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茫的任他们说了很久,直到大晨再次进来,他穿着白大褂,看起来成熟又干净:“你们俩个,又来打扰病人休息”
“班长,我们错啦”团子赶紧告饶,欧阳站起身来,很诚恳的对大晨说:“这次实在是不好意思,对了,补品里头有几根难得的老参,给翎春补一补”
团子笑嘻嘻的凑过来对我说:“老大,绝对补到你流鼻血”
“哪里”大晨淡淡一笑:“是她不懂事,幸好没伤到伯父,还让你们破费”
“哎呀多破费点才好呢,班长,你是不知道我老公,穷的就剩下钱啦!”团子笑道,欧阳无奈的揽住她:“那我们就走了啊”
“再见”
“老大,拜拜”
我看着团子巧笑嫣然的脸,渐渐迷茫起来。
她,始终是这个样子吗?
她向着虚无之中伸出手召唤异生物的样子,她捂着眼睛落泪的样子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我不由自主的说:“等一下”
欧阳和团子挺住脚步,团子疑惑的看着我:“怎么了?老大?”
我咽了口唾沫,脑子里很多很多的影像堆叠成一片,最后,我勉强笑了,朝欧阳说:“欧阳!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让团子哭,我饶不了你”
欧阳笑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团子就皱着鼻子说:“哎呀老大,这话你都说一百多遍了!”
两个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是那么的幸福。幸福的让我有点鼻酸。
“陈翎春!”
“啊?”我回过神来,看向大晨。
大晨莫名其妙:“我没叫你啊”
“哦”
大晨给我做了检查,说我没什么问题,到了他下班的时间:“那就把衣服穿上吧,今天晚上我们去爸妈那吃饭”
“哈?”
“哈什么?明天是元旦,阳历年,说好了去爸妈家吃饭的”
谁爸妈?我爸妈吗?
“啊对了,你出车祸的事情,我没告诉爸妈,你别说漏了”
大晨开一辆黑色的别克,陌生又熟悉,车上挂着一个蓝色的佛像吊坠,说不出什么材质的,但摸起来很凉爽,我用手拨弄着它玩,玩着玩着,我听见有人叫我。
“陈翎春!陈翎春!”
我看了一眼大晨,很明显,他没有听到。
大晨见我看他,也回头看了我一眼,一只手从车里拿出一盒巧克力,轻声说:“是不是饿了,先吃点东西”
这种有人帮我准备吃的的感觉……久违了。
“没事”我转回头看着前面,等等,这也不是去我爸妈家的路啊!
“咱们这是去哪啊?你别告诉我我一觉醒来,我爸妈家都不对了!”
大晨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是不是爸妈家的路,问题是不接夏夏了?”
“夏夏是……什么鬼?陈九夏吗?”
“蒋夏蔚,你女儿啊!”
卧槽!我特么怎么会有一个女儿呢!我有的明明是一个儿子!!
等等,儿子?我怎么会有儿子的?我跟谁有的儿子啊?
记忆又开始出现模糊,我突然想起我似乎真的是有一个女儿,我爸把字典都翻烂了,说蔚字好,大气,刚生下来的时候要了我的命一样,我看到她又小又丑还翻白眼来着,大晨开心成了失心疯,天天抱在怀里,摸都不让我摸,后来——
“爸爸!妈妈!”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我浑身一颤,就见到大晨下车,一向冷淡的脸笑眯眯的,抱起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女孩:“今天过得怎样?在幼儿园听没听老师的话”
“我听话,我还得了一朵小红花,妈妈给你看”小女孩献宝似的拿到我面前。
我凝视着她的脸,单眼皮,大眼睛,如果这是游戏,美工也特么太草率了吧喂!直接把我的脸拓下来按上去了。
“妈妈,你怎么啦?你是不是想赖账!你说了我要再得个小红花,就给我买个大黄蜂!”
没想到变形金刚风靡了这么多年……
“你给我关上,有人说不给你买了吗?”看到小女孩一脸泫然欲泣,我莫名熟悉感,从小我就用这招激将法对付我爸,而且屡试不爽。
“行了,我看看”大晨一只手接过小女孩手里的卡片:“嗯,五个小红花,真好,等过年爸爸就给你买,好不好啊?”
“爸爸,我要大的,你不许买个小的糊弄人”
“好好好,小精明鬼,上车吧,我们去姥爷姥姥家吃饭”
小女孩坐在后面,我坐在副驾驶上,不由自主的从后视镜看她。
她长得不算多好看,但是打扮的很可爱,戴着红绒绒的贝雷帽,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红格子小裙子,还有一双小皮靴,衣服质量上乘,价值不菲的感觉,一看就是那种很精心养大的孩子。
……这真的是我的孩子吗?
“妈妈,你干啥玩意儿啊!老瞅着我,瘆的慌!”她突然扭过头对我说。
……是我的孩子没错。
到了我爸妈家,大晨去停车,我抱着她下来,她蹦蹦跳跳的没个老实,大晨过来,她还疯疯癫癫的。
“蒋夏蔚,你不老实是吧?待会你妈妈揍你,我可不拦着”
她有点迟疑,从台阶上蹦下来去拉我的手:“妈妈你今天心情好,不揍我,对不对”
我捧着她的脸,这简直跟我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小的时候也特怕我妈,我爸走温文尔雅路线,轻易不打我,平时他生气不说“你在这样我要打你”,拿我妈吓唬我:“你再这样我让你妈打你”
恍恍惚惚,从小到大清晰起来,幼儿园,小学,中学之后,我和大晨考上了Z大,四喜特争气的去了北京的大学,大二那年,大晨跟我说你看你也找不到男朋友,跟我凑合成一对儿呗,我们就在一起了,毕业那年,我们在绿荫底下拍毕业照,他突然拿出戒指来说,要不然你嫁给我吧,我特高兴,因为扫平了无数“哎呀你跟蒋晨好,三个你智商抵不上人一半,肯定结不了婚!”的言论,结婚后,他去念研究生,我考公务员,等他工作了之后,我们就要孩子了,蒋夏蔚小朋友从小就特别淘气,可是大晨宠她宠的没边儿,于是打她的责任就落到了我身上。
但是为什么,一些凌乱的画面还会隐隐提醒我,有什么东西不对,可是此时此刻,每一帧回忆,分明是那么的清晰,结婚的时候,生孩子的时候,还有我乏善可陈的工作。
……也许,我真的是撞到了脑袋
“回来啦?”奶奶在门口迎接我们,厨房里是我爸我妈叮当叮当做菜的声音,奶奶没怎么见老,还能抱住蒋夏蔚这个厚敦敦的熊孩子,蒋夏蔚用手环住她的脖颈,奶声奶气的问:“太姥姥,你想我了吗?”
“想咯想咯,我们夏夏怎么才来呀,想死太奶奶啦!”
“蒋夏蔚,你别让太姥姥抱你”
“我跟太奶奶亲嘛”小姑娘撒娇。
“你们回来了”我妈厨房出来,一边擦手,一边说:“饭一会就好了!你爸搁厨房忙着呢,哎哎哎,夏夏你这个小疯子,你又跑太姥姥身上干什么!快下来!”
蒋夏蔚做了个鬼脸:“我找我姥爷去”她从奶奶身上下来,一溜烟儿跑到厨房去了,隐隐传来我爸的声音:“哟,我大外孙女来啦,来,姥爷给块肉吃,好吃不?”
我爸我妈做了一桌子菜,每周末我回来,他们都这样,奶奶牙口不好,但是高粱米饭还能吃一大碗,大晨还是不爱说话,就陪着我爸喝酒,我还属于懵逼状态,于是整个饭席中都是蒋夏蔚欢快的童言童语,偶尔大晨说她一句不要含着饭说话,我爸我妈我奶围着她笑的前仰后合的。
吃过饭之后,蒋夏蔚闹着要在这里住,我们俩就自己回去了。
大晨在开车,我转头去看他,这个时候,我又听见有人在叫我,
陈翎春!陈翎春!
大晨把车开到江边,大部分人都挤在对面的江凌公园跨年,那有我们这个城市最大的钟,还有烟火表演,远远地可以看见拥挤的人群,和天边烟火,这边有些冷冷清清的。
我下车走到江边,扶着栏杆,清寒的夜风使我混沌的大脑总算清醒了很多。
“你冷不冷?”
大晨问,从背后环住我,他的怀抱宽厚而温暖,抵挡着外面的寒风。
“不冷”
我们就这么站着,听着对面的喧嚣的声音,半晌,我开口问:“大晨,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们就这么站着,听着对面的喧嚣的声音,半晌,我开口问:“大晨,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侧头看着我,笑了:“干嘛”
“就想知道!快说!别等我揍你”
他沉默了一会,才慢慢笑着开口道:“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是因为觉得,别人没办法好好照顾你,而我如果想……幸福的话,没有你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要一直陪着你”
“我真的从来没想过我们会在一起”
“大概,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吧”
我转过头,黑暗中的他看不真切,看轮廓,还是记忆中那个十七岁的少年,我的眼泪突然无法抑制的流下来:“你放屁,如果我他妈的不喜欢你,怎么会做这种梦!”
我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黑夜静止了,人群停止了喧嚣,烟花就像残月一样挂在天际,江水不再奔涌,夜风凝结在了我的发梢。
这一次,他没有问我在说些什么。
他只是抬起头,为我擦干眼泪,
其实我从来都知道是在做梦,这种荒谬又真实的感觉,我三年前经历过——
在大雪之地,花先发为我编造的梦境。
只不过,那个梦境里是我最恐惧的噩梦,最绝望的场景,一旦我精神崩溃,就会死在那个梦境里。
但这个梦境不同。
它温柔的让我不愿意去相信这是一个梦。
很久没有人那样看着我了,很久都没有人那样对我笑了,很久都没有人细心的为我打点好一切了,很久都没有人对我说,我会永远陪着你了。
我没有迷失,我只是努力的让自己相信这个梦境的一切才是真的。
因为我知道我一旦醒来,就要面对的那个世界,他已经死了。
我实在太想他了,即使是假的,我也想和他多待一会。
喧嚣声恢复了,这个梦境比真实世界还要真实。
“十,八——”对面开始倒数。
我抹掉脸上的泪水,挣脱他的怀抱,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其实没有我,你也生活的很好”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笑了:“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不是——”
“留在这里不好吗?”他静静的微笑着:“我来赚钱和收拾烂摊子,你负责胡闹,你喜欢买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买,你喜欢吃的东西,想去的地方,我们一家三口都可以一起去,一周去看一次爸妈和奶奶,每个月带夏蔚去看你喜欢的电影和演唱会,假期我们带着奶奶和爸妈出去旅游,这样的生活,怎么就不行了呢?我能给你幸福的,对吗?”
我这才发现他也已经满脸泪水,但依旧微笑着看着我:“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你不用背负那么多,所谓正义所谓公道,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的朋友,你的生活,都是原来的样子,你不用怀揣着罪恶感生活,这样不好吗?”
“不是真的——”我艰难的摇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也,不是真的”
“只要你想,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向我伸出手:“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个世界,你会把自己搞得很糟糕,留在这里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三,二,一”
隔岸的烟花,在天空绽放,夜空在那一瞬间,美好的不可思议,而大晨站在对面,朝我伸出手。
那是我的少年,是我三岁到十八岁,唯一爱过的人。
我终于扑过去,抱住了他,我的头紧紧挨在他的胸口,他怀抱里的温度,他身上清新的薄荷香,
“对不起,大晨”我哽咽着说。
对不起,即使活着很艰难,即使我的人生千疮百孔,即使我要走的路,孤独且凶险——
我不能逃跑。
人要为自己负起责任来。
那个世界,有我需要负责的人。
在烟火最灿烂的时刻,我抱着大晨,倒跃入了江水中。
杀死这个梦境的本源,是唯一的,逃离梦境的方式。
加更啦今天……因为明天我可能有事……对,你们想的没错,存稿又一次光掉了……
“老大,快到了,快醒醒,要不待会下车该感冒了”
我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团子的脸,她正一脸担忧的看着我,我推开她,一把抹掉自己的满脸的泪水:“咱们逃出来了?”。
“逃什么?”团子说:“没人拦咱们呀!就你,倒后车座睡得跟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我们正在驶向市区,半沉的夕阳中,四周奔流着买菜和归家的人群,车声喧嚣,我有一瞬间的迷茫,这个真实的世界此时此刻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欧阳送我和团子回到Z大医院,我跟景初说了冯娟的事情,也说了我的发现。
“你是说,阴齿是因为她们拒绝和男人发生关系而生长出来的?”
“可以这么说,不过更确切的说,是拒绝男人强迫她们而长出来的,我的猜测是,她们的愿力足够强大,而影响了生理结构——”
“陈翎春,你这是在一个唯物主义国家讨论主观唯心主义吗?”
“开玩笑,唯物主义?要真的彻底唯物主义的话这个机构早就不存在了,事实上就是存在一些人的意志足够强大,改变物质世界的案例,你得承认,再者,也有可能是某一位能量强大的存在,赐给这些女孩们保护自己的武器”
景初皱起眉头,半晌,开口道:“我以为你仅仅是专业,没想到你还极端的愚蠢,收起你天马行空的想象吧,这个案件你不用参与了”
“为什么?”我急了:“我为了这个案件付出的精力绝对不比你们少——”
“对不起,SS只看结果”
“我——”
这时候有一个小护士进来找他签字,景初对我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一边签字一边对我说:“我跟陈教授交流过了,从今天起,你丧失参与这次案件资格,相关证件去SS交一下”
我强忍住头痛欲裂:“给我个理由,我为了这次的事费了这么大的力——”
“你不具备一个SS工作人员应有的素质,这个理由够充分吗?”他合上签字本,看着我说。
他的轮廓很深,眼睛是蓝黑色的,那是类似混血的俊美,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冰冷。
“也就是说,在我去冯娟家之前,你们就已经在商量要把我开除,对吗?”我有点艰难的说。
“没错,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突然觉得很累,那种从心底发出的倦怠,我什么都不想说了,没等他再次说话,就转身走了。
我在上交所有证件之前,最后一次去看了卢莎莎。
她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见我来就抬起头,我走过去摸摸她的头:“怎么样,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你不是说,出差了吗?”她说,她的声音一直很好听。属于那种南方小女孩的娇柔。
“嗯,回来了,过来看看你”我在床边坐下,头痛让我不想说话,但我知道,这很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姐以后就不参与这个案子了,就不能常来看你了,你要听话,好好配合,你爸爸妈妈等着你回家呢”
她有些懵懂的看着我,似乎想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叹了口气,再次摸摸她的头,小女孩的头发超乎寻常的顺滑,她稚嫩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姐想跟你说,你啊,经历了这回事,也用不着觉得自己毁了,人生就是这样,不是在这件事上头破血流,就是在那件事上遍体鳞伤,谁不是一边受伤,一边长大?你以为别人都活的特别光鲜亮丽,其实啊,衣服底下都有伤口,有的伤在身上,有的,就伤在心上”
她似懂非懂的看着我。
“姐跟你的缘分也就到这了,很多事有规定,没法跟你说的太明白,你呢就记住了,别耍小脾气,谁问你啥就尽量配合,越早查清楚,你就能越早回家”
“我还不配合啊——”她突然小声抗议道。
“那咬断那个畜生的东西……是谁给你的,你能告诉我吗?”
她呆滞的模样:“我不知道”
“就自己长的是吗?”
“对”
我叹了口气,兜兜转转,也没个进步。
我最后帮她削了个苹果,这么多年,我已经从把苹果削成一个苹果核到现在三十秒一个大苹果,我把苹果切成一块一块的喂给她,看她吃完才走。
“行了,不腻歪了,姐走了,以后有缘再见面”
我走到门口,刚要给她关门的时候,突然听到她说:“姐,你叫什么?”
“这个,不能说的”我苦笑,SS的规定,代表SS办案的时候,不能泄露自己真实姓名。
“姐,你是个好人”她说:“以后冬天的时候,我会为你祈祷”她笑得有些诡秘:“很灵的呢”
“您已经丧失权限,现在请退到安全区域”突然红色的警告按钮响起,病房的门自动合上
卧槽,我头一回知道还有这玩意儿!这特么也忒不人道了吧这?
我回到宿舍,团子不知道去哪了,陈九夏昨天也让我送回家去了,整个寝室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头疼的厉害,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慢慢喝着。
想起我的那个梦境,最终我们沉入江水中——在很久以前,大晨曾经在水中救我一命,然而这次,我拖着他下沉,下沉,无数冰冷的气泡在我们周遭升腾而起,我紧紧抱着他,他挣扎了许久,终于无力的垂下手臂。
有亮光在不远处,我知道,这是梦境世界正在崩塌的前兆,我挣脱开大晨已经僵硬的手,向着光明处游而去,却突然,被抱住了。
本应该已经死去的大晨,从背后抱住了我,死者冰冷的嘴唇,贴在我的耳朵上,轻声说:“不要相信——”
然而梦境的混乱,他的话如同废墟里的石砖,被我忘记了,即使想到头痛欲裂,也记不起他后来说了些什么。
不要相信——
他让我不要相信什么?不要相信谁呢?
我把水咽下去,第一万次的告诉自己,他是假的,那只是个梦而已,他说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你试过那种困倦到太阳穴和眼眶都开始撕裂的疼痛,然而却无法入睡的感觉吗,很难受,非常难受,脑子里好像有无数彩色有毒的碎片在不停旋转着。
“老大,你怎么了?”
我才发现,团子进来了,她拿着饭,脸在白炽灯下看起来苍白而惨淡。
“没事,就是太困了,你买什么了?”
她笑了,提起手里的袋子:“我买了你喜欢的饭团”
那是陈九夏爱吃的那家饭团,很大个,有碎肉,我咬了一口,突然吃到一块很硬的东西。我吐出来一看,白色的小块,很硬,有苦涩的味道。
我把它连同那团饭放在桌上,它竟然很快的化掉了,酱油浓重的饭团上,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怎么了老大?你怎么不吃啊?”团子从厕所洗手回来,殷切的说。
“哦”我迟疑了一下:“我吃,我吃”
团子出去倒垃圾的时候,我去厕所开始呕吐,抠着喉咙,声嘶力竭的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去。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知道。
头痛折磨的我浑身颤抖,然而我一声不吭的躺到半夜,半夜,团子突然直挺挺的从床上起来。
然后是开柜子的声音,金属器具冰冷的碰撞声,我知道,那里放着一把真正削铁如泥的瑞士军刀,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她说是防身用的。
太阳穴还在颤抖似的跳动,牵扯着隐痛。
然后,她一步一步的走向我的床,然后弯下腰来,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鼻息在慢慢靠近。
一如野兽捕猎之前,温柔的舔舐。
我握紧了拳头。
然而,下一秒,她直起身来,一步一步离开,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夜,很深,很静。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起身,扒开窗帘,从小缝里窥视着操场
团子拿着那把手术刀,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向前走着。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冷汗已经把我的头发,全部都湿透了。
她走远了,我才按住狂跳的心脏。
她给我吃的饭团,她一直以来帮我买的晚饭,里面到底有什么?
也许是慢性毒药,也许是——安眠药,她晚上出去,到底要做什么?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穿上衣服,蹑手蹑脚的从阳台翻下来,跳到楼下的空调箱上,然后再一点一点的下楼——不知道她是怎么出去的,宿舍楼明明晚上都是上锁的。
远远地,我跟着她,冬天的风很大,只能听见寒风吹过枯枝干裂的响声,她一路走到Z大医院,上了电梯。
那是一个我从来没有去过的楼层,停车场,还是——停尸间?
我稳稳心神,还是跟去了。
午夜的医院,也有人值班,只是灯管惨白,说不出的诡异,我没有跟她去那个楼层——不管那是什么地方,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了。
是的,我害怕她,此时此刻。
我害怕我的朋友。
Z大医院我很熟悉,很快找到了花坛后面的一块死角躲起来,凌晨一点。午夜的风在天地间呼啸,声音尖利,就像讥讽的笑。
没想到的是,我没等到团子,反而等到了景初。
他依旧穿着冷然的白大褂,指挥着护工将一抬担架向后面抬去。
深更半夜的,他在做什么?
直觉告诉我,这和阴齿的事件有关,我悄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一群人聚集在医院后身的仓库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应该常年上锁,人群中有陈教授,景初,以及几个我叫不出名字的SS成员。
他们围着担架,表情严肃,在月光下,仿佛邪教仪式。
担架上的人不停的挣扎着,发出尖锐的叫声,我心里一凛然,这声音——
“院长,这是我们第三次杀死冯娟,但是24小时之后,她仍旧复活了”护工对陈教授说,说完。
担架上的白布被掀开,冯娟狰狞而惨白的脸露出来,她穿着病号服,四肢被死死的缚住,不断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咆哮:“啊——啊——”
“她死了之后,绝踪计划才能顺利实施下去”
“所以,她必须得死”陈教授打断了护工的声音,黑暗中,他的面容有几分阴冷。但是声音依旧是慈祥的,温柔的:“但是在死之前,我们就来玩一个游戏吧”
“您说的是那个吗?”旁边的人露出会心的微笑
“好久没玩了”
“居然是会复活的,真是期待啊”
“这就是SS的好处啊”
包括景初在内的所有人,拿出了手术刀,刀尖上的一点光芒,映照着无限凄婉的月光。
野兽进食之前,猩红的长舌,懒洋洋的舔过雪白的尖牙。
宝贝们先睡先睡,大规模修改中,凌晨发,你们明天早晨起来看吧乖
他们都是最精妙的医生——精妙到每个人一刀,冯娟还不会死去,他们有条不紊的取出了她的肝脏,脾胃,在冯娟让人脑仁发胀的哀嚎中。最后,她还是完整的——当然是完整的,折磨她的人,有最高明的缝合术。
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没有死,气息奄奄的念叨着,我知道她在念叨什么,世界上只有一个名词能让一个母亲忍住疼痛甚至死亡——孩子。
最后,景初慢条斯理的换上新的手套,他的手术刀上有蓝荧荧的光芒,应该是某种能量的汇聚,然后那把刀从冯娟的太阳穴插进去,冯娟大张着嘴,皮下犹如蛛网般的蓝光凸起,瞳孔暴突,变成两颗血红色的球。
她死了。
护工连同鲜血把她裹紧,应该是退去焚化了。
人群很有规律的散去了,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一种饱餐后的餍足,曾经凄惨的哀嚎声消逝在午夜枯枝上,那一轮惨白的月亮,已经躲在了人群后,多奇怪,竟然没有人发现这午夜的恐怖手术——除了我。
自从我“死而复生”之后,我一直劝说自己认命,但是此时此刻,我是多么想念我的刀。
我的轮回。
如果它在,我会毫不留情的把刚才那群变态一个不剩的杀光,而不是躲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可怜的女人被折磨致死。
我不知道呆了多久,浑身已经冻的没有了知觉,我不想动,我不想承认刚才那一刻不是梦。暴戾在我的每一寸血脉爆炸,我想杀光他们——
那个慈祥的,总是维护我的陈教授。那个被我误认为大晨的景初——
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全部都该死!
我拼命控制住自己忍不住颤抖的身体,理智,理智,我必须理智。
等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时候,一抹红色的,冰冷的阳光,映在我的脸颊上。
天亮了。
我浑浑噩噩的回到寝室,发现团子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床上玩手机,看我回来就赶紧起身说:“老大,你干嘛去了大晚上的,我醒来没见你,担心死了”
我的目光移向柜子,那个她放刀的柜子。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有些迟疑的的问我:“怎么了?老大,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这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凄厉的撕扯着我的耳膜,冥冥之中,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喂”
我赶回家的时候,我们家的地上已经满地鲜血,我爸爸拿着菜刀,站在奶奶和妈妈面前,然后客厅里,血泊里的陈九夏,正在啃噬着我妈妈的一条手臂。
我的家人,或是脸上,或是胳膊上,都有缺肉的伤口,我爸见我来了,放下刀,抡圆了我一巴掌。
“都是你做的孽!”
我奶哭着护住我:“不是春妮儿的事啊!都是我的错啊!”
“
"他是吃人肉的!他是恶魔!”我爸吼:“大半夜的,他爬过来要吃我们!你看看你妈,你看看你妈!”
我爸手上的血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流淌,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低头看我妈:“妈,你怎么样了?”
我妈坐在地上,表情茫然,看着我说:“春妮儿,怎么办呀,妈妈没有手了”
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九夏坐在血泊中,津津有味的啃噬着手臂,看我来了,抬起头,舔着唇边的血肉笑了,招摇着小手在冲我笑。
我已经不知道该想什么了,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为什么一觉醒来,一切都不对了!
我走过去,从他手里夺过那根已经不成样子的手臂,他很生气我不抱他,咿咿呀呀的闹着别扭,死死拽着另外一端,我一把拽过去,力气太大,以至于他碰的一声,被甩到了白色的墙壁上。
他滚下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那个红色的小怪物,张开嘴,对我威胁的呲牙。
“爸妈,奶奶,你们走吧”我把手臂递过去,轻声说:“这里我来处理”
我爸头也不回的抱着我妈走了,我奶奶哭哭啼啼的跟上去,远远地,还能听见我妈神志不清的哭喊:“别把我闺女一个人留在那——有怪物,吃人的怪物——”
九夏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我——那里有一个邪恶的秘密。我一直都知道的,但是我却以为,我们是他的亲人,再怎么样,他也不会伤害我们。
然而,我忘了,邪恶就是邪恶。他只是饿了——我妈总不愿意给他吃肉。
我们对峙了许久,他慢慢松下尾巴,讨好的朝我咧开嘴笑了笑,然后小心的走过来。看我没反应,就顺着我的裤子爬上去,用头去够我的手——他最喜欢我摸他的头。
我没有动。
“为什么要把他抱回来啊!”
“要不搁哪?”
团子气鼓鼓的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很生气:“他早晚把你也吃了!”
“那你说怎么办?”
陈九夏已经换好了衣服,干干净净的像一个小王子,正在津津有味的啃着他的玩具。
“你把他给SS!他们是专业的!才好处理它啊!”
“不可能”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老大,你这个人就是这样……”
我觉得很疲惫,那种如同炸裂般的头痛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意思,我低下头,没有再理她。
“老大,你听我说,他是怪物啊!他已经伤害到你的父母了!你还要放任他多久,迟早你也会被他吃掉的!等他长大了,就会闯下难以想象的祸事!”
“我不想听这个”
“老大!”
“你不愿意在这个屋子里呆着,可以滚”
“你以为我想留下?”团子也怒了:“我他妈的不会回来给你收尸的!”
她的摔门声震耳欲聋,我心烦,一仰头躺在了床上。
九夏手脚并用的玩着那个蠢得要死的熊玩偶,天真无邪的笑着。
我把他安顿好,就去医院看我爸妈了,我妈脸色很白,虚弱的躺在床上,一直语无伦次地说:“你说怎么会呢?九九怎么会吃人呢?出什么毛病了?”
我爸当我是空气一样,我奶在一旁抹眼泪,我看到那场景,心像刀割一样难受。
病房里的气氛太压抑了,我头痛欲裂,出门抽烟的时候,看见了景初。
他还是白大褂的样子,这次,我横看竖看,竟然丝毫不像大晨。
大晨虽然冷淡,但是眼神很纯净,在我梦里,他的笑容是温暖的,那种看得见摸得着的温度,而景初,却是从内到外的冰冷。低眸抬首间,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邪气。
“你是来找我的吗?”他经过的时候,停下来问我。
我没理他,头疼让我已经没有丝毫力气虚与委蛇了。
他停顿了一下,冷冰冰的说:“如果因为昨天的事,我想说你并不具备一个SS专业警员的态度——”
“可以了,我现在没心情听你教训我”
事实上,我连看他都没心情。
他一愣,抬腿就走,走了两步又回来,把我嘴里的烟拽下来扔掉,才彻底走了。
我把烟捡起来,继续抽,突然之间,一股冰冷攀上我的脊背。
昨天,他们说“绝踪”计划。
他们杀死了冯娟——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要以杀死所有人的方式,终结这次案件——
我抬腿就跑,全凭本能,
@猫猫之咖啡 2016-01-11 23:17:00
还没有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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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完啦,晚上不睡对皮肤不好,乖,看完就睡
@一神经兮兮的女人 2016-01-11 19:07:00
追上了 不过 感觉没有刚开始吸引我了 不过 我还是会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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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我想对大家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如果不方便的话,无视也可以——
放心不是花钱啊,投票啊,什么的
就是大家能不能看完文,回个帖,哪怕是一个顶字,楼主也知道,嗯,有人在看呢
这个文啊,最开始就是论坛连载,后来签了天涯读书,因为在读书看需要花钱,所以读者很少,更加没什么评论,楼主就一咬牙,坚持在论坛上更了。
主要原因,就是楼主不想辜负那些陪楼主一路走来的老读者,而且比起钱,你们的评论更加重要,就因为这些支持,楼主撑过了很多难捱的,想放弃的日子。
有人跟我说,文文没有以前好看了,也有一些人走了,一些新人来了,是这样的,众口难调,楼主努力根据每个人的意见,修改着文的走向,有人不喜欢中二,那么我就深沉一点,但有人又觉得说不够热血了……楼主想来想去,主要的故事走向,还得是跟着自己的节奏。
而且随着主角的成长,不可能一如最初的天真赤城,比如翎春经历了这么多事,不可能像最初那么没心没肺,所以有的时候你们提出的意见楼主不是不采纳,而是在努力权衡中修改……
欢迎提意见,批评也好,赞扬也好,统统是对楼主最好的鼓励。
所以,回帖吧诸位潜水员们~哪怕一个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