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连载《半罪青春》:那些年,我在江湖洗过脚……(完整版)

  “大成,你这是干什么?也太客气啦,这也吃不完啊!”大姜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带着假惺惺的成分,像是在演戏,而且演技糜烂!
  大成蛮不在乎地说道:“你就快吃吧,你等着,一会儿再送来的东西,能美死你!哎,要不……咱喝点儿?”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大姜的原则性还挺强,他婉拒道:“我今天可是值班呢!”大成没有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大姜,大姜犹豫了一下,妥协了:“要不……要不就喝一点儿?”说完,他问小张:“你也来点儿吧,少喝点儿!”
  小张一听直摆手:“快拉倒吧!我这小破酒可不能跟你比!我喝一杯就脸红,遇着查岗的可就麻烦了。”
  大成轻车熟路的从茶几底下拿出了两瓶啤酒,用牙咬开了瓶塞,给大姜递去一瓶后,起身走出了房门。一会儿,大成带着两大罐芬达回来了,给了小张和毛仔一人一罐,他自己抱着酒瓶子和大姜喝了起来。小张忙不迭的道谢:“大成,你这也太客气了,谢了哈!”
  喝着酒,大成说话了:“大姜,我看报纸上说,你快提副所了?”
  “噗!”小张没忍住,喷出了一口芬达:“大成,你还真特么会说话,就提个副所,还上报纸呢?啥报纸啊?”
  大成很严肃的回答道:“晚报啊!”
  小张哭笑不得的推了他一把:“你快别糟蹋人家晚报了!”
  大姜喝着啤酒,长叹一声:“次奥!八字还没一撇呢。”
  “怎么还没撇呢?”小张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韩所说分局已经报上去了,就这一两个月就下文件。你的副所,这次没跑儿啦!”
  大姜抿了一口酒,放下酒瓶后咂巴着嘴,抱怨道:“哎!谁知道有没有变化呢,就咱系统里那些破事儿,计划没有变化快啊!”
  “还变化个鸡八!”大成骂骂咧咧的问道:“你自己说,你这股长干了有三年了吧?”
  大姜叹着气感慨道:“哎!快四年喽!”他的话音刚落,老高进来了,大姜看着老高手里的托盘,一声夸张的惊呼:“我次奥!老高,行啊!咱摊儿上也开始上这些高档货啦?!”
  @烟陌红尘 2015-11-07 16:27:04
  支持佳作
  -----------------------------
  谢谢谢谢!呵呵……
  毛仔扭头偷眼一瞧,托盘上有四条烤好的大鳗鱼,肥的流油!还有四条大扒皮狼(一种海鱼,学名叫马面鲀),盘子边上还有两把冒着热气的烤腰子。老高很腼腆的说道:“就腰子是咱摊儿上的,这些鱼是大成带来的!”
  “趁热吃,快快!”大成招呼着大伙儿,他自己先动手拿起了一条鱼,直接塞到了毛仔的手里。
  大姜拿起一条烤鳗鱼,啧啧称赞道:“这家伙,如果在大饭店,这一条得多少钱啊?!”
  大成大咧咧的说道:“你就快吃吧,今天又不用你掏钱!”
  小张也捧着一条大鳗鱼,已经啃的满嘴冒油了:“我说大姜,咱可说好了,等你提了副所,你可得好好请顿客哈,到时候我就点这个鱼,真特么过瘾!”
  大姜点了点头,咬着牙说道:“行!我特么也豁出去了,这次真要是能提上去,我找个饭店,带大伙好好热闹热闹!”
  大成没心没肺的笑着,嘲讽道:“我次奥!大姜,都提副所了,吃你顿饭你还‘豁出去了’?说这话你也不嫌乎磕碜!叫我说,兄弟们天天跟着你风里来雨里去,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到时候,如果不找个咱滨城数得上的大馆子好好挫一顿儿犒赏犒赏,以后谁还给你鞍前马后啊?要是我,给个正所长干着都没意思!”
  听大成这么一说,大姜的脸上挂不住了:“你知道啥?你特么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不得钱啊!”说着,他挺委屈的低着头,啃起了他的鳗鱼。
  “哎?你说……瑞隆海鲜城怎么样?”大成故作轻松的问道。
  大姜正吃着鳗鱼呢,听到这话他骤然停了下来,他缓缓地抬起头,望着大成梦呓道:“成哥,您不是说笑吧?”
  大成往嘴里塞了块腰子,拿起酒瓶冲大姜晃了晃,轻描淡写的说道:“给你安排四桌吧!分局两桌,咱自己所里再来两桌,差不多了吧?算我的!”
  @方瑞华 2015-11-07 19:03:08
  @贫道真贫 :本土豪赏1个 赞 (100赏金)聊表敬意,支持佳作
  楼主这么赞,更新这么勤快,打赏一下楼主以示鼓励吧!【 我也要打赏 】
  -----------------------------
  感谢《黑妞山庄》老方!啥也不说了,感谢支持!
  大姜的脸直接红了,他亢奋的拿起了酒瓶子:“成哥!别的不说了!冲你这句话,就算你不摆那顿酒,我……来!走一个!”
  小张对大成伸出了大拇指,夸赞道:“大成,仗义!够意思!”
  大成的一张空头支票,让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许多,毛仔也觉得轻松了不少。从他们的聊天里,毛仔了解到:那个被他砸了脑袋的光头,叫周大奎,当天早上在医院里醒了过来,韩所长已经对他做了一天的思想工作,希望双方能够私下里解决了这件事,但是一直还没有结果。照坏里打算,如果大奎不松口,就算笔录做得再好,毛仔这回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前路未卜,毛仔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在派出所等待着。在等待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他更不知道。当命运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除了无助的等待,也只有无助的等待了。
  那几天,毛仔除了睡觉吃饭,就是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着。想好的,也想不好的,渐渐地,他开始有些麻木了,好像……无论是好的或是不好的结果,他竟然都可以坦然的接受了。事到如今他也想明白了:只要看得开,什么结果都已经无所谓了,现在,他只盼着那个结果能早一点到来。
  昏昏沉沉的又过了大概三四天的光景,就在那天的早上,羁押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了,毛仔懒洋洋的扭头望去,他赶紧坐直了身子: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韩所!
  自从几天前那次匆匆的见面,毛仔再也没有见过他。现在当韩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毛仔感觉在这个韩所的身上,有一种让他很温暖的安全感,就像是……就像见到父亲的那种感觉。
  韩所默默地走了进来,他来到毛仔的身边,亲自动手给毛仔打开了手铐,低声的嘱咐道:“回家吧,以后听你爸你妈的话,别让他们再操心了。”语气很平静,似乎还带着些许的疲惫。
  毛仔以为他还会再说点什么,可韩所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毛仔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可他最终也没有说出口,临出门的时候,他深深地给韩所鞠了一躬,一弯腰,有滴眼泪掉了下来。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可是照在身上却格外的……那感觉,太特么舒服了!毛仔闭着眼仰着头,陶醉在阳光里,他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车喇叭的鸣响。
  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下,大成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毛仔出来,他跳下车,三步两步的赶到毛仔面前,他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声:“走!咱回家!”吉普车上,大成开着车,他时不时的扭头看看毛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过了几个路口之后,他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我……”毛仔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竟有些口吃,而且声音是那样的沙哑,好像那声音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想想也是,最近几天除了做笔录,他几乎没有说过话。
  在回家的路上,大成见毛仔没有再说什么,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被毛仔放倒的那个倒霉光头叫周大奎,据说在东北的时候就是个胡作非为的恶霸,后来不知怎么在当地惹上了官司,就带着他手下的一群乌合之众流窜到了滨城。在滨城站住脚不久,为了生计,这家伙搞了一个小配货站。俗话说的好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经常往返于山东和东北的那些东北货车司机,见周大奎也是东北人,为人也比较豪爽,所以经常找他的配货站配货,一时之间,周大奎的买卖开始兴隆了起来。
  起初,这个周大奎干得也算是兢兢业业,在那些东北司机老乡的帮扶下,他只用了一两年的时间,就把一个小配货站壮大成了一个小具规模的物流园。
  有了点儿小资本,周大奎露出了本性,开始想歪的了!最一开始,他也就是在配货上克扣司机,后来,他变本加厉,开始逐渐控制和胁迫那些司机,必须到他的配货站配货!到最后,竟然发展到垄断了所有货车的往返船票,强买强卖:他到港口去买船票,回来后一张票加几百甚至上千的利润,再倒卖给货车司机。
  渐渐地,那些司机也有所觉察,于是改换门庭,纷纷转到别的配货站去了。周大奎岂能善罢甘休?这孙子又拿出了他在东北时的蛮横和霸道:曾经有个经常在周大奎物流园配货的司机,由于不堪忍受周大奎的苛刻和欺凌,就转到其他物流园配货。周大奎得知了这个情况,他耿耿于怀,并伺机报复!有一次,那个司机已经配好了货物,却在码头上被周大奎堵了个正着!
  周大奎那次拦截的用意很直白:他就是要“杀鸡骇猴、杀一儆百”!他要让那些围观的货车司机都看看,在滨城惹了他周大奎,是什么下场!于是乎,一顿暴揍把人家打成了“变形金刚”。周大奎的喽啰们更是在码头放出了狠话:只要是东北的货车,必须去他们那里配货、买船票!否则的话,哼哼……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东北的司机们都不愿意在外地惹麻烦,所以也只能忍气吞声!可是后来,周大奎的船票价格是越来越离谱,司机们算了一下帐:在周大奎这里配货和买船票,来回一趟几千公里,根本没什么利润,基本上等于白忙活!忍无可忍之下,司机们集体脱逃: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他们纷纷绕远路,到西城的码头去配货、乘船。
  @阳羡神韵 2015-11-07 21:45:52
  让我想气那些年月,无悔 青春 ,怀念年少时的玩伴们!
  -----------------------------
  很多人,很久不见,但是只要见到,感觉还是那么……当然,有些人,也许永远也见不到了
  东北的货车全跑到西城码头去了?如此一来,就大大影响了“华宇利丰”的港口业务!要知道,现在可是“华宇利丰”在代理东城码头的滚装船业务啊!公司在港口的负责人把这个讯息及时对付万里做了汇报,付万里也曾经找大成商量过这件事,但是一直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没想到,大成正为此想辙呢,周大奎这小子竟犯到了毛仔的手里!
  万幸啊!通过韩所长和毛仔的父母不断的去医院做工作,周大奎终于同意将这件事私了,所以毛仔才得以“取保候审”!
  俩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毛仔家的楼下。下车后,大成把毛仔送到了楼梯口,低声嘱咐道:“那孙子好像讹了咱不少钱,具体是多少我还不知道,可这钱不能让你自己出!需要多少花费,回头你告诉我,咱一起想办法!”毛仔默默地点了点头,大成接着说道:“轻松点儿,我就不上去了!回家跟林爸林妈好好认个错!明天我来看你!”
  送走了大成,毛仔转身向楼上走去,熟悉的墙壁,熟悉的楼梯,这些简单的熟悉对于此刻的毛仔来说,是那样的亲切,还在楼道里,他仿佛已经闻到了家的味道。
  到了家门口,毛仔刚敲了一下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毛仔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毛仔,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嚎啕大哭:“儿子!我的毛毛!……”
  毛仔的鼻子一酸,眼泪再也绷不住了:“妈,我……我回来了,对不起!”
  毛仔爸有些无措的站在毛仔妈的身后,哄劝道:“儿子已经回来了,你这是干什么呀!别让邻居们听见,先进门再说!”
  饭菜是已经准备好了的,毛仔吃着饭,妈妈在对面看着他,那慈爱的眼神儿,好像要把儿子看进眼里,再也不放走。
  毛仔没有勇气直视妈妈的目光,他偷偷瞄了一眼:才几天的时间啊,妈妈憔悴了许多,两只眼睛肿的高高的,也不知道这几天她为自己流了多少眼泪。一想到这些,毛仔感觉喉头象被什么东西梗住了,那些可口的饭菜也开始变得难以下咽。
  吃过饭,洗过澡,毛仔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妈妈已经给他放好了被褥,妈妈柔声的劝慰道:“儿子,啥也别多想,单位里你爸爸都给你请好假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这么多天没有回家了,毛仔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可倒在松软的床上,头刚挨着枕头,他就闻着被子上好闻的味道,甜甜的睡了过去……家,真好啊!
  毛仔醒来的时候,妈妈正在厨房里做饭,看了看挂钟,五点多钟了。起初毛仔还以为是傍晚呢,没想到现在已经是早上五点多了,他睡了接近二十个小时!
  一家三口吃着早饭,谁也没有再说话,那气氛确实有些尴尬。饭后毛仔爸上班去了,毛仔回房间的时候,看到沙发上有一大包礼品,他看了看那些包装,应该都是补品之类的东西,于是他问道:“妈,沙发上的东西是谁送的?”
  妈妈在厨房里应道:“哦,那是咱准备送人的!妈妈今天上午在单位请了假,想带点补品去医院看看那个病号。”
  毛仔翻弄着那包补品,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妈,要不你去上班吧,医院那边我去!”
  毛仔妈思忖了片刻,说道:“嗯,也行!你总不露面也不太好。去了以后好好跟人家认个错,咱态度好点儿,争取早点儿把这事儿处理利索,省得妈总担心。”
  毛仔拿起电话给大成家打了过去,是齐妈接的电话,她说半小时前大成就出门过来了,然后齐妈很关切的问询了一下事情的进展,还特别嘱咐毛仔:晚上和成成回她那里吃饭。毛仔嗯嗯啊啊的应着,就挂了电话。没过多久,楼下就响起了大成的车喇叭声。
  毛仔提着那包补品下楼的时候,毛仔妈在凉台上对着楼下嘱咐道:“成成,你再叮嘱下毛毛,去了和人家好好说着,态度诚恳点儿!”
  大成在楼下高声的答应着:“行啊林妈,有我陪着呢,您就放心吧!”
  毛仔还没上车,车窗里探出了两颗久违的脑袋:卫东和杜斌!原来,大成在来的路上先去接了他俩儿,所以才耽搁了时间。看见了三个兄弟,毛仔觉着自己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大成开着车,朝着医院的方向出发了,卫东在车上埋怨毛仔:“不是说了让你把事儿推卫林身上吗?你俩长那么像,黑灯瞎火的谁能分得出来,你傻呀!”
  毛仔很泰然的笑了笑,应道:“事儿已经出了,他扛和我扛,还不都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呢!”卫东苦着脸解释道:“我那天晚上就让卫林跑回老家了,你把事儿往他身上一推,只要咱们装傻,谁能找着他?咱可以慢慢想办法嘛!总不至于让你在派出所里待那么长时间啊!”
  不管怎么样,毛仔倒是挺佩服卫东的,当时的情况那么乱,这家伙想得还挺周详。不过,让毛仔更为感动的是:为了毛仔,卫东竟然可以让自己的弟弟去“顶罪”。
  “好了好了!已经这样了,还说那些干嘛!”大成打断了他俩儿的对话,他扭头问道:“对了毛仔,那孙子讹了咱多少钱?”
  毛仔摇着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问我妈了,可她没告诉我。”
  大成点着头应道:“嗯,看来,不能少了!”他轻叹一声,接着说道:“不管多少,事儿是大伙儿的事儿,钱大伙儿一起出,不能事儿让你背着,钱也让你背着!”
  “钱我出!”一直没说话的杜斌张口了,他面露愧色的说道:“都是因为我出的事儿,我回家凑钱去!”
  “得了吧你!”大成笑着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叹息道:“这钱啊,估计那孙子不能少要了,回头咱再商量吧。”
  车子进了市立医院,停在了住院大楼门前的停车场。大伙儿都下了车,大成把另外三个人招呼到了面前,他嘱咐道:“毛毛,我就不上去了!因为我们公司码头物流的那事儿,怎么和这孙子交涉还没定呢,回头弄不好还得我去和他谈,我现在陪你上去不方便,今天就让卫东和斌子陪你上去吧。”说完,他又对卫东和杜斌嘱咐道:“你俩陪毛仔上去,记住了!话只捡着好听的说,反正什么好听就说什么,咱先把这事过了再说!他要是唧唧歪歪的没完没了,你们放下东西就走人,听见没有?”
  三个人都答应着,就朝医院走去,临进大门的时候,大成又在后面喊道:“别鸡八和他啰嗦太多,快去快回,我等你们!”
  毛仔笑着回了头,朝大成摆了摆手……
  周大奎所在的病房是个单间,只住了周大奎一个病号,毛仔一行三人来到门前的时候,房间里有几个人围坐在病床的周围,正和周大奎说话呢。毛仔隐约的觉得那个躺着的人……应该是周大奎!不过说实话,周大奎到底长什么样儿他根本不记得了,脑子里对这个人的印象十分模糊,那天在动手之前,毛仔根本就没看清!
  不过,就算当时毛仔看清了周大奎的长相,现在也无法清晰的辨认了:病床上那货的头被绷带缠得跟个头盔似得!毛仔都想上去问一下:“同志,请问您是宇航员吗?”
  毛仔三个人走进了病房,他将那包补品放到了病床旁的床头柜上,然后拘谨的靠到床边,很有礼貌的打了招呼:“大奎哥,我妈让我带了东西来看看您!”
  周大奎用眼角鄙夷的瞄了他一眼,喘着粗气没有说话。周大奎身边的一个兄弟“腾”的蹦了起来,他瞪着一双牛眼,指着毛仔叫嚣道:“大哥!就是这个小子?!”周大奎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草尼玛的!谁都别拦着我,先让我废了他再说!”那人怒骂一声,顺手抄起了身边一把椅子,举着椅子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冲到了毛仔的面前……
  恩?那人举着椅子在毛仔的身前做了个定格,整个人傻在了那里……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期待的那个“拦阻”的场面根本没有出现:竟然没人来“拦”住他?!那个货很尴尬的看了看四周,在确定不会有人来“拦”他之后,他“嘭”的一声将椅子摔回到了地面,然后很嚣张的擦了擦椅子,一屁股又坐了上去。可能那货自己也感觉太没有面子了,于是用手一指毛仔,恶狠狠的吼道:“我先让你把话说完!”
  毛仔很不屑的瞥了那人一眼,转过头的时候,他对周大奎恭敬的说道:“大奎哥,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那天的事儿都怪我,我太年轻、太冲动,出手没数伤了您和您的朋友,我向您道歉。”
  “道歉?“周大奎终于开口了,可一张嘴就是破口的大骂:“我草尼玛的!你说得倒轻巧!把我打成这样了你道歉就完了?!”周大奎用他的东北腔叫骂道:“重伤害!你知道不?!重伤害!要吃几年牢饭你知道不我草尼玛的!重伤害我才要了你八万,我草尼玛的!”
  八万?八万!是个不小的数字!知道八万元钱在当时是个什么概念吗?在九五年的滨城,八万块钱可以在市区买一套最高档的房子啦!毛仔对这个数目感觉很吃惊,他小声的商量道:“大奎哥,八万?八万……这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啊?”
  大奎听后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他从病床上坐直了身子,嘲讽的说道:“你马勒戈壁的,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说完,他干笑了一声:“哈!行,你可以回去了!回去告诉你妈,钱,我特么还不要了!”
  毛仔嗫嚅着说道:“大奎哥,您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草尼玛的,你还敢跟我谈条件?!要不是你妈腆着个逼脸,哭着嚎着跪着求我,我能同意私了?!”周大奎是越说越激动,当然,也是越骂越难听:“我草尼玛的!知道我是谁不?你还跟我谈条件?!钱我特么不要了!回去让你妈洗干净了来医院伺候我!我草尼玛的!伺候我舒服了再谈私了的事!我草尼玛!你还敢站着和我谈条件!你特么给我跪下!”
  周大奎两片嘴唇翻飞着,好像还在说着些什么,但是毛仔已经听不清了。毛仔的耳朵里只有“嗡嗡”的耳鸣,他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嗓子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在冒着汗,四肢也开始变得发木,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好像被什么东西点燃了,成了岩浆,那些岩浆澎湃着涌向胸口,烧得他头昏脑涨!眼前视线里的一切都渐渐的变得模糊起来,最后清晰的,只剩下那张嘴唇上下翻飞的脸……
  无疑,对于此刻的毛仔来说,那张脸是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东西!这个世界本该是美好的,怎么能容得下那么丑陋的一张脸?为了地球的环保事业,为了这座城市的市容市貌,为了自己的心境不再被玷污,源于某种“洁癖”的考虑,毛仔想让它消失……
  毛仔木然的对着那张脸鞠了一躬,为什么要鞠躬?是谦卑?还是向遗体告别?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他就觉得应该鞠躬!毛仔转身走出房门的时候,他脑子里竟出现了妈妈哭着跪求这个流*氓放过自己儿子的映像:妈妈为了儿子所忍受的屈辱,就让儿子来结束它吧。
  和毛仔一起玩了这么多年,卫东太了解毛仔了!他马上察觉到了毛仔的反常:满头冒汗,紧咬牙关,双眼冒火……这是他“愤怒值和战斗值即将爆表”的前兆啊!卫东紧紧地拽着毛仔的胳膊,低声哄劝道:“毛仔毛仔,你冷静一下!咱今天就算了,让他先得瑟几天,回头咱们绝饶不了他!我保证!啊?我求你啦!”
  毛仔笑着看了卫东一眼,可他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继续往走廊的尽头走去。回头?回头是多久?他此刻已经无法忍受那么丑陋的一张脸再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哪怕多一秒钟的时间!他不配!牢饭?早在派出所的日子里他就想到了可能会有那么一天!只要能让那张丑陋的面孔消失,一切……都无所谓了!
  医院走廊的墙壁上有一个消防专用的玻璃橱窗,里面有一卷输水带、一把灭火器和一把红色的消防铁锹,毛仔在这里停了下来,他一抬腿“咣”“咣”就是两脚。第一脚,他踢碎了那橱窗的玻璃,第二脚,他蹬倒了一直扯着他胳膊的卫东……
  毛仔抓起消防锹就朝病房里冲去,跟在他身后的杜斌反应也算机敏,他猛扑到了毛仔的身上……可是毛仔冲得太快了,杜斌在情急之下,用左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他右手的握合能力一直没有恢复),随着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毛仔赤*裸着上身,犹如一头发怒的困兽,发疯一样的冲进了病房。房间里的一群人闻声看了过来,眼前的情景让他们倒吸一口冷气……全被吓傻了!
  周大奎惊愕的瞪圆了双眼,他张大了嘴想要呼救,可是毛仔已经高高的挥起了手中的铁锹……
  “梆”的一声闷响,那把铁锹夹着风声,划着弧线拍击在那张大脸上。那弧线,比当初那条长板凳划出的还要完美……周大奎直挺挺的仰倒了下去,眼睛无神的紧盯着天花板。此时的周大奎已经失去了所有关于反抗和自我保护的意识,他无助的就像一朵处在疾风骤雨中的小花儿,任凭风吹雨打,枝叶飘零……
  毛仔举着铁锹,还在面无表情的拍击着,“梆”“梆”“梆”……“噗嗤”!最后一下的声音怎么会那么诡异?连毛仔自己都愣住了!原来,铁锹的前几下都是拍击着打在周大奎的脸上,可最后一下……由于冲动和紧张,汗水将毛仔的手心浸的有些湿滑,铁锹在下落的过程中改变了角度,竟硬生生的砍在了那张丑陋的脸上……
  殷红的血,喷溅了毛仔一脸,也让他清醒了许多……
  周大奎的那几个兄弟已经完全被眼前的血腥场面吓呆了,他们瞪着眼在原地傻站着,一个个瑟瑟发抖着,不知所措。毛仔不经意的一个转头,让那些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尿战。那张满是鲜血的脸真的太恐怖了,他们在那张脸上除了鲜血,还看到了一片毫无生机的荒漠……
  有一个家伙还算胆大,他用后背紧贴着墙面,轻轻挪动着脚尖儿,生怕惊动了毛仔似的,一点儿一点儿的蹭到门边,然后冲进走廊就开始了狂奔,他嘴里哭嚎出的分贝指数,丝毫不亚于消防车的警笛:“来人哪,杀人啦!……”
  毛仔像是完成了某个光辉的使命,他如释重负的呼出了一口气,将那把沾满血的铁锹丢在了周大奎的身上。此时周大奎的身体,已经在病床上开始了剧烈的抽搐,哦不,与其说是抽搐,还不如说是在“弹跳”……
  医院楼下的停车场里,大成百无聊赖的倚靠在车前,等候着他的三个兄弟。他感觉他们已经进去有半天了,怎么还不出来?抬手看了看手表,大成不自觉的笑了:原来才十多分钟,看来这等人的滋味,还真不好受啊!又等了一会儿,大成看到有几个人从医院里惊慌的跑了出来,他的心头一紧,不过随即他又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太紧张了!医院嘛,本来就应该是一个充满惊慌和绝望的地方!
  可是,当大成看到几个保安和民警冲进住院大楼的时候,他暗叫一声:“不好!”拔腿也跟着冲了进去。
  大成还是来晚了,当他冲到病房前的时候,周大奎已经被推出去抢救了;病房里血迹斑斑,一片狼藉;卫东和杜斌抓着头发蹲在病房的门口,痛哭流涕;毛仔满脸是血,被几个医院的民警带出了病房……
  眼前凌乱的惨状,大成一眼就全看明白了,他疯了一样的冲过去,巴掌铺天盖地的砸向了他的两个兄弟,他嘶吼着叫骂道:“我次奥尼玛!你们怎么不去死!就这么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你们特么就看不住他?!”
  任凭大成怎么捶打,卫东和杜斌都没有闪躲,他俩儿蹲在地上呜呜的痛哭着。毛仔被警察带到走廊拐角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此时的大成,正嚎叫着捶打着自己的头,颓废的瘫坐了下去……
  @梦中的海边77 2015-11-08 13:14:47
  这速度,杠杠滴……
  -----------------------------
  豹的速度,呵呵……
  市立医院的所在地,属于滨城华山路派出所的辖区,毛仔被带到派出所进行了审讯,在第二天,他就被依法移交到了位于郊区的“滨城市看守所”。
  那天,大成带着杜斌和卫东一直守候在医院,可是直到傍晚也没有一点消息:周大奎生命垂危,还在抢救中!大成留下卫东在医院守着,他和杜斌先回了夜总会,临走的时候,他叮嘱卫东:“一有消息马上给公司去电话,或者给我发传呼!”
  这一天对于大成来说,是痛苦而漫长的,他为自己没有陪着毛仔到病房去,把肠子都悔青了。
  大成在办公室里已经整整踌躇了两个小时,心情难以平静。他盯着桌子上的电话,希望卫东能尽快的给他消息!他盼着电话响,却又害怕电话响,因为他不知道,那部电话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突然,大成想起了一个人,他一拍脑袋,冲到大班台前抓起了电话,在拨出了一串号码之后,他急火火的说道:“付哥,你现在说话方便吗?恩恩……付哥,我求你了!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是毛仔,毛仔‘又’出事了……”这个“又”……哎!
  在毛仔被带到华山路派出所后不久,韩所韩铁生就接到了华山路派出所办案民警的电话。挂上电话后,他紧皱着眉头,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个毛毛啊,他怎么就那么混蛋呢!
  韩铁生本来计划的很好,并且已经做了妥善的安排,他已经做通了受害人周大奎的工作,双方私了和解!小张和小刘的笔录也做得相当完美,无懈可击!从几份当事人的笔录上看,这完全可以定性成一起简单的酒后滋事!眼看着马上就可以结案了,可现在呢?居然演变成了一起恶性的行凶报复事件!并且,报复致残?还是报复致死?周大奎仍在抢救,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韩铁生沉思了一会儿,他理了理迷乱的头绪,从口袋里掏出了电话号码本……
  晚上十点多钟,大成安静的仰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心烦意乱……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大成被吓了一跳,他冲过去迟疑了一下,一把抓起电话:“喂!我是齐学成!”
  还好,是付万里:“大成,分局那边好像毛仔的家人已经疏通过了。这样吧,你赶快把夜店的工作先交代一下,马上赶去市立医院,我现在就赶过去!”
  大成急急得的挂上了电话,甚至都忘了说句道谢的话。他拿起对讲机就喊道:“斌子!卫林!都特么来我办公室!”……
  气喘吁吁的刚跑上市立医院的特护病区,刚进走廊,大成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他看到了此时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两个人:林爸正搂着掩面哭泣的林妈,神色焦虑的坐在特护病房走廊里的长椅上。
  大成拖着灌了铅似的两条腿,一步一步挪到了两个老人的面前,他鼻子一酸,眼泪喷涌而出:“林爸林妈!你们打我吧!我该死!是我没看好毛毛!”
  毛仔妈抬起红肿的双眼,嚎啕着说道:“成成啊,这不怪你,都怨你林妈啊!我是被鬼迷了心窍呀,我为什么要让他来医院啊!别抓我的毛毛啊,把我抓去吧,是我害了他呀!”
  毛仔爸忍着眼泪哄劝道:“别哭了哈,事情已经出了,哭再多又能改变什么?别哭了,咱们可以再想想办法。”
  哭声惊动了隔壁一个病房里的人,那人从病房里探出了脑袋,不耐烦的嚷嚷着:“哎!哎!哎!注意点儿!哭嚎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突然,那货看到了……大成那两只似要喷火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那人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吐沫,“噌”的把头又缩了回去。
  这时候,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付万里和骆驼赶来了。简单的安慰了毛仔的父母之后,付万里就带着大成跑上了楼。
  付万里带着大成和骆驼,推开了“副院长室”的门,一个面色红润的中年人迎了上来,嬉笑道:“付老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显然,此人应该就是市立医院的副院长了。
  付万里上前和那人一握手,急急地问道:“快说说,那个人怎么样了?”
  副院长一指沙发上的两个医生打扮的人:“喏,这就是两个主治的医生,都在等你呢。”说罢,他扭头吩咐道:“你俩儿把具体的情况给介绍一下!”
  两个人中那个戴眼镜的白胖子大夫,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的说道:“那我先来说说情况吧,这个周大奎啊,他上次的手术不是我做得,但是他的病例啊,我已经翻阅过了,应该说他之前的那例手术还是比较……”
  这孙子的一副官腔把大成急得心里冒火,连那个副院长都有些不耐烦了:“谁让你说之前的那例手术啦?我让你介绍一下病人现在的情况!现在的!捡重要的说!”
  “哦,好的好的。”白胖子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患者受到的重击呢,导致了第一次伤口的破裂,当然了,更加重了患者的颅内损伤,他……他之前的情况你们了解吧?”
  白胖子的询问让那个副院长都坐不住了,他敲着桌子提醒道:“我让你说说他现在的情况!”
  “哦,好的好的,今天的手术很成功,患者颅内的淤血呢,清理的也很彻底,对于这个手术,我还是蛮又把握的……”白胖子扶了扶眼镜还想继续说下去,那个副院长挥手打断了他,朝另一个人问道:“孙主任,你觉得情况怎么样?”
  孙主任是个脸型瘦削的中年人,头上有点儿秃顶,一双眼睛特别有神,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他说话的语速也很快:“刚才唐大夫已经介绍过了,抢救很及时,手术很成功!虽然患者仍在昏迷中,但基本上排除了死亡和植物人的可能,这一点请三位放心!”
  听到这里,大成总算是松了口气。孙主任又问道:“你们是……既然你们都是副院长的朋友,那咱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你们来了解病人的病情,是不是就想搞清楚行凶的那个人,在医学病理上要承担什么样的法律责任?”
  既然人家已经把话挑明了,那也就没必要再掩饰什么了,大成点着头应道:“对对对!您……孙主任,您帮忙给分析一下吧!”
  孙主任笑了笑,接着说道:“患者目前是创伤性脑震荡,属于比较严重的颅内损伤,但是目前在刑法上呢,对脑震荡的界定跨度区间比较大,换句话说呢,就是量刑可轻可重。但是现在有一个很麻烦的问题出现在患者的面部,鼻骨骨折,鼻部严重塌陷,至少还需要一次或两次整容手术来塑形。这还不是主要的问题所在,患者右唇下至右耳根部的创伤深度和创伤面积都很大,并且伤口不规则,尤其是患者右侧面部肌肉组织,损伤比较严重。不幸中的万幸,好在那么大的创伤面,并没有伤及其他器官。简单点儿说呢,就是严重毁容!这在量刑上是很严厉的,在我这里出现的法医报告中,对不起,我帮不上你们太大的忙。”
  几个人又询问了几个问题,道谢之后,便下楼去找毛仔父母去了……
  夜,已经很深了。大所派出所的所长韩铁生还在办公室里,烟灰缸已经倒掉了两次,现在又快满了。他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
  韩铁生,一个从山沟里走出来的孩子,年少时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但是无奈啊!贫苦的家庭条件无法让他完成学业,于是,他便参军到了部队。在部队里,他凭着农村孩子不怕吃苦的韧性和一身不服输的闯劲,各项军事考核都名列连队前茅,也正是由于这些成绩,他被选拔到了军区教导大队,进行培训!在那里,韩铁生有幸认识了他的教官:林哥(毛仔的爸爸)!
  林哥对他这个能吃苦的农村孩子格外的用心,当然,也十分的严厉!培训结束后,韩铁生回到了连队,在培训期间优异的考核成绩和教官的举荐,让他顺利的通过了“提干”考核,成了一名正式的军官。可以说,是他的教官林哥,改变了他的一生。
  说起来,韩铁生是很幸运的,因为在几年后,他竟有幸被调派到教导大队,成了林哥手下的一名教官。
  一九八五年,林哥那批老大哥转业,在告别宴上,韩铁生搂着酩酊大醉的林哥哭了个一塌糊涂:林哥舍不得部队,他舍不得林哥啊!
  一九八八年的时候,韩铁生也要转业了,可是他从军转办公室得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没有关系没有门路的他,将被安排到一家半死不活的工厂任工会主席。那段时间,韩铁生是颓废的,也是无奈的,尽管他也知道,对于一个从山沟里走出来的农村孩子来说,自己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应该知足!可是……他仍是心有不甘!
  已经在财税局工作的林哥得知了这个情况,他组织了几个已经转业到地方的老大哥,买了名烟名酒、高档茶叶和海参,为了韩铁生的转业问题东奔西走……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转业通知下达之前,将韩铁生“硬挤”进了公安系统。
  在接到“报到通知书”的那天,韩铁生藏在被窝里哭了个昏天黑地,他知道,自己遇上贵人了!林哥就是他的贵人,也是他的恩人!
  事后,韩铁生带着厚礼登门拜谢,可林哥和嫂子却只收下了他从老家带来的一包地瓜干和一袋玉米面。林哥对自己恩重如山,可如今,他唯一的儿子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办公室里的韩铁生,收起了他的回忆和杂乱的思绪,他的眼神落在了办公桌上的一摞卷宗上。思考了良久,他拿起了电话:“喂,是大姜吗?是我是我,老韩啊……”
  大姜在家里睡得正香,床头柜上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他一跳,接起来一听是韩所的声音,他赶忙揉搓着惺忪的睡眼,应道:“哦,韩所!是我,您还没睡啊?您这是在哪儿呢?”
  韩铁生应道:“我在单位里呢,怎么?你已经睡下了?”
  “起来了!起来了!”大姜一边应着,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他问道:“韩所,今天……今天好像不是您值班吧?”
  “我没值班!”韩铁生说道:“大姜,你……我在单位遇到一些小事,你现在方便回所里一趟吗?”
  “方便方便!我马上赶回去!”大姜一边应着,一边试探着问道:“韩所,所里是不是出什么情况啦?”
  韩铁生很难为情的笑了笑:“没有没有!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私事!……好!那我等你!”
  冲动是魔鬼啊!从被送进看守所大铁门的那一刻起,毛仔知道,这次自己算是真栽啦!头朝下的栽啊!比呀叽比呀叽的栽啊!一进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对面的一堵大白高墙,上面写着几个血红醒目的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毛仔觉得那几个字跟自己没多大的关系,因为自己……整个儿案件一目了然,自己确实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比较适合“认真改造,重新做人”之类的标语和警句,不过他很怀疑:周大奎当时被抬走的时候,都快“硬”了!自己还有改造的机会吗?
  两个警官将毛仔带进了一间“预审室”,那房间的名字叫“预审室”,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预审”,警官们只是例行公务的让毛仔签了几个字,然后他就被带进了“监区”。
  在去“监区”的走廊上,那种肃穆的气氛突然让毛仔感受到了某种庄严,他觉得自己应该挺直腰板儿,就像刘胡兰、赵一曼、江姐……那样……恩?毛仔突然有些汗颜:这些存在记忆中英勇入狱的革命先驱,怎么全是女的呀?并且没有一个是活着出狱的!他绞尽了脑汁,总算想起了一个苟且活下来的男犯人的名字:华子良!嗤,还特么是个装疯卖傻的货!
  毛仔想起了一个伟人曾经说过的话:没有进过监狱的男人,不算是完整的男人!毛仔不知道看守所算不算监狱,但是毫无疑问,自己正在向“完整的男人”靠拢。当初第一次看到那句话的时候,毛仔以为自己这辈子肯定没机会“完整”了,没想到啊,自己就这样如此不幸的“被完整”了!
  进了“监区”的铁栅栏门,有武警战士给毛仔打开了手铐,送他来的那个民警趁着身边没有人,将两盒烟偷偷递给了毛仔,低声道:“哎,拿着!”
  毛仔低头瞅了瞅那两盒烟,却并没有去接,他只是漠然的摇了摇头:“我不会!”
  民警一怔,看了他两眼,摇了摇头苦笑着问道:“头一次进来吧?”
  毛仔从那人的话里品出了一种类似于轻蔑的挑衅,他梗着脖子反问道:“是!怎么啦?!”
  那个民警却并没有在意,只是很和善的拍着毛仔的后背,催促道:“算了!还是我送你进去吧!”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毛仔开始了他真正的“牢狱”生涯……看守所里的日子,度日如年,毛仔是掰着手指头过得!
  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啊!看守所里自然也有看守所的规矩,只要是到了这里的人,就要按照这里的规矩行事!毛仔也不例外,从进门的那一刻,他就“入乡随俗”的开始学习这里五花八门的规矩。好在韩铁生跟看守所打了招呼,毛仔在“号子里”没有吃什么苦头。哦对了,还记得民警想偷偷塞给毛仔的那两盒烟吗?在看守所的号子里,能带着香烟进来的,那就说明“上面有人”,那可是入伙儿“免揍”的“通关文牒”啊!
  民警将毛仔送到了号里,一进门,“号长”就集合了队伍,八个人呈一列横队,还煞有介事的报了数。八个人中有些人剃了光头,还有人剃了平头,毛仔不知道接下来自己是不是也要被剃头。其实剃不剃头也无所谓,在这种地方,形象的好坏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只是毛仔觉得……这种发型同自己的脸型和气质,很不相配。
  民警检阅完了仪仗队后,对那群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毛仔,并追加了说明:“林丛目前的案子还没有定案,在咱们这儿只是暂时羁押,大伙儿都照顾一下,别给我找不愉快!”然后,他便宣布队伍解散,并将号长单独叫了出去。
  身处陌生的环境,此时的毛仔才有了一种身陷囹圄的感觉。面对这群“难友”,他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和警察在一起,起码……他能有点儿安全感。屋子里的一群人不怀好意的盯着毛仔,毛仔被盯的浑身不自在,那种感觉很奇怪,他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某种“猎物”。毛仔认为:这些人大可不必对自己敌视,同是天涯沦落人嘛,大家应该互敬互爱才对!
  很快,号长喜气洋洋的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整盒“红梅”烟。大伙儿顿时明白了:刚来的这小子是有来头的!在以后的日子里毛仔才知道:在看守所,香烟是极度奢侈的物件儿,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支香烟都难求,就更别说是一整盒了!
  果然,号长不光没有为难毛仔,还很热情的亲自给他安排了铺位,大伙儿看他的眼神儿也温柔了起来。
  号里的床是那种大通铺,算上毛仔一共九个人,都在一张大床上睡。号里的等级划分在睡觉的位置上一目了然:守着厕所一侧的,当然是等级最低的,然后依次排列,等级也逐步上升。没办法,那厕所只有一个门洞,根本没有门,里面摆着两个散发着恶臭的大木桶,尽管每天清洁,可是尿骚味儿依旧很刺鼻。
  号长的位置在厕所的另一个尽头,地方最大,位置也最好:珍爱生命,远离尿骚嘛!谁也不知道号长犯了什么事儿,看样子他在看守所已经有些年头了,民警、武警和他都很熟。毛仔在号里是第三把交椅!排名第二的那货是因为重伤害进来的,因为和他一起作案的主犯仍然伏案在逃,法院暂时无法给他量刑,所以他一直被羁押在看守所,那货的外号叫“大美人”!
  大美人?千万不要被他的外号迷惑了,其实那人长得极度磕碜,又黑又丑,而且一脸的黑痣!要说起他的这个外号,还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个号里曾经住过一个诈骗犯,后来被判了刑,就离开看守所去了监狱。那个诈骗犯虽然手无缚鸟之力,可却长了一张好嘴,很能忽悠人。他自诩通晓周易八卦,有相面的绝活儿,一般人从他面前一走,他就知道人家的前世今生,命运如何!号里的人都争相让他给卜上一卦,此人也由此得了个美号:半仙儿!
  轮到给“二哥”看相的时候,“半仙儿”犯难了:这脸还有法儿看啊!不过,“半仙儿”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甚是油滑,他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二哥”的脸,惊叹道:“哎呦!真没看出来,二哥的脸上还有一颗美人痣呢!”
  恩?这话简直是说到“二哥”的心坎儿里了!多少年来,他一直为自己的长相和那一脸的黑痣而苦恼自卑,没想到,他的脸上竟然还有颗美人痣?!顿时,二哥亢奋得涨红了大脸:“快快快!快指给我看看,是哪一颗?”
  哎呦喂,这可把“半仙儿”给为难坏了!他本就是想恭维一下这位二哥,谁知道他还较真了!这一脸的星罗棋布,指哪一颗好啊?半仙儿伸着一个手指头,在二哥的脸上划着地图开始了犹豫不决,这时候,号长给他解了围:“别特么费劲了!他那一脸,全特么是美人痣!”
  满号子里的人都憋不住了,爆笑一片啊!可明明就是嘲讽的一句话,二哥却愣是没听出来,他摸着自己的一脸黑痣,兴奋的嚷道:“我次奥!我就说嘛,我一直就觉得这些痣长得不凡,搞了半天,都是美人痣啊!”
  得!从那时候开始,二哥就有了那个雅号:大美人!
  号子里地位最低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外号叫大熊,起初毛仔想不明白,一个瘦瘦高高白白净净,貌似科学家的中年书生,为什么会有个如此魁梧的外号,后来他才知道,不是大熊,是大怂!一个怂货!大怂很老实,戴着一副眼镜儿,平时也不说话,给人的感觉像个落难潦倒的书生。
  睡在大怂身边的那货看面相应该不到三十岁,虽然也剃了平头,但是说实话,这人很英俊!他的外号叫“菜花”,这个人……其实就是一个王八蛋!“菜花”的祖籍就是滨城的,但他是在东北长大,属于“闯关东”的后人。这孙子不学好,带着一帮“东北小姐”回了滨城,在一个洗浴中心干“那”事儿,严打扫黄的时候把这孙子给逮进来了,据说,他不光当鸡头“组织和容留妇女卖*淫”,好像还涉嫌“强迫妇女卖*淫”,这罪过可就大啦!
  “菜花”这个外号的由来,是因为……这孙子有很严重的脏病,下面烂得……就特么跟烂菜花似得!每次到了犯病的时候又疼又痒,这货就不停地抓挠,患处被抓破,又是血又是脓,然后他就不停地往裤裆里塞卫生纸……别提多恶心人了!
  要说这孙子犯的事儿,还有那一身的脏病,在号里应该是最不受人待见的!可是,这家伙却因为自身的某个优势,并未在排名上垫底。啥优势?他有用处啊!每天晚上,到了大伙儿睡不着的时候,就让那孙子讲他的那些黄段子和风*流韵事,给大伙儿逗逗乐儿。
  初进看守所的那几个夜里,大伙儿都睡着了,可毛仔是失眠的:他想爸爸妈妈,他想他的兄弟……其实他的失眠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毛仔不习惯开着灯睡觉!而在看守所里,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犯人自杀),夜里总会留下一盏灯。
  反正也睡不着,毛仔就披着被子坐了起来。这时候,一个身影儿来到了他的面前,是大怂!大怂很恭敬的把尿桶放在了床边,然后很巴结的朝毛仔笑了笑。作为这个号里等级最低的人,大怂在夜里还有工作:无论是谁在夜里起来了,只要咳嗽一声,或者发出一点声响,大怂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尿桶给人家搬过去,这个活儿在看守所有个挺不错的名字,叫“伺候夜局”!
  如果伺候的慢了就要挨骂,甚至要挨揍。长此下来,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就算大怂的手脚再利索,可还是为这事儿没少挨骂!其实在号子里就是这样,这里的人不骂人就不会说话,所有的开场白都是以一句骂人的话做为开端。举个例子,比如你只是想问个时间,在这里就是:马勒戈壁的,几点啦?
  “伺候夜局”一般不会挨揍,就算是有,也都是发生在天冷的时候:冬天的夜里冷,大伙儿都不愿离开暖和的被窝,当然也不想多在被窝之外逗留,所以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大伙儿对大怂的服务要求会更高一点儿,也是可以理解的!
  此时,面对大怂的伺候,毛仔赶忙朝他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不上厕所!”其实,虽然毛仔不知道大怂犯了什么事儿,可他总觉得这个人很可怜。毛仔很善意的对大怂说道:“怂叔,以后晚上我自己去厕所,不用您伺候!”怂叔?毛仔自己都觉得这个称呼太可笑了。
  大怂受宠若惊的朝毛仔笑了笑,搬走尿桶的时候竟然红了眼圈儿。那一刻,毛仔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于是,他小声问道:“怂叔,您是咋进来的?”
  大怂僵住了身子,回头瘪着嘴,哽咽道:“我……我是被冤枉的……”
  不料,睡在毛仔身边的大美人及时醒了过来,他不耐烦的咒骂道:“去尼玛的!个老贪污犯!赶快给我滚回去!”说完,他又对毛仔说道:“老三,别听他瞎哔哔,到这里的人,谁不说自己是冤枉的?就连特么菜花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毛仔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就不是被冤枉的!可是他没说出口。
  那时候在看守所,可不能白吃饭,大伙儿都是要干活儿的!毛仔他们的工作很简单:给滨城一家世界闻名的葡萄酒厂做“包装”,就是在一个酒箱子里垫上一层防震的纸板,再将十二瓶葡萄酒装进箱子里,然后放入一套网状的纸板做“减震隔断”,再放进一个开瓶器。完成之后,送到库房,经过管教的检查,再送往“封箱”车间,那里还有另外一组人,负责用胶带将箱子封好。
  每个号子的工作量按人数计算,不干完活儿就要加班,当然了,在工作时间内完成的多了,也有一定的奖励。最开始的几天,毛仔作为新手总完不成自己的工作份额,都是号里其他兄弟帮他完成的,后来逐渐熟练,那些工作对毛仔来说,已经完全不成问题了。
  一晃眼,毛仔进看守所就半个多月了,那天的下午,车间里出事了!
  毛仔正在完成自己当天的工作,车间的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那种噼里啪啦的声响对于毛仔来说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是拳头打在人身上的声音!看来是有人在打架?毛仔闻声跑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几个人,毛仔走近一看,本打算看热闹的他只觉得一股火蹿到了头顶:挨揍的竟然是大怂!大怂满脸是血,趴在地上紧紧地护着一箱葡萄酒,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正挥着铁拳,叫嚣着猛击着大怂的后脑和背部。
  管教可能有事临时离开了,可这么多人围着,为啥不劝架呢?原来,那壮汉的脚上是戴着“脚镣”的……
  脚镣?说是脚镣,其实就是一种很结实的尼龙绳索,拴在人的两个脚脖子上,能适度的限制一下犯人的行动。在这个地方,但凡是戴着这种简易锁具的人,都是在看守所等待宣判的重刑犯,象这种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主儿,一般的犯人根本不敢招惹他们。
  面对无人敢阻拦的暴行,毛仔的狭义之气又开始沸腾了!他总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室友”被人打死啊!毛仔怒了,冲上去就是一记高鞭腿……不料,这一腿竟然被那壮汉轻易的躲过去了。毛仔的心里一寒:我次奥!练过!
  壮汉一见还有人敢来“偷袭”,他放过了大怂,挥起右臂,一个摆拳就朝毛仔打了过来……势大力沉啊,尽管毛仔用左臂对头部做了防护格挡,可还是被打得趔趄着倒退了几步。并且,左小臂被击中的部位一阵酸胀!毛仔的脚步尚未站稳,大汉的左摆拳又到了!有了刚才左臂格挡的教训,毛仔不敢轻易用右臂去接招了,他身子一矮、脖子一缩,大汉的左拳携着一阵凉风从毛仔头顶的发梢掠过!毛仔一龇牙:好险啊!这一拳要是挨上……
  要说打架,此时的毛仔也算是行家了,他反应机敏,出拳出腿的速度巨快,就连“单挑王”大成都很佩服他:“和这小子交手,太特么费劲了!”
  眼下,大汉的摆拳轮空,趁着这家伙左右拳开合,正面防御留有空当的机会,毛仔一个直拳精准的砸在了那人的下巴上。如果是平常人,下巴上挨到毛仔这一下,早就翻着白眼儿倒地了。可那孙子确实太壮了,毛仔的拳头刚接触到那人的下巴,他就暗叫一声不妙:太硬了!跟砸在铁板上一样。毛仔直觉得右手的虎口一麻,他赶忙收势后撤了两步。他暗自思量:对付这样的大块头,看来不出狠招根本没有胜算啊!
  大汉得势不饶人,挥着铁拳就直扑了上来……
  毛仔心里明白:如果此时继续后退,那孙子必定会借势一路进攻,根本不会停止攻势,那么接下来的战局呢?不言而喻:自己恐怕也只能被动的陷入防守,从此不再有翻身的机会了!毛仔一咬牙,他朝着那拳头就迎了上去!如此身处劣势剑走偏锋的绝地反击,那汉子竟有些慌了。
  毛仔一侧脸躲过了对方的来拳,顺势朝着对方的面门就是一记冲拳,大汉慌忙支起双臂做“交叉格挡”!没想到,这完全是毛仔的一个虚招!此时,毛仔的“高鞭腿”已经带着风声已经呈扇面杀到!如此迅捷的变招,让大汉有些发懵,他匆忙倒退两步,向身体左侧架起胳膊,准备接招……
  谁都没想到!这记“高鞭腿”也是一记虚招!此时那壮汉慌乱的后撤、招架和躲避,已经门户大开,毛仔抓住这个机会飞扑而上,身体腾空蹿起:“我去尼玛的!”一记标准而凶猛的“前冲飞膝”……
  @小时光恋人 2015-11-09 11:59:11
  楼主的文有趣!
  -----------------------------
  感谢鼓励,与君共勉!有时间会回访,再次感谢!
  中!毛仔的右膝盖狠狠地撞击在那人的面门上。壮汉的鼻子开花了,受到重击后,他头脑昏沉的踉跄着,捂着脸倒退了几步。毛仔岂肯放过他?他紧紧地跟进了两个转身的滑步,猛地撩起大长腿,“兆!”一记“高鞭腿”稳准的击中了那人的左腮,壮汉轰然倒地!那孙子太壮了,毛仔的脚踝处传来了一阵胀痛……
  此时的毛仔已经打红了眼,他不可能再给对手任何起身还击的机会,骑跨上去就抡起了拳头……
  就在这时候,哨子响了,管教和几个武警冲了进来……就这样,毛仔作为“恶性斗殴事件”的主角,被依法带走了。
  那件事情很快调查清楚了!原来,和毛仔他们同一车间上工的另一个班组,在干活的时候出现了差错:活儿干得好好的,却突然发现“开瓶器”少了一个!开瓶器和酒、纸箱、隔板都是配套的,不可能会少!很明显,肯定是他们在之前的装箱过程中一时疏忽,在某个箱子里多放了一个开瓶器。要说起来,这有何必大惊小怪的呢,赶快去仓库检查一下,拿回来不就完了?哎,还真不行!库房是不准随便出入的,更别说进去把酒箱子再搬回来了!
  其实这事儿放在任何地方,那都不算什么大事儿,可偏偏在看守所里,这就不是小事儿了!并且,还应该算是一起很严重的“操作事故”!一经发现,全班组的人都要跟着受罚。于是乎,那个班组的“号长”动了个坏心眼儿:他唆使号里的那个重刑犯,用一箱没有开瓶器的葡萄酒,去别的班组换一箱回来!
  重刑犯天不怕地不怕,一口应允了下来!他端着那个箱子就到了车间门口,刚好大怂从那里路过,要去库房送酒。重刑犯就要抢他的箱子,大怂当然不能让他得逞,于是乎,那人就把大怂暴揍一顿,直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毛仔仗义出手了!
  事儿是调查清楚了,尽管毛仔的行为属于见义勇为,可毕竟也是严重的违纪啊!看守所的领导在研究之后,决定对他从轻发落:不记档案,关三天紧闭!
  三天后的那天傍晚,当毛仔“刑满”回到号里的时候,号长率领全体难友起立,为毛仔热烈的鼓掌:欢迎英雄归队!号长对毛仔伸出了大拇指:“好样儿的老三!真没瞧出来,好身手啊!”
  大美人从前是练武出身,据说拳脚工夫很不错,他也抱拳佩服道:“好小子!有两下子!老三,你这是真人不露相啊!”
  众人纷纷对毛仔表达了钦佩,大怂更是对毛仔感激涕零!那天他挨揍挨得可够狠的,到现在还是两只熊猫眼,半边儿脸还是肿着的。
  因为这件事,大怂在号里的待遇也得到了提高:他不畏强*暴,用瘦弱窈窕的身躯捍卫了班组的荣誉,避免了整个班组受罚!介于他英勇无畏的表现,号长宣布:“从今天开始,‘菜花’负责伺候夜局!”
  掰着手指头一算日子,毛仔进看守所已经快四十天了。这一天,他迎来了“被捕”后在看守所的第一个节日:中秋节!每逢佳节倍思亲啊,尤其是对于这群身陷囹圄的人,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普天同庆,欢度“团圆”的节日!
  其实,如果是在正规的监狱里,每逢这样比较重大的节日,监狱方面都会为服刑人员安排亲友的会面和探视。但是看守所就不同了,在这里被羁押的,绝大多数都是还没有被正式判刑的人员!在法院的正式判决到来之前,为防止案情泄露、串供和翻案情况的发生,除了在必要的情况下,安排服刑人员与律师的会面,这里是不允许其他人探视的!
  中秋节的那天,看守所给大家放了一天假,不用上工!晚上还安排了集体会餐、看电视和赏月!回到号里,大家意犹未尽,打算再小庆祝了一下!咋庆祝?老大从铺位下拿出了珍藏的两支香烟,大美人端坐在床铺边,大手一挥招呼道:“菜花!过来过来,今天过年,给来一段!”
  菜花很痛快的答应着:“行!来一段就来一段!大伙儿说,来段什么?”
  号里的兄弟开始纷纷点菜,最后讨论决定,让菜花来段“大姑娘的高粱地”!
  所有的人都聚到了老大身边,老大点上了香烟,自己吸了两口,便让大伙儿传递着,每人都过过烟瘾。那边的菜花已经做好了演出准备,随着大美人的一声:“开始!”菜花扭着腰从“厕所”里走了出来。那扭捏的走姿和含羞的娇容,立刻引来了一片叫好!
  大美人清了清嗓子,模仿着老女人的声音,问道:“这个闺女,你这是咋啦?”
  菜花娇羞的扭动着腰肢,饮泣着唱道:“奴家刚十七,回家探亲戚,走过那高粱地遇着当兵滴呀我的大娘呀!”
  大美人应道:“吆,是解放军同志啊!咋啦?”
  菜花扭捏的一甩手,接着唱道:“那个当兵滴,他不是个好东西,一把将我拖进了高粱地呀我的大娘呀!”
  “高粱地?”大美人佯装惊讶的问道:“去那里做啥?”
  菜花抽泣着,唱道:“他掏出个黑东西,是把硬武器,一下插进了我的小便里呀我的大娘呀!”
  大美人惊叫道:“啥?那还了得!那东西长啥样儿啊?”
  菜花接着唱道:“小孩儿拳头粗,小孩儿胳膊长,硬硬实实捅了俺一裤裆呀我的大娘呀!”
  “天哪!”大美人体谅道:“一个黄花闺女,哪儿受得了这个呀?疼吗?”
  “恩!”菜花含娇带羞的一点头,接着唱道:“第一下子疼,第二下子麻,三下四下小虫儿往里爬呀的我娘呀!”
  大美人一声惊叫:“这是整里面啦?”
  菜花的嘴一咧,带着哭腔唱道:“一把大鼻涕,烫死个人滴,顺着俺小便流了一地呀我的大娘呀!”
  “畜生!”大美人从铺位边蹦了起来,他蹿过去牵住了菜花的手,义愤填膺的嚷道:“走!带大娘去找他,咱们评理去!”
  俩人手拉着手,在地上煞有介事的赶了一会儿路,大美人朝一个方向一指:“姑娘,是这里吗?”菜花害羞的点了点头,大美人“钻”进了高粱地。
  过了一会儿,大美人提着裤腰带出来了,菜花上前问道:“大娘,他还在吗?您这是咋啦?”
  “哎!”大美人摇着头长叹一声,唱道:“这个当兵滴,他真不是东西,搞完了小滴还要搞老滴呀我的姑娘呀!”
  “哈哈……”号子里爆笑一片。尽管以前也看过这个 “曲目”,可每一次看,反响都是那么强烈!并且,平时黑灯瞎火的只能听戏,声音也不敢放开,今天就不同了!因为是过节,今晚没熄灯,有了“舞台灯光”,大美人和菜花又表演得很投入,还真让大伙儿找着点儿“春晚”的感觉!
  “嘭嘭嘭!”有人敲响了囚室的门:“差不多就得啦!快睡觉!”是管教民警。
  虽然意犹未尽,可大伙儿还是收起笑声钻进了被窝。可是,到半夜大伙儿都睡下了之后,号里也不知道哪个没出息的,趴在被窝里哭了!开始是一个,后来是两个,渐渐地,所有的人都被传染了……
  第二天恢复了日常的工作,那天的夜里,毛仔不知为什么又睡不着了,他隐约听到屋子里有响动,扭头一看,是大怂趴在窗边,正瞅着窗外的月亮呢!毛仔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低声说道:“怂叔,都十六了还看月亮呢?”
  大怂笑了笑,应道:“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你自己看!”
  毛仔歪头一瞅,是啊,大怂说的没错,今天的月亮好像真的比昨天的还要大、还要圆!看着天上的圆月,毛仔又想家了!
  两个人趴在窗台上,就那么盯着月亮想着各自的心事……过了一会儿,大怂扭头很腼腆的看了看毛仔,犹豫了一下,凑到他耳边说道:“今天……今天是我生日。”
  “啊?”毛仔一声惊呼:“你!你咋不早说呢?”
  大怂害羞的寒暄着:“哎,就是个日子呗,有啥好说的!”
  刚才毛仔的一声惊呼,让号子里的几个人醒了过来,号长也起来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老三,咋啦?”
  毛仔很兴奋的说道:“老大!今天是怂叔过生日!”
  “哦?”老大瞅了瞅大怂,来了一句:“哦,大怂,生日快乐哈!”说完,他竟然脸红了。也难怪,连他自己都怀疑:这么文绉绉的一句话,是自己说的吗?不光没骂人,还特么挺客气。
  大伙儿纷纷对大怂表示了祝贺,毛仔催促道:“老大,别光说不练啊,赶紧的,庆祝庆祝!”
  号子里也没什么可庆祝的,说庆祝,无非就是号长拿出烟来,大伙儿分着抽上两口。听毛仔这么一说,号长哭丧着脸说道:“拿什么庆祝啊?咱一共就剩了两根儿烟,昨天过节全抽啦!”说完,他指着大怂责备道:“你特么也不早说,要知道的话,昨天给你留一根儿啊!”
  大怂羞红着脸寒暄道:“老大,不用庆祝!有您和大伙儿的一句话,就够啦!我知足啦!”
  没烟了?毛仔眼珠子转了转,他默默地走到门前,将手从铁窗里探了出去……很快,一个值班的民警就过来了。那民警朝铁窗里瞄了一眼:“哦,林丛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咋啦?”
  毛仔苦着脸,低声哀求道:“报告政府,烟瘾犯了,睡不着,您看能不能……?”
  要是别的犯人敢提出这样非分的要求,管教民警肯定一顿臭骂就上来了。可是对毛仔,他们倒是很和气的。为啥?不光因为分局里有人关照他,也不光因为前几天他见义勇为的壮举,那是因为毛仔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在看守所里,别的犯人见到了管教,一个个都是灰溜溜的,就象老鼠见了猫!而毛仔就不同了,这家伙就像个“小太阳”,见了谁都是很热情的打招呼,再加上这小子嘴甜,民警们都很喜欢这个帅气开朗的小子。管教们背后说起他,都管他叫“五号监室那个帅老三”!
  @梦中的海边77 2015-11-09 19:57:31
  继续,我在看……
  -----------------------------
  这是商量?还是命令?好在我这人不计较这些……恩,来了……
  管教民警盯着毛仔看了足有一分钟,最后还是动手打开了牢门,并暗示他跟着自己走。
  来到值班室,民警拿出了一支“红梅”香烟递了过来,催促道:“快抽,抽完了赶紧回去!”说着,他在毛仔的面前点着了打火机。
  不知道为什么,据毛仔回忆:“红梅”牌香烟,几乎是看守所唯一能见到的香烟,无论是犯人还是管教民警,这里所有的人好像都只抽这个牌子的烟!是因为大家都抽这个牌子的烟,所以这里才只有这一种烟?还是因为这里只有这一种牌子的烟,所以大家才只能抽这种烟?搞不清楚!因为毛仔当时根本就不会吸烟……
  恩,对!毛仔当时确实还不会吸烟!可眼下这种情况,他也只能点上了,刚抽了一口,他就呛得咳嗽了起来,民警笑着嗔怪道:“慢点儿抽,没人跟你抢!”
  @梦中的海边77 2015-11-09 20:09:37
  哈哈,刚刚说的时候没觉得不妥,还好楼主大人有大量,^_^
  -----------------------------
  谁敢得罪您啊?是吧,呵呵……
  毛仔憋着气,勉为其难的抽了两口,趁着那民警不注意,他弯腰在地上掐灭了烟头儿,并顺势将那半支烟藏在了鞋里。他刚起身,那个民警就问道:“抽完了?”
  毛仔很感激的笑了笑:“谢谢政府!”
  “客气什么!”民警应了一句,他指了指毛仔的鞋,很轻蔑的问道:“哎,那是怎么回事儿?”
  完了!见自己的把戏被拆穿,毛仔只好苦着脸坦白从宽了:“政府,我知道错了!我老实交代,今天是我们号里的一个大叔过生日,平时人家对我挺照顾,咱也没啥好表示的,就想帮他弄根儿烟……”
  民警指着他的鼻子训斥道:“小样儿!敢在我眼前儿耍花枪!你特么根本就不会抽烟,你以为我没看出来?”
  毛仔尴尬的站在那里,小脸皱成了核桃仁儿,他抱着拳求饶道:“政府,通融通融吧,就这一次!”
  民警瞄着毛仔,笑着摇了摇头:“你小子,还挺仗义的啊!”说完,他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了烟盒,从里面抽出了一支烟,他犹豫了一下,又抽出了一支,然后将两支烟塞给了毛仔,低声嘱咐道:“拿着,别让人看见!”
  那一刻,毛仔拿着两支烟差点儿哭出来!他对民警深深地鞠了一躬,一转身,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回来!”民警喊住了他。
  毛仔匆忙抹掉了眼泪,回头问道:“政府,还有事儿?”他紧紧地攥着那两支香烟,生怕那民警反悔再给要回去。
  民警朝他一伸手:“恩!”毛仔伸头一看:竟是几根火柴!在看守所里,是不允许带打火机的。
  已经没有什么话能表达毛仔此刻的感激之情了,他又狠狠地鞠了一躬,哽咽的说了一句:“政府,你……你太特么帅了!”
  毛仔回到了号里,他弯下腰,从鞋里取出了那半支烟,虽然被压扁了一点儿,但它毕竟还是半支烟啊!大伙儿都围了上来,他们盯着那半支烟,眼都直了。大美人赞叹道:“嘿!老三,你可真行啊!”
  身旁有人附和:“我次奥!这大半夜的,能从管教手里搞到烟?老三,牛逼啊!”
  号长很威严的吩咐道:“大伙儿都不准抢,都凑过来,闻个味儿就行了!今天的烟是大怂的!”
  大怂难为情的寒暄着:“别别!老大,都有份儿,都有份儿!”
  毛仔很得意的笑了笑,一下子亮出了另一只手里的两支烟,满号子人的眼全都蓝了:“老三!哪儿来的烟?两根!”“老三,你……你把值班室给抢啦?”……
  号长做了分配,大伙儿分了那一支半烟,给大怂一整支!可大怂死活不依,坚持只要那半支烟。见大怂的态度很坚决,号长只能临时做了调整:大怂半支烟,大伙儿分一支烟,剩下的一支留作“储备”!
  号长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了火柴盒,递给了毛仔,毛仔拿着火柴来到大怂面前的时候,此时的大怂已经湿了眼眶,他用颤抖的手,将那半支烟塞到了同样颤抖的嘴边。
  毛仔小心翼翼的划着了火柴,轻声的吟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大怂的鼻子一皱,他“噗嗤”一声哭了出来,最后哭了个稀里哗啦!接着,号里的人都抹起了眼泪……
  已经到了后半夜,大伙儿都睡下了,可毛仔和大怂还睡不着,俩人就披着被子小声聊了起来……
  在聊天中,大怂告诉毛仔:他叫贾志文,在进看守所之前,他是滨城郊区城阳镇的镇委副书记。城阳镇的领导班子很乱,并且账目搞得一塌糊涂。贾志文到城阳镇上任之后,就发现镇政府的财务存在很严重的问题,为此,他调取了一部分财务档案,开始着手整理账目。这一整理不要紧,面对那些财务资料,贾志文直接懵了:城阳镇国有资产流失的情况太严重了,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这还仅仅是账面上有据可查的亏空,有大量的资产和资金莫名的“被蒸发”,在账本上根本就没有体现!
  贾志文心里明白:财务问题呈现如此严重的漏洞和黑洞,绝不是一天两天的“疏忽大意”所能形成的!也绝不仅仅是一个两个分管领导所能造成的!其背后的深层不言而喻:长年累月的监守自盗!这是一条涉及人数众多的贪腐链!也是一起典型的团体侵吞国有资产的“窝案”!为此,贾志文开始了秘密的调查……
  可是那场调查没开始多久,贾志文的“动作”被其他几位镇政府的常委察觉了!于是乎,那些人便轮番请贾志文吃饭,并在饭局上开出了很丰厚的条件,要他同流合污!但是,都被贾志文婉言谢绝了!
  就在贾志文决心顶住压力,准备将财物问题彻查到底的时候,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被人举报了!罪名竟然是:巨额资产来路不明!并且,检察院的工作人员在他办公室里搜出了大量的现金。
  就在贾志文被审查期间,检察机关陆续收到了大量的匿名举报信:巨额贪污、私生活不检点、作风腐化……贾志文是从外市调派到滨城的政工干部,他的妻子和子女未能与他一起到城阳镇,所以他当时的状态是:夫妻两地分居!故此,“独居”的贾志文,对于那些“私生活和作风”的举报和指控是那样的无奈:他甚至连个能为他证明清白的人都没有!
  再后来,贾志文就来了看守所,成了现在的大怂。
  听完了大怂的哭诉,毛仔鼓励他:“我虽然不懂那些事儿,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相信你,也希望你能相信政府,政府是绝对不会冤枉好人的!身正不怕影子歪嘛,早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就等着吧!”说完这些话,毛仔觉得自己的形象突然光辉了起来,很有些老电影里“党代表”的意思!
  大怂自然又是一番感激涕零:“老三!谢谢!你是这里唯一一个相信我的人!”
  中秋节已经过去,还有几天就该是国庆节了!看守所里的日子就是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很平静,也很乏味。毛仔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因为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周大奎那孙子是死是活!如果那孙子真的挂了,恐怕现在这样的日子,就永远没有尽头儿啦!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的日子,直接就走到尽头啦!
  毛仔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日子,那是他进看守所第四十二天的傍晚,也就是国庆节的前两天!那天收工后刚刚吃过晚饭,大伙儿正排着队准备回号里休息,一个值班民警过来喊住了毛仔,让他去一趟办公室。
  在看守所的一个办公室里,几个民警向毛仔宣布了一个消息:他的案子已经结案了,明天一早,让他过来办理一下手续,他就可以离开看守所了!
  毛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看守所的这段日子里,每天晚上难友们聚在一起没事儿干,就是分析彼此的案情和量刑,毛仔从那些闲聊和争论中恶补了不少法律常识,以他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他也做过“评估”:就算周大奎挂了,法官的量刑也应该考虑案件的“突发”和“过失”的因素,因此,他不会是死刑;但是,就算周大奎不挂,最好的情况也就是进监狱,能少判几年刑,那就算烧高香啦!
  @w_x_x001 2015-11-09 23:15:17
  mark
  -----------------------------
  清晰有效!欢迎来访!呵呵……
  可是,刚才民警们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已经可以“刑满释放”啦?看着眼前民警们的笑脸,毛仔直接懵了,他觉得眼前的一切也太不真实了!他试探着问道:“政府,啥意思?明天办完了手续,我……我就可以回家啦?”
  民警们都笑了,一个民警很幽默的回答道:“从我们接到的文件看,是这样的!反正我们是不能留你了,至于回不回家,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的建议是,就算你还想去别的地方,你也最好先回家一趟!你不惦记家里的父母,可父母还惦记着你呢!”
  从那一刻开始,毛仔就一直是恍惚的,至于他那天是怎么离开的那间办公室,又怎么回到了号里,他完全不记得了,脑子里没有一点的印象。毛仔坐在床铺上发着呆,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引起了室友们的警觉,大伙儿纷纷围拢了过来,关切的问他:“老三,咋了?”“老三,出什么事儿了?”“你倒是说话啊老三,是判决下来啦?”……
  毛仔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他木然的回答道:“政府说……说我可以回家了?”直到现在,他依然不能确定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他甚至怀疑这只是一种长久的压抑后所产生的幻觉,或者是……在做梦!
  囚室里一片沸腾!大伙儿都替毛仔高兴,纷纷对他表示了道贺,大怂又一次抹起了眼泪。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管教民警就来打开了房门。看守所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在早上释放的服刑人员,最好赶在太阳升起前走出牢门,据说那样会很吉利,更有利于“重新做人”!
  毛仔去办公室办理了手续,此时他已经很确定:自己马上就要自由了!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