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三角恋,素来都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苏获用精明的眼光打量着子嫣,分析说,“现在你和杨晓斌之间,岂止隔着个周大雄,我看呀,简直隔着个太平洋。”
雨停了,南粤花开早,几朵偷偷张开花瓣的九里香散发出清香,四周的车声人声愈加稀蔬。明月在树梢出现了,借着清洌的月光,苏荻仔细地看着子嫣,后者的眼睛非常深沉,如两潭深泉看不见底。
是的,纵然是专门采写爱情故事、点评感情纠葛的情感版主笔,面对真爱也方寸大乱,不知所措。
却见子嫣将头转到一边,心灰意冷地说:“我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只想再见那衰人一面,谁想是这个结果,我觉得好失败,我愧对母亲的教诲。”
“想想吧,许多人一辈子没遇到那个人,只能找些赝品寄托感情;而你,能够真正地投入地燃烧一次,已经比我们幸福了。”子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听出苏荻渐渐意兴萧索,语气敷衍。
苏荻是怎么啦?怎么一种不正常的情绪突然袭上她?
苏荻对她的新生活非常满意。她已学会用最简省的原料做出既漂亮又美味的西餐。做生意就是一场智力竞赛,要敢于下赌注,要懂得打点各种关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要敏锐地知道,什么人要小心拢络,什么人只需以礼相待。
苏荻意识到她比大多数对手更高明,她暗自得意。因为这盘生意挂住了她大部分时间精力,她对情欲的需求倒是淡了,跟赵雷了断后,她身边竟一直空着,——老妈又要嘀咕了。她越来越发觉,世界就是个大卖场,人们不是买主就是卖主。她呢,她要么做一件昂贵的奇货,趁着行情好的时候风风光光地贩出去;要么做一个大买主,买尽人间好风物。
现在她越想越不爽。两个女孩子一起出门交际,凭什么徐子嫣就更受男生欢迎?她比她更漂亮更能干吗?不见得!她那种倚着芭蕉手握团扇画上仕女般的古典美,早不流行了,像苏荻这样红唇大眼敢想敢干三围突显的性感女郎才是时尚娇子。
然则周大雄居然对子嫣一见如故,热心将她介绍给他的朋友。老周已是本公司男士中的楚翘了,然则似乎那位杨小生更有魅力?原来当年那位白马青年叫杨晓斌,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要不,我去见见那位杨律师,问他到底怎么想的?”苏荻一脸仗义。
“不要!”子嫣想起另一位自告奋勇去说和,结果越帮越忙的“使者”,心中大不是滋味,“你想让我丢尽面子吗?”
“我只是当当中间人,问那家伙究竟什么意思。”
“绝对不行!某人可以不爱我,可他必须尊重我。”
如往日一样,两人都是就想到就说,口无遮拦,一点也没意识到,这正是变化的端晲。
“子嫣,想要爱情就别谈尊严。”
“没有尊重哪来爱?对了,这事你不会对别人讲吧?”
“讲什么?”
“你知道讲什么。”
“我是多嘴多舌的人吗?”
子嫣感到安稳了一些,而且倾诉了一阵,心里也痛快多了,遂站起身,说:“我要回去了。”
“不在我家住一晚吗?老妈老念叨你呢。”
“不了,替我问候伯父伯母,我明天一早约了人采访。”
“也好,回去好好睡一觉,记住斯佳丽的名言:Tomorrow is another day!”
天空仍然阴沉,雨仍是时下时歇。
咖啡屋里仍然客来客往,伙计们仍然各自忙碌。
苏荻仍然坐在电脑前,面前仍是厚厚一本帐簿。然而,她却无心翻看。
其实不用看账,她也明白小店的生意已走上正轨,这本帐簿记录着她的成绩,记录着她的勤劳双手创造出来的小小奇迹。当同龄人都习惯了平庸生活,得过且过混日子的时候,她毅然对那一切说“不”;尽管毫无经验,她还是办起了一家咖啡屋。她起早贪黑,不畏艰辛,精心筹划,终于成了南滨最繁华的镇区最繁华那条街上一名英姿洒爽的女老板。
她能让顾客如沐春风,也能让伙计噤若寒蝉,可如此蝇营狗荀何时能赚到足够多的钱?过上她想要的生活?那些一时锋头,那些蝇头小利,真给她带来幸福吗?
想着想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纤瘦的身材,秀气的五官,多愁善感伶牙利齿爱抱怨爱依赖的小模样,是一向跟在她后面现在却跑到她前面的,身边总有护花使者替她张罗这个张罗那个的徐子嫣。
想着想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纤瘦的身材,秀气的五官,多愁善感伶牙利齿爱抱怨爱依赖的小模样,是一向跟在她后面现在却跑到她前面的,身边总有护花使者替她张罗这个张罗那个的徐子嫣。
人类是嫉妒的动物,越亲密的朋友越喜欢比较,越比较心里越憋闷!苏荻“啪”地合上帐簿,站起身,她突然对这潮乎乎的劳形案犊产生了厌烦。
她倚着大班桌,拿起手机,调出旧同事欧阳彬的号码,拔了过去:
“你好,我是苏荻,还记得老朋友吗?”
“从本公司走出的女强人,谁不记得!苏老板有何关照?”欧阳在那头打哈哈。
“子嫣说上次在你家吃饭时跟人吵嘴,很是失礼,让我替她向你们夫妻道歉。”她的理由随口就来。
“没关系,周大雄已经道过歉了,还送了我一套茶具赔礼,说起来我们还赚了。”
“哦,对了,你那位律师老乡水平怎么样?我正想请一个法律顾问。”
那头以为徐子嫣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当即替朋友辩护:“阿斌这孩子就是太直,不会哄女生,当然不能跟周大雄这类人比。论业务,他自然没问题!人家是人大法律系的高才生嘛。我这就把你的手机号给他,让他跟你联系。”
“别,你还是把他的手机号和住址给我,我先了解下情况,必要时派人考察下。”
“哗,苏荻你一定会成大老板,选个法律顾问都那么谨慎。”
记下杨律师的联系电话后,苏荻坐回大班椅上,放下手机,闭上眼。
她对这位杨公子感兴趣的地方很多,南郊马场的惊鸿一瞥,他现在的职业,闺蜜的意中人……其中,最最主要的还是他的家世。
一家小店经营得再好只够一日三餐,然而,一旦弄来足够的资金,她可以将她的店办成连琐,便可以玩弄金钱的魔方,让小店到处开花,让钱生钱,说不定哪一天,还可以进军金融、地产、制造等行业……
雨不知几时大起来,密集的雨柱敲打着大地,在这气势磅礴的音响中,苏荻脑海里浮现出由镁光灯包围着的万众景仰的自己的新的形象。
又是一个星期天,朝阳将水月花苑小区内的植物和住宅都涂上一层金粉,紫荆树、三角梅、九里香等等说得出名说不出名的开花植物,成了一片红霞、一片紫云,一片白雪。大大小小的蝴蝶在花丛飞舞,似乎,它们也是一朵朵闪光的会飞的花儿。
“似这般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杨晓斌脑海里一遍遍地回荡着《西厢记》这段唱词。
他一早起床,在跑步机上折腾了二十分钟,沐浴,在阳台上赏春光的同时,用一只三文治、一只菠萝包加一盒鲜奶对付早餐。
春日的熏风一阵阵吹过来,晓斌心想:这样的早上,最好是跟心爱的女孩一起在花荫下、草坪上漫步,两人都穿着运动衣,波鞋,沐着凉爽的晨风,说说想说的话,并肩看旭日东升,身旁的女孩明眸善睐,秀发在风中飘动,……清新得好似玉兰树花蕾上的露珠。
房中的墙壁不挂任何字画,反而更衬出萨克斯高贵浪漫的姿影,这只萨克斯曾经引起她的兴趣,现在却似蒙了层灰似地黯淡无光。
从这只萨克斯,从不知哪来飘来的一段舞曲,从街头某个女孩苗条挺拔的背影,都可以让他联想到徐子嫣。
他依然记得那个晚上,他大吹法螺时她睁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瞧着他;他依然记得当她的意见跟他不谋而合时,她嘴角漾出的微笑;他更难忘记当他将手搭上她肩头和腰肢时,她那轻盈身体内那袭人的暗香。
他记得她曾怯生生地问:“明天……你有什么安排?”
她分明希望她与他能有个美好的未来,她在等待他的承诺。
可他是怎么答的呢?“明天是星期天,我要去跟客户喝早茶,谈案子”,他居然还说“你自己安排吧,你有那么多朋友”。
她那失望透顶的刹时变白的面孔,她那翩若惊鸿的舞姿,似乎仍留在这间屋子里。
“叮咚叮咚”,门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白日梦。
杨晓斌透过门上的“猫眼”往外看,看到一位留着“赫本式”短发的时髦女,轮廓分明的脸蛋,浓妆,睫毛上不知弄了什么玩意儿,根根分明似两把小扇子,宽大的紫色薄毛衣,豹纹紧身裤,棕色短靴,胸前的长项链上吊一枚晶光四射的蜘蛛饰品,挽只七彩斑斓的大手袋。
这是电视的化妆课上极力推荐的“魔女风彩妆”,殊不知杨晓斌看惯了桃红柳绿莺莺燕燕,最厌的就是这种随大流的时髦。
他没好气地问:“您哪位?”
“我是徐子嫣的朋友苏荻,我想见杨律师。”
他听过这个名字,这枚“蜘蛛女”的形象确跟那天吃饭时大伙的描述相似,遂说:“请进。”
他从冰箱里给来客拿了一瓶矿泉水,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待苏小姐传达“她”的意图。
“早晨!你好像忘了向女士问好。”她嘟起涂了炫彩唇膏的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