烈,就召唤不了,召唤不成功,就精神分裂。”
  “你说得对,代价非常大。”
  “人们总是喜欢挑战一切不可能的事情,孤单寂寞冷。”
  “还不如我们在这里喝酒聊天。”
  时间很快就过了,我回到宿舍,安吉丽问我上哪儿找来的小白脸。
  “同学啊。”
  “哪个课室的?怎么没见过。”
  “又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当然不会关注他了。”
  “你喜欢这种啊?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风一吹就跑咧。”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以后就不一定了。”
  “那又如何,我单身,我自由。”
  上次聊血腥玛丽,这次他说要介绍我看一部连续剧,叫盗墓笔记。
  我觉得这种交流很好,老是情情爱爱的,很烦。
  我们一起坐在地板上看着电影,旁边还有安吉丽等人,大家都非常兴奋。
  我非常认真地看,偶尔有发现他侧过脸在看我,可能想聊点什么,但我看电影是很专注的。
  中场休息,大家手里都拿着水,现在各种橘子味、苹果味、牛奶味的都有,水即酒,水酒水酒。
  “我们认识很长时间了吧。”他问我。
  “好像是。”
  “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开心吗?”
  “开心啊。”
  “那要不要更开心?”
  “什么意思?”
  “没有,电影开始了,我们回去看吧。”他转过身,拉着我的手往前跑,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他从来不讲家里的事,这令我很意外。不过因为这样,反而更能好好地做朋友。
  这不是婚姻,而是友情,或者,比友情多了一点,比爱情又少了一点。
  我们没有痛苦的过去,也没有什么恩爱情仇的故事可讲,生活简单、美好。
  “带你去玩。”他骑着一辆摩托车,非常开心的样子,我跨坐在后面,期待着呢,毕竟我很少坐摩托车。
  我比较粗心,可也发现了,我好像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他也没有叫过我的名字。难以想象吧,没有名字,竟然也能好好地交往着。每次呼唤彼此,都是走到身边,才出声的,然后是眼神的交流。他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总是淡淡的,即使脸蛋在笑,眼睛也没有笑意。
  人家说,真正开心的人,眼睛是会笑的。
  第一次被男生用摩托车载着,竟然有点惊慌。
  感觉不是很熟,也不敢抱着他,两只手紧紧地捉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他开车很慢,并没有忽快忽慢。
  “血族是个美丽的地方。”他这么说。
  “灯火通明,繁华似锦,好比天上人间。”我有同感。
  “血族子民少,生活优渥,只是情感比较冷漠。”
  “可是血族的爱情是很专一的。”
  “人类就不会吗?”
  “会,但是生活的困难总让他们动摇。”
  “你期待真爱吗?”
  “虽然我现在没有,但我相信存在着这样的东西。”
  “相信,即存在。”
  我喜欢他的短发,只有前额处稍微长点,感觉很有精神,风吹不乱。
  “有感觉是件幸福的事情。”他说。
  “感觉?”
  “血族的身体没有感觉。”
  “是的,人类伸出手,能知道风的感觉。而血族对于微妙的东西,早已麻木。”
  “人类很喜欢吃东西,进食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嗯,不像我们,其实连血也不用喝,直接注射就好。可是我们却非要把血液做成饼干、酱汁、饮料,好像花样一多,口感就很好似的。”
  “幸好我们还知道疲惫,入睡前的感觉也很美好。”
  “呵呵,就像现在,被风吹着吹着,突然好想睡觉。”
  “作为一个血族来讲,你算是敏感的了。”
  “想象多于感觉。”
  “想象?”他轻笑了一声,“抱着我的腰,靠在我背上睡吧。”
  “我们俩很熟吗?”
  “一回生,两回熟。”
  我终究没有做出那么亲密的举动,因为我望着他的背,想到的是世剀。如果我再一次接受别人,那个人,必须是我看到他的时候,不会想到世剀,我不想把他当成世剀的替身,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生活真是美妙极了。忙碌的工作,偶尔还要去进修,然后是一大帮朋友,互助共进。
  我多次想要问他叫什么名字,可我又觉得不是很重要。好吧,就这样吧,让一切就这样简单、美好,一直一直地好下去。
  我甚至没有去问他,有关于他家庭的事情,也没有关心过他的工作。不是我不在乎,而是我觉得,他愿意讲就讲,我没有探索的必要。
  好像我们就是鱼肉兄弟,只是享乐,没有共患难。嗯,到目前,也没有出现自己患难,生活中的琐事,都是能自己解决的,就尽量不要麻烦别人。
  工作期间有过一次培训,问的是:你有没有计划?
  老实说,我没有计划,只是奔着一个目标,协助长子完成血族生化进程。
  他抽烟,一直站着,我叫他坐到花圃的边沿,他拒绝了,因为他穿着的是白色牛仔裤,怕弄脏吧。
  我不喜欢站着,过了老半天,他终坐下来了。
  “你有计划吗?”我问。
  “有。我的目标很明确,并且从来不会让任何东西阻挡我前进的脚步。”
  他突然这么回答,倒是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他就是一个天真活泼可爱的小白脸呢。
  他把烟头捻熄在地板上,然后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你很讲卫生。”我赞扬着。
  “轻微的洁僻,不要介意。”
  “我比较懒,家里都很少收拾。”
  “以后住在一起,你就得收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特别自然,好像我们终有一天就会这样住在一起了。
  “接下来我会很忙,恐怕没什么时间来找你了。”
  “你要去哪里?”
  “没有去哪里,工作安排。”
  我做的是外观设计,他比较擅长技术类。
  “年轻就得搞技术,等到一定年纪,就转成管理。”谈起工作,他可是很有心得。
  “我觉得钻研技术本身就是一种乐趣。”
  “没有权柄。”
  “你向往这个?”
  “每个男的都向往,只是鲜少人能得到。就好像人间的女人希望自己永远年轻漂亮。”
  “我觉得每一个阶段都可以是美丽的,老年也是一种快乐。”
  “你指的是老年时期儿女发展得好,自己身体健康,又有人陪伴。如果这三者都没有,老年就是一种拖累。”
  “你认为老年至少应该是怎么样的?”
  “自己吃好喝好玩好,不要惹事生非,如果可以,给儿女多传授一点生活经验。”
  “这个容易,我就是这种人。”
  “你到哪儿都开心。”
  “乐观不好吗?”
  “我看你是傻。”
  “我哪儿傻了?上次智商测试,我比你高多了!”
  “你情商是负的。”
  呃,是这样吗?
  时光重来一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突然醒来,脑海里浮现这句话。
  这大概是人生最美的年纪了,18岁的青春灿烂。好像过去的一切就是一场梦,而梦醒了,总要面对现实。
  我看到他远远走过来,相比起那些壮硕黝黑的魅力男,他看起来就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条纹翻领T恤,粉红白色相间,还是白色牛仔裤,偏向淡蓝。
  我一直不想把他当世剀的替身,当年认识他也是这样的感觉吧,你无法想象为什么曾经那么天真烂漫的清纯男子转眼会变成那样。
  有时候我觉得,留在外面当小三的未必痛苦,因为还能离开,选择更适合的。可是一旦嫁给他这种人,就像关上了门窗的金猪,再不问世事。但我想,女人毕竟不是双面的,又要当贤内助,又要在外面驰骋,上有老下有小。而他呢?一心只想要权柄。他没有错,错的是选择跟在他身边,随时准备牺牲。
  我是可以理解他的难处的,最起码,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能舍弃自己的爱情,成就家庭的圆满,尤其是孝顺,对于自己的父母,给予最大的宽容与守护。
  我们准备去吃午饭的,现在日子过得很正常。以前我说过,进食代表了一个阶级。像血族的元老,基本上连张嘴也不用,坐在那里,空气都是一种能量。
  转世之前,长子问我是否后悔,多年的修为又要功亏一篑。我没得选择,因为我克制不住自己,怕有什么闪失,又要挑起战乱。承受不了的,唯有遗忘。这也是我幼稚的地方。
  这里的午饭有自助式的,也有被服务的。先说被服务的吧,你坐在餐桌前,伸出手臂,机器上有针管注射血液进去,然后走人。
  自助式的花样可多了,各种血液制品。
  我们的身体就像机器,而血液就像汽油。血液需要注射,可是无法“自生”——如果能够在自己的身体里面进行血液的更新,就不用老是注射了。我们在寻找一种办法,能否通过进食其他东西,然后在胃里面被吸收为血液。这就是我们的生化进程。
  至今,我们都没提起过彼此的家庭,连工作都很少提起。我并不是一个爱发问的人,基本上他说我听,他不说,我便安静。
  “你喜欢你的工作吗?”因为熟悉,我开始学会关心他。不过我一直认为发问不是关心,而是当他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出现,那才是关心。
  “不喜欢。”他很坦白。“可我擅长。”
  “你在生化部里面做什么?”我一直在机械部,而他就在生化部。本来没有转世之前,我是被安排去生化部的,结果一个转世,什么也没了。
  “皮肤组织。”
  “哦,你皮肤这么好,原来是这样。”
  “需要保养的。”
  “怎么保养?”
  “这里太干燥了,需要保湿。”
  呵呵呵,我开始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你看你,眼角已经开始出现细纹了。”
  “请问有画皮这个东西吗?”我很好奇。
  “有,你需要吗?我可以给你做一张,保证亲妈都认不出来。”
  “这么神奇!”我突然很兴奋,“做张男的给我!”
  “你要干什么?”
  “泡妞呀。”
  “变态。”
  忙碌其实也是一种美妙,至少我已经厌烦了再去想世剀以及他那复杂无比的家庭。虽然他一出现,我就会装做我对他无比包容的样子,因为我一看到他就没有任何抵抗力,倒不是说他长得帅,在我眼中就是完美。
  感觉我一去女娲族,什么优势也没有,还像过街老鼠一样见不得光。
  回到血族,就好像回到天堂似的。我从来没有仗着长子的势力耀武扬威,相反,转到发展区之后,没什么人知道我跟长子的关系,毕竟我和长子见面的时间很少,而且都不是在公开场合。
  血族里头,同性之爱非常多,这也证明了人间的男女相爱是因为身体分泌的荷尔蒙互相吸引,而在血族,维系爱情的不是肉体,而是精神。
  我望着眼前一对男子正在举行婚礼,没错,就是两个男的,一个穿着银色西装,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目测那个白色西装的比较女性化,唯美的脸蛋,在血族随处可见,人们反而追求特色,丑,也是一种个性。
  对于这种同性之爱,他是表示不屑一顾的。
  “血族不都这样吗?你到底是不是这里的子民。”我一边鼓掌一边抬起头问他。
  “恶心。”他小声地说。
  “你新来的?”
  “一向都讨厌。”
  我看到蛋糕上面有两个名字,比较长,按照“区域+级别+名字”来命名。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没有回应。我是这样的,没有回应,就不会再问第二次。
  后来有一次,我在和安吉丽闲聊中,她说生化部里有一支队伍是从女娲族请来的,他们的法术攻击可以加快我们发展的步伐,而那个男孩,就是女娲族成员。
  我心想,他一定不认识世剀。
  今天下午我做了一个梦,也是因为知道这个梦,我才知道小蛋蛋在我心目中多重要。
  梦里在一片旧平房中,我和其他人类老是在躲僻吸血鬼,他们把我们当食物一样捉走,然后吃掉。我们躲不了多远,只能期盼被捉的不是自己。
  作为一个血族,梦见自己害怕吸血鬼,感觉特别可笑呢。
  我躲在门后,听到吸血鬼进来了。其中一个女人带领着吸血鬼们朝着衣柜走去,她说人类最喜欢躲在衣柜里面了。她是个叛徒!
  衣柜被打开了,我听到小蛋蛋的尖叫声!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一个怎么样的速度冲到那个女人鬼背后,迅雷不及掩耳,快得自己都吃惊,然后我就像一个野兽,伸出手掐入她的脖子,一张嘴,无声的,她的头就被扭出来了,断处鲜血淋漓。
  我从梦中惊醒。
  “做恶梦了?”他问我。
  我只是趴在桌子上睡觉,而他坐在旁边玩平板电脑。“小蛋蛋是谁?”
  他连续问了我两句话,我没吭声。我以为不说,他就什么也不会知道。
  既然离开,就必须干干净净的。我总不能说,看起来十九岁的我,有一个儿子近百岁了吧?
  血族唯一让我讨厌的地方,就是会做梦。我们的身体都是精细的机器零件组成,所以能转变为各种造型,比如飞机汽车等。大脑精密得就像人类的一样,副作用就是会做梦,因为很多记忆碎片没来得及清理。
  我无法忘记的,不是世剀,也不是老妪,而是小蛋蛋。
  “你好像秘密很多一样。”他这么说,我看了他一眼,转过头继续趴在桌子上。
  这个培训课非常重要,没想到我竟然睡着了,还睡到下课。
  “真的不打算和我分享一下?”他今天问话好多。
  我拿过他的书,随意翻着,假装没听到。
  书的第二页,也就是平常我们写字的地方,扬扬洒洒地写着“Kevin Second”——
  “原来你叫凯文·二世。”
  “你们说我们俩奇怪不?不知道彼此名字,也能交往到现在。”
  “你没做过自我介绍,也没问过我的名字。”
  “名字只是个代号,不重要。”
  我表示赞同。
  “Fisher·White。”他翻开我的书,念着我的名字,然后念出长子的名字。“Los·king·White。”
  “机械部要开会,我先走了。”没等到悟出什么,我就借口先溜了,然后一直忙到现在。
  血族子民特别喜欢换衣服,每天不停地换,各种新鲜感。而凯文就永远都是那一套,我真怀疑他是不是血族子民。
  后来我们去逛大街,我硬是拉着他进去买衣服,他挑了一件深蓝色T恤,一样的浅蓝色牛仔裤。
  “多买几件?”我手里挂了一大堆衣服,而他则一副很厌烦的样子。
  “买那么多做什么,够穿就好。”他小声地嘀咕着,“真搞不懂血族那么喜欢换衣服。”
  我愣在原地,拼了命地不去联想“凯文·二世、女娲族队伍、世剀”三者之间的关系。
  最后,我们还是只买了一件,他怎么试怎么不舒服。
  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因此不想再去打破。
  “你父母会催你结婚吗?”我收到长子的短信,叫我认真考虑下和陈融之间的发展。他的人品我确实信得过,就是少了那种爱情的感觉。如果凯文·二世没出现,我大概会好好考虑陈融。
  “不会,他们希望我自己选择。”
  我意外地听到这个答案,这个人绝对和世剀没关系!我差点就要仰天大笑了。
  “怎么,你很开心的样子。”他伸出手指,滑过我勾起的嘴角,亲昵的举止平常很少,这会儿让我倒是挺不好意思的。“笨蛋,还会脸红。”
  我想起女娲族是不会脸红的,脸色永远都是乌黑或惨白。
  “我哪有脸红,血喝多了。”
  “有时候正是因为选择权在我手上,反而不好为自己着想。”他说。
  “如果你父母反对你和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在一起呢?”
  “看情况吧,如果事态严重,只好放弃。不过,尽量争取。人间不是有句话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哦,还是会放弃的吧。”
  “我指的是事态严重,会伤害到集体的利益。身为男人,不能自私地只为自己。”
  我不吭声。
  “将心比心,如果你的父母反对你和我在一起呢?”
  “尊重父母。”毫不犹豫的。
  “说真话!”
  “从反对的原因入手,如果不是要死要活的,那就争取。”
  “你也一样,何必怪我。”
  是的,我也一样。
  我们都一样,只是一开始被伤害了,就总以为自己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当事情反过来的时候,也许我真的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最近你和生化部一个男孩走得很近。”长子一边玩着手中的牌,一边问我。
  “朋友。”
  “他是女娲族的成员,很快就会离开我们的领地。”
  “他不能留下来吗?”
  “他不会,也不可以。其他子民怎么选择我都觉得很正常,而你,最好还是考虑血族子民比较好。”
  “为什么?”
  “我不希望你跟着他离开。”
  “他会留下来。”
  “别幼稚了,如果留在这里,他的能量很快就消耗完了。”
  女娲族吃什么?鬼?难怪我会做了那个梦,难道血族都跑去抓鬼就是为了给这支女娲族队伍吃?
  “我喜欢他。”
  “一个女孩子家,害不害臊?”他转过头来,对我笑了一笑。
  “如果他愿意留下来呢?”
  “血族和女娲族一旦结合,生出来的孩子有七成是要被毁灭的,副作用非常大。”
  “既然有副作用,代表着发展空间也很大。”
  “话虽如此,但是我们血族的子民不会同意你的选择。你想跟他去那个永不见天日的地狱吗?”
  我沉默。
  “趁现在你们俩感情还不深,少见面,等他们的队伍一撤,你就死心了。”
  “你干嘛不早跟我说。”
  “最近我比较忙,要不是刚刚问了陈融,我还不知道你早就……”
  我甩门离去。
  可是,我听了长子的话,没有跟他再见面了,就算迎面而来,也避开了。
  很快的,女娲族的支援也结束了,血族与女娲族的协议也开始启动,往后这个区,女娲族不会再来了。
  临走前,他问了我一句话:“你真的不留我?”
  我想,庆幸当时自己心里对他的感情还不深,面对他深情的目光,我竟然不是难过,而是有种想逃避的感觉。
  见我没有回答,他转身回到队伍中,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安吉丽说我的小伙伴走了,问我难不难过。我不难过,心里空空的,一直空空的。
  我开始感叹,没有一个错误的开始,便不会有一个悲伤的结束。
  长子看得出我不高兴,他给了我很多娱乐场所的入场券,叫我带上安吉丽等人一起去狂欢。我说没兴趣,他若有所思。
  我持续着这样的状态很久,没有眼泪,哦,血族不会哭的,难怪只有心里空空的。
  “让陈融带你去人间玩。”
  “我要安吉丽。”
  “好,就让安吉丽跟你去,天亮之前一定要回来。”
  我露出笑容,长子也开心地笑了。
  每逢去人间,唯一要避开的就是大海。海水很可怕,会腐蚀我们的身体。
  我们化作跑车,在山路上狂奔,这个是海滨路,白天的时候天空很美海很蓝,十分美丽,唯有高级的血族子民才有机会见到。安吉丽虽然岁数高,但是级别低,我刚转世回来,级别低到谷底,强光一射都受不了。
  今天非常冒险,说服了安吉丽陪我在海滨路赛车。转弯处,我看到海水中射出一道强光,眼睛一闭,我直冲海底。感觉心都要跳出喉咙口了,可怕的海水啊!
  哗啦一声我跌入水中,海水灌进我的身体,如果车里有人,估计都淹死了。动不了,动不了!我甚至听不到安吉丽的声音,难道我已经沉入海底了吗?
  我在水中,意外地见到了凯文。他突然化作一道龙形,在我昏倒之前把我整个车身卷出水中。
  安吉丽扇着我的脸,我一边吐着水一边醒了。原来被溺的感觉这么痛苦!
  “幸好遇到了你同学。”安吉丽庆幸地说。
  不出我所料,刚刚在水中冒出强光害我闭上眼的,应该也是凯文。
  “你们怎么会来人间?”凯文问。
  “我们上来玩的。”安吉丽回答。
  “在这里玩这么危险的游戏?”他语气里有些责怪的意思。
  “我怎么知道这条山路还有一段海滨路。”我坐起身,头发都贴在我的脸上了。
  他半跪在地上,伸出手,把我的头发拨开。
  “你呢?来人间做什么?”
  “如果我说我是看到你才上来的,你信吗?”
  “信,我们信!”安吉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快天亮了,我们要回去了。”我站起身,衣角湿嗒嗒地滴着水。
  他伸出双手,微弱的火光冒出来,在我身边绕来绕去,很快的,不适的感觉消失了,一转眼衣服就干了,头发也干了。
  “谢谢,你竟然会这个。”
  “我也只是学了这一点。”
  “可以烧烤!”安吉丽提议,“还有好一会儿才天亮。”
  结局就是,我们仨在沙滩上烧烤,凯文潜进水中抓了几条鱼出来。
  “不能吞进去。”安吉丽一边撕着鱼肉一边闻着,那表情实在是太享受了。“吃完就吐出来。”
  “真浪费。”
  “你要是吞进去,还得催吐,你够胆你就吞吧。”
  凯文更神奇,他只是闻了闻,就说吃饱了。
  临走前,凯文问我:“还有机会见面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有向他摇了摇手说拜拜。

  

  记录得乱七八糟,仅靠回忆整理出线索,中间应该错了很多~大家来找茬!
  第5条 男 元凯应该改为元骏
  大自然的规律是必须遵循的,为了避免恶性循环。长子送了我一张图纸,从女娲宫这个强大的计算器里面下载的,当初我们的记忆比较混乱,整理的时候也出现失误。
  我看着这24条事件,现在好像才是回到最初的起点。
  “时光重来一遍,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我默默地念着这句话。
  其实,每一条事件都可能是起点,而我无力分辨。我和世剀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血族子民为了爱情背叛所有,案例很多,而女娲族亲情至上。
  到底,没有谁对谁错。错的是我进入了一个不该进入的世界,而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我把当初世剀最后给我的信件又看了一遍,发现倒过来看,另有一番意思。

  “谢谢你给过的快乐,希望你以后能过得越来越好。你曾说分开就当作不再相识,我还是想说,你会是我的永远,永远。”
  “你明白的,我的家庭、甚至整个家族,都需要我,这是我不能逃避的责任。”
  “现在你已经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有独立的思想,成熟的性格。”
  “很抱歉我父亲已经回来了,而老妪也等待着这一刻,她也一样。”
  “小蛋蛋仍旧是我的儿子,我一样会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希望我们能看在他的份上,给他一个快乐美好的童年。”
  “我很感激当年你那么爱我,对后来你所犯下的那些错误,我们也不再追究了。”
  “对不起,我欠你的这一段情,也许还完了。”
  然后,我稍微修改了一下第一人称,把“你”换成“我”。他说过的话,最终也变成我想说的话:
  “谢谢你给过的快乐,希望我们以后能过得越来越好。我曾说分开就当作不再相识,我还是想说,你会是我的永远,永远。”
  “我明白的,我们的家庭、甚至整个家族,都需要我们,这是我们不能逃避的责任。”
  “现在我已经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有独立的思想,成熟的性格。”
  “很抱歉我已经回来了,而长子也等待着这一刻。”
  “小蛋蛋仍旧是我的儿子,我一样会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希望我们能看在他的份上,给他一个快乐美好的童年。”
  “我很感激当年你那么爱我,对后来我所犯下的那些错误,你们也不再追究了。”
  “对不起,我欠你的这一段情,也许还完了。
  生,是空白,死,亦是空白。
  唯有这生活的过程,精彩绝伦,令人回味无穷。
  惧怕痛苦,便难以获得幸福。
  脱离六道轮回,不再贪恋红尘,皈依你的信仰,无论神佛妖魔。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上过人间,更不可能会去地狱。
  人间有一首歌,歌词里面有一句话:给我一杯忘情水……
  地狱的孟婆汤,血族的记忆重组,都是一杯忘情水。最起码,我已经接受世剀带给我的一切爱与恨,甚至,慢慢忘记,就好像这一切从来没有开始过,我仍旧过着简单快乐的生活。
  我们每天忙碌地工作,工作之余一起玩玩乐器,画画唱歌,赛车,喝酒享乐。自由,美妙,这是中等生活。
  以前我一直认为,有一个人会陪我过着这种中等生活,那么合起来便是上等生活。结果,却是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我情商是负数,往往不能带给别人快乐,唯有伤害。
  因为长子的关系,追求我的人络绎不绝,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我本人吸引他。
  陈融在认识我之前,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是碍于长子,他选择接近我。
  我看到他在后山的海滨路上空,和他亲爱的女朋友化为两辆战斗机,嬉戏着,煞是美好。他也承认,自己比较喜欢那个女的。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我呢?”我问他,没有生气,还带着微笑。
  “长子于我有恩。”
  “三心两意对我和你女朋友,都不公平。长子那边我会向他说明,我不喜欢你。”
  “你不生气?”他惊讶地问。
  “我希望你能选择合适自己的。”
  他很开心,请我喝了一杯酒,带着他那女朋友一起向我道歉,在他眼里,虚情假意都是被逼出来的。
  我不是一个喜欢与人争夺的人,并不是说我没有手段或是没有勇气,只是舍不得伤害了谁。
  长子问我为什么不好好地考虑陈融,也许了解一段时间之后会喜欢他呢?
  我没有告诉他陈融心有所属,而长子却怀疑我还是想着世剀。
  再后来,他又怂恿了一些男的来接近我,我明确地告诉他,凡是目的性太强的我都不会接受,他只说我幼稚,因为寻找伴侣考虑的就是综合条件,不止是我的本人,还有我本人背后能带来的利益。
  人间的婚姻大致如此,大家都在寻找能带给自己幸福的伴侣,而这幸福,由最基本的物质来衡量,精神食粮反而变成很可笑的东西。
  我从发展区调到公区,这是一种进步,终于肯出去见人了。
  公区有非常多的种族在走动,神仙妖魔鬼怪人类,自然少不了女娲族。
  我再一次见到了Kevin凯文,感觉他比以前成熟了,就像从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
  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一切自然得好像我们已经认识很久。
  基于我是东道主,我主动请他喝了一杯血腥玛丽,这是当年他请我喝的第一杯酒水。
  而我自己,点了一杯蓝色的月亮河。
  “我喜欢酒,月亮河是新产品。”凯文说。
  “安吉丽是个调酒师,我曾跟她说,地狱的月亮是蓝色的,后来我们经过研究探讨,她真的调出了这种酒。”
  凯文拿过我的酒杯,轻啜了一小口,他这个荒唐的举动让我愣了一下,他不是有洁僻吗?而且,怎么能喝别人的酒呢?不会很没礼貌吗?
  “思念的味道。”他评价。
  我不发表任何意见,这杯月亮河确实是我在回忆过去那一切的时候所调出来的,有孟婆汤的浓烈,也有忘川河的清冽,更有冰酒的燃烧快感。
  “当年我喜欢他的时候,他还只是穷小子,为了自己的母亲,为了更好的发展机会,选择更适合的结婚对象。婚后,他却忍受不了没有感情的生活,每天都过得如同行尸走肉,终于,他再也忍不了了,于是,出轨了。”这是一个老套的剧情,隔壁桌有个女人在讲经历。
  “后来,我跟他在一起了,他却犯了同样的错误,转身跟前妻在一起。我没有选择报复,只是逃回了自己的世界,也许这就是报应吧。”故事结局总是差不多的。
  “女人的悲剧在于把自己的幸福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不管那个人是丈夫还是儿子。”凯文如此评价。
  那个女人转过头,露出一抹苦笑,但是点点头表示同意。“你说得没错,请你喝一杯。这是你女朋友吗?”
  我看到凯文竟然点头说是,女人知趣地走开。
  “拿我当挡箭牌。”我说。
  “做我女朋友不好吗?”
  “血族与女娲族不能通婚。”
  “可以通婚,不能孕育后代而已。”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时光重来一遍,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我记住这句话。
  公共有很多人类,不怕死的居多,贵族也很多。
  我经常会听到女人在抱怨自己的老公,不管她是优秀的还是差劲的。
  “当领导又怎么样,老是不回家陪我。”
  “没有谁是完美的,你爱上他事业上的成功,就得忍受他出去外面应酬。无法得到期望中的他,就得把注意力放在他优秀的地方。”
  “起码你有钱花啊,比我老公好多了,我差点要反过来养他。”
  “好安逸,不上进,但是听你话啊。”
  “我老公超爱喝酒的,脾气又暴躁。”
  “他压力大嘛,虽然脾气暴躁,可是不会让人欺负你。”
  每个人总是羡慕别人的老公,因为看到的都是别人的优点,而看自己的老公,却尽是缺点。我之所以过得快乐,因为我总是喜欢挖掘别人的优点,赞美别人的优点。凯文说的,我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我和凯文一直没有进一步发展。长子越是怀疑我的自制能力,我越是不能让他失望。
  无尘是个人如其名的男子,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取一个这么好笑的名字,就像一个修道者。他温柔,体贴,没有野心,和世剀是相反的类型,最重要的一点,非常专一。
  他喜欢安吉丽很久了,纵使安吉丽经常向他发脾气,还老是说她喜欢的是狂野奔放的铁金刚。
  虽是如此,他们俩也在一起很久很久了,形影不离。
  安吉丽说无尘是个近乎完美的人,除了一点,优柔寡断,这是她最讨厌的。
  有一次无尘又被一个女孩缠上了,因为不好意思说狠话,总是和那女孩拖着拖着。直到有一天,那个女孩说她要死要活,无尘没办法,哄了她很久。最后,那个女孩希望无尘陪她去人间看日出,了了她一个心愿,然后她会好好待在无尘身边做个好朋友,关心他,像亲人一样。
  听安吉丽说起这件事,我大笑了很久。因为,安吉丽脸上是极其愤恨的,她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伴侣如此受欢迎而感到骄傲,反倒是惹来了很多麻烦事。
  我从来不插手朋友的感情,倒是做了很多次和事佬。
  某一天,无尘约我出来喝茶,红茶加牛奶,也是我们这里一道很常见的饮品。
  “你帮我劝下安吉丽,最近老是不理我。”无尘一脸郁闷。
  我心想,要是我,我也不会理你。
  “你身边有很多定时炸弹。”我指的是他那堆暧昧不清的好妹妹,好朋友,关心他,像亲人一样。
  “我只喜欢她一个人!”
  “我知道啊。”
  “那些女孩对我好,我也不好意思去伤人家。”
  “你把她们留在身边,享受她们对你的体贴入微,有时候还抱怨安吉丽不如她们。”
  “那也是她总是说我对她们太客气,我一向不会发脾气,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你也知道的。”
  我很少和无尘讲话,可是从安吉丽那里听过太多关于他的事了,基本上对他也是了若指掌。
  “留着她们,既伤害了她们,也伤害了安吉丽。”安吉丽比较果断,她跟无尘不一样,碰上不喜欢的男生,她是直接了当就不再来往的。我们身边的哥们,都不会是暧昧不清的。
  “这么说,你也赞同安吉丽不理我?”
  “我可没这么说。”
  “帮帮我,OK?”
  我没答应,不过我见到安吉丽的时候,告诉了她一句话:“幸福给她们看。”安吉丽一开始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让她好好地跟无尘在一起,那么近乎完美的男人已经不好找了,她以为我是拿了无尘的好处,但是因为我们俩关系太好了,她比较听我的话。
  每天,她都开开心心地跟无尘在一起,再也没有吵架,有时候不高兴,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找我一起去发泄,发泄完又笑呵呵地对待无尘。慢慢的,她发现了一件事,无尘旁边那些女的一个个都不见了。
  “费雪,你好聪明。”安吉丽眉开眼笑的,我却一脸麻木。“以后碰到类似的情况,你男人肯定逃不了你的手掌心。”
  “医者不能自医。”怎么知道,我却是一而再再而三被伤害的那个。
  “怎么会呢?”
  “也许我的男人,根本不吃这一套呢。”我爱上的,不是一个有着正常思维的男人,我的智商和情商加起来根本对付不了他。
  公区有一条街,里面很多人类,他们拥有特殊的通行证,在这里做买卖,没有发生过被血族咬死的例子,也不会被女娲族和其他妖魔鬼怪欺负。这是一个和平的地方。
  安吉丽说很想在这里租个房子,葡式建筑,居民住的地方都是三层楼,最高不超过五层。
  我倒是很想在这里买个房子,不过手头上永远都是没钱的,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存钱的人,好像天大的事,背后都有长子撑着。他送给我一个红色的钱包,非常小,大意是叫我出门的时候拿少点钱吗?哈哈。
  牌坊显示这条街叫唐人街,这个名字好熟悉,非常长的一条街,走了好久,都没走完,就好像把人间所有的商贸文化缩小在这里。
  我和安吉丽买了一点陶瓷,杯子,碗筷,挺小的。我向安吉丽介绍了一些小小的钵,可以蒸糕点,她问我蒸人血感觉怎么样?老实说我们没有吸过人血,包括饭堂里面那些血液,都不一定是人血,而是化学合成的血制品。口感不太好,但是能维持生命。
  血族有三派,一派是专咬人的,一派是从献血库里取血,最后一派才是吃血制品。
  安吉丽很想尝试一下钵仔糕的味道,虽然对她而言没有任何营养,吃完就吐掉,但我还是买了四个小钵,还有一些面粉、药草。
  血族的领域,没有天亮。只有灯光暗了又亮,作为时间的计算。
  我们租住在旅馆,有一些比较破旧的,可以租上一两个月,还很便宜。我不是好享受的人,安吉丽就比较有品味,呃,比较爱花钱吧。
  钵仔糕没那么复杂,药草和面粉揉和在一起,然后蒸熟。安吉丽喜欢那种薄荷叶的味道。
  第二天,我们依旧去逛街。我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东西,却很少买。后来看到一件浅蓝的纯色T恤,我想起凯文,他应该会喜欢的吧。后来拿给他之后,发现小了一个码,他确实长大了,不再是当初的年轻男孩了。
  “我们女娲族不能换衣服的。”他一边试衣服一边说。
  “你来血族就可以换啦。”
  “谢谢你。”
  我坐在椅子上,他突然走过来抱着我脸就是一个吻。
  “我给你买衣服,不是为了要让你亲的。”
  “我亲你,也不是因为你给我买了衣服。”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陈融发了个短信给我,叫我带朋友一起去他家里做客。我约了安吉丽和无尘,把凯文也带上了。
  陈融买了一套架子鼓,可兴奋呢,各种耍角度。
  “血族的生活真精彩。”凯文感叹。
  “地狱不精彩吗?”纵然我曾经在地狱精彩过,也知道很多地狱子民的生活是非常单调无趣的。
  “那里不见天日,连灯光的。我家里特别贫穷,所谓娱乐就是练功。”
  “欢迎你随时来血族找我们。”
  “我会的。”
  我不知道如何精确地形容地狱,人类极其恐惧,血族也不喜欢,如果不是因为爱情,我想我也会很讨厌那里的。
  我以为凯文在这里会很开心,但他很少笑,经常是手里端着一个酒杯,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若有所思。我把这称为淡淡的忧伤。
  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去给他快乐。这份不像爱情的友情,我称之为暧昧。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地,我们的关系显得尴尬。我总是会想起凯文,可是又不会主动找他。我在自己的日记中,记录下很多想对他的话,然后又全部撕掉。
  如果说一个月为周期,他大概只会来血族两次。
  “你总是那么忙。”我开始会抱怨。
  “现在还在起步阶段,工作特别辛苦。”
  “别太累了,够吃饱就好。”
  他把我搂进怀中,扯了扯我的脸蛋,叹了一口气。“你呢,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我照旧给了他笑容,他说我是个特别爱笑的女孩,好像在我眼里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影响我。
  “这个世界怎么样,我很清楚。”我双手贴在他的脸颊,“我只是习惯了快乐。”
  他愣了一下。“快乐是一种习惯吗?”
  “难道不是吗?”
  “那是因为你一直生活在温室里,在长子的庇佑下成长,无忧无虑。”
  “那你呢?”
  “我只有一个娘,她只是人家的婢女。”
  “吃不饱?穿不暖?”
  “那倒不至于,不过,生活没有达到自己的期望。”
  “是她要求太高了,还是你对自己太严格了?”
  “都不是,发展是必然,不可能永远都甘于处在最底层。我娘她吃了很多苦,前半生我没有参与,后半生我将竭尽所能给她幸福。”
  我好像又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你很孝顺。”
  今天学习做奶油蘑菇汤,特地叫凯文过来尝尝,他说第一口很香,再吃几口就很腻了。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一副讨好地问。
  “海鲜。”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就说要走了。下一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总是说我很幸福,而这幸福来自于长子对我的好。我觉得他误会了,我自己也能为自己创造快乐。
  下一次见面,我真的给他准备了海鲜。几只活的大虾,把虾肉刮出来,搭上芥茉。
  “味道怎么样?原汁原味吧?”
  “不错,厨艺越来越有长进了。你怎么不吃?”
  “我喜欢看你吃。”
  “傻瓜。”
  “要吃光光哦!在我们这里,海鲜很贵的。血族不敢下海,只能让人类帮我们捉。”
  “你想吃什么样的海鲜?下次我带过来。”
  “你下海捉吗?”我一副特别希望看到他在海里驰骋的样子。
  “可以。”
  “安吉丽很喜欢吃八爪鱼。”有好东西,不忘和好友分享。“无尘喜欢三文鱼。”
  “你当我开饭店啊?”
  “哦,对不起嘛,你觉得什么容易就抓什么好了。”我突然想起,“长子喜欢吃蛇羹。”
  凯文脸色一变。
  “我什么也没讲过,时间到了,你要走了。”
  凯文就像搭南瓜车来参加宴会的灰姑娘,哦,不,他是灰公子,非常准时地到达,离开的时候也不会依依不舍。


  我可以非常随意地依靠在他胸膛,却总是避开谈论以后。我们无法有以后,这是一开始我就知道的。就像他说的,因为舍不得,舍不得这种美妙的感觉。
  “你娘会不会强迫你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我非常脑残地问了一句这样的话。
  “不会,她很疼我,希望我开心。练功的时候很辛苦,她总是叫我别太卖力呢。”
  “我以为她对你很苛刻。”
  “正是因为她对我这么好,我才要好好地报答她。”
  “你爹呢?”虽然我知道肯定是一个类似的答案,我今天是不是犯贱了?
  “我爹是个很老实的人,脾气很好,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进女娲宫工作。”
  这是个意外的答案!
  “女娲宫?”
  “嗯,它是地狱的核心,对外公开则是阎王殿。”
  “上次不好意思,我说长子喜欢吃……吃……”
  “没事,不同种族,习惯不同。”
  “我们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能有交集,实属惊奇。”
  “我们只是身处在不同世界,思想却总能碰撞出火花。”
  “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却在一起了。”我突然发出一声哀叹,忧愁是因为遇见爱情,遇见那抓沙一样的感觉。
  “不要想那么多,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光。”他竟然是这样安慰我的。
  中秋月圆。
  唐人街的人类全跑光了,听说公区会来很多的狼人。在东方的农历八月十五,进行祭月。
  我从来没见过狼人长什么样子呢。
  这一天,封锁了其他种族进入公区,一大拨人陆续到达广场。
  安吉丽说,只有月正圆,他们才会变成狼人的模样,有些人只变了一半,有些人则会完全兽化。
  凯文说要带我去海边看月亮的,我向长子申请让凯文进公区,被拒绝了。
  中秋当晚,月正圆。
  一大拨人类围着广场中心的祭台,里三层外三层地排列好,我在顶楼俯视,竟然发现广场像个八卦。
  东方的八卦,怎么会出现在西方?这世界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东西了。
  趁着大家都在看狼人拜月,我偷偷溜了出去。
  凯文已经在车站等我了,这个车站叫做公交站——公区与人间进行交换的车站。
  我们俩坐在公车的最后面,这是电动的,定时启动,没有司机。
  凯文和我到了海边,望着明月高挂空中。他给我讲了嫦娥奔月的故事。

  嫦娥本是宫中神女,貌美如花,后来认识了人间的大力神后羿,助他射掉了九个太阳,却因此被降为凡人,美貌不再。
  她惧怕衰老,偷吃了丈夫后羿从西王母那儿讨来的所有不死之药后,飞到月宫进行修炼。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嫦娥向丈夫倾诉懊悔后,又说:“明天乃月圆之候,你用面粉作丸,团团如圆月形状,放在屋子的西北方向,然后再连续呼唤我的名字。”
  后羿却因为她的背叛,而不再信任她。人们为了感恩嫦娥协助射日,就做了月饼。因为后羿不肯呼唤她,真心不动,嫦娥被留在月宫。
  故事总是一样,却又不尽相同。
  平常我没有赏月的习惯,竟然在这个时候,和凯文一起望月。也许是我太认真了,一眨眼,凯文不见了,船这么小,凯文难道掉水里了吗?
  “凯文!”我站起身,大叫着他的名字,茫茫大海,一望无际,我现在可是很怕海水的啊!千万别丢下我一个人。“凯文二世!”
  远远的,我看到一座黑色的山浮现,山上有两棵树,好像挂着两颗黄色的大灯笼。
  “龙……龙头……”黑色的山,原来是一个龙头,树是龙角,灯笼是龙的眼睛。“好大……天哪……”
  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龙,龙嘴一张,海水像山洪暴发一样冲出来。随后,我背后一仰,脚踝一轻,被拖进了水里。
  海水弄湿了我眼睛,很疼,张不开。腰间好像被蛇缠住一样,整个身体在水里被拖着前行。
  我心里一直叫唤着凯文,脑海里想象着远处那条大龙的尾巴是不是伸过来我这边,准备把我拖过去吃掉。
  被拖了好久,直到我冒出水面,已经快挂了。感觉被人甩了又甩,直到把水都吐出来。
  我醉了,血族最怕的就是水,尤其是海水,我真的醉了,眼前一片朦胧,依稀还能听到凯文的声音,好像黑夜里的一点光。
  “费雪,醒醒,不能睡。”他轻拍着我的脸颊,总算把我的理智给拉回来了。
  “龙……好大的龙头!”我一咕噜坐起身,发现正处于一个密封的洞中,旁边是一个水潭,就那水痕来看,我是从水潭里出来的。“你刚去哪儿了呢?”
  “黑龙出来呼吸。”
  “黑龙?”
  “他是我们女娲宫的宫主,每年只有月正圆的时候才出来呼吸。”
  “被他看到我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把你当鱼一样吞进去而已,你没看到他正在吐水吗?吐完后就开始吸水。”
  把我吸进去?啊,太可怕了。
  “他的肚子里,是一座水晶宫殿,听说唯美无比。”
  “是吗?”我两眼放光,“早知道进去看一看!”
  “空无一物的水晶宫殿,收藏着各种奇珍异宝,没有任何活物。”
  “被吞进去的那些呢?”
  “被消化了。”
  我环抱了下自己的身体,难以想象要是被消化了,那该有多可怕。
  “黑龙就是一个净水器,每一年净化一次海水,用于维持人间的生态平衡。”凯文解释。
  “那你呢?”
  “我现在还是在学习阶段,什么也不是。”
  “以后呢?如果你真的进入女娲宫,是做什么呢?”
  “要进去很难的。”
  “你很想进去吗?”
  他没吭声,双掌摊开,冒出火苗,帮我烘干身体。
  “去女娲宫代表着各种荣誉地位权利是吗?”我发现自己的语气很酸。
  “费雪,你不了解我的出身。如果你了解,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那么想去女娲宫。”
  我咬了咬下唇,想问出口,但又把话吞了回去。
  “从小我就寄养在别人的家庭,只有奶妈真正地疼我,不管走到哪,好像都得不到别人的认可。别人住在宫殿里,养父母只能住在船上,很难睡得安稳。”
  “除了女娲宫,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发展了吗?”
  “光是靠我自己的能力,是不够的。养父母准备把我安排进元门,元门为女娲宫服务,里面都是精尖人才,最有可能进阶到女娲宫里面。”
  “要多久你才会进入女娲宫?”
  “还要很久,很久。下个月,我就准备进入元门了,以后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第一次,我主动伸手揽着他的腰,靠在他怀里。
  此后一段时间,我们没有再见过面。
  凯文是个目标很明确的人,我无法带给他他想要的,硬是留下他,只会使结果更糟糕。
  原来他的父母没有强迫他,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他想进元门,也想进女娲宫,如果有捷径,他不会放过,比如:与神联姻。
  再一次联系到他,是在第二年的中秋前夕,我们进行了一次视频通话,空气中的他,若隐若现。
  自从他离开后,我的表情恢复冷漠,也就是当初他所认为的,我看起来很淡定的样子。
  “我准备进入女娲宫工作了。”
  “这么快,你能力真好。”
  “养父母介绍了一名女子给我。”他如此坦白,从来在我面前都不会隐瞒什么。
  “嗯。”我轻声应了一个字。
  “温柔体贴,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很努力地在帮我。”
  “听起来是非常难得的女子,要好好把握。”我除了这么说,还能说什么呢?
  “最后能再见一次吗?”他提出这个要求,令我十分惊讶。
  “好像你刚刚说你有对象了。”
  “我们还没有成亲。”
  “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过段时间,等我在女娲宫里面稳定之后。”
  “不用见面了吧。”都准备要成亲,还见面?这是变回好朋友的节奏吗?偷情可耻。
  “去年临走前你说过什么话。你忘了吗?”
  呃,去年在山洞差点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最终还是我悬崖勒马,告诉他,如果明年今日再见面,就给他全部的自己。
  “那是去年说的。”我觉得真的很好笑。难道是婚前放纵一下的意思吗?
  “不管,说话要算话。”他的语气很活泼,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心已经被击碎了。
  安吉丽在呼叫我,准备开大会,听说生化部研究出了新方法,有所突破。
  “我要去开会,等下再回复你。”
  “现在回复我,给还是不给。”
  我心里不想给,可是无法拒绝他,嘴巴背叛了我。“给。”
  “好,那我明晚同一时间在公交站等你。”
  我忍着心痛关闭掉视频,我知道,这将会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先前提起过,血族的身体是精密的仪器,也就是说,我们是传说中的机器人,依靠注入新的血液来维持生命,血液就好比汽车的汽油。而身上的血液是不能被太阳直射的,很容易就凝固、甚至变质,因此我们害怕太阳,不是害怕白天,阴天依旧可以出现。
  我们一直在寻找一种办法,能否吃进其他食物,在胃里转化为血液,血液可以进行内循环,这样就是活血,不怕太阳。
  女娲创造了人类,我们也希望能变成人类,并且是永生的人类。
  因为工作繁忙,加上我害怕见到凯文后真的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而他却只是拍拍屁股就去娶别人,所以我没有赴约。
  我从监控里看到他在公交站等了一夜,直到天亮。
  过段时间以后,我联系上他,他没有向我发脾气,不过眼神不再温和。
  “很抱歉,我不想做出违背天理的事情。”
  “放心,那是最后一次了。”他咬牙切齿地回答我。
  “因为你说你准备要成亲的,我不想对不起你的结婚对象。”
  他切断了视频,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我挺犯贱的,许久以后,又去联系上他。
  “我们可以做个普通的朋友。”
  “什么意思?”他现在对我已经不温柔了。
  “不会亲亲抱抱的,就像我和安吉丽、无尘那样的普通朋友。”
  “然后呢?”
  听他这么问,我倒是挺尴尬的。我不想跟他翻脸,可是我却只能做出让他跟我翻脸的事情。
  “我只是怕离不开你。”我很坦白。
  他冷哼一声,一脸不屑。
  “不要逼我爱上你,我们不适合的。”
  “是,我们不适合,从一开始你就不停地强调我们不适合!我无法给你你想要的,同样,你也不知道我到底要什么。”
  如果我会哭,早已倾盆大雨。“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是你父母安排的,还能帮你实现愿望。”
  “放屁,这都不是理由,最直接的原因是你根本不爱我!”
  “我爱,我真的爱,我只是不能爱。你竟然说你要娶她?”
  “我为什么不娶她?她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知道我的计划是什么,毫不犹豫地帮我实现,连我开一句玩笑话都懂我是什么意思,她对我的爱,就是不断地争取在一起的一切可能性。而你呢?你除了会笑嘻嘻地拒绝我,你还会做什么?”
  我被他这番话炸得全身僵硬,我只是不会哭而已。
  “你为我流过一滴眼泪吗?”问完,他就切掉视频了。“从今往后不要再联系,我要对她负责任。”这是他发过来的最后一条信息。
  我没有去地狱,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成亲。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用再纠缠了。只要他是真的幸福,我只能尊重他的选择。
  此后,我们又没有联系了。
  长子不知道情况如何,没有谁知道,也不必知道。
  生化部说有一个名额,要进行实验。这个实验很神奇,准备把血族子民的身体进行调整,试一下能不能吃进其他食物来转化为血液。也就是,变成人类。
  听说这个实验已经很成熟了,试过很多血族子民,但是副作用很大,轻则遗忘,重则发狂。
  时光重来一遍,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好好地在血族生活着,没有参与实验,也就不用堕入轮回,更不会去做人类。、
  再痛,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
  他心里觉得我无情也好,多情也罢,总之是不能再回头了。
  我的工作进步得很快,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人们总是说我依靠长子才爬起来的,也只有我们俩才知道,那是因为我已经丢失了情这个字,把时间都放在工作上。
  我不用再去思考要给他做什么好东西吃,也不用买逛大街帮他买衣服,更不用在他忙碌得忽略我的时候,花那么长时间去想念他。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生化部的那个名额,一直没有给别人。长子说,他是准备留给我的。
  “有那么多的血族子民希望得到那个名额。”
  “他们每个都是有目的性的。”长子说。
  “什么意思?”
  “如果实验成功,代表着可以重见天日,甚至,永生。”
  “长生不老,是吗?”
  “原来名额有四个,前面三个给了做试验的三名男子,没想到他们先后利用长生不老,在人间当统治者,发动战乱,统一全球,为一己私利不惜背叛血族。”
  “安吉丽说实验终止,生化部也要解散了是吗?”
  “是的,最后一个名额,我希望留给你。你喜欢人间,不是吗?”
  “是,我是很喜欢人间,但是……”
  “我相信你不会做错事的,对吗?”
  我不吭声。
  “如果可以,造福人间。”长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轻则遗忘,重则发狂。我不敢承担这样的后果,我不想忘记你们!”
  “难道你不怀念阳光照在身上的美妙滋味吗?你想永远陪我留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吗?”
  “为什么不把名额留给自己?”
  时光重来一遍,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最终没有接受那个名额,安吉丽抱着我,紧紧地。“你怎么这么笨啊!如果能当人,多好啊。”
  “你要给你。”
  “我不想忘记大家。”她和我同样的理由。
  “我也不敢接受这个可能性。”
  有一句话说得很好:身在地狱,只要有爱,也是天堂。
  长子、安吉丽、无尘,还有其他亲人朋友,都是我生存的意义,生活的动力。爱情不是永恒的,终有一天,也会接受别人。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好好地过下去的,玻璃窗里面的美女毫无生气,她就是那个最后的名额,因为没有转移记忆体进她的大脑,因此她就是行尸走肉,每天都要换血,不能进食。
  我不知道长子为什么保留着她,其实毁掉更好。
  不是任何血族,都会吸人血的。最起码,我身边的这群亲朋好友都没有。他们只是定期换血。
  我以为生活会这样一直美妙下去,却不知道长子只是向我隐瞒了很多不和平的事情。
  血族出现有史以来最大的战乱,原因很简单,他们想要咬人,理由是:“人类这么多,流浪汉这么多,死几个算什么?”
  如果一开始给他们吸人血,从少量就会变成大量,慢慢的肯定控制不了,到最后遍地是丧尸。
  我们这一派坚决不咬人,于是战争开始了,就像日本影片中的奥特曼一样,个个都化成为变形金刚,战斗机等。
  因为转世的缘故,加上后来往大脑开发的方向,我不具备变身的能力,被长子藏在教堂的地底下。
  我自知帮不了忙,只好安安份份地呆在地底下。跟我在一起的,还有安吉丽、无尘等人。
  书到恨时方恨少,这是我唯一的感觉。我能理解为什么凯文选择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有时候,对方能带来的利益,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的,关键时刻起作用才更重要,因此,我并不怪他。他只是看得更远,更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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