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刀鬼娘:嘘,我怀了一个鬼宝宝

  那盆栽阴气嗖嗖的,我甚至感觉到气温明显变冷,而她则陶醉的闭上了眼睛。
  从她进来,到现在,他们家灯就没开过……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中,我看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脸颊旁围绕着,如同灰暗的,纱质的蛛网,黏稠的密布在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我的身体恢复之后,其实已经跟以前没法比了,尤其是眼睛,很多东西只能影影绰绰的看个大概,比如现在,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个房间里有“脏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
  回程的票已经买好了,我只有一天半时间解决这件事,现在这半天就要过去了,我必须弄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走过去,那个盆栽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气味,甜腻的腐烂味,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我侧过头,那女人没注意我,依旧在陶醉的摇头晃脑,似乎是在蹭着什么人的脸。
  “喂!”我终于忍不住的,颤巍巍的开口了:“你……在干啥?”
  她激灵一下,仿佛从催眠中醒来一样,才看见我,大声尖叫起来:“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警察!警察!救命啊!”
  我手忙脚乱的想让她停下来,然而她依旧不停的尖叫着,我只能一巴掌把她敲晕了,这才得以安静一会。
  我趁她晕倒就把她绑了起来,嘴里塞了破袜子,然后开始研究那个盆栽,这花盆是木头做的,外面湿凉凉的,也不知道是里面的阴气,还是这屋子太潮,里面的土也是那样,有点湿乎乎的,我碰了一下,还是找了个汤勺,一点点开始挖,最后挖出了一个白生生的东西,很小粒,这什么?骨头?
  我用汤勺看了半天,想带走,又觉得这邪气的东西还是不应该碰,想了想还是弄醒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一见我,又想尖叫,可惜嘴被堵上了,我把灯打开了,灯光下她眼袋松垮垮的,法令纹又深,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又阴沉,我去厨房取了菜刀,拿了凳子坐在她面前:“喊了我就杀了你,知道吗?”
  她颤抖着点点头。
  我拿开她嘴里的袜子,趁她咳嗽,指着盆栽问:“这玩意儿是什么?”
  她的瞳孔颤抖了一下,惊恐的看向盆栽,又看向我。
  “我问你呢”我不动声色的把刀逼近了些。
  “是……种子”
  “种子?”
  她听上去快哭了:“求你了,还给我吧——这家里东西你随便拿,这个别动了,我求求你了”
  “哪来的?”
  她不说话,一直低声的抽泣,我把声音放的更冷一点:“想要命就说!”
  “……师父给的”
  “师父是谁?”
  “师父……师父是多目莲圣母”
  “……她给你这个做什么”
  她这次坚决不说,只是不断地磕头,求我还给她,我也不是真正的绑匪,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演技惊人了,被一个可怜兮兮的女人这样求着,当然觉得各种难受了。也没再逼问,换了个话题:“你师父是做什么的?”
  “师父……是元始天尊座下的童女,为了拯救众生苦厄,下凡历劫来了……”
  我一脸抽搐,这黄皮子牛逼吹得真叫不小,还元始天尊?真当道士们都是废柴啊?分分钟炖了你吃肉好吗!
  “啊,那她平时都领你们干什么啊?”
  “修行”她一提这个就两眼放光:“师父带我们将自己个身体里的污浊都排除掉,得大清洁,最后飞升到极乐国”
  “极乐国?这尼玛串教了吧?”
  “啊?”
  “没事没事,你打哪认识的师父?”
  “我有一天去买菜,接到一张传单,上面说免费瑜伽,我也没什么事,就去了,做完瑜伽后,师父亲自给我们开蒙……”
  “你师父都那么牛了,还需要发传单骗人来啊?”
  她脸都涨红了:“我师父是在寻找有缘人!我是被选中的弟子!”
  “好好,被选中的,还有呢?师父还能干什么?”
  “师父能赐给我们所有”她一梗脖子,说。
  “要什么给什么?钱什么的给吗?”
  “师父是超越生死的大能,那些俗物对师父而言招手即来,师父能给的,比这多得多”
  我似乎摸到了一点头绪:“比如?”
  “什么都能给?”
  “包括你爸妈?男朋友?”
  她怔怔的看着我,并不说话。
  我也看着她,看了半天,最后说:“我觉得你得去看医生了”
  景初在第二天清晨,赶来了这里。
  我正在收拾屋子,陈九夏被放在冰箱顶上睡觉,整理出的脏衣服堆成了山,房间里到处都是蟑螂窝,我拿扫帚一只一只打死,而她依旧被绑着,眼睛瞪得溜圆,惊恐的看着我。
  “怎么了?”
  “她这里”我指指太阳穴:“有病,你带她去看看医生,可以的话亲自给她做个检查,人间的器械检查不出灵异的问题”
  “好”他也没问为什么,干脆利落答道,然后扫了一眼这个屋子,很快把目光投向那个盆栽:“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一并带去做个检查吧”我脱了手上的胶皮手套,扭扭着酸痛的腰,然后去帮她解了绳子,她也不敢跟我拼命,只是颤微微的趴在地上。
  “你不用怕,我不是坏人”我想了想,自己都苦笑,都入室伤人了,还不是坏人呐?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来帮你的,先为刚才的行为跟你道个歉,你那师父……算了,你呢,去好好做个身体检查,人不能一辈子逃避现实,这道理我比你年纪轻这么多都明白,你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我说完,把陈九夏拎下来放在包里,就向门外走去,景初在后面叫我:“那你干什么去?”
  “清理门户”
  我说。
  我说。
  多目莲圣母盘膝而坐,檀香袅袅升腾而起,三个女人跟着她一起在冥想。
  然后,她睁开眼睛,低声念诵着:“吾德仰天成,吾身乃神恩,汝之信力,乃功德福报,十倍直达乾宇”
  “谢谢师父”女人们都是一脸虔诚。
  “诸位,最近的愿望,实现的怎么样了?”多目莲轻声问。
  “蒙师父大恩”一个女人恭敬的说:“我丈夫终于回心转意了,现在一心一意的呆在家里,哪也不去了,这都是师父的恩德”
  “我儿子终于懂事了,听话了,现在真知道学习了,他老师说,考上大学有希望呢”
  两个人都喜气盈盈,但是面色憔悴,黑眼圈极重。
  “这是汝信神的造化”多目莲高贵冷艳的说。
  “我呸!”
  门被一下子撞开,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开暗室的门,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多目贼眉鼠眼,长得一脸黄鼠狼相——修行时间越长,能力越高,越像人,这叫“离相”,是妖精修行的一个进阶点。也真心不知道这群人是为毛信她!
  “连相都没脱干净,就敢开坛讲道,我呸!你骗骗那些脑满肠肥,为富不仁的坑货也就算了!这他妈的都是可怜的不能再可怜的人,天道怎么就不派道雷劈死你呢!”
  “汝是何人?”多目依旧保持着高贵冷艳。
  “我是你二姨姥!”
  我一声清喝,冰银色的长刀出现在我手里,这是轮回的第二阶段,斩妖。
  两个女人吓得魂不附体:“师父,师父,她拿着刀呢!”
  多目霍然站起来,指着我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提刀鬼娘?”
  这货居然知道我,看来我的果然是威名赫赫啊!
  “你身后的……可是那……鬼胎?”
  陈九夏天真无邪的从我后面探出头来,做了个鬼脸。
  “鬼你妈!再说一句我儿子试试看!”
  我咬破了手指,在额心画了一个符咒,视野在收笔的那一刻变得无比清晰,这屋子如同铁箍一样,被一个银光熠熠的法阵覆盖着,多目站在那里,强作镇定:“你,你来干什么?”
  我伸出手,拿出了一沓黄纸符咒,往天空中一扬,这屋子里有她的法阵,我不能让她占了先机,双手结印,低声念诵着:“琳琅响彻,十方肃清,吾!为天师祭酒!为天地所驱!急急如律令,藏!”
  虽然很久都没有用符纸了,但是仍旧没有丝毫的生疏,他们如同有灵性一样四散开来,然后紧紧贴住法阵的每一个节点。
  虽然最多能坚持三分钟——但是三分钟之内,这种货色,我有能力收拾她!
  “你的法阵让我封了,你现在逃不走,也打不过我!你现在投降认输,跟我回去见黄七太奶,说不定有条活路,你如果质疑要跟我打,下不下死手,我保证不了”
  多目凶狠的看着我,甚至发出一种兽类低吼,然后开口道:“千里相隔,我修行不易,更没有半分妨碍到你!你来找我麻烦是何道理!
  得,一看他就是民国时期成的气候,说话半文半白的听着费劲,我懒得跟他废话,长刀在掌心飞旋,化作四个幻影,如雷电一样向他袭去。
  她戾气顿现,呲牙一声,扯过旁边的女人就来挡刀,我没想到她来这招,赶紧收势,然而却已经避之不及,刀擦着女人的胳膊而过,女人嗷的叫了一声,倒在地上,另一个女人跪在她身边,不停的磕头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你心怎么这么毒,这好歹是你的信徒!”
  “我都快没了,还要信徒做什么”她冷笑一声,脸上隐隐现了兽形,挑起唇吻,向我扑来。
  我一刀横扫,然后单刀变成双刀,两手并用,杀向她去。
  我一直知道自己在人间在战斗方面算是非常不错的异能者,但是因为常年和比我强百倍千倍的人作战,并未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厉害的,但是真的和这种普通的小角色较量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力量也非常强大。
  在恢复身体,拿到轮回后,它更加与我心意相通了,斩妖,降魔,杀神,轮回的三种形式我运用自如,杀神最厉害,但是也最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内心的暴虐就被挑起了,斩妖则攻击力一般,对妖怪有奇效,奇快无比,降魔异化最牛逼,虽然三种形式都可以随我的心意变成趁手的兵刃,但是降魔甚至可以变成手枪等复杂的现代机械!
  所以,我都是随机召唤三种形态的
  能量最弱的斩妖轻而易举的划开了对方的喉管,然后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多目痛苦的捂着脖子在地上翻滚。她的脸上已经长了黄毛———临死前能量散尽,就会变成自己最初的样子。
  然而她一个侧滚,拼了命的舔舐地上的血迹——那是刚才那个被我误伤的信徒留下的,我刚想再补一刀的时候,她双目赤红,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啸,那一瞬间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能量暴增了十倍,她以一种兽形人的形态,朝我咆哮着。
  我暂时没有轻举妄动——即使是死前的回光返照,也没道理能量突然暴增这么多,她身上一定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正当我严阵以待的时候,她突然一个翻身,从窗口跃出去,我吓了一跳,虽说我现在已经不算SS的人了,但是SS培训当中首要规则我还是记得的——绝对不可以让普通民众看到异生物的存在,如有疏漏,必须立即清除记忆。
  然而我现在手里并没有清除记忆的仪器啊卧槽!
  楼下传来惊声尖叫,我扑向窗口,见她四肢着地,像一只长着人脸的细腰狗一样飞速跑走了,有晨起买菜的老太太,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迅速抻平了一张符咒:“疾风腾轮转,光音速行,天师律令,追!”
  黄纸符咒霎时堙没在空气中,我直接从楼上翻身跃下,然后飞速朝感应的方向追去,这个符咒最多能坚持一个时辰,如果一个时辰内我没有追到,就彻底失去感应了。
  这可能是我最快的速度了,我飞速超越了一辆汽车又一辆汽车,后来力竭,不停的用符咒提速,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我当然没有管,可是居然自动接通了,是景初:“陈翎春,你在哪!”
  “我在追人,哦不,追妖!”
  “停下!快回来!”
  “为什么?”
  我眼前出现了一面爬满爬山虎的红墙,我一跃而过,是一个独门独栋的别墅。
  “她背后的力量不是你能对付的!快回来!”
  我一惊:“什么?”
  他的电话在这时挂断了,我停下脚步:“喂!喂?”
  手机信号顿时为零,我知道这是附近有什么东西,能量强大到干扰了磁场,我谨慎的四下看看,四周藤树翠蔓,绿化极好,甜腻的花香似有似无的萦绕在周遭,别墅宽敞高大,异常宽阔。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有人在暗处不怀好意的看着我,
  被人暗算了太多次,再加上刚才景初的话让我觉得仿佛有诈,我当机立断,必须离开这里。
  我立刻翻身从红墙出去,却发现,红墙之外,居然是一片蔚蓝色的大海!
  虽然H省是滨海城市,但是刚才在路上,我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临海应该有的味道,而且我记得很清楚,我正是从这里的一条柏油马路进来的!
  我立刻想到了刚才那一缕不同寻常的花香——那气味像极了我在那个女信徒家里闻到的,虽然我及时屏息,但多少吸入了一点,也许眼前的碧海银沙,是那花香制造的幻觉——无论人间还是灵界,可制造幻觉的植物太多了!
  眼前的一切,实在太真实了,温柔的碧波,太阳的光点,沙沙的海风声音,甚至鼻端传来的海腥味。都和真正的大海没有任何区别。
  我凝视着前方,幻觉越是真实,说明我中毒越深,说明这一刻我已经落在了下风,如果不及时找到离开,或是自救的方法,我很有可能被困死在这里!更可怕的是,我不知道现在的风里是不是还有毒,我刚刚仅仅吸入这么一点,就产生如此真切的幻觉,如果我吸入更多,恐怕会丧失意识,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片大海是绝对不能靠近了,如果我的空间感没错的话,那里八成是一条柏油马路,说不定我一靠近,就有一辆大皮卡过来欢欣鼓舞的送我去见上帝,如果回去吧,那院子里的花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进到这里面的别墅,八成是解决眼前困境的唯一方式。
  我又翻过来,还好,眼前还是那个别墅,我尽量屏息,打开门,进入了那个别墅当中。
  一开门,我就被这满目红木的奢华震惊到了,这特么是在拍韩剧吗?完全酒店大堂的即视感……
  我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然后沿着旋转的楼梯向楼上走去,脚下铺着很厚的羊毛毯,踩上去一点声息都没有。
  这个屋子弥漫着一股妖气,我的眼睛虽然已经没那么灵敏了,但是感官还在,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屋子里有妖,而且不少,均匀分布在各个角落,这其实很奇怪,妖怪不同于鬼,一般都只在【宴席】群聚——【宴席】,就是妖类自己口中,他们可以大量进补的地方,比如医院,车祸现场,亦或是屠宰场之类,他们大多数以逸散的精气为食,也有个别重口味的,以血肉为食,地反者即为妖,修妖道者,天生就是和天道对着干的,因此大多数都在天道的桎梏下苟且偷生,很少能成大气候。
  我曾经跟不少妖族打过交道,他们很少群聚,主要是对于妖族而言,吞食同类,也是一种非常好的进补方式,因此,妖族集聚的地方,不是像荣华成那样,能够拥有大量契妖的超强召唤师,就是超级恐怖的大妖,在控制着小妖,妖族是没办法签契的,大妖控制小妖只有一个方法:不服就吃了你!
  希望我碰到的,是第二种。
  召唤师本身而言,攻击力不能说太强,但是一旦有足够的妖怪受他驱使,再加上可以从异世界召唤强大的妖兽助阵,几乎是无敌的存在!你看团子才修行多长时间,就可以跟神灵叫板,但是说实话她修行法门有问题,她没办法持续的维持契妖的能量消耗,更加没办法承担召唤强大妖兽,与结界对抗的反噬,所以她牛逼的时候是挺牛逼,但是坚持的时间不长。
  这也是我致命的缺陷,我太过追求力量和招式,真气跟不上,爆发的时候非常厉害,但是很快就会弱下来。
  这时候,突然一道身影从我眼前一闪而过。
  我飞速追过去,居然……是一个人头蜥蜴身子的怪物,趴在走廊的天花板上,正在朝我吐着信子,黏腻的汁水从他的牙齿上滑落。
  我这辈子最讨厌爬行动物!
  手一张,轮回现身,几刀下去结果了它,这货攻击力太低,只会噗噗的吐毒液,唯一的优点是速度快——不过跟我比快不是在找死吗?
  我继续顺着走廊往前走,突然,一道黑影挡在我眼前,我一抬头,什!么!鬼!
  一只巨大的……手套,挡在我面前,毛线乱舞,手掌心的位置,亮着一只布满血丝的大眼睛。
  动物可成妖,植物可成妖,人的恶念也可成妖……但是麻痹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手套也可以成妖?
  手套君的力量稍微强大一点,而且它会说话,还会放狠话:“跟主人作对!不自量力!”
  “你主人是谁啊?”
  对于会说话的妖,我稍微有点手下留情,毕竟越像人,越觉得不忍心。
  “你到阴曹地府知道这件事吧!”它开始狂笑,毛线如同有生命一样从它的“五指”抽离,迅速袭向我,我一道劈成两断,然后接力一个横越,一脚踹进了他的“眼睛”里,然后迅速补了一刀。
  手套君,扑街。
  层出不穷的妖怪就开始一个一个的出现。
  那个长着两只蟹螯的“无肠公子”,大脑门竖突一截的狗头妖,挥舞着两条蔓藤的树妖……各类各式的妖怪,比赛似的跟这儿开世界奇妙物语。
  我的轮回已经逼出来,横扫眼前乌压压的一片——开始我很轻松的打死所有出现的妖怪,但是越到后来等级越高,我越吃力,积压成了眼前奇形怪状的一堆。
  我这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那位幕后的“主人”,是在拿这些小喽啰们的车轮战消耗我的能量,我的真气和一般的修行者不同,我的根基不稳,不能在战斗中自我运功补充,拖的时间越长我越弱,所以如果这群小妖一哄而上,我可能一招就把他们打懵逼了,但是一个一个出现的话,我的能量就会一点点消耗,到最后——
  妈的!老子没有力气了,我终于栽倒在地上,轮回叮一声,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没等落在地上,就化作尘烟消失在我身体中。
  那群奇形怪状的妖物,张牙舞爪的扑过来,我欲哭无泪——他妈的多少大江大浪都闯过来了,阴沟里翻船你说我冤不冤?到时候问我怎么死的——前段时间和神作战都好好地,死在一群银级的小妖手里……
  这时候,我听见轻轻一个哈欠,我身后的背包探出个头来,张着黑洞洞的大嘴——
  那些妖物,如同遇到吸铁石的铁钉,形状各异的身躯扭曲变形,霎时间被吸到我身后去——
  是陈九夏。
  他饿了。
  大家元宵节快乐
  
恭喜发财,大吉大利!【抢红包
  一阵心满意足的咀嚼声后,大部分妖怪,已经消失在陈九夏同学黑洞一样的嘴里,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扒开他的嘴看:“不是有禁制吗?掉了?”
  陈九夏不耐烦的甩开我,他没有牙,全靠上下颚压碎食物,快速的就像绞碎机,那么多奇形怪状乱七八糟,居然就这样吞咽下去……
  “妈的你这是肚子吗?”我摸摸他的小肚子:“这完全是正常婴儿的样子,他吃饱了,打个饱嗝,就不安分的在背包里扭动着,想下来走,被我一巴掌拍老实了。
  混乱妖气逸散后,整个屋子的气息就变得非常清晰,我向着能量反应最强烈的地方一步一步走去——这个屋子的最大的那间卧室。
  我推开桃心木门的时候,想象了一万种情景,却独独没想到眼前的一切。
  一个披着红衣的女人,背对着我坐在酒红色的大床上上,长颈如天鹅,裸露着白腻如上好羊脂玉的后背,黑色的盘发沉甸甸的垂在那里,一支鹅黄色的钗斜斜的插在上面,仅仅一个背影,便是慵懒至极,销魂至极。
  听到我进来,她没有回头,在她的香肩处却猝然睁开一只乱转的眼睛:“陈翎春,别来无恙”
  ……我完全呆住了,半晌才找回我的声音:“雾津……青行?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侧过头,绝美的侧颜,和一点红唇,用指节抵住鼻尖,轻柔的笑漾开:“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呢,嗯?”
  “你不是……”
  我的声音消失在,她完全转过身来之后,她一侧脸,依旧是我记忆中,妖艳妩媚的脸,然而另一半……我不知道怎样形容,腐烂的肉质,黄色浓浆,翻出来的粉红色的肉当中不断进进出出的蛆虫……
  团子不是说,将她杀了吗?怎么会……
  “很奇怪吧,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样一副德行?”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
  “那……那些妖怪,都是你豢养的?”
  “是”
  “多目莲圣母,背后的人也是你”
  “是”
  “为什么?”
  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发出娇柔的笑声:“为什么?没有人类的血肉,我怎样才能抑制腐烂?血契啊——离开契主百日,就会心头血枯竭而死的,现在这些人的血肉滋养我的眼睛,我是在强行续命呢”
  “你是说……那个盆栽里的东西,是你的眼睛?”
  被人类以血肉供奉,不断吸吮着人类的精气,然后制造点幻觉,让那些普通的人类狂热的追捧……以此来滋养自己,已经行将腐朽的肉体。
  “是啊,我还有其他兜售的方式,比如把它作为装饰品卖给那些爱漂亮的女孩子,那个黄皮子,还搞什么多目莲教……隐蔽性太差了,我早就知道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是我没想到来的人是你”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你,不是死了吗?”我低声问,不敢直视她的脸。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是……”
  她发出一阵冷笑,那边恐怖的脸颊越发的黄脓直流。
  “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不回去?”
  “回哪里?回到那个恶魔身边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十五岁那年,和她签的契约,到如今也有三年了,你相信三年前一个对召唤术一窍不通的普通小姑娘,会在三年内成为人家最强大的异能者之一吗?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她天赋异禀,或者使用了禁术……你的团子,你觉得是哪一种呢?”
  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第一,她来者不善,我必须将她干掉,第二,她能量反应应该和我不相上下。但是此时我因为刚才的“车轮战”消耗了太多,陈九夏此时此刻又是个累赘,场面对我很不利,我必须取巧获胜。
  除此之外,其他都没什么意义。
  我一言不发的呼唤出了杀神,剑身冷冽乌黑,与此同时,我的眼睛也变成了墨染的颜色——杀神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每次使用到最后,我都感觉自己难以自控——轮回会吞噬掉它的主人,我一直记得当年白老太太的告诫。
  “你进步很大啊,我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明明怕得要死,还在逞能的那个小丫头,一转眼儿,已经成为了六界闻名的提刀鬼娘,人的生命虽短,却这样精彩啊”她感叹般的说。
  我的刀已经呼啸而至——她了解我的弱点,甚至某种程度上清楚我的招式,我必须迅速干掉她。
  她猛然转过身,如一只惊鸟般跃起,与此同时,身上披的那层薄的红纱掉落在地上,绝色女体无遮无拦的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开裂,上面密密麻麻,犹如张开的,红色的伤口,黑色的眼珠从里面露出来,骨溜溜的转,异色的光芒猛然绽开,杀神被那强光生生挡住,不能前进一步,我被刺的浑身痛楚,无法睁开眼睛。
  陈九夏并不受此影响,他以为我受欺负了,反而从背包里钻出来,愤怒的对雾津青行挥舞着小拳头。
  我强忍着疼,把这小混球的脑袋摁回去,然后五张符咒打出去,黄纸符咒幽浮在半空中,我艰难的念出言诀:“颛顼神旨,苍云隐曜,翳!”
  云雾从符咒中蒸腾在整个房间里,厚密的遮住了刺向我的光,我顾不得痛的快裂掉的眼睛,横起我的刀横劈下去,我明显感觉到有温热的血洒出来,她痛楚的叫了一声,突然间,光芒胜了一倍,刺透了云雾,我的眼睛彻底看不见了,一头跌倒在地上。
  我一抹眼睛,发现湿漉漉的,应该是血,顾不得上别的,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凭感觉摸到了门的位置,刚把背包扔出去,脖子就被一只手恶狠狠的勒住了。然后整个人被提起来。
  “这全都要怪你”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动人。
  我长刀脱手,疯狂旋转着,向前面砍去,她被迫脱手,我掉落在地上,长刀回旋到我手里,我撑着刀,靠在门上……哪怕是死,也要跟她同归于尽!
  “害怕我伤到你的孩子吗?”她突然发出轻笑:“母性真是可悲的东西”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依旧用长刀对准她。
  “你怎么不说话了?陈翎春,你不是很喜欢说话吗?记得三年前我杀你的时候,你的嘴可没有一刻闲着”
  “要杀要剐痛快的!你还不配跟老子说话!”我骂道。
  “你在害怕”
  她突然笃定的说:“什么让你比死还要害怕?你是害怕知道,你的团子,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像突然被子弹击中了一样,然后拿起长刀,向能量最强的地方挥去,杀神在半空中凝结成四十二把刀,蓄势待发。
  她的声音没有半分惧意:“看来我说对了呢”
  四十二把尖刀环绕着她,刀尖对准,然后,如同四十二道雷霆,轰然向她袭去。
  这是今天……最后一点力气了。
  别墅在巨大的冲击下轰然崩塌,我抱住头,巨大的废石瓦砾狠狠砸在我的头上。下一秒,我倒在了废墟里。
  应该中了吧……
  我喃喃的想,浑身已经如同血泡出来的一样。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四周很安静,似乎有海风和海鸟的声音。
  我挣扎着从废墟里爬出来——然而我爬不出来,半边身子被埋在了巨石之中,我正在拼命的用力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向我走近
  是谁?
  “很抱歉呢”娇柔的声音:“我没有死”
  雾津青行愉快的生意传来:“很失望,对吗?如果是往常,我会死的,可是今天,你准确率不太够还有,差一点……运气”
  妈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徒劳的不停挣扎着,已经感觉到她走到了我的面前,弯腰,低下头,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鼻息,一想到她那张脸,我就觉得胃酸上涌。
  然后,轮回轻而易举的,被她从我手里拿出来,她前后打量了一下。
  就用它刺进了我的心脏——
  这种感觉,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三年前和白堇伦的恶战中,第二次是这一次,那种全身都被冰冷冻结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妈的!谁说心脏是没有痛觉的,痛的完全没有办法呼吸好吗——
  我倒在废墟上抽搐,雾津青行,则温柔的握住了我的手
  “想死吗?”
  “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的”
  “你不喜欢听的,我会全部说给你听”
  她的手下用了一把力气,我疼的忍不住开始呻吟。
  “从前,有个女孩子,从十岁开始,她的人生,就为了取悦一个男人而存在,品格,礼仪,修养,她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成长成纯洁美好的妇人,也深深眷恋着养育她的男人,她温驯,善良,从不忤逆男人说的话,她拥有着美丽的容貌,优渥的生活,与深爱她,也被她深爱着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虽然男人有过很多女人,但是她们都知道,自己没办法和这女孩相提并论,因为她是被他亲手养大,每个习惯和爱好都符合他的标准,独一无二的恋人”
  “然而女孩没有一天快乐过——她温驯善良的面庞下,隐藏着因妒忌而苦痛的心,她日日被这所折磨——她的爱人,从未爱过她,他只是在依照着自己爱而不得的梦中情人塑造着她,她从来都只是某个女人的替身,与此同时,他没有一刻停止过寻花问柳,他永远在陷入着恋爱之中,然而她不能嫉妒,因为他没有教她嫉妒——于是有了我,她在三十八岁那年死去,为了压制我,她想去出家,然而因为他没有应允,于是我替代她,千千万万年的活了下来——我是紫之上,恶念聚集而成的妖魔,我会在清风良夜,杀死每一个对妻子不忠的丈夫,完成她生前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后来,我被阴阳师所封印,作为契妖被带到了中国”
  “你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知道你的过去!”
  “别急啊,很快就会说到了——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有趣的秘密,有位混沌纪,早已死去的神,即将重回人间——他拥有创世神的记忆,拥有着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传说他如果死而复生,就会重置这个世界的秩序,这种上古秘辛,对我这种小角色,本来是没有意义的,可是我已经厌倦了作为契妖卑微的生活了,我不要像紫之上一样,过着受控于人的生活,于是我认了那位神灵为主,他已经有了意识,只是肉身仍不能动,一个古老的家族,正在不断的为他提供食物——能量极其高的的血肉,人类,妖族,魔族,甚至仙族,然而就在他即将苏醒的时候,一个人类出现,将他封印了”
  “你知道是谁吗?”
  “贞胜先生,八荒第一阴阳师,陈望予”
  “没人清楚他从何而来,大家只知道他拥有着不可思议的能量,他受那个古老的家族族长所托,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封印了还没有成长完成的神灵,但是他始终是人,他会死,而神灵不会,百年来,神灵不断地冲击着封印,控制着不同的人物,替他去篡取能量”
  我强忍住心脏的爆裂的疼痛:“你是说……白堇伦……或许还有杜松子?都是他谋夺能量的工具?”
  她诧异的一挑眉:“我似乎总在低估你,陈翎春”然后笑了:“白堇伦,杜松子,都已经死了,我也已经变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猜猜看,现在那位神灵的代言人是谁?”
  “……”
  她用两只手指,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板正过来,一字一顿的问:“你为什么不听?”
  我扭过头,紧紧的闭着眼睛。
  她突然神经质的又笑了:“我偏要讲给你听,那个代言人,就在你身边呢!你的儿子是神孽,也是巨大的能量体,只要吞噬掉他,就可以马上冲破封印,所以啊,你的儿子,是那位神灵势在必得的营养品呢——”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轮回猛然间掉转,狠狠向后刺去,她正说的兴起,被轮回猛然刺穿了。温热的血喷薄而出,洒了我一脸。
  她瞪圆了睛,慢慢向后倒去,我已经没有丝毫的气力去管他,自己胸口血喷的到处都是
  “傻逼!没赢到最后之前,叨逼叨只能让你死的更快!”我咧开嘴,如果有力气,我会吐一口吐沫,轮回重新回到我手里,然后消失在我的指尖。
  “陈翎春——”她痛楚的哀鸣在我不远处响起,我没有搭理她,只是捂着心脏,拼了命的想从废墟的钳制中挣脱,然而,眼前的视野,还是浮现出黑色噪点,我知道,我的生命正随着我的血慢慢流逝——
  这时候,我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是大晨,哦不,是景初——这一刻他们俩奔跑的的样子重合在一起,他们从未这样相似过。微蹙的浓眉,如玉的脸颊,略显几分凶
  我的手被人握住,景初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吃力的抬起头看着他,他低头,扯开衣服当做绷带,为我止血,我只是看着他,我不知道这一刻是真实的,还是我在临死前做的梦。
  “大晨——大晨”我茫然的,一声接一声的叫。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我在”
  干燥修长的手指,熟悉的触感和温度,真实到不可思议,我紧紧的反握住他的手,语无伦次的说:“大晨——你到哪去了,我很想你,为什么,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了?”
  他没有说话,而是拼命去挪开压着我的石头。
  “大晨,你去哪了?你告诉我,离开我的时候,你去哪了”
  一块巨石终于被他挪开,他咬牙去掀第二块,而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干什么,只知道我快死了,但我的大晨回来了,还在跟我说话骂我笨蛋,这种久违的感觉让我混昏昏欲睡。
  巨石居然真的被他推开,我衰弱到已经无法站立了,刚一解脱就倒在地上,他一把抱起我,向医院冲去,冲到一半又回去了,从砖头瓦砾中翻检起来,找到我的书包,一拉开拉链,陈九夏就像一个土拨鼠一样探出头来,他不知的刚才的战斗是在做什么……
  明天加更
  今天太困了
  我突然莫名其妙的开了脑洞,想起如果就这么死了,似乎也适合写一首诗或者一首歌
  死在你的爱人怀里,死在你的孩子身旁。
  陈九夏发现我受伤了,开始发出他小野兽一样的咆哮声,他疯狂的向我扭过来,因为失血过多,我没有了力气,要不然我真想抱抱这小混蛋啊——虽然一身乱七八糟的麻烦,但长的真他妈的可爱啊——
  “大晨——”我抬头可以看到男人钢青的下巴,我费力的开口:“大晨,如果我挂了,你记得——帮我照顾我爸我妈我奶,还有这小混蛋”
  “闭嘴”
  “好疼啊——妈的为什么每次都捅心脏啊——换个颈动脉什么的,不好吗?”
  景初还在跑,我头贴在他衬衫上,可以听见他如鼓点般的心跳,然后下一秒,我卸掉了所有气力,我的头从他胸口滑落,慢慢垂下去,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秒,我看到那片废墟,和雾津青行,她躺在别墅废墟里,妩媚的长发和身姿,都空灵的像画,她看着我,不怀好意的笑着,用口型说了几个字,我茫然的看着她,如暴露于阳光中的清露一样消散了。
  黑屏。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置身于一块巨大的棋盘之,有二位巨翁正在对弈,黑白棋子,落子飞快,这是做梦,不用醒我就知道,特别是棋盘上部的那层缭绕的云雾,让我觉得这一定是某个缺心眼儿的网游让我嫁接到梦里了。
  巨翁不停落子,黑白交错,我为了不被砸到不停地跑,这棋盘我分明能看见边界,却怎么也跑不出去,他们落子的方式也很奇怪,那不是围棋的下法,更不可能是五子棋,两个人看似认真,却随性至极,完全没有任何章法。
  喂!我终于按捺不住:“你们在干什么啊?”我的声音空落落的传了很远,却听不到回声。
  棋子仍旧一颗一颗的落下来,黑白的世界,完完全全的将我包裹起来,我从缝隙中逃着,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气喘吁吁的坐在一个棋子后面。
  这时候,我抬起头,看到一双温和而悲悯的眼睛,我不知道怎样形容那样一种目光,既包罗万象,又似乎空空荡荡。
  我想说话,却无法开口,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然后云雾蒸腾上来,那双眼睛慢慢隐去了形貌,这个黑白的素色世界,也慢慢黑屏。
  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景初。
  他睡在我床头,紧紧的握住我的手,睡着的他五官看起来没有那么锋利,头发也没有那样丝毫不乱的考究,反而软软的搭在额头,闭着眼睛的样子,就像一个瞌睡的少年。
  我忍不住想起暑假里那些烈日炎炎的午后,我在大晨家看着小说睡着了,他每天都要雷打不动的睡午觉,就毫不客气的躺在我旁边,我侧头睁开惺忪,看到少年的脸,干净又美好。
  我们的好时光啊,是那么那么的多。
  我抬起另一只手,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却牵扯出一阵剧痛。
  我低下头,这才发现胸口的伤被简单的包扎上了,外面罩着他的衬衫,可能我的动作扰到他了,他很快醒了,问我:“感觉怎么样?”
  “挺好”是真的挺好的,不疼不痒,他听完就起身帮我倒水,我一边喝水一边环视着四周的环境,不像医院,倒像是住宅,我先问道:“陈九夏呢?”
  “我哄着吃了点东西,睡了”
  “我们现在是在哪?”
  “我家”
  哈?”我疑惑:“这?你家?”
  “SS有业务在这边办理,我就在这边买了房子,冬天的时候也会来住”
  “……我都忘了,你还是高收入人群呐”我讪笑着说。
  他没理我,接过我手里的水杯,问:“还喝吗?”
  “不喝了,你怎么没送我去医院啊?”
  “送你去医院做什么?”
  “我靠!那个时候我都快挂了!”
  “可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问。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下午四点”
  “哦哦,我睡了一天啊!正好,我买了6点钟的票,赶紧送我回去吧!”
  “回去?”他嗤笑:“老实呆着吧,你现在这样子,还想去哪啊?”
  我急了:“我得去救团子啊!她还等着我呢!还有欧阳”
  “别动”他警示性的瞪了我一眼,然后道:“歇着你的吧,你现在这个样子走在街上随时随地被当成绝症隔离”
  “那也不能不回去啊!票都买了!”
  “你买的,是上星期三的票”
  “啥啥啥?”我差点蹦起来:“我靠你在逗我?”伤口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我捂住胸口缓了一会。
  “已经来不及了,你还不如把身体养好再回去,老实说,你的心脏已经破坏到难以修复的境地,如果你再不养护它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我沉默了,我再也不是当初四六不懂,只知道犯浑的小姑娘了,我伤到什么地步我心里清楚,我刚刚都做好了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的准备了,是他一把把我从鬼门关里提拉回来,我再怎么的也不好意思去怪他
  景初见我没吭声,就放缓了语气:“养好身体,我就带你回去”
  我点点头,没有反驳,现在反正也是来不及了,我这副样子去也只能是送死,还是养好身体再作打算。
  “想吃什么?”景初接过我手里的水杯,问。
  “你给我做肉吧”我抻了个懒腰:“我再睡会儿”
  “……你这么久没吃东西了,不能吃太荤的,我给你做点粥吧”
  “那你问什么问,随便随便”我一头栽倒在床上,黑甜一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照映在墙壁上,外面传来陈九夏咯咯的笑声,我睡眼惺忪的起来,感觉太清凉,就打开衣柜,套了一件景初的驼色毛衣,他穿是衣服,我穿就一裙子。
  我慢腾腾的挪到客厅,陈九夏正围着小围嘴,狼吞虎咽的吃着什么,我凑过去一看,是饭团,里面有肉和鸡蛋沫。
  “起来了?”景初说:“坐着等一会,饭马上就好”他给我盛了小碟的咸菜和火腿,一看就是超市里买来的,粥米的香气孤咕嘟咕嘟的弥漫着,可能因为重伤还有团子生死未卜,我心情有点沉重,但是倦怠仿佛是骨髓里的,让我浑身上下,连伤心都提不起劲来
  景初两碗把热腾腾的的粥端在餐垫上,我嗯了一声,懒洋洋的的用勺子一点一点撇着,吹凉,然后送进嘴里。
  ……苍天啊!
  我一阵猛咳,才把那粒硬比石头的米粒咳出来:“你谋杀啊你?”
  “怎么了?”景初连忙自己喝了一口,然后皱起眉头:“没熟?”
  “呵呵,没熟,应该说我谢谢你把生米过了一遍水……”我一扔勺子:“算了不吃了!”
  “你干嘛?我煮了很久,你好歹吃一点”
  “怎么吃啊!还煮了很久,煮了很久硬的跟石头似的?你拿啥煮的?”
  景初似乎是有点生气,我特么更生气,我被穿个透心凉啊喂!醒来之后肚子饿的咕咕叫不是来吃石头的好吗?
  景初似乎按捺了一下脾气:“好,我再煮一下,你等等”
  我从椅子上下来:“你自己吃吧,我不吃了”
  “这时候任什么性,你想饿死吗?”
  “那我死了算了”
  我回到卧室,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半晌,听见他说:“那你别吃了”,然后是砰一声,大力把门关上的声音。
  我躺在床上,空调的温度很适宜,身上这件毛衣,有淡淡的薰衣草味,我抱着它,就像抱着大晨本人一样,我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然后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流下来。
  我想起那瓶火车上的饮料,芬达,绿色的芬达——我从小就不喝芬达,嫌他绿的特别狰狞,甜的特别淫荡,大晨每次听到我说这个,就会特别无奈的皱一下眉,他觉得我这个理由莫名其妙的。
  他不可能在一箱各式各样的饮料中,挑出一瓶我从来不喝的。
  而且他爸妈不在家,他从小自己做饭,他做饭很好吃——因为是天才,所以很小的时候,就能鼓捣出一桌子宴席。
  他知道我最喜欢皮蛋瘦肉粥,这是他最拿手的。
  胸口开始钝钝的疼,我捂住胸口,越发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这时候,身后有个凉凉的小身子贴上来,我一扭脸,是陈九夏,他吃饱啦,想起来我,就从厨房爬了过来,钻进我的被子里,然后在我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卧起来。看我流泪了,伸出小手帮我擦
  “脏死了,把你那泥爪子赶紧拿开”我嫌弃的躲,低头把脸上的眼泪都蹭到他的小脸蛋上。陈九夏的小脸清清凉凉的,景初应该给他洗过澡,小孩身上的奶香味和沐浴露的味道,很好闻。
  “怎么办啊?”我说:“好像一切都是一团糟,你说我怎么办啊?”
  陈九夏没心没肺的在我怀里咬着他的小拳头,不说话——他也就会哼哼点三俗歌曲,说话这么高端的事情,显然不适合他。
  “团子没了,欧阳没了,大晨……”我苦笑了一下:“四喜又离我很远,我啊,现在只有你了,知不知道?你这个欠揍的小混蛋”
  陈九夏吃完饭,惯常是要睡上一天的,他打了个哈欠,开始上眼皮打架。我慢慢拍着他,他的小脑袋乖巧的枕在我胳膊上,慢慢闭上眼睛。
  房间渐渐黑暗下来,温暖让我渐渐忘记了饥饿,我也慢慢的进入梦乡——希望我能做一个梦,梦里有大晨,有欧阳,有团子,有四喜,所有我弄丢的人,都在梦里,然后我就心甘情愿的沉浸在梦境里,永远,不再醒来。
  然而事与愿违,我反倒梦见了雾津青行,没什么具体内容,只是那个她临消散前看着我那个诡异的笑,和对我说的那句话,一直如同卡主的磁盘,反反复复的重放。
  我不知睡了多久,难受的很,直到一双手放在我已经热的发烫的额头,我睁开眼,是景初。他坐在床头,用湿毛巾帮我降温。
  我刚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哑的不像话,就在这时我闻到了一股香味,床头柜上放的一个外卖盒子,景初把我扶起来,然后打开那个盒子,皮蛋瘦肉粥的清香,顿时温暖了我焦灼的胃。
  景初舀了一勺米粥,然后吹凉,喂给我:“别生气了,把粥喝了,病才能好”
  “你刚才出去买的?”我嘶哑着说。
  “嗯”
  我才想到,他的毛衣在我身上,他是穿着睡衣出去买的东西。
  虽然这是亚热带,但毕竟是一天中最冷的晚上。我慢慢把粥咽下去,胃和心,都热了起来。
  “大晨”
  “嗯?”
  “大晨”
  “什么?”
  “……没事”我慢慢绽放出一个微笑:“就想叫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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