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之末——《一个农民的改革开放三十年》前传


  刘老大回家后,把会上的决定向儿子刘顶峰说了,并说张发财让他明天就领着七名知青到地里劳动去。
  刘顶峰还没表态呢,张金凤就说:“你那泡尿可真管用,你看张发财对咱们顶峰多好,那么小年纪就让当记工员,现在还让顶峰管理七名下乡知青,再过一年就要推荐当队长了。”
  这话刘老大听了没什么,刘顶峰听了却不满意,顶撞他母亲道:“什么一泡尿?要不是我好好劳动,张叔能对我好?!”
  张金凤笑了,“好,和你爸的那泡尿没关系,全是我儿子一个人的功劳。”
  “这还差不多。”刘顶峰喜笑颜开了。
  “有个屁功劳。”刘老大突然冒出一句。
  听说张发财让自己管理七名下乡知青,刘顶峰是既激动又忐忑。激动的是张发财这是在提拔他;忐忑的是因为七名知青可都是有文化的城里人,刘顶峰觉得自己一个土包子能不能领导得了这七名知识青年,那还得两说。
  在教育子女的问题上,多数父母会犯一个错误,就是非常得自以为是。觉得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对,一切错误都是子女的,自己的子女一岁、两岁是这种心态,二十岁甚至三十岁也是这种心态。全然不顾子女是需要尊重的。
  刘老大对待刘顶峰也是这样,一味地要刘顶峰听他的话,刘顶峰一不听话就骂,很少给予表扬。因此,逐渐成人的刘顶峰很少求刘老大帮忙。
  怎么领导七名知青劳动是个大问题,刘顶峰本打算就这个问题问问父亲的,可是被刘老大一句轻视的话给灭了。
  “哼,就你能。”刘顶峰甩手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刘顶峰吃过饭,就去了饲养院。刘顶峰以为七名知青是文化人,自觉得很,早就在院中等着他了,可是进了院子发现院中没有一个知青。
  刘顶峰见满脸赤红的晏贵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提裤子从西面堆放杂物的窑洞里走了出来,就拦住了问:“晏贵,知青们住哪里?”
  “嗯,我住的窑洞。”晏贵捂着小肚,脸上的表情显示,好像有一泡憋了几个世纪屎在肚里。
  “唉,男女知青住一起?”
  “嗯。”晏贵绕过刘顶峰,急慌慌进了厕所。
  刘顶峰看东面的墙角堆了好多杂物,有点明白七个知青住哪里了。



  刘顶峰走到了东面两孔窑洞门口,窑洞上的小块玻璃窗全是土,即使天完全亮了,站在外面也看不见哪孔窑洞里住的是男知青,哪孔窑洞里住的是女知青。刘顶峰稍稍犹豫了一下,对着两孔窑洞问:“你们起床了没有?”问完等了一阵里面没反应,刘顶峰提高了声音喊:“唉,该到地里干活了。”
  五个男知青睡得死,或者有醒来的,可是假装没听见。
  蒙着被子睡了一夜的徐巧丽开头是想家,睡着后梦见了自己的母亲,觉得母亲一直在自己的头顶晃动,不过由于太累,她从没完全醒过来。睡梦中依稀听见了有人喊,徐巧丽就拉下被子,睁眼看见天已大亮,徐巧丽下了炕,推门看见了门外的刘顶峰。徐巧丽依稀记得见过这个年轻人。
  刘顶峰看见了睡眼惺忪的徐巧丽,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直接说事,“张叔让我领着你们去地里劳动。”
  徐巧丽支吾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回身叫祁晓丽。
  祁晓丽拉下被子,睁眼却看见了窑洞顶有个硕大的黑色蜘蛛悬在空中,忙又蒙上了被子。“
  “起来了,外面有人叫我们去劳动。”徐巧丽说。
  “我不去,还让不让人活了。”
  祁晓丽不起床,徐巧丽用大力气掀了祁晓丽的被子。祁晓丽怕那只蜘蛛掉到自己身上,就慌忙下了地,穿上鞋,和徐巧丽来到了院中。
  徐巧丽把汪贵明喊得有了回应,回身问在院中打转的刘顶峰厕所在哪里。
  刘顶峰指了西南角,两个姑娘就往厕所走,她们俩可是憋了一夜。
  厕所在猪圈的旁边,猪圈里的猪“嗷嗷”叫着,听见有人过去了,更是叫得响亮。两个姑娘从没听见这么多猪一齐叫,心里害怕,可是憋了一夜,不去厕所真不行,就挽了手往前走。
  徐巧丽和祁晓丽刚走的厕所门口,晏贵猛然从矮墙后站起了身。两个姑娘急忙背过了脸,晏贵没顾上系裤子,手提裤子出了厕所,为了躲避两个姑娘,晏贵踏上路旁的一堆石头上,踩得石头塌下去好几块,才过去。
  徐巧丽和祁晓丽起了疑惑,这个臭气汹天的男人怎么这么怕她们。当然这个疑惑只是一闪而过,精神状态没有完全调整过来的她们根本没有细想,何况下面又憋得紧。


  徐巧丽和祁晓丽从厕所出来,五名男知青也都起了床。大家在院中站了一小会儿、呼吸了几口清晨新鲜的空气,再回到窑洞,就明显感觉出窑洞内的气味确实难闻了。
  刘顶峰又说了今天要去地里劳动的话,男知青没有一个搭理这茬,反而是一个劲地抱怨:“窑洞里什么味道?怎么那么呛人?”
  饲养员张爱麦拄着拐杖来了,听了大家的抱怨,解释说:“那里面圈过牛和羊。”
  “圈过牛和羊!那还让人住?”魏成功说。
  “不能住也得住,孤山村大队再也没有这么齐整的窑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脸冰霜的刘老大站在了张爱麦的身后。因为昨晚刘顶峰没给刘老大好脸色,所以刘老大的一脸冰霜主要是给他儿子看的,当然刘老大也不想听魏成功那样子说。
  魏成功见刘老大说得硬声硬气,也没个好脸色,就没敢回话。
  “我们该去地里了。”刘顶峰又一次提醒。
  “今天能不能不让我们去地里劳动?”祁晓丽可怜巴巴地哀求,“窑洞里有只蜘蛛,我都不敢进去。”
  “那就别去了,清理清理卫生明天再出去。”刘老大朗声说。他知道晏贵住的窑洞是个什么样子,让两位女知青不清理就住进去确实委屈。
  “我们晚上清理吧?”起初叶辉也不想今天就去地里劳动,不过后来他就想通了,当然他主要是不想让张发财一再的看不起。


  “没事,我和张发财说一声就行。”刘老大亲热地拍叶辉的肩膀,“还有你们得自己做饭,锅碗瓢盆、筷子这些都得准备好了才行。”
  刘顶峰不满意刘老大的瞎掺和,不过他也觉着今天就让这些知青去地里劳动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也就没再说啥。
  刘老大父子离开以后,知青们洗脸的洗脸,上厕所的上厕所,忙乱了好大一阵,这才开始寻工具清理窑洞。
  在这段时间内,来了好几批看稀罕的社员。
  孤山村封闭,当时多数的社员不要说去城里逛逛了,就连杨柳渠都没去过几次。现在听说来了好多城市青年,又有男有女,就都跑过来看。这些人探头探脑看了半天,结果却让他们很失望,原来城里人和农村人一样,也没有长着三头六臂,和农村人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脸上好像白净一点。
  知青们在外面打理出一干净的地方,把所有的行李、包裹搬出来,开始用镐刨窑洞地上的那层粪土。张新华、魏成功、柳军负责男知青住的窑洞;叶辉和汪贵明负责女知青住的窑洞。
  在知青们刨粪土的时候,张发财和杨秀青过来了,张发财看了刨起来的黑色粪土,没说话,杨秀青看了刨起来的粪土,叮嘱了一句:“把粪土全刨起,扔出去,然后找些干的黄土垫上就不呛人了。”


  大家伙刨完粪土,找干黄土垫上后,已经是中午了。
  刘老大先是拿了一些碗、两个盆和五六双黑漆马虎的筷子过来,后来又提来了小半口袋面和半蛇皮袋土豆。这些就是做饭吃饭用到的工具和粮食了。
  七名知青又饿了,可是却不知道怎么下手做饭。叶辉看着窑洞顶、墙壁上、炕上的灰尘和满是浮土的窗户,说:“我们还是先打扫卫生吧,打扫完卫生再想着吃饭。”于是,七名知青又忍着饥饿扫了窑洞内的浮土,擦亮了窗玻璃。
  做完这些工作,中午早过去了,大家伙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响,好像里面藏了十几只找不见妈妈的小鸭子。
  小鸭子一个劲地叫,可是谁都不愿意动手做饭。
  最后是汪贵明把锅洗干净,倒了些水在里面,找了柴草塞进灶坑,点着火开始烧。晏贵住的窑洞有口大锅,还有一把豁了个大口子的菜刀,叶辉在搬出去的杂物中找到了一块木板,把土豆洗干净、切开,待汪贵明把锅里的水烧开后,叶辉把面和土豆放进锅里开始熬。
  很快就熬出了香味,闻到了香味,大家就都拿了碗盛了面糊糊喝,偶尔吃到一块带皮夹生的土豆,也是极香甜可口的。
  如果现在有某位同志犯了吃什么什么不香的病,这里有个好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先饿几天肚子再说。

  经过多半天的折腾,两孔窑洞终于有点像个家的样子了。七名知青填饱了肚子,看着两孔焕然一新的居住地,心情也好了起来。
  劳动虽然苦,可是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却是世界上最美的事情。
  社员们仍在地里劳动,中午吃饱了的猪也不叫了,躺在脏水里等着晚饭的到来。整个村庄慵懒地躺在热量充足的阳光里,为身在其中的人增加欲睡的感觉。
  吃饱喝足的五名男知青往炕上一躺,就睡着。徐巧丽和祁晓丽没有睡,吃过饭,两人洗了锅碗筷子,徐巧丽拉了祁晓丽去了大队院。
  张发财出去监督社员们干活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杨秀青一个人。
  “给家里写了信,能往出寄吗?”这是徐巧丽进了办公室后的第一句话。
  “能。”杨秀青拿了一封很的旧报纸在看。
  “怎么寄?”
  “你写好了把信给我就行。”
  “几天能寄出去?快吗?”
  “你快点写就快。”杨秀青回答得敷衍了事。
  徐巧丽以为这个地方寄不出去信呢,听说能寄出去,而且还不慢,徐巧丽真是大喜过望,她高兴地拉了祁晓丽回了窑洞。
  信封和信纸是早准备好了的,回到窑洞后,两个姑娘爬在炕上就开始写信。徐巧丽的信主要是用来报平安、让她母亲不担心的,所以简单。祁晓丽的信很复杂,她从离家开始写起,把一路上所见、所闻以及受到的委屈全写了出来,这是一封很长的、相信她的父母双亲看后更担心她的信。



  晚上八点多,五名男知青睡醒了。
  天气热、窑洞小,加上人多挤在一起,所以每人都出了一身臭汗。醒来的各位没事做,又不想起床,就用手指搓自己的上身,当然也有摸自己下身的。不管是用搓的方式,还是用摸的方式,也不管是搓摸什么部位,手指起处都会卷起一个个黑色的泥卷。
  五名男知青在自己身上卷了一阵子泥卷,觉得非常不爽,于是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想到了流过村前的那湾清澈的泉水。
  “我们洗澡去。”汪贵明第一个说出了这个想法。
  “好。”张新华瘦,所以第一个从炕上站起了身。
  “就是,我们一齐去。”柳军也爬了起来。
  叶辉觉得还有其它要紧事做,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有什么要紧事——可能是那湾清澈的泉水让他心痒难耐、迷了心神的缘故。叶辉没说啥,爬起身跟了汪贵明出了窑洞。
  五个人到了外面,魏成功回头低声问汪贵明:“不把你的女朋友叫上?”
  “我哪有什么女朋友?”汪贵明虽然口头做了否认,心里却是美滋滋一片。
  “徐巧丽,我们又不是傻子,早看出来了。”
  汪贵明没有再否认,有女朋友那是很骄傲的事,否认一次做做样子,就够了,何必要太虚伪。


  关于把徐巧丽叫上一块洗澡,汪贵明早想到了,而且他还幻想过就他自己和徐巧丽在一僻静处洗澡的美好场景。汪贵明想到了,可是自己不好意思说,现在魏成功替他说了出来,汪贵明就没啥不好意思了。
  汪贵明走到徐巧丽和祁晓丽住的窑洞门口,敲了下门问:“喂!你们醒着没有?”
  徐巧丽和祁晓丽把写好的信交给杨秀青,回来刚躺下。“醒着呢,什么事?”徐巧丽回答。
  “我们要到村前的泉水边玩,你们出去不?。”
  “是洗澡。”魏成功在后面嬉笑着说。
  美女都爱水。汪贵明的这个提议对徐巧丽和祁晓丽自然有有诱惑力,可是她们还没休息,身体累得很,所以俩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去。
  听徐巧丽说不去,汪贵明很失望。叶辉不想见到祁晓丽,刚刚好,所以他拉了汪贵明就走。
  五名男知青从大队院的南门出来,见院门前有七八个小孩在那里玩耍。小孩们早上看过知青,见了知青也不稀奇了,继续玩耍。五个人打算脱了衣服好好洗个澡,为了避开小孩,他们就往上游走。
  走到泉水边,他们脱了鞋,赤脚踩进了微凉的泉水里。泉水流过脚背,冲刷着脚底板,相当得爽。
  五个人踏着泉水,拐过一个弯,后面小孩的嬉笑声弱了下去。他们继续往前走,直到小孩们的嬉笑声没有两边树丛里的虫鸣声听着清晰,五名知青方才停了步。


  面前的低洼处积蓄了一大滩泉水,泉水底部是细沙,旁边还有几块大石板,一看就知是个洗澡的好地方。五名知青正要脱衣服,猛然听到前方传来了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
  笑声清脆。五名男知青马上停了脱衣服,他们悄没声地往前走了十几步,躲在了两棵大树后。他们看见从北面的山坡下来了三位姑娘。三位姑娘一高两矮,上身好似只穿了件背心,各端了一个洗脸盆。
  到了泉水边,三位姑娘放下洗脸盆,开始挽裤腿。高个子姑娘很快把裤腿挽了老高,脱了鞋,率先站到了泉水中,然后用脚向另两位姑娘身上踢水,另两位姑娘躲闪着。
  三位姑娘嬉戏了一番,开始低了头洗头发,洗完头发,她们又撩起背心用毛巾擦抹各自的身子。
  借着微弱的月光和姑娘们的说笑声音,五名男知青认出来了,高个姑娘就是送他们到孤山村的杨荔。
  月夜里,杨荔那纤长而刚发育好的凹凸身材非常诱人,而且那个身子还在活泼泼乱动着,好像一条活色生香、随风而舞的鲤鱼。这一幕看得五名身藏了无数荷尔蒙的男知青心潮澎湃,热血都几乎要凝固了。
  直到杨荔洗了头发,用毛巾抹了身子,和另两名姑娘打闹着回去了,五名男知青都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美是有诱惑力的。可是美最致命的诱惑不是美本身,而是只让你窥视到美的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的那种状态。美的诱惑力绝对不是让你大饱眼福,一次性看个够。
  如果有哪位美女觉得自己美到极致,坐在大街上,叉了腿就像是坐在产房里等着生产的孕妇一样,让所有的男人随便看,保准让男人大倒胃口。
  等到三位姑娘离去好大一会儿,五名男知青才醒悟过来,他们都不说话,脱了衣服就往身上浇泉水。泉水不太冷,所以每个人浇了十几盆子,这才把身上的浴火压服下去。
  等到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冷透了,五名知青就默不作声地往回走,直到回了窑洞躺在各自行李卷上,他们都没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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