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月老公去世,怀孕怀的还不是他的孩子……

  这件事是发生在我亲戚家里的,是一个很有钱的亲戚,家里条件很好,大儿子一直生病,病还挺重的,医生已经说没多久好活了,但前一段时间却举办了婚礼,我们也挺纳闷的。婚礼的时候我们也去了,新娘长得是那种小家碧玉类型的,据说是他家儿子很喜欢这个姑娘,当初我们还想着说都可以娶老婆了,估计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但没想到前个星期告诉我们说他家大儿子病情恶化已经去世了……OMG
  这才结婚三个月啊!不得不让人想复杂一些,说严重点是骗婚啊,人家一个好好的姑娘嫁进来才三个月,就丧偶,以后在结婚都得变二婚,我是真的怀疑这姑娘结婚前就不知道她老公的病情,被我亲戚家给唬了。但是我妈去过这亲戚家后发现这事情还不算完,现在这姑娘已经怀孕了,但是她老公病重到从新婚开始就没有夫妻生活,这种情况还能怀孕,那可真是圣母了……
  现在亲戚家已经快翻天了,大儿子原本能多活一段时间,但新婚才三个月就没了,娶回来的媳妇一结婚就给病床上的儿子带了绿帽子,儿子死了她怀孕了。儿子死后还把一半的财产给了出轨的媳妇……总之亲戚家现在是乱成一团了,新媳妇在他们家处境也不是很好……关键那个出轨对象也和他们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乱成一锅粥啊!


  具体的事情经过和其他一些相关以及后续发展,我都会写在这个帖子里,总之真的是让人震惊啊!还有地名什么的一些细节信息进行了处理,以免泄露亲戚那边的隐私什么的,还有我会用第三人称来写哈,更客观一点,大家等我慢慢八
  漆黑的夜空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片刻便传来了隆隆的雷声,一个娇小的身影急匆匆的从校园内跑出来,急的连一把伞都没拿。
  夜已经深了,校门口没什么车,她咬咬牙一口气跑了一大段路,才拦到出租车,雨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整个人差一点儿就冲到出租车的跟前去。所幸出租车司反应快,迅速的停了车。
  她莽莽撞撞的上了车,说:“去医院!第三医院!师傅麻烦您快一点!”
  司机侧目看了她一眼,大半夜急匆匆去医院,看样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行。”司机应了一声,就一脚踩下油门,车子便飞驰在这雨夜之中。
  所幸在这样的雨夜,大晚上没什么车,很快车子就到了医院大门口,她甩了张一百,不等司机师傅找零,就迅速下了车,着急忙慌的进了医院。
  夜里的住院部十分安静,VIP病房门口三三两两站了几个人,医生站在病房门口,冲着眼前的几个人摇摇头,说:“去见最后一面吧,尽量满足他的心愿。”
  “我来了!嘉树怎么样?”程旬旬浑身湿答答的,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管不顾的挤了进去,白皙的脸上全是水,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医生。
  “根本就是丧门星,结婚才三个月!嘉树的病情就开始恶化!一定是她克了嘉树!”话音未落,一个双目通红的女人一步走到她的跟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服,说:“你就是个骗子!是你害了我儿子!”
  程旬旬想辩解,可医生已经先她一步,阻止了她们的争吵,“有这个时间吵,不如进去多陪陪他,时间不会太久。”
  程旬旬想进去,却被江如卉一把推了出去,指着她的鼻子说:“我不准你这个丧门星靠近我儿子半步!”说完,病房的门就在她面前嘭的一声关上,其他人均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呆呆的立在门口,只能通过病房门上的小窗口往里头看,却始终不能看到周嘉树的脸。
  三个月前她和周嘉树结婚,当时她就偷偷的去问过医生,周嘉树还能维持多久,医生给的答案是半年,但她没想到竟然只有三个月,她有点始料未及。她抬手用力的抹了一下脸,擦掉了脸上的水珠,整个人趴在门上,探头探脑的像个见不得光的人。
  “站在门口做什么?”
  半晌,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低沉婉转,富有磁性,似乎还透着一丝温和。程旬旬莫名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猛然转头,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睛,她稍稍愣了一下,心中一颤,连忙往一侧退开,低头叫了一声,“五叔。”
  他神色如常,轻点了一下头,抬手握住了门把,又侧目看了她一眼,问:“不进?”
  她抬眸,眼睛微微发红,摇摇头,又低了下去,满腹委屈。本想着也许他还会问点什么,然而回应她的不过是一声关门声,门打开的瞬间,里头传出了江如卉悲痛欲绝的哭声。这哭声让程旬旬有些心惊,那种揪心的难受慢慢席上心头。
  已是深秋的天气,过堂风一吹,程旬旬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身体抖了抖,周家的人一个个的来,所有人好像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她被关在门外,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楚楚可怜的隔着门缝看人。
  有没有在看的朋友啊~
  在她打了第N个喷嚏之后,眼前的门终于开了,江如卉冷着一张脸,双眼通红,对她说:“嘉树要见你。”
  她展露了今晚第一个笑容,搓搓手,说:“谢谢,妈。”
  许是回光返照,周嘉树此时此刻看起来精神很不错,他将其他人都请了出去,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周嘉树对着她笑,片刻又皱了眉,抬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又捏了捏她湿透的衣服,说:“外头雨那么大,怎么不拿把伞?都那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你让我怎么放心?”
  “这不是着急见你么?你看我衣服扣子都扣错了。嘉树,你吓着我了。”她笑嘻嘻的扯了扯身上湿答答的衣服,笑的单纯又无害。
  “旬旬,对不起。太短了,我的时间太短了。”他久久的看着她,眼眶微微泛红。
  程旬旬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舍,她张了张嘴,喉咙一下像是被什么哽住一般,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确实太短了,她没想到只有三个月,三个月什么都做不了。
  他紧紧的捏了捏她的手,片刻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份文件,递到了她的手里,说:“我能给的只有这么多了。”
  程旬旬低头看了一眼,微微瞠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的笑的十分无谓,“好好照顾自己,我再也保护不了你了。”
  “嘉树……”
  “旬旬,你说雨会停吗?你说我能看到日出吗?旬旬,我想回家,想去我和你的婚房。”他握着她的手稍稍紧了紧,缓缓转头看向了窗外,眼中满是不舍。
  程旬旬的鼻子微微发酸,眼泪在眼眶中转了一圈,忍了回去。
  太阳升起的时候,周嘉树笑了,笑的特别灿烂,他转头看向程旬旬,轻轻的说:“旬旬,再见。”
  ……
  周嘉树在旬旬身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她哭了,哭的特别伤心,自她十四岁到周家,唯独对她好的人,就只有周嘉树,太久太久没人对她好了。世界那么黑,没了你,我又成了一个人,所有的光都被没收了。
  程旬旬哭到最高潮的时候,晕了过去,她发烧了,湿衣服穿了一整夜,在这样深秋的季节,想不发烧都不行。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在医院里躺着,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脸怒意的江如卉。程旬旬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将一张检验单子甩到了她的脸上,厉声说:“谁的种!”
  这三个字,让程旬旬十分茫然,纸张打在她的脸上有点疼,她缓缓抬手,捏住了那几张纸,一张一张的看完,但没看懂。干笑了一声,说:“妈,我不太明白,这……这是什么?”
  “不明白?自己干的好事儿,你还不明白?好!我问你,你例假多久没来了?”
  程旬旬抿了唇,眼珠子转了转,心思一动,又回想起江如卉前一句话,瞬间就明白了!难道,她怀孕了?
  江如卉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冷哼一声,说:“想起来了?”
  “我……”她支撑起了身子,神色慌乱,连脑子都乱了!看江如卉的样子不像是假的,可孩子?哪儿来的?
  江如卉伸出一根手指,用力的戳着她的额头,说:“你可千万别跟我说是嘉树的!他的身体,如果能让你生孩子,如今就不用躺在棺材里了!”
  “你这孩子怀的可巧了,你跟嘉树结婚到现在三个月,这孩子满打满算也快三个月了!程旬旬,看不出来啊!嗯?小小年纪竟然是个荡妇!亏得嘉树还这么护着你!”江如卉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真是有良心,你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是想让他死不瞑目是吗?”
  程旬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砰砰跳的飞快。脑海里时不时的闪现一些片段,正是三月前她跟周嘉树结婚那天。
  那天,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布置精美的台子上,在众人的注视下,和司仪殷切的期盼里,深情款款的对着周嘉树说:“我愿意。”
  鸽子蛋套上她无名指的那一瞬间,百感交集的她落下了幸福而又绝望的眼泪。
  她记得,周嘉树对她的笑,干净纯粹而又美好,目光里透着四个字,我喜欢你,是切切实实的那种喜欢。也记得,周嘉树在婚礼进行不到一半被送回了医院,她独子一个人撑起了婚礼,结果太开心,喜宴过半,她就喝醉被人送回了周家。
  难道是那一场梦?
  对,新婚之夜,她做了一场梦,一场限制级的梦。
  梦里面那人压着她,有一种别样的狂热,仿佛迫不及待。
  她记得那个吻,许是吻的特别逼真,每个细节她都记得很清楚。唇舌纠缠时,她几乎能尝到对方嘴里的酒味,吻的她心旷神怡,只觉一朵朵的桃花在她眼前盛开,美的不像样。她喜欢那个吻,只是时间并不久,却让她心跳加速,似是有羽毛在心上轻轻拂过,痒痒的,撩动人心。
  她甚至还记得那人在她耳畔说的话,简短两个字。
  他说:“张开。”他的声音很沉,略有些暗哑,似是压抑着某种情绪,却又充满了磁性,蛊惑人心。
  一夜春梦了无痕,她喝多了,一切似幻似真,真切又不那么真切。
  程旬旬记得看过的爱情小说里表述这种场面时,用过欲仙欲死这个词。在那个梦里,她算是体会到了这个成语的深意,真的是要死要活。
  因为感觉太过于真实,所以她至今还记得。
  如今再细细回想起来,也许那并不只是一个梦!她依稀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是有点乱,床铺也是乱的……
  她的脸越来越白,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凉的她透彻心扉!
  所以,这一切其实是真的!还他妈一招中!最好笑的是,她会以为那是个梦!如果用这一番说辞来解释她对这件事的一无所知,大概不会有人信,连她自己都不信。
  “老爷子,这事儿您看怎么处理?”江如卉没再看她,只转身看向了正襟危坐的周景仰。
  周景仰是极要面子的人,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周家人低调,上上下下从不在报纸上博版面,就算是财经杂志都没有他们周家人的身影。
  这是周老爷子明文规定过的,正面报道都不行,就更别说是负面了。当然他也很注意底下子孙的修养,以及男女关系,这种乱七八糟的晦气事儿,想来老爷子这一生都没撞见过一回,这年过半百了,倒是让他长见识了。
  这老爷子狠绝起来是六亲不认的!更何况,她程旬旬连六亲都算不上。
  病房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周景仰的脸色并不好看,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的站了起来,如鹰的目光扫了程旬旬一眼,说:“这件事谁都不准提不准说,等嘉树的葬礼办完,再一并解决。”
  “我不准她参加嘉树的葬礼!”
  程旬旬瞬间挺直了腰杆,周嘉树的葬礼她必须参加,可是现在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
  “你是想让人看我们周家的笑话?”
  “这本来就是个笑话!谁都知道程旬旬就是给嘉树冲喜的……”
  “你给我住嘴!”周景仰的口气严厉,手杖用力的敲了一下地面,“所以你是想让所有人都印证这个笑话?嘉树娶旬旬是因为他喜欢!给我牢记这一点!”
  周衍松立刻过来,暗暗的扯了一下江如卉的手,严肃点头,说:“父亲说的对,旬旬来家里的第一天,嘉树就表示过喜欢这丫头,不然当初我们怎么会让这来历不明的丫头进咱们周家的门。如卉是伤心过度,糊涂了。”
  江如卉眼泪汪汪的看他一眼,终了还是忍下了脾气,不再吱声。
  程旬旬侧头看了他们一眼,正好对上了周景仰森冷的目光,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低了头,有些心慌气短,活像个做亏心事的人。
  程旬旬怀孕这件事知道的大概就他们三个,如今,周家上上下下都在准备葬礼的事儿,为了不走漏风声,程旬旬当天就回了周家。她待在自己的房间内没出去,一来是江如卉不想见到她,为了避免江如卉情绪崩溃,老爷子让她先待在自己房间里,等到客人上门再下去。二来,她的感冒还没好,连高烧都没褪。
  因为怀孕了,也不能乱吃药,就只在额头上贴了退烧贴,混混沌沌的睡了一觉。
  程旬旬做了个噩梦,梦到了小时候的事儿,还梦到被周嘉树当场被捉奸,江如卉查清楚了她的来历,把她打回原形,送回了那个小村子里。她大叫着睁开眼的瞬间,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身上粘糊糊的全是汗。
  半天才回过神来,眼前开始出现东西,一张脸映入眼帘,初初见着,她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猛地往边上缩,眼中满是惊恐。
  立在床边的男人看到她的样子,冷冷的哼笑了一声,说:“怎么?做亏心事了?把我看成我哥了?”
  程旬旬没说话,整个人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像一块黑曜石。
  周嘉遇最讨厌她用这种眼神看他,楚楚可怜,却总是迷惑人心。
  周嘉遇是周嘉树同母兄弟,两人其实长得并不一样,但又神似,刚刚程旬旬看到他的一瞬间,确实是以为自己看到了周嘉树。人,果然是不能做亏心事,她是真的被吓着了,就算现在知道他是周嘉遇,她还是不太敢正眼看他,看着他的眼睛,就好像是看到了周嘉树。
  他拧了眉头,稍稍弯身,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程旬旬又条件反射的躲了躲。他便不耐烦的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说:“你怕什么?”
  “你……你别在这里待着,被人发现了,说不清。”就她现在的状况,不适合跟任何一个男性生物待在一块。
  “嗬。”周嘉遇冷哼,表情却缓和了不少,站直身子,说:“吃药了吗?”
  她摇头。
  “为什么不吃药?”
  她抬了一下眸子,抿了抿唇,“睡一觉就好了,你……你还是快出去吧。”
  “灵堂已经布置好了,我们得走了,是我妈让我来叫你的。”
  程旬旬闻声,没多想他的话,迅速的从床上起来,撕掉了额头上的退烧贴,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拉开橱柜,找了一套黑色的衣服出来。她的目光变得坚定,仿佛一下来的精神,立在周嘉遇面前,说:“我知道了,我整理一下,马上就下去。”
  周嘉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就转身出去了。程旬旬松了一口气,进了卫生间洗漱了一下,将头发盘了起来,换上衣服就匆忙下了楼。
  人都差不多走了,只有清嫂在等她,门口的车子已经准备好。程旬旬上车之前,清嫂给了她一瓶水和一盒药,说:“别忘了吃药,二少爷让准备的。他说让你别给他们添麻烦,葬礼会很忙,不想看到有人倒下。”
  “噢,我知道了,谢谢清嫂。”程旬旬接了过来,就上了车,她将药盒紧紧的捏在手心里,只喝了水,没有吃药。
  周家的地位摆在那里,葬礼已经很低调了,但还是来了不少人,均是闻讯赶来的,自然也有记者暗藏在这些人里,进来祭拜。
  程旬旬一直跟在江如卉的身边,偶尔还是会掉眼泪,因为高烧一直不退,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苦闷,一副凄凄惨惨,伤心欲绝的样子,看着还真是有种真爱的感觉。程旬旬得到了不少同情的目光,有些个年长又感性的女人,会拉着她的手说一些宽慰的话。
  江如卉听到‘有情有义’这四个字的时候,恨不得上去拆穿一切,可她还是忍住了,为了名声,必须要忍住了!
  夜里,需要守夜,灵堂内寥寥几人。程旬旬站在水晶棺边上,看着周嘉树清俊的容颜,默默的流泪,她本不是个爱哭的人,这大概是她长大之后流泪最多的一次。
  “你离我儿子远点!贱人!不要脸的东西!”江如卉压低声音,一把将她从水晶棺边上扯了过来,瞪着眼睛看着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嘉树去世前,你对他干了什么!等葬礼结束,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给我滚出去,别让我看见你!”
  程旬旬被赶出了灵堂,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周围的人对她视若无睹,她出去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眼泪被风给吹干了,她也再哭不出来。
  外头下起了细雨,这几天的天气一直都阴晴不定的,这时不远处那个穿着黑衣黑裤的人摁灭了手里的烟,转身走了回来。经过她面前时,稍停了一下步子,只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入了灵堂。
  那一眼,看的程旬旬心里毛毛的。
  葬礼共三天,前几天一切相安无事,直到出殡那天,出了点意外。
  这意外来的突然,让周家的人皆是措手不及。葬礼结束,周家一行人笼着沉闷的气氛纷纷下山,出了墓园门口,一家子的悲伤气氛还未消散,江如卉还哭的不能自己。忽然就有一群记者围拢过来,目标人物是程旬旬。
  “周少奶奶听说您怀孕了,对吗?根据消息,您嫁给周大少爷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请问您怀的是谁的孩子?”问这个问题的记者,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讽刺和嘲笑。
  程旬旬听的出来,周家的人更听的出来。
  “周夫人,您儿媳妇怀孕的事情,您知道吗?据了解,您的儿媳妇并没有做过人工受精的手术,所以您可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江如卉脸都发青了,别说是江如卉了,这时候最暴躁的应该是周景仰,这事儿才几个人知道?怎么会传到记者的耳朵里去!这明显是有人要故意针对周家!毁其名誉!
   
  这一行人被问的哑口无言,一个个都面面相觑,似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记者越来越多,将他们重重围住,闪光灯四起。在这种时候,出这样的新闻可真真的丢尽了周家人的颜面。
  周家,商业巨头,一直以来自诩名门望族,从未有过这样的丑闻。如今看来,可真是一场笑话。
  程旬旬低着头,记者手里的录音笔都快戳到她脸上了,所有人都往她这边挤,所有的矛头都在她的身上,连带周家的人都若有似无的往她这边看。
  周景仰昂首挺胸的立在中后侧,沉着脸,手杖重重的戳了一下地面,说:“把这里所有记者的名字和报社记下,等明天让律师一家一家寄律师信过去。现在,让他们闹,让他们拍,拍的越多,我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家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程旬旬身上的烧还未退全,整个人还有些昏晕晕乎乎的,被挤的头更晕了,眼前都开始出黑点儿了。
  她的腿稍稍软了一下,一矮身,身后有一只有力的手撑了她一下,再次挺直了她的腰杆,紧接着身后一个人挤了上来,她只觉得眼前黑了一下,手臂被人牢牢的钳住,整个人便被护在了身后,旋即便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声音,口吻颇为严肃,说:“你是哪家报社的?把工作证拿出来!”
  “你抓着我,站在后面别动。”他扭头看了她一眼。
  程旬旬皱了一下眉,她的余光正好瞥见了江如卉,现下的情况她全看在眼里,那目光冷的,让她后脊发凉,不由缩了缩脖子。
  周嘉遇见她没有反应,轻掐了她的手臂,“听见没。”
  “好。”她低垂着眼帘,抬手揪住了他的衣服,安安静静的立在他的身后。
  他们被记者围堵了十多分钟,墓园管理人员才召集了保安过来,这才得以脱身。
  程旬旬同江如卉和周嘉遇同车,车内死一般的静寂,没有人说话。江如卉沉着脸,侧目看了一眼坐在她身侧的程旬旬,又看了看坐在副座的周嘉遇,脸色越来越差,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胸口微微起伏着,似乎气的不轻。
  程旬旬侧头看着窗外,行道树从眼前晃过,余光一瞥,在前面的后视镜里看到了周嘉遇的脸,他似乎正在看她,表情晦暗。
  五六辆黑色的奔驰行驶在公路上,肃穆而又庄严,仿佛即将奔赴的是刑场,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周家大宅内,所有人都在大厅内,或站或坐,表情都异常严肃。周景仰坐在正位,腰杆笔直,沉着一张脸,面色铁青。片刻之后,忽的一抬眸,如鹰般的眼神,扫视了在场的人一圈,这里的人脸上的表情大多相同,均低垂着眼帘听他发话。
  他缓缓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双手背在身后,说:“程旬旬怀孕了。”
  程旬旬皱了一下眉,她的余光正好瞥见了江如卉,现下的情况她全看在眼里,那目光冷的,让她后脊发凉,不由缩了缩脖子。
  周嘉遇见她没有反应,轻掐了她的手臂,“听见没。”
  “好。”她低垂着眼帘,抬手揪住了他的衣服,安安静静的立在他的身后。
  他们被记者围堵了十多分钟,墓园管理人员才召集了保安过来,这才得以脱身。
  程旬旬同江如卉和周嘉遇同车,车内死一般的静寂,没有人说话。江如卉沉着脸,侧目看了一眼坐在她身侧的程旬旬,又看了看坐在副座的周嘉遇,脸色越来越差,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胸口微微起伏着,似乎气的不轻。
  程旬旬侧头看着窗外,行道树从眼前晃过,余光一瞥,在前面的后视镜里看到了周嘉遇的脸,他似乎正在看她,表情晦暗。
  五六辆黑色的奔驰行驶在公路上,肃穆而又庄严,仿佛即将奔赴的是刑场,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周家大宅内,所有人都在大厅内,或站或坐,表情都异常严肃。周景仰坐在正位,腰杆笔直,沉着一张脸,面色铁青。片刻之后,忽的一抬眸,如鹰般的眼神,扫视了在场的人一圈,这里的人脸上的表情大多相同,均低垂着眼帘听他发话。
  他缓缓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双手背在身后,说:“程旬旬怀孕了。”
  此话一出,男人都没有半点声音,倒是几个女眷,忍不住出了声,但很快就静了音,再无人说一句话。
  “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我要有个人出来给我一个交代。包括,今天记者的事情。”
  落下这两句话,老爷子便兀自上了楼。大厅内寂静了几分钟,才开始有了窃窃私语,由着江如卉还在场,也没有敢大声说什么,毕竟这女人发起脾气来可不是盖的。
  程旬旬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暗角里,低垂着头,然而这种时候,就算她找个地洞钻进去,也逃不过这些人充满讽刺的目光,如芒在背。
  有那么一瞬,她感觉到一丝不善,从这些目光中而来,她暗暗的抬了一下眸子,却没有寻到那目光的主人。倒是对上了周嘉遇晦暗不明的眼神,目光很冷,她能清晰的发现他眼里的一丝厌恶,很快他就转开了视线。
  程旬旬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低下了头,不声不响的站在那儿,对四周围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
  半晌,周衍松才站了出来,看了程旬旬一眼,说:“旬旬你跟我过来。”
  “好。”程旬旬应声跟了过去。
  周衍松领着程旬旬到了偏厅,这偏厅有点像小型会议室,安置了几把单人沙发,平日里他们商量事情多半会在这里。
  周衍松立在沙发前,弯身从桌几上拿了包烟,取了一根抽了起来,厅内安静的落针可闻,他吸了几口烟,才转身看向了程旬旬。
  “现在没有别人,你老实告诉我,这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是你自己在外面胡乱惹下的祸端,还是另有隐情。”
  程旬旬沉默。
  周衍松等了几分钟,一直没有等来任何回应,皱了眉,眼底结了霜。
  “旬旬,一直以来嘉树对你不错,我也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孩子那么看,让你在我面前说句实话就那么难?只要你跟我实话实说,我可以替你求情,给你留好后路。嘉树生前那么疼你,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任你不管。只要你承认,对我坦白,之前怎么生活,你之后的人生还是如此,不会有任何变化。”
  听着他的话,程旬旬不免在心里笑了一下,她年纪确实不大,但不代表智商就低,‘不会有任何变化’这句话就是空头支票。
  程旬旬抬起眼帘,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干净,模样看起来单纯无害,她抿了抿唇,说:“我没有,在学校我只有两个女性朋友,我除了上课,就在寝室待着,不信您可以去查。”
  “那你来告诉我,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总不可能凭空而来吧!”周衍送的耐心显然不好。
  “我不知道,要说异样就是结婚那天晚上,我……”她有些难以启齿,默了一会,才吸了口气,说:“那天晚上也许有人进了我的房间,但当天大家都知道我喝得烂醉,婚宴没结束就被人送回来了。”
  “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因为第二天没有太大的异样,所以我也没说,我以为是自己做梦,爸爸……”
  “爸爸这个称呼,从今以后就不要再叫了吧,既然你不肯配合,那等这件事查出来之后,你就不要怪我不近人情了。”周衍松彻底变了脸,往前走了一步,冷睨了她一眼,冷声说:“别以为嘉树偷偷把手里的股份给你,你就真的能拿走了,乌鸡变凤凰的梦,做一段就够了。”
  谈话不欢而散。
  程旬旬在偏厅待了好一会才出去,等她出去的时候,大厅内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起码那几个看起来很严肃的叔伯都走了,就余下几个妯娌还在聊天。虽说这些人大多都看不起程旬旬,但她还是礼貌的同她们打了声招呼,才上楼回去休息。
  “哎,这人还真是看不出来啊,她平日里看起来那么乖巧听话,嘴巴还甜,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外头来的野丫头能好到哪里去,嘴巴不甜她能有甜头吃?能把嘉树哄的服服帖帖么?这不就是她最拿手的本事么?”
  程旬旬还没走远,她们便毫无顾忌的说了起来,还哈哈的笑了起来,不过她们取笑的是江如卉。程旬旬没有理会这些,她兀自回房间想要好好休息,这两天她都没怎么睡,葬礼结束,她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管。
  然而,她才刚刚伸手,房门却从内打开,程旬旬抬眸,门内的人吓了一跳,然而下一秒,还不等程旬旬质问,对方就扬起手,先发制人想给她一巴掌。好在她反应快,抬手迅速的扣住了对方的手腕,说:“瑜娜,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周瑜娜是周嘉树的妹妹,说是周家的大小姐,其实也不算是真的大小姐,谁不知道这大小姐是当初江如卉日行一善领养回来的孩子,她自己也知道。不过她的大小姐脾气倒是一点没少,在外头对人都是趾高气昂的,在程旬旬面前更是。
  “我是来替嘉树哥哥教训你的!”
  “走吧,你找不到你想要的,你也没有资格来教训我,真要教训也等到三天后,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候,你再来教训我也不迟。”
  她的话音刚落,周瑜娜就甩开了她的手,随即便啪的一声,一巴掌还是落在了她的脸上,程旬旬的脸色很冷,咬牙侧着头,垂着眼帘。
  “我怎么就没有资格教训你!嘉树哥哥是我亲哥哥!他现在尸骨未寒,你却搞出这种事儿!亏得他生前把什么好的东西都留给你!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恶心的野丫头!根本就不配在我们周家待着!”她双手抱胸,微昂着下巴,冷凝着她。
  程旬旬深吸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热的左脸,哼笑了一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你出不出来?”
  “哼,你以为我很想待在你这肮脏的地方?可笑。”
  周瑜娜刚一出来,程旬旬就走了过去,两人擦肩时,程旬旬重重的撞了一下她的肩膀,那一瞬间,她的眼里带着怒和狠,然而这种情绪稍纵即逝,再次转头时,她的眼眸依旧平静,转身已经站在房门内,对她笑了笑,不等她说话,迅速的关上了门,上了锁。
  程旬旬是真的累了,一沾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这大概也有发烧的功劳,让她睡的更深更沉,就算做了噩梦,也醒不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全是怪力乱神的。醒来的时候,房间内是黑的,一点光都没有,她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伸手开了灯,看到这熟悉的摆设,才知道这不是梦,只是天黑了而已。她看了一下时间,是夜里十二点,她做了起来,看到梳妆台上放着吃食,但已经凉了,额头上贴着东西,她抬手摸了摸是退烧贴,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杯水,还有几颗药。
  看样子是有人进来过了。
  她做了一会,肚子就叫了起来,饿了,而且很饿。她下床看了看梳妆台上的吃食,不知道放了多久,看着没有半点食欲。
  她想了想,就端起了盘子,出了房门下了楼。
  这个点,周家大宅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该入梦了,程旬旬只开了餐厅的一盏壁灯,就进了厨房捣鼓找吃的。
  她找了半天,最简单最快速的就是泡面了,她刚拆开,一道声音传来,吓的她手里的面都掉在了地上。
  “你在做什么?”
  程旬旬回头,见着来人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抿唇浅笑,低垂了眼帘,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五叔。”
  她就弯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面,轻轻吹了一下,就直接丢进了已经煮沸的水里。
  周家五爷周衍卿,平日里很少能在周家大宅内见着,据说前几年他跟家里人闹翻自己独立出去,自己创立了公司,还做的有声有色,虽比不上周家,不过在S省也算是百强之内,在周家的压迫下能做到这个地步,有多少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
  今年他才开始回家,跟家里人的关系缓和。
  程旬旬专心致志的盯着锅里的面条,一副心无杂念的样子,这时身边发出了一点声音,她用余光瞥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这人竟然已经到了她的身侧,从橱柜里拿出了杯子,倒了杯开水,喝了一口,说:“等人都睡了再出来自己煮面吃,倒是难为你了。”
  “啊?”她怔了怔,刚退烧,脑子还有点钝,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眼里尽是茫然。片刻,才反应过来,笑了一下,说:“噢,不是,我刚睡醒清嫂送进来的吃食都凉了,我想吃点热了,才下来弄的,不是为了避开任何人。”
  话音落下,耳边便只余下锅内沸水的声音,身边的人似乎没有走的意思,程旬旬不由的蹙了一下眉,扭过头看向了周衍卿,他的神情异常淡漠,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这是程旬旬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他,以往都是隔得远远的,或者擦身而过,他不会看她一眼,更不会有任何停留。她甚至怀疑他会不会记得她的名字。
  他只着一件黑色的衬衣,领口敞开着,黑色衬得他的肤色更显白皙,他的眉眼极好看,睫毛密而长,垂而顺,看起来特别乖顺的样子,从这个角度看的特别清楚。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他的唇上,许是喝过水的缘故,他的唇上沾染了点点水渍,在灯光下,闪烁着点点的光泽。
  这时他忽然舔了一下唇,程旬旬便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立刻转开了视线,说:“这么晚了,五叔早点休息吧,不用管我。”
  周衍卿闻声,轻挑唇角,笑的有些讽刺,侧目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双手抱臂,笑说:“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你还挺淡定。听大哥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面已经熟了,程旬旬只放了一点盐,就直接捞了出来,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问:“五叔,你要吗?”
  他没回答,只看了她一眼。只一眼程旬旬就心领神会了。
  “谢谢,五叔。”程旬旬满足的笑了笑,直接把面都倒进了碗里。
  程旬旬捧着面坐在了餐厅内,还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周衍卿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审视。厅内十分安静,只有她吃面的声音,明明是寡淡到不能再寡淡的面,可看她吃的样子,周衍卿莫名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饿了。
  周衍卿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发出一声轻响,程旬旬停了一下手上的动作,目光扫了一眼玻璃杯。
  “做人要识趣,有自知之明,明白吗?你很聪明,懂得给自己找靠山,但太过于激进,只会适得其反。最后,落个人尽可夫的下场,却依旧让人厌恶。”他的声音很平静,似是长辈给晚辈的忠告。
  他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裤兜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冷然,“以后会怎样,完全看你自己怎么做。”
  他刚说完,程旬旬也咽下了嘴里的面,筷子不停的搅着碗里的面,撇了撇嘴,用一种特无辜的口吻,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可嘉树的股份是他自愿给我的,他说有了这个,大家都会对我好。五叔,你告诉我,嘉树有没有骗我?”
   
  “五叔,你告诉我,嘉树有没有骗我?”程旬旬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仰头看向了周衍卿,与他的目光相触,没有丝毫避闪,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唇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
  周衍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暖黄的灯光下,两人之间的气氛却透着丝丝寒意。他抿着唇,微微眯缝了眼睛,审视的意味更浓了。
  片刻,程旬旬就转开了视线,不再等他的回答,歪了一下头,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嘉树不会骗我的,他从来都不会骗我,我相信他。”
  “五叔,晚安。”她说着,又拿起了筷子,搅合了一下碗里的面,继续吃了起来,胃口很大。
  周衍卿立在原地,低垂了眼帘,单手放在了桌面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仿若在逼迫她一般,打的是心理战。然而,程旬旬却不为所动,专心致志的吃着自己的面。
  半晌,他轻挑了眉梢,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食指和中指轻弹了一下杯壁,发出叮的一声,说:“麻烦你收一下。”
  “好的,五叔。”她抬头礼貌的冲着他笑了笑。
  周衍卿斜了一下唇角,眼中带着一丝戏谑,转身,很快就没入了暗处,只看到他的身影上了楼梯,脚步声渐远。
  程旬旬抬着头,直到再听不到脚步声,她才慢慢落了笑容,目光落在眼前的玻璃杯上,抬手擦了擦嘴巴,碗里的面在他的注视下,竟不知不觉吃完了。她在餐厅内坐了好久,才站了起来,将那只杯子也跟着一块收拾了。
  程旬旬不知道她自己竟然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她一整天都待在房间内看书,倒是没人来打扰她,早餐和午餐都是清嫂送进来的。清嫂对她不错,平日里也算是对她照顾有加,中午来送餐的时候,在房间内跟她说了一会子话。
  也是劝她老实交代,别等他们把‘奸夫’抓出来,到时候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程旬旬的胃口不太好,清嫂弄的菜她都不喜欢,也不想吃,可到底也不能饿肚子,所以还是勉强的扒拉了两口。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缺心眼儿呢,本来好好的,安安分分的,就算是守寡,这周家人也不能亏待了你,你这一辈子还能差到哪儿去。现在倒好,竟然闹出这样的事儿,这怀孕快三个月了,你就一丁点儿的感觉都没有?你这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程旬旬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看了清嫂一眼,说:“清嫂,您还是赶紧出去吧,现如今跟我走的近,讨不到半点好处,没准还惹得一身腥臊。您是个好人,我不想连累您。”
  清嫂叹了口气,回头往房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弯身凑到程旬旬的耳边,轻声说:“大爷他们是一门心思抓你的奸情,想把嘉树少爷给你的股份拿回来。这要是坐实了,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旬旬你斗不过他们的,还是老老实实把股份还给他们吧,这样说不定还有好的结果。”
  “清嫂,没有的事情,我不会承认,他们也拿不走这股份,就算他们随便找个人来诬陷我也不可能。”程旬旬侧头对着清嫂微微一笑,说:“谢谢您关心我,一切就等明天吧。”
   
  清嫂低叹了一口气,目光在她肚子上扫了一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去了。程旬旬夹了一块茄子放进嘴里,忽然就泛起了一阵恶心,片刻嘴里的东西便全数吐了出来,然后胃口全无,再吃不下半点,也不觉得饿。
  她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嘴巴,就起身走到窗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来,继续看书,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惬意。她将书放在膝盖上,身子往后靠,微微眯起眼睛,仰头看向窗外,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湛蓝的天空,干净而又纯粹,美的让她以为这个世界真的如这天空一样美好。
  她微微勾了一下唇,捏着书本的手稍稍紧了紧,旋即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变得澄澈而又恬静。
  这一天,她依旧待在房间内,哪儿也没去,连门都没出,免得碍了他们的眼。她需要养精蓄锐迎接明天,也不愿跟任何人说话,免得稍有不慎出现什么纰漏,让他们抓着漏洞,歪曲事实。
  晚上九点多,程旬旬洗完澡,刚上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她擦拭着头发,立在床边,低眸看了一眼,是一串号码,她没有备注,但看着并不陌生。她知道是谁,不由皱了一下眉,擦头发的手慢了下来,就这么看着手机不停的震,没有半点接的打算。
  对方显然比她想象的要执着,手机一直震动了很久才停止,然而没一会,它再次震动了起来,同一个号码。
  她吸了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将毛巾丢在了一旁,伸手将手机拿了起来,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起来,将手机放在耳侧,抿着唇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有开口,周遭静寂无声,片刻能够听到对方缓慢的呼吸声。程旬旬转身坐在了床上,目光落在了房门上,脸上的表情莫名有些严肃,仿佛门外站着什么人似得。
  半晌,电话那头的人终于开口,说:“那个男人是谁?”
  “周嘉遇,这跟你没有关系,你现在越界了。”
  周嘉遇立在房门前,三楼的走廊上没有开灯,他低着头,唇角微挑,露出一个极为讽刺的笑,扭头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哼笑了一声,说:“没关系?越界?”他低笑一声,口吻变得有些冷,“你说的对,确实没关系,但你好像忘了周嘉树是我亲哥!你觉得我会让我哥受到这样的辱没吗?程旬旬,我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你!让你给我哥陪葬!”
  话音未落,程旬旬就听到嘭的一声,房门震了一下,她不由直起了身子,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刚刚她只是感觉好像门外有人,真的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就站在外面!她用力的咬了咬唇,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喉咙像是被哽住了,有点出不了声。
  “你想怎么样?”
  他没有说话,但能感觉到他压制不住的怒气。
  程旬旬抿了抿唇,继续说:“要我开门让你进来,掐死我吗?”
  电话那头十分安静,周嘉遇一直没有说话。程旬旬心里发紧,她怕周嘉遇冲动起来真的会破门而入,这要是闹出什么动静,招惹了人过来,这周嘉遇可能就脱不了干系了。毕竟有些想要撇清关系的人,最愿意看到的就是冤大头。
  然而,程旬旬不想让周嘉遇做这个冤大头。
  周嘉遇平日里对她冷冷淡淡的,实则很多时候都是他在照顾她,可谓是无微不至,月月的生活费,平日里学校有什么事儿,多半是他出面来处理的。早前考大学的时候,他都帮了不少,程旬旬不是个迟钝的人,有些感情她多少能察觉到一点,但也不太确定。
  毕竟他们之间真正交流不多,没事儿从来不打照面,周嘉遇一直同她保持着距离,即便是照顾她,也都是用周嘉树的名头。
  她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睛,本不想多说什么,但对象是一直以来对她不错的人,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好坏都会深刻的记在心里。
  “周嘉遇,你们都好,你就当我没良心,无论今后如何,你都不要管我。”
  说完,她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将手机埋到了枕头底下,无论它响多久,她都不再接听。只讷讷的坐在床边,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脖子上,水珠湿透了她的睡衣,黏在皮肤上有些凉。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锁忽然响了一下,程旬旬心里一惊,猛地站了起来,正好周嘉遇推门而入,动作极快,房门被迅速掩上。
  程旬旬脸色一白,皱起了眉头,口气不佳,说:“你做什么!马上出去!”她快步的过去,想要拉开门把他推出去。
  然而,手才刚刚碰上房门的把手,手腕被他一把扣住,用力一扯整个人就被他拉到了胸前。程旬旬奋力挣扎,眼中是慌乱的,她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冷声说:“你想当冤大头吗!你现在是你妈唯一的儿子,她要是知道一定会打死我的!”
  周嘉遇的目光极冷,周身散发着戾气,她的话音刚落,他倏然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一下摁在了墙上,“那你的目标是谁!程旬旬!你还想巴结谁!我的地位还满足不了你?”
  他的手指收紧,指间能够感觉到她脉搏的跳动。
  程旬旬只觉整个脑袋充血了一样,涨得难受,脖子也疼。她皱眉,看着近在眼前清俊冰冷的脸孔,一句话都没说,只闭上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半点也不反抗。
  周嘉遇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有一腔的怒火无处可法。当程旬旬感觉眼前发黑的时候,脖子上的手徒然一松,她刚吸了一口气,还未缓过来,嘴唇就被人堵住。她几乎来不及反抗,他的唇舌已经探入她的口中。
  程旬旬骤然睁大了眼睛,正欲反抗,房间的门再次被人猛地推开。江如卉气呼呼的冲进来,看到这一幕,差一点儿气的晕过去,一把将周嘉遇给扯开,二话不说扬手就要打人。
  程旬旬条件反射就抬手给挡下了,她用力的擦了一下嘴巴,说:“请出去,免得事情闹大!”
  “你这个丧门星,害完一个又一个!害死了嘉树,现在还想连累嘉遇,真是个贱人!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咽不下这口气!”她到底也怕,声音压的很低。
  江如卉再度扬手,这一次被周嘉遇一把拉住,往后一扯。侧目狠瞪了立在门口的周瑜娜一眼,她一下收敛了眼中的戏谑,露出了一副无辜的表情,这人一定是她叫来的。
  江如卉看着周嘉遇,简直是痛心疾首,“你是疯了!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是哪根筋搭错了!跑上来疯!二十八岁的人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心里没准吗!”
  周嘉遇拧了眉,暗看了程旬旬一眼,说:“哥不是把股份给她了吗?那我认了,这股份不还是我们的!”
  江如卉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一掌打在了他的身上,“你想毁了你自己是吧!给我滚回自己的房间去!明天你要是敢乱说半句,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让老爷子把你们赶出去!”
  说着,她就把周嘉遇用力的推了出去。
  行至房门口,江如卉转头,瞪了程旬旬一眼,说:“你行!”
  程旬旬没说话,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就把门给关上了。她的心里有些发悚,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咬了咬牙,始终无法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靠着房门站了很久,不知想到什么,忽的转身拉开了房门,出去的瞬间,看到楼梯口站着的人,一下停住了脚步。
  程旬旬倒吸一口气,立在那边的人双手插在裤兜里,斜倚在墙上,侧头看着她,说:“找我?”
  她顿了顿没有说话,眉头时而紧锁,时而松开,一只手死死抠住门框,所幸她之前把指甲给剪掉了,否则的话现在恐怕指甲都断裂了。
  她张嘴,却始终没有蹦出半个字。他隐在暗处,程旬旬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很多事情她不能确定,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她是在豪赌,而她的赌注就是她自己的未来。
  “我……”
  他忽然站直了身子,踏上最后一阶台阶,转身与她面对而立,说:“周嘉树没有骗你。”
  话音落下,周遭安静的落针可闻,她的双手垂落在身侧,他的眼睛没在夜色之中,她看不清也看不透。她不由的往前走了一步,他又开口,声音低沉富有磁性,犹如那一夜在她耳畔的短短二字。
  不过这一次是,“晚安。”
  ……
  这一晚,程旬旬整晚都没有睡着,即便有他这句话,她依旧无法安眠,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灯发呆。天边泛起鱼肚子的时候,程旬旬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小眯了一会。清嫂敲门进来时,她整个人盘在沙发上,卷缩成一团,眉头深锁,一张脸埋在膝盖里,也看不到表情。
  “旬旬,下去吃早餐,老爷吩咐的。”清嫂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怜悯,仿佛这一顿早餐会成为她在周家最后的一顿饭,充满了同情。
  程旬旬睁开了眼睛,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没有半点困倦之意,目光清明,似乎根本就没有睡。她抬了一下手,搭在了沙发背上。
  “清嫂,拉我一把,卡住了。”眼见着清嫂要走,程旬旬立刻挥了挥手,窘迫的求救。
  清嫂看着她的样子,噗嗤一笑,摇摇头说:“你这孩子。”说着就将她拉了起来。
  程旬旬松了口气,双腿都麻了,卷缩的太久,身子骨都疼了。她坐了一会,才匆匆进了卫生间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将头发扎了起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跟着清嫂下了楼。
  很难得在早餐时间,一大家子齐聚一堂,谁都没动筷子,似乎就等她了。程旬旬快步走过去,她的位置在江如卉的身侧,右手边是周瑜娜,几刚好把她跟周嘉遇隔开了。
  周景仰看了她一眼,就拿起了筷子,说:“动筷吧。”
  这顿早餐,吃的沉闷,每个人的心思各异。程旬旬整日都呆在房里,也不上网,不知道这三天,外面的情况如何。不过,看周景仰的脸色,应该不会太糟糕。
  饭后,一行人便去了大厅,唯独周景仰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搭在手杖上,沉吟了片刻,才开口说:“都没人打算开口?”
  “这应该算是大哥的家室吧,程旬旬可是他的儿媳妇,究竟怎么回事应该问问他吧。而且是程旬旬怀孕了,人也在这儿,直接问她不就好了。爸,你是老糊涂了吧,还这么大费周章的要把我们叫回来。”讲话的是周景仰的三子周衍坤,生性放浪不羁,一天到晚也不干正经事儿,也没什么脑子。
  “多明显的事儿啊,小姑娘守不了活寡,上外头找小伙子了呗,还有什么可查的,浪费时间。”
  周景仰哼一声,笑说:“是啊,你可真忙!”
  周衍坤耸了下肩膀,就闭嘴不说话了。
  立在周衍坤左手边的是二爷周衍柯,抬手拍了一下周衍坤的肩膀,说:“老三说的也没错,这事儿也确实算是大哥的家事,我们这些人也不好插手,万一冤枉了,大哥可是要怨恨上我们了。”
  周景仰脸色微沉,目光落在了程旬旬的身上,抬手虚指了她一下,“你出来说。”
  程旬旬将之前跟周衍松说的话,又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结婚那天有人进了你的房间,是吗?自家人?”周景仰反问了一句。
  程旬旬抿了抿唇,轻点了一下头。
  这时,江如卉倏地上前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你还想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的奸夫我们都抓到了!事到如今你还想骗人?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周景仰听到这话,没有丝毫动容,只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眼神讳莫如深。
  “老爷子,我们已经查到了,她在校外偷交了个男朋友,一直有发生关系。就算跟嘉树结婚了,两人也一直没分,这等于婚内出轨!要不是她不小心怀孕了,咱们可能还发现不了呢!”江如卉说的斩钉截铁,睥睨了她一眼。
  程旬旬抬起眼帘,唇边泛起了一丝冷笑,舔了一下唇角,说:“您有证据吗?”
  “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如今骗走了我们嘉树手里的股份,现在又想把肚子里的孩子污蔑给谁?你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我们周家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嘉树对你也可谓是掏心掏肺!你也不想想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江如卉眼眶泛红,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要不是当年程瞎子说你的命数跟嘉树的合,能给他转变命运!你真当以为自己能进得了这个家门!现在倒好,你不但不怀着感恩的心,对嘉树一心一意的好,竟然在外面找男朋友,现在还妄图用肚子里的野种来找靠山,以为这样就可以安枕无忧继续做周家的人了?”
  “旬旬,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究竟哪里对你不好,你要做这样的事儿!”
  程旬旬挺着背脊,用余光扫了周景仰一眼,发现老爷子脸上半点反应都没有,心下不免咯噔了一下。吞了口口水,说:“我没有,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您说我污蔑,可到现在我究竟污蔑谁了?”
  江如卉冷笑,仿佛痛心疾首,摇了摇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看向了老爷子,说:“老爷子,话我就说到这里,当初这人您是交给我的,只怪我没能力去转变一个人的人心。嘉树生前糊涂把手里的股份给了程旬旬,但她婚内出轨,这东西她就没有资格接受!”
  “您放心,我和衍松会通过律师将股份一分不少的拿回来,周家的家业怎么也不能流到外人的手里。”
  江如卉的话音刚落,周衍松就走了出来,看了程旬旬一眼,唇角一挑,目光如霜,旋即看向了老爷子,说:“凡事都要有人证物证,物证,旬旬那么聪明一定不会留下半点破绽,但人证她就没办法了。我们周家一定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他上前一步,将手机免提放在了茶几上。
  做了个请的手势,“爸,您可以亲自问,如果您要当面见,也可以把人叫过来。”
  周景仰沉吟着没有说话,交叠搭在手杖上的手微微动了动,抬起眼帘,目光在自己这几个儿子脸上扫了一圈,最后深深的看了周衍松一眼,垂眸看了看茶几上通话中的手机,唇边的笑带着一丝讥讽。
  “旬旬,你真的怀了我的孩子?”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耐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这声音对程旬旬来说很陌生。
  “你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旬旬,虽然我没周家那么有钱,但我还是能养的起你。不如……”
  程旬旬不愿再同他对话,双手握拳,斩钉截铁的对周景仰说:“爷爷,如果可以请把这个人请来周家,我想当面对质!”
  “旬旬,你若是让我的孩子姓周,那你不如趁着他还没出生,把他打了吧,我见不得我的孩子叫别人爸爸。”
  程旬旬终是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这人可真是个演技派,听那口气说的跟真的似得,她咬了咬牙,忍下了心里的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一点,说:“唯一的办法,生下孩子验DNA,证明我跟这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爸妈,我知道你们对我好,我就应该把嘉树的股份无条件还给你们。可是这是嘉树给我的,我答应过他一定要留着,我们都是一家人,在我名下是一样的。你们想拿股份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不能接受你们用这样的方式来诬陷我!”
  她的话音刚落,周遭就响起了轻蔑的笑,笑声很轻,但极其刺耳,还夹杂着细碎的私语。
  “那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最好能证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嘉树的!”江如卉此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脸色铁青,冷哼一声,说:“你要是不能证明,就别用诬陷两个字,你背叛嘉树,这是事实!不是我们要拿,是你根本就不该得!你是什么身份,拿周家的股份安的又是什么心?啊!”
  老爷子终于动了动,冲着周衍松摆了摆手,示意他把手机收起来。片刻,才开口,说:“记者那边是怎么回事,查到了吗?”
  “我去第三医院查过,给程旬旬检查身体的医生说什么都不知道,有可能是给蹲点的记者听去了。要么就是被有心人知道,刻意透露出去了,具体的也没查到什么。这事儿我猜有没有可能是商场上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想利用这种丑闻打击来我们周家的势头?”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周家在栾城,甚至于S省内,可算是商业巨头,无人能压,也没有企业能超过,周家近几年垄断了好几个行业,断了好些企业的财路,结仇的自然不少,想损他们的人不在少数。
  只不过这件事太巧了,巧的仿佛家里有内贼。
  “周爷爷……”程旬旬还想说两句。
  然而,周景仰却抬手制止了她,说:“旬旬,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
  此话一出,程旬旬一下就怔住,然而在场诧异的人不止她一个。
  “我……我真没有……”
  周景仰站了起来,冷然一笑,说:“无论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们周家都容不得你这样的人,不忠不义,到最后非但不认错,还妄图狡辩。做错事就要认,旬旬,你让我很失望。”
  “你肚子里的种不能留,我会安排人给你打胎,出于道义,我会给你一笔钱。识趣一点,嘉树给的股份,你自己拿出来。从今往后,你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跟我们周家没有半点关系。这件事,到此为止。”
  程旬旬摇头,原本她以为周景仰是是非分明,可她终究是想错了,他姓周,就算他知道内幕,他要包庇的也是周家的人!他向来注重名誉,他怎么可能让周家蒙上这种丑闻。她双手紧攥成拳,脸色煞白,眉心微微蹙了蹙。
  四面八方的嘲讽声钻入她的耳朵,她用力的吞了口口水,目光灼灼的看着周景仰。
  周景仰不动声色的说:“那么,你是准备自己走,还是我让人请你走?”
  程旬旬摇头,眼里含着点点泪光,依旧坚定,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
  周景仰并不打算让她说下去,冷了脸,一挥手,说:“让人安排出去。”
  此时此刻的程旬旬正当是百口莫辩,如何辩?他们所有人都一口咬定了,就算事实并非如此,又如何?他们已经给了她罪名,她就是说破了嘴,都没用。所以,她就要被这样丢出去?
  此时,外面响起了门铃声,进来的是周景仰身边的助理,动作可真快,程旬旬看着来人,不由的皱起了眉。所有人都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乎都在等着看她当场撒泼的样子,没有人同情她,更没有人会出来帮她说一句话。大家不过是想看一场好戏,她闹的越起劲,看客便越兴奋。
  至此,她就是个水性杨花,不甘寂寞的荡妇,还是想攀富贵,变凤凰的乌鸡!一切像是拍下惊堂木,落实了罪名,等候处决。
  江如卉双手抱臂,转身与她面对而立,眼中带笑,低声说:“活该。”
  周嘉遇站在程旬旬的后侧,双手紧握成拳,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片刻,转开了视线。到底是没有往前走一步,一步都没有。
  程旬旬咬牙,正欲开口时,忽的有人走到她的跟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缓缓抬头,正好对上周衍卿的目光。他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立于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幽幽的说:“我的。”
  “什么!”几个人几乎同时开口,皆是满目震惊,反倒是老爷子显得沉稳很多,只是眼里多了一丝厉色。
  “老五,你在说什么!”周衍松用力的扯了一下周衍卿的手臂,脸色极为难看,这他妈不是明摆着跟他对着干,拆他的台么!
  “我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楚,那气场,竟让不断嚼舌根的妯娌们不由的停了话头。
  这一次,程旬旬倒是看清了他的目光,那眼里明明带着讥讽,却依旧伸出了援手。
  这一刻,她心悸,却无从选择,即是万丈深渊,当下也不得不跳。
  然,她明白她必须找一个强大的靠山,而周衍卿合适,再合适不过,所以她跳的心甘情愿。
  程旬旬吞了口口水,她几乎能够听到自己吞咽的声音,整个大厅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两个的身上。她一直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眼睛。
  一时之间,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皆被这个消息给怔住了,惊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无法想象,这周衍卿竟然会跟程旬旬有一腿,简直劲爆。
  周衍坤噗嗤一笑,说:“想不到啊老五,我这人算是没谱了吧,你比我还没谱,这程旬旬长得是水灵,可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侄子定下的女人,再怎么喜欢也不能上啊。老五,你牛,你真牛!三哥我佩服你。”
  周衍松夫妇此刻脸色铁青,周衍卿这么斩钉截铁的一句话,生生是打了他们的脸,这不间接的说明了他们刚刚一唱一和的是在演戏么!这谎言,还没过夜就被人给拆穿了,可真是丢尽了脸面。
  周衍松的脸色阴沉,瞪视了周衍卿一眼,又看了看江如卉,多年的夫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她一个踉跄,抬手摁住了自己的额头,像是被气的站不稳,手都在发抖,说:“好啊好啊,真是看不出来,你这私生活可真是够乱的,外面搭上个人就算了。这周衍卿是你什么人!你进门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嘉树的童养媳!你竟然!你!”
  江如卉气的说不上话来,咬牙瞪圆了眼睛,两步上前,扬手就想打人,却被周衍卿扣住了手腕,手掌堪堪在她的脸颊上停下,程旬旬几乎能够感觉到掌风。
  “老五你疯了,你竟然维护她!她私生活这么乱,你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你就那么确定孩子是你的?”江如卉拧了眉头,眼底闪现了一丝对周衍卿此举的不满。
  好歹他们才是一家人,若这孩子真是他周衍卿的,他们现在做的难道不是帮他撇清吗?他现在的行为是想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拿程旬旬手里的股份?江如卉抿唇,表情有些不善。
  他微扬了一下唇角,稍稍一用力,将她从程旬旬的身侧拉开,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他转身挡在了程旬旬的身前,余光瞥了一眼周衍松,又看了看四爷周衍臻,从头至尾他还未曾说过一句话。
  “那天她是第一次。”他说的面不改色,侧目看了江如卉一眼,笑说:“大嫂应该不会再愚蠢的问我为什么确定她是第一次吧?”
  程旬旬不由低下了头,脸颊布上了一层红晕,这种事情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终归是很羞耻的事情。
  她的脸皮不薄,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都觉得别扭,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自己埋起来。
  江如卉皱了皱眉,因为刚刚的事情,多少有些心虚。可转念一想,这事儿该心虚的应该是他们吧!她心虚什么!
  “老五,你知道程旬旬是你什么人么!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要脸么!啊!”江如卉冷笑了一声,说:“你可真是让我长见识了,真是想不到这‘奸夫’还是自己家里的人,还是长辈!”
  周衍卿的姿态依旧坦荡的很,点点头,说:“刚刚大嫂还斩钉截铁的找了个奸夫出来,也让我挺长见识的。”
  “你!”江如卉一时气结,知道自己对付不了周衍卿,便将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程旬旬身上。
  趁着周衍卿不注意,过去一把揪住了她的耳朵,“你行,你可真行!原来你这主意是打在这儿了!”
  “大嫂,你动她没什么问题,可动了她肚子里头的孩子,我可是要跟你急的。”他瞥了她们一眼,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笑容轻蔑,那语气叫人听着心里怪不舒服的,包括程旬旬在内。他并不认真,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那种轻蔑和讥讽,听着好像是对江如卉,可仔细一听,似乎还对着她。
  程旬旬不由侧头看了他一眼,只看到他的侧脸,挂着轻笑,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好像他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
  江如卉真是要气的吐血了,这现在到底是谁有理,厉声说:“这孩子的存在,就是丢我们周家的脸面!这孩子不可能留下来!程旬旬这种人也不可能留在我们周家!”
  周衍卿唇角一挑,稍稍侧了一下身子,伸手拉住了程旬旬的手腕,轻轻一拉,就将她拉到了身后,将其护了起来,说:“既然是我的孩子,那就我说了算。”
  江如卉瞪圆了眼睛,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抿着唇,半晌才讥讽的笑了笑,大概是想到了他打的深没注意,冷嘲道:“老五,你别以为你认下了,她手里的股份就归你所有了,我告诉你,不可能。她婚内出轨,我们有的是办法让她把股份吐出来。嘉树是我的儿子,这股份也该是归你大哥的。怎么着,你现在这架势是打算争啊?”
  “还是说,你是真看上这丫头了?我想不能吧。”
  周衍卿笑笑,说:“这究竟是谁比较看重股份?我不过就敢作敢当承认个事实而已。大嫂你想到哪儿去了,你现在这样子可真有点狗急跳墙啊。”
  立在一旁一直沉着脸的周衍松,终是开了口,说:“老五,我看这件事你还得问问爸的意思吧。先不说股份的事儿,就你这种行为,有没有考虑过周家的颜面?有没有考虑过嘉树是你的谁!我还是不是你大哥!”
  “老五啊老五,你这样可不道德啊,你三哥我再混,这关系可是拎得清清楚楚,也讲究个道义啊情谊啊什么的,都说了朋友妻不可欺,何况还是咱自己的侄子。人家才二十二岁的小姑娘哦,而且你下嘴的时候,嘉树还在呢吧……”在场的人里头,最兴奋的莫过于三爷周衍坤了,这人最大的兴趣就是女人,最爱的就是男女关系。现下这种关系,听着就刺激,周衍卿又这么说,更是觉得有趣,不由啧啧了两声,开始口无遮拦,上来凑热闹。
  “你给我闭嘴!”周景仰的疾言厉色,吓得周衍坤一下子就怂了。
  缩了缩脖子,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这事儿是老五犯的,冲着我吼什么,我又没碰自己的侄媳妇。”
  周景仰此刻已经给气的脸色发青,好在身子骨硬朗,要不然今天就得倒在这儿了。周景仰一发话,自是没人再敢多言。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在几个儿子脸上扫了一圈之后,捏在手里的拐杖重重的蹬了一下地面,说:“你们几个都跟我去书房!”
  “这里谁再给我乱嚼舌根,传到我耳朵里,后果自负!”说完,他就兀自走开了,随即助手便紧随其后,跟着他一道上了楼。
  周衍坤心里头可不高兴,老爷子一走开,就开始嘟囔,侧头跟二爷说:“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干嘛非拉着我们一块说?除了浪费我们的时间,有什么意思!老五都已经承认了,就拎着他两上去不就好了……”
  二爷调笑,断了他的话头,笑说:“这话你一会跟老爷子提议一下,看他扒不扒了你的皮,老爷子现下不管你,你倒是上杆子让老爷子恼,难不成还真皮痒?少玩一天,掉不了你块肉,上去吧,估摸着有好戏看,看看也无妨。”
  二爷笑着用余光瞧了周衍卿一眼,越过周衍坤,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似笑非笑的说:“你也真是的,大哥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还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揽,在外头浪荡了这么几年,这性子还没磨平呢?你这么做,不但是打了大哥的脸,老爷子脸上都挂不住。你啊你……”他没再说下去,眼底带着一丝笑,俨然是有点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架势。
  周衍卿笑了笑,这会也松开了握着程旬旬手腕的手,礼貌的搭了一下周衍柯的背脊,说:“二哥好好看着,这事儿里头还有事儿。”
  周衍柯眉梢一挑,没再说什么,只虚指了他一下,就收回了手,同老三老四一块走开了。
  周衍卿回头看了程旬旬一眼,扬了扬下巴,说:“先上去。”
  程旬旬只暗暗看了看他,一句话也没多说就上去了,周衍卿转过了身子,走到周衍松的身侧,抬手搭上了他肩膀,笑说:“大哥,这件事咱们得站在一条线上。”
  周衍松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一句话没说就叫了江如卉上楼了,态度不是特别友好,周衍卿依旧保持着搭肩膀的姿势,面上的笑容浅浅。片刻,才收回手插进了裤兜内,刚往前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稍稍侧头正好捕捉到了周嘉遇的目光,虽然他避开的很快,但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周衍卿微挑了一下唇角,也跟着上去了,他是最后一个进书房的门,程旬旬就站在门边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一进来,她就侧头,两人目光相撞。周衍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很快就转开了视线,走了过去。
  周景仰的书房很大,老爷子颇有点老派学究的架势,因此对书房的摆设和装修都很讲究,还摆风水阵。周景仰背着他们,在宽大的书桌前负手而立,掌心里拿着两颗棕红色的揉手核桃缓慢的转动着,发出轻微的响动,气氛有点肃穆。
  周衍卿径直走到了四爷周衍臻的跟前站住,目光淡漠带笑落在他的身上,说:“其实这件事说复杂挺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
  他的话未完,就被老爷子发出来的声音给打断了,他将揉手核桃扣在了桌面上,很显然是有话要说。周衍卿眉梢一挑,侧头看了一眼老爷子的背影,笑说:“看来,这件事爸您是知道了,您不会又要包庇吧?”
  周景仰没说话,只是往书柜的方向走了过去,他的目标很明显,是放在架子上的马皮鞭。
  他转身往书房的中间虚指了一下,说:“你过来。”语气倒是很平稳,但那拿着鞭子的模样,显然是要动家法了。
  那鞭子的滋味,在场的人哪个没尝过。周衍坤看一眼,就觉得自己的皮一阵阵的发疼。
  此时,周衍卿的神色终于变了变,回头再次对上周衍臻的目光时,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挑衅的笑。他微微抿了抿唇,转身走了过去,立在中间。
  老爷子说:“你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爸,您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这样定罪了?”
  老爷子没有说话,只冷着一张脸,目光冷冽的看着他,似是在等什么。周衍卿咬牙,但还是动手自行脱掉了身上的外套,丢在了一旁,然后是衬衣,扣子一颗一颗的扭开,脸上的笑容满含了讽刺。
  黑色的衬衣就被他随意的丢在了一旁,眼神漠然,转过了身。下一刻,便听得啪的一声,程旬旬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身子,一抬眸正好就看到了鞭子落在他的身上,听着声音就知道下手特狠,背上皮开肉绽,留下了一道血印子。她不由眯了一下眼睛,不再多看一眼,明明鞭子也不是落在自己身上,却觉得疼,真的疼。她以前听周嘉树说过老爷子这家法,但从来没有这样亲眼看过。
  比想象中还要狠,难怪老爷子这几个儿子都对他服服贴贴的,一个个的在他面前都规矩的很。
  周景仰一共扬了十鞭,这十鞭子下来,周衍卿一声不吭,咬牙就这么了忍下来。然而,这一顿家法,并没让老爷子的脸色有所缓和。
  将鞭子往地上一掷,说:“你这臭小子到底想干什么!你做这种混账的事儿,我不点破,任由你大哥的法子处理,你倒好还要跳出来说!你是嫌我这老脸丢的不够,还是想活活气死我!”
  周衍卿动了动身子,暗蹙了一下眉,弯身捡起了地上的衬衣,直接就穿上了,皮料擦到伤口,火辣辣的疼,像是把皮都擦起来似得。他抿着唇,慢慢的扣扣子,冷笑说:“您当初不是教育过我们要敢作敢当,勇于承担责任么?难不成,您是觉得我做的不对?我原本以为您该表扬我,仔细说起来这件事我也挺无辜的。”
  他哼笑一声,侧头看向周衍臻,说:“如果我不来喝这喜酒,或者说我永远不回周家,应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儿了,对吧四哥。”
   
  “对吧,四哥。”周衍卿挑眉,额头布着一层细细的汗珠,脸色微白,背上的伤口应该是疼的厉害。他又弯身捡起了地上的外套,随意的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一会儿工夫这衣服又穿的整整齐齐,仿佛刚刚那一顿鞭子根本就不存在。
  周衍臻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老五,我可是这里最希望你回来的人,你回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周衍卿抿唇,默了一会,忽的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不再看他,再度将目光落在周景仰的身上,对上他满是怒意的眼睛,笑说:“您也相信我会干这种事儿?”
  “老五,你这话说的可真是矛盾,刚刚在楼下是谁站出来承认这孩子是他的!现在又说这话,有意思么!你周五爷有什么事儿干不出来?”江如卉冷笑,对于他刚刚在楼下的态度算是耿耿于怀,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大嫂,在周家有一定的地位,当着那么多人落她的面子,简直不能忍!这日后说话还有人听?
  这时,周景仰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单手捂住了胸口,估计是真的被气到了。江如卉眼尖,一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搀住了老爷子的手,替他顺气。老大周衍松一家子是跟老爷子同住的,平日里她对二老可谓是照顾有加,周景仰的妻子窦兰英就很喜欢这个媳妇,家里头的事儿都交由她来做主。
  所幸,她也把家里头打理的仅仅有条,老爷子对她也不错。
  “老爷子别气,为这事儿也犯不着,我看一定是程旬旬那丫头故意给老五下套了。老五也是糊涂,就这么站出来,即便都是自家人,人多嘴多,特别是老二媳妇嘴碎,这咱也管不住。传来传去的……哎,老五你也真是的,有担当是好事儿,可你得看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不是。”江如卉一番话,听着像是宽慰,实则就是火上浇油。
  周景仰用力一拍桌子,指着周衍卿的鼻子,说:“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想说,如果当时我喝的酒没有问题,酒醉三分醒,即便是喝醉了,她光着身子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碰她一根汗毛,但如果是酒里面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那我就不能保证了,恐怕这事儿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没法子保证吧。更何况这女人不反抗也不叫,想有个人来拦着都不可能。”这话说的讽刺,程旬旬听了心里像是戳了根东西,难受又觉得瘆的慌。
  “不过既然有人想让周家难看,行啊,我成全他就是了。是我酿成的大错,那程旬旬就交给我了,我来承担。”他的目光往四下扫了一圈,说:“我想你们应该都不太想在看到程旬旬,包括我。那我就带她出去住,免得碍你们的眼,让你们心里膈应。等过阵子,大家适应了再回来也可以。”
  他就这么决定了,模样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江如卉多少有点沉不住气,“人你要带走没问题,先让她把股份还回来!我们周家的股份怎么能落在外人的手里!更何况还是个野丫头!”
  “外人?”周衍卿嗤笑一声,“大嫂,您可别弄错了,她若是跟了我,照样是周家的人,不算外人。”
  周衍卿态度太过于认真,似乎是要定了程旬旬。现在别说是周景仰要气吐血,连江如卉都要气吐血了,“周衍卿你没病吧!不管是名义上还是法律上,程旬旬还是你侄媳妇!嘉树尸骨未寒,你做这种事,道德么!”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也许是气到了一定程度,老爷子反倒是沉住了气,双手交叠紧紧的握住了拐杖,眼底结了一层霜。
  “男人就要有担当,这不都是父亲您教的吗?我照做而已,有什么不对吗?”
  他笑着,忽然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忘了,您是想要保住周家的名誉,可您认为隐瞒或者暗中打掉孩子将人丢出去,就能保住名声了?程旬旬是个活人,有嘴巴有脑子,您能保证她在外头不会乱说?不会报复?真要保住名誉,我建议您把她杀了得了,毕竟只有死人不会乱说话。”
  “你!”这回还真给周老爷子气着了,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倒下,亏得江如卉站在边上,将他稳稳当当的扶住。
  这种时候,身为老大的周衍松自然是要站出来说话,“你说的什么混账话!程旬旬跟嘉树结婚的时候来了多少人,谁不知道程旬旬是嘉树的老婆!你现在把人带走,是让大家一起来看周家的笑话,是吗!”
  “笑话?试问这个笑话究竟是谁制造的?大哥,这事儿怨不得我,我顶多是男子汉顶天立地,做了就承认,有了就承担,犯错就挨打,仅此而已。”周衍卿双手插在裤兜内,微微扬了下巴,笑的极其坦然。
  周衍松一把揪住了他衣服领子,瞪圆了眼睛,也是满肚子的气,他们这几个兄弟,皆是貌合心不合,如今老爷子年过古稀,争权夺利的事儿自然就多了。当初周嘉树手里的股份,可是江如卉日日在老夫人面前为了周嘉树的事儿哭哭啼啼的博同情,老夫人在老爷子耳边吹了吹风。
  就划了百分之五的股份到了周嘉树名下,正好他手里就有了百分之十的股份,这么算起来周衍松是占了点小优势的,他有两个儿子,就算没了一个,但股份还是他了,谁能想到打好的算盘,竟然会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周嘉树竟然会背着他们两夫妻把股份转给了程旬旬!这么一来事情就棘手了,原本就怕老爷子把股份收回,现在倒好,杀出个周衍卿。
  之前他回来,两人原本还想着合作项目,谈都谈好了。他也是想着给自己找个帮手,周衍卿的能力强,能助他,有些事情一个人做起来有难度,需要与人联手,而这个人一定要能够为他所用,由他控制。
  老二老四都不是省油灯,老三一直都很听老二的话,老六手里没东西,拉拢了也没用,老四这人阴的很,他把握不住。各方面来说,周衍卿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好了!一切免谈!他可不想养虎为患!
  周衍松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合着这是要给人做嫁衣了!还没利用上,就给反咬了一口!
  “你现在还有脸在这儿提嘉树!我想他要是在场,估计就被你活活气死了!”江如卉怒极攻心,这会又想起周嘉树,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呜咽了一声,就怎么都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我们嘉树的命怎么就那么不好,从小身子就没好过,这一辈子身边也就一个女人,临了还给他戴绿帽子,不但是被骗了感情,连钱都被骗走了!竟然把什么都给了她……”
  话到此处也够了,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老爷子,就没再说话,只小声的嘤嘤哭泣,听起来是真的伤心欲绝。
  “我没有,对待嘉树我从来都是认认真真,问心无愧。”程旬旬吞了口口水,‘问心无愧’四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她不免心里颤了颤,其实她问心有愧。只是说谎对她来说一直都是家常便饭,十句话有一句是真的那便谢天谢地。
  她对着任何人说谎都没问题,在她的世界里,谎言可以保护自己,或者让自己过的更好,所以她也习惯了,习惯了看人脸色,也习惯了说谎讨好。唯独在周嘉树的事情上,她不愿意说谎,可不得不说谎。嘉树不会原谅她,而她也不求原谅。
  她吸了口气,继续道:“周爷爷,嘉树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也是对我最好的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即便我知道他身染重病,不可能陪我很久,我也已经做好了一辈子给他守寡的准备。婚礼举行之前,我们说好了一块出去领结婚证。”
  登记完之后,江如卉还问过周嘉树,她记得自己是看到结婚证的,当时还是周嘉树自己在看,见着她进来就把结婚证塞进了枕头内。就一眼,但她看的出来是结婚证!
  说实在的,周嘉树对这小丫头是真的好,也是真的打从心里喜欢她的,想起当时周嘉树塞结婚证那喜滋滋的样子,再看现在的程旬旬,江如卉心里就像是隔着一块石头,难受的不行,恨不得上去撕了她的脸皮。
  越想江如卉心里的怒气就越旺盛,终于达到了一个极点,嘭一声爆炸了,顿时拍案而起,指着她的鼻子,说:“你再说一遍!你有脸再说一遍!你以为我没见过你们的结婚证吗!啊!你在这儿骗谁!或者说,你说这话,你想暗示什么!亏得嘉树对你这么好!你有没有良心!”
  江如卉的眼泪止都止不住,真是气的牙痒痒,又生气又难过!这不就在间接告诉他们,这股份送了就是送了,别指着再要回去,什么婚外情,什么婚内出轨,根本没有的事儿。现在即便是走法律途径,她程旬旬不愿意还回来,这股份他们谁都别想着拿到。
  若是程旬旬一个人还有法子,现在周衍卿护着她,自然也是要护着她手里的股份了,这下子还真复杂了。
  “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再去翻翻嘉树的遗物,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真的结婚证。要说那天在民政局里头,我们其实也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拍照。”程旬旬说的淡然,许是想到了什么,唇角泛起了一丝很浅的笑,眼里还带着泪。
  正好这一丝笑,被转过头看她的周衍卿瞧见了,他的目光幽深,让人看不透彻。不过程旬旬并没有看他,或者说她此刻谁都没看。
  因为她的目光内难得露出了一丝温柔,闪着微光。她是想到那天跟周嘉树拍照的情形了,周嘉树真的好,是真的很好,这十多年在路上,她从未遇到过对她这样好的人。可为什么好人都不长命呢?他这么好,她这么坏,她想他现在一定很难过。
  “满口胡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嘉树怎么可能会骗我!”江如卉摇头,怎么都不肯相信,“我不信,我不信!我现在就去找出来!今天,我非把你扫地出门不可!”说着,她就不管不顾的冲出了书房。
  此时此刻,周衍松整个脸都黑掉了,抿着唇一时没有说话。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书房的门慢慢关上发出一丝轻微的响动,在场的人均回过神来。
  除了周衍坤之外,几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十分严肃,好像这件事一下就复杂了。现在程旬旬手里拿着周氏的股份,她这架势应该不会自动把股份吐出来,这人自然是要留下了。
  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太膈应人了,即便她在法律上跟周嘉树算不上夫妻,可名义上就是!
  周景仰这心里跟磕着石头那么难受!一时也没有发话,就这么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周景仰才挪动了一下步子,站在周衍卿的面前,这人像是一下苍老了好几岁,盯着他,缓缓开口,说:“你非要这孩子不可?一定要把程旬旬留在身边?你是打算跟她结婚?”
  周衍卿的眉心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每个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为什么不要?”他笑着反问。
  “周衍卿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周衍松压制不住怒意,有些沉不住气,口吻有点气急败坏的,“你真要跟她在一起!就脱离周家!跟周家断绝来往!从今以后,都别让我看见你们两个!”
  “大哥,这事儿你说了不算。”
  “怎么不算!不管怎么说程旬旬都还是我的儿媳妇!现在她怀孕的事儿都闹到媒体那里了,总要有个交代!我想过了,我们可以对外称之前程旬旬接受过试管婴儿的手术,伤心过度孩子流产了!程旬旬也可哟继续留在周家,她反正已经准备好了要给嘉树守寡,那就守着,我们周家也不缺这一张嘴!只求稳妥不闹事儿就行,这是最好最妥当的法子!”他侧头看向周景仰,口吻颇硬,说:“爸,这件事我希望您能给嘉树做个主!”
  “要让程旬旬生下这个孩子,跟着老五,这事儿我不能接受!绝对不接受!”他说的决绝,怎么可能会让到手的鸭子飞了!股份拿不回来,那就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周衍卿笑了,“我刚才说过了,我的孩子我说了算。大哥,嘉树都不让程旬旬给他守寡,你这样嘉树会难过的。”
  “让程旬旬跟着你!他就不难过了?”周衍松黑着一张脸,目露厉色。
  “他不是希望她能被保护么?我可以。更何况孩子是无辜的,算起来也有三个月了,都成型了,虽然没出生也是一条命。我们周家人向来心善,父亲吃了大半辈子的素,这种事儿怕是做不得吧。”
  周衍松还想说什么,周景仰就将他一把扣住,往回一拽,又往前走了一步,冲着周衍卿点了点头,说:“说的冠冕堂皇,但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扭!你自己想清楚,你要留着她留着孩子,后果你要自己担着。”
  “你说可以保护她,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带着她,才是真正害了她,女人的贞洁比男人的声誉更重要。这真的是保护?究竟是保护还是要彻底毁掉她的名声?”
  周衍卿微眯了眼睛,笑说:“我只是负责,而她也愿意。”
  周景仰沉默了,两父子就这么相互看着对方。片刻之后,目光微斜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程旬旬。
  “程旬旬,你要跟着他可以,那么今后你的身份永远不能被曝光,永远不被承认,包括你的肚子里的孩子,这样你也愿意?”
  程旬旬心怦怦跳,这是她能料到的事儿,要跟着周衍卿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被承认身份的。可她现在又是什么身份呢?留在这里,这辈子就真的只能是程旬旬了,周家童养媳,花几十万买回来冲喜的,便宜的很,她也无所谓总比跟着程瞎子要好。
  守寡她不怕,但她千辛万苦逃出来,走到这一步,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吸了口气,无声息的轻点了一下头。
  啪的一声,她的脸颊顿时就传来火辣辣的疼,连耳朵都跟着嗡嗡直响,耳边传来周衍松的怒骂,明明他就在眼前,可程旬旬却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远,或者说是有点轻,耳朵里像是被塞了耳塞似得。
  他打的太重,牙齿磕破了肉,嘴里冒出了一股血腥味,有点恶心。
  “我们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非要让嘉树死不安宁!不是说要守寡吗?我现在让你守!”周衍松终于勃然大怒动了手,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的动作很快,上来就是一下,躲都躲不及,只得这么生生的挨着。不过程旬旬也没什么怨言,这一下就当作是她还给周嘉树的,也不是太疼。
  程旬旬被打了趔趄两步,站稳之后,不但一句话都没有,连带着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就这么低着头,静静的站着,不躲不闪。她越是这样,就越叫人生气,周衍松的火头噌噌往上冒,气的忍不住再次扬手。
  刚要落下,就听到周景仰一声喝斥,“住手。”
  然而,周衍松没有停下的打算,啪的一声,在同一个地方又扇了一巴掌。程旬旬下意识的闭眼,双手握拳,有了心理准备再挨这一巴掌倒是稳当多了,一动不动站着,只偏了一下头,依旧一声不吭。
  周景仰皱了眉,说:“行了,她若是不愿意,你现在就是打死也没用。”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模样看起来十分疲惫,周衍松还想说什么,立在一侧的周衍柯伸手拽了他一下,示意他忍着点。
  周衍松憋着口气,一张脸给气的黑红黑红的,瞥了老爷子一眼,咬咬牙也就忍了下来,走到一边不再说话。
  屋子内再度陷入了沉寂,过了一会,周景仰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拧着眉头,抬眸在周衍卿和程旬旬身上扫了两眼,旋即冲着他们摆了摆手,似是示意他们出去,半句话都没说。
  周衍卿也不多话,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转身,目光在程旬旬红肿的脸上看了一眼,过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脊,说:“走吧。”
  程旬旬抬了一下眸子,轻点了一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就这么跟着周衍卿出去了,没再多看任何人一眼。出了书房关上门,周衍卿便对着她扬了扬下巴,“先去收拾东西,一会我过来叫你。”
  “你要带我走?去哪儿?”
  周衍卿只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的含义很明显,程旬旬立刻点了点头,说:“好,我现在就回房收拾东西。”
  说着,她就立刻上楼回了自己房间。周衍卿依旧立在书房门口,背上的疼痛真是闹心挠肺的。他摸了摸口袋,没带烟。
  他只在门口站了一会,书房的门便再次打开,周衍松率先出来,随后的是老二老三,周衍臻被老爷子留在了里头。
  “大哥,我们聊两句。”周衍卿留在这里,是刻意等周衍松的。
  周衍松现在在气头上,自然是不想跟他说话,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哼了一声,撇开头,说:“我得去看看如卉,嘉树的死已经让她很难过了,这几天一直都有点神经衰弱。这下子好了,估计是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可真是拜你所赐。”
  “上个月身体检查,我这心脏也不怎么好,老五你要觉得我还是你大哥,就少出现在我眼前,让我少生点气。”说着,他就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周衍卿微蹙了眉,余光瞥见周衍柯的目光,便收敛了神色。
  “老五,这次你也太扭了,至于嘛,为了个程旬旬跟大哥闹翻。不过仔细想想,这程旬旬手里捏着百分之十的股份,肚子里怀着一个,这毕竟是周家的种,万一是个男孩,这老爷子也不能让自己的孙子没名没分的,说起来这好处,还真是不少。”他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周衍卿的肩膀,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这算不算置之死地而后生?”
  周衍卿哈哈的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二哥你真会开玩笑,这‘置之死地而后生’说的我肝都颤了。好在大哥走了,这大哥要是在,这心脏指定受不了,万一来个心肌梗塞,这罪名又得赖我头上了,那就真要置之死地了。”
  “我现在算是臭名远扬了,二哥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他嘶了一声,抬手摁住了周衍柯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轻拍了两下,说:“二哥,我这儿有伤,老爷子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疼。”他拧了眉头,做出一副很疼的样子。
  周衍坤在一旁耐不住了,“那什么没事儿,我就先走了,二哥有事打电话。”说着,又笑呵呵的看了周衍卿一眼,刻意拍了拍他的背脊。
  然而,周衍卿以前在部队待过,有几下子。周衍坤还没走两步,就被他给踹了一脚,没大没小的。
  程旬旬要拿的东西不多,最多的大概就是书本了。垒了半个皮箱,又塞了几件衣服。她收拾的认真,尽量把该拿的都拿走,等生活用品都收拾全了,她才开始翻床单,坐在床头用力的扒拉着床垫,她的手比较纤细,一些缝隙钻进去不是难事儿。
  她用力的将自己的手塞了进去,简单的在里面摸索了一下,指间触碰到袋子的时候,她不由扬了一下唇,由着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便又嘶了一声,随即她就将之前塞在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是周嘉树去世的前一个晚上给她的东西,股份转赠书。她用塑料袋仔细包好,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塞在床垫子里面比较安全,她躺在上面心里也踏实。
  她拿着袋子一转身,就看到虚掩的门缝外头似乎站着个人,正透过门缝往里看。她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刚刚匆匆忙忙的竟然忘记把门关上了,她不动声色的将东西藏在了背后,然后站了起来,若无其事的说:“谁在外面?”
  她还未靠近,门就被推开了,周衍卿双手抱臂,立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是我,不用紧张。”
  程旬旬见着他,稍稍松了口气,勉强的扯了一下唇角,又忍不住疼嘶了一声,由此脸上的表情就显得特别怪异,一副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样子。
  随即,就迅速的走到皮箱边上,用最快的速度将袋子塞进了衣服堆里,说:“快好了,稍等一下。”
  “不急,你慢慢来。”周衍卿伸手推了一下门,房门缓慢打开,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站在了她的身后,瞄了一眼她的皮箱,看到大半个皮箱的书,不由蹙了一下眉,说:“一会自己拿行李。”
  “噢,我知道。”她没有抬头,只点了点头,从口气上来看,她应该也没想过要别人帮她拿行李,但这小不点没想过大半个皮箱的书有多重吗?
  周衍卿上下扫了他一眼,背脊上的疼痛让他没有太多的心思再去管她拿不拿的动这个问题,兀自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这会子也只有她这儿还算清净一点,楼下一群女人,七嘴八舌的烦的很。
  周衍松现在还在气头上,脑子不够冷静,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也就不费口舌,等人冷静下来,再谈也不迟。
  他坐在梳妆台前的软椅上,程旬旬只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就一直低着头整理自己的东西,在房间内转了两三圈,又添了几本书,还从柜子里拿了一套看起来十分专业单反,放在了床上,随即蹲下身子将皮箱扣了起来。
  刚拎了一下,她没预计到重量的问题,一个趔趄,差一点儿就趴在箱子上了。周衍卿闲着没事儿,一直在看她走来走去收拾东西,刚刚那略显狼狈的样子,全数落在他的眼里。不由噗嗤笑了一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了句风凉话,“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这话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程旬旬在心里骂了句娘,这次是有了准备,使出了蛮力,将箱子拎了起来,推到门边。随即又整理了一下背包,一个肩膀背着包,一个肩膀背着单反,面向周衍卿,说:“我好了。”
  周衍卿扬了扬下巴,“走吧,你先走,我跟着。”
  “噢。”她这会有点阴阳脸,左边脸颊又红又肿,嘴角都给打裂开了,连血迹都没擦掉,还挂在嘴角,看起来一副楚楚可怜,像是被人家暴的样子。而且她的模样看着只有十八岁的样子,到时候带出去被人见着,误会虐待未成年可不好。
  他已经惹了一身骂名了,可不想再惹一身莫须有的罪名。
  正要转身,周衍卿就出声叫住了她,“你等下。”
  程旬旬侧身,扭头看了他一眼,“做什么?”
  “出门前,能收拾一下自己吗?把嘴角的血擦了,顺便把自己脸弄弄。”
  程旬旬眨巴了一下眼睛,起初有点茫然,见他指了一下左脸,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挨了几巴掌,一张脸一定是不好看。说实在,周衍松下手忒狠了点,她的耳朵到现在还有嗡嗡声。她想了一下,觉得化妆太麻烦,也未必能遮掉。
  想了想,就从抽屉里拿了个口罩出来,戴在了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站在他的面前,说:“这样可以了吧?”
  程旬旬凑到周衍卿的面前,微微弯腰,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像是把自己挪到他的面前,让他检查是否能够通过。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漆黑的眼眸没有丝毫波澜,也没有半点避闪,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眼睛。
  光看这一双眼睛,会觉得她是个特别单纯无害的小姑娘,然而看人永远不能只看外表。周衍卿几乎可以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脸,他轻扬了一下唇角,抬手扯了一下她嘴上了口罩,说:“捂严实点。”
  程旬旬有些条件反射的避开,不过他的动作更快一点,捏住了口罩,她整个人又无条件的往他眼前凑了过去,生怕这口罩要掉下来。两人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随即他又松了手,口罩弹在了她的鼻梁上,她不由的眨了一下眼睛,还没来得及站直了身子。
  周衍卿已经站了起来,两人差一点就撞到头,不过他堪堪避开,显然是有准备的,而程旬旬就显得有些狼狈,避开的时候,脚下不知道被什么勾到了,踉跄了几步,撞在了一旁的柜子上,隔着腰挺疼的。她只嘶了一声,也没喊疼。
  周衍卿用余光瞥她一眼,唇角一挑,走到她身侧时停了一下步子,说:“躲那么急,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程旬旬微蹙了眉,这语气里满是戏谑和嘲讽,像是故意捉弄她,让她狼狈。她暗暗的瞄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周衍卿看着她浅笑,抬手,手指触及她的脸颊,虽然隔着口罩,但程旬旬还是躲了躲,忍不住皱了眉,这举动带着一点侮辱的意味,程旬旬十分排斥。
  他笑出了声,单手插回了裤袋里,冷声说:“装的跟真的似得。”
  说完他就走了,程旬旬回头看他出了房门,才吐了口浊气,走到镜子前面把脸上的口罩拉扯了一下,遮掩好了,才再次拿起了背包和单反,快步跟上。等她推着箱子到楼梯口的时候,周衍卿已经兀自下楼了。
  她提了口气,双手用力拎起了皮箱,一步步的下去,她的力气有限,不能完全的将箱子悬空提起,所以时不时的会发出嗙嗙的声音。到最后几个台阶的时候,她几乎没用什么力气,直接这么拖了下来。由此,他们的动静闹的挺大,还留在大厅的人,都闻声望了过来。
  那些目光就这么赤裸裸的在程旬旬和周衍卿的身上来来回回的徘徊,自然也是看到了程旬旬手里的行李。
  二爷的老婆容萍也不是个善茬,她跟江如卉是死对头,两人貌合心不合,今个出了这种事儿,她自然是高兴,就怕这事儿闹不大。
  目光瞥见程旬旬手里的行李,笑说:“哎呦,旬旬这是要走啊?不住到嘉树头七再离开?”话音未落,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摇摇头,目光瞥了一眼走在程旬旬前头的周衍卿,继续说:“你看看我这记性,刚刚说过的事儿,没几分钟就给忘干净了。这是打算跟着老五过?”
  程旬旬抿了唇,这话调笑的意味很浓,很明显是在逗弄他们。所幸这会她是戴着口罩,遮住了脸皮,她又低着头,谁都看不到她的脸。
  “这怎么还戴上口罩了,见不得人?放心吧,咱们周家的丑闻是绝对不可能上报纸的,不会有人认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你怀了自己丈夫叔叔的孩子,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儿咱们嘴巴紧,保准不会乱说。倒是你自己,可别跑出去四处乱说,坏了咱老五的声誉。”
  “二嫂嘱咐完了吗?”周衍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走过去在她耳边耳语了两句,顿时她的脸色就微微一变,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就再没有声音了。
  周衍卿只用眼神示意了程旬旬一下,就直接走向了别墅大门。她走过大厅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仅用余光往人群中瞥了一眼,只一眼就看到了周嘉遇望过来的目光。那一眼还真是触目惊心,赶紧收回了视线,这回周衍卿都已经走到几步开外了。
  她正欲追上去,周嘉遇还是开口了,“程旬旬,你确定你要跟着五叔走?”
  周衍卿大概也听到了他的话,好端端的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唇边泛起了一抹浅笑,旋即就径直的出去了。他那意味深长的笑,程旬旬自然是看在眼里,眼看着他出了别墅大门,她心里多少有些着急,她是摸不透周衍卿的心思,平日里从未接触过,并不知道他的脾性。
  他有多少耐心来对待这件事,她捉摸不透。
  她只稍稍侧了一下头,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快步的跟了出去,那模样像是生怕周衍卿会丢下她似得,急急忙忙的就这样走了,连头都不回。
  周嘉遇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一丝冷笑。
  她刚一出门口,江如卉就从楼上跑了下来,目光扫视了一周,看向了周嘉遇,问:“程旬旬人呢?”
  “走了。”周嘉遇的脸色很难看,目光冷如霜,周身散发着一丝戾气,连一直靠着他站的周瑜娜,都不自觉的往边上走了一步。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的看他一眼,眼里充满了不甘,心里头有些愤然。
  江如卉闻言,迅速的冲了出去,所幸手里什么都没拿,那咬牙切齿的样子,简直像是要把人活剥生吞了。
  周衍卿上楼找程旬旬之前,已经吩咐了清嫂让人把他的车子开过来,江如卉到门口的时候,这两人正好上了车。周衍卿开的是路虎,车型尤为高大,程旬旬爬上了后座,见着江如卉出来,迅速的关上了车门。并死死的拉着把手,俨然是不想被江如卉拉出去,或者说此时此刻她不想再跟这个人纠缠。
  “快走,快走,她要搜我的行李。”她戴着口罩,说话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但还是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一丝焦急。
  周衍卿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就坐在车门边上,两只手牢牢的拉住车门的把手,他伸手摁下了中控,程旬旬自然是听到了声音,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原本耸着的肩膀缓缓的松弛了下来。然后就这么侧头看着车门外用力拍打窗门的江如卉,目光依旧平静无波,跟站在车门边上不停拍打车窗,像个疯子一样的江如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旬旬,你给我下来,你听见没有!我不准你从周家带任何东西走!这些都是我给你的!你一样都不准拿走!要走就给我光身离开!”
  车子的密封性不错,江如卉吼的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可车内能听到的声音并不太响。
  江如卉还在骂,后面已经有人跟出来看热闹了,程旬旬等了一会,发现车子还没动,不由的转开视线,看向了坐在驾驶室的周衍卿,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五叔。”
  “周衍卿你不准开车!”这时江如卉转变了方向,走到了副座的车窗边上,用力的拍了两下。
  周衍卿倒是把车窗给降下来了,那尖锐到刺耳的声音一下就传了进来,不过周衍卿只开了个小缝,方便说话。
  “老五,你人可以带走,东西一样都不行!她已经不是周家的人了!周家的东西她一样都不准拿!一样都不行!”这江如卉显然是知道了点什么,这会连也周衍松走出来了。
  为了股份,这两夫妻也是满拼的,还真是难缠的很。周衍卿叹了口气,说:“大嫂,我就说最后一遍,只要我还姓周,她程旬旬就是周家的人。再者周家也不至于那么小气,连几件衣服,几本书都舍不得送。大嫂,我知道你勤俭持家,但这样就显得小气又抠门了。大不了,我回头给你打钱就是了。”
  “那我们先走了。”
  他冲着江如卉抿唇笑了一下,就挂了档,刚要踩油门,这江如卉就跟疯了似得整个人扑向了车头。
  周衍卿反应还算挺快的,但这人是自己冲过来的,自主性强,就算他事先知道想避,也根本避不开。而这车子的油门又十分灵光,轻踩一下车子就动了,所幸是周衍卿反应快,够沉稳,迅速踩了刹车,就是踩猛了点,坐在后面的程旬旬整个人往前倾了一下,差一点儿就撞在前面的椅背上。
  而车子外头,江如卉不知怎么就摔在了地上,听起来似乎是摔的不轻。周衍松迅速的过去,扶住了她的手臂,问:“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你疯了,怎么能这么闹!”
  江如卉看了他一眼,眼泪簌簌而下,坐在地上没动,周衍松这一句低声的喝斥,让江如卉心里不是滋味,本来心里就不痛快,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他周衍松,这会还被他冷斥,心里能好受就怪了。她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斜了他一眼,低声说:“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嘉树么!”
  周衍松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看她把自己弄的像个疯婆子似得,折腾了那么多天脸色憔悴了许多,也就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苛责。
  低叹了口气,说:“起来吧。”
  “我的脚给压着了。”她说。
  这人是扑到周衍卿车上的,他自然是要下去看看,女人撒泼起来,还真都一个样,不管这女人平日里看起来多么高贵。他拧了眉,停了车子,回头看了程旬旬一眼,说:“坐着别动。”
  她点了一下头,他就开门下了车,这会周衍松已经把江如卉从地上拉了起来。
  “大嫂没事吧?”
  “就差没给你撞死了,你说有没有事!”江如卉话不饶人,脸色铁青,此时此刻连头发都有些凌乱,整个人靠在周衍松的身上,相较刚才倒是安静了不少,估摸着周衍松是安抚过了。
  这会低垂着眼帘,抿着发白的唇,安安静静的,跟刚才那泼妇样真是判若两人。
  周衍卿上大打量了她几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周衍松的身上,说:“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大嫂但凡是有个什么病痛,大哥你就给我打电话,心理医生我也认识几个,大嫂的情绪若是一直这么不稳定,我是建议让心理医生来看看,给她调节一下。万一严重到神经出了问题,就不好办了。”
  江如卉闻言抬眸瞪了他一眼,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就是出问题,也是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害的!”
  周衍松暗暗的捏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少说话。
  “你说你能不能把程旬旬的行李拿出来?”周衍松这会倒是很平静,说的不紧不慢,那架势像是在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周衍卿当然知道程旬旬行李的重要性,那里头有股份转赠书,她本人应该还没去办理相应的手续,转赠书一旦毁掉,等于白搭。他往前走了一步,凑到周衍松的耳侧低声说:“大哥,老爷子现在在书房,不知道这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依照程旬旬的态度,她是绝对不会把行李拿出来的,二哥就站在后头看着呢。老爷子最忌讳什么,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别的我不多说,这件事你和我都算是受害者,但你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把事情闹大闹开了,就算你从程旬旬手里把股份抢回去了,日后在老爷子面前形象可就不同了。”
  “有些事情表现的太过于明显,会吃亏的。大哥,你好好想想。”
  周衍松抿了抿唇,斜了他一眼,倚靠在他身上的江如卉,这会又要发作,被他用力的摁住,并用眼神示意。江如卉这才不甘不愿的撇开了头,咬咬牙不再说话。
  他冷哼了一声,点了点头,说:“谢谢你为我着想。不过,老五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你我之间日后没情分!你们两个短时间之内,就别回周家了,老爷子年纪大了,经不起你们这么刺激和折腾。有点良心的话,就给我有多远躲多远,最好是别回来了,连公司都别去!”他说的中气十足,语气严肃,站在门口看好戏的人均听到了他的话。
  这下,他们两兄弟算是正式交恶,周衍松的姿态明显是要跟他势不两立。
  周衍松不再看他一眼,抬手抚开他的手,扶着江如卉转身走向了别墅大门,立在门口的人立刻分散开,表情变得肃穆。周衍柯不痛不痒的出声劝说了两句,周衍松理都没理他,径直的走了进去。
  周衍卿立在原地,表情倒是挺坦然的,撞上周衍柯的目光时,他也只是无谓的耸肩笑了笑,表示无奈。
  他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开车出了周家的范围,这一整片园林都是周家的。当初建造的时候,周景仰专门找风水师来看过,房子的朝向结构均是按照风水大师的要求,周景仰住的这一栋算是主屋,建造的气派又不失韵味,几个儿子的房子则分别以不同的风格建立在主屋的四围,不远也不近。
  这一片园林据说是风水宝地,位置隐秘,有健全的安保系统。由此,周家大宅至今没被曝光过。
  出了周家范围,程旬旬才暗自松了口气,原本一直紧绷着的身子,也慢慢的松弛下来,软软的靠在椅子上,忽然就觉得身心俱疲,又累又饿,只想吃顿好的,洗个澡,然后好好的睡一觉。
  这几天她压根就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就算年轻,这么折腾也到了极限了。
  余光瞥见正在专注开车的周衍卿,她又不自觉的紧绷了起来。
  虽然摆脱了周衍松和江如卉,可眼前还有一个周衍卿,很明显他比周衍松和江如卉更难对付,毕竟她不知道他对她手里的股份有多感兴趣,野心又有多大。
  她偷偷的看了他一眼,此时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抿着唇,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脸色微白,鬓发处有一滴细小的汗珠。视线落在前方,正专注的开着车子。
  程旬旬想了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想来想去还是少说为妙,免得说错,她如今是寄人篱下,周家不会再有第二个周嘉树,会那样无条件的保护她,所以她只能小心再小心。稍有不慎,恐怕就会被这些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约莫一个多小时,车子才驶入市区,车流量变多,车速也相对慢了起来。现在已经是中午时分,外面阳光正好,深秋的阳光不刺眼,照在身上倒是暖融融的。
  程旬旬不知道他们要往哪里去,更不知道最终的目的地在哪里。她现在只知道自己饿了,而且这肚子还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在这安静的车内显得尤为响亮。
   
  程旬旬刚刚小眯了一会,现在精神头不错,就是觉得饿,还是那种无论如何都忍不住的饿。这会子,肚子又叫了一声,她第一次觉得戴着口罩是那么棒的一件事,就算当下干了什么丢面子的事儿,都觉得很坦然,反正她的脸都遮住了,丢不到哪儿去。
  周衍卿置若罔闻,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依旧很专注的开车,恰好这会遇上红灯停了下来。他微皱了一下眉,身子一动不动,就这么直挺挺的坐着。程旬旬看了看他的背脊,回想起书房内的一幕,这才恍然他为什么开车的时候坐的那么端正。
  “五叔,你还好吗?”她稍稍往前凑了一点,小心翼翼的问。
  周衍卿抬了一下眼帘,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痛的没什么心情说话。
  程旬旬眼巴巴的等着他接话,想着一来一往的,慢慢的可以提到吃饭的事儿上,可是很显然,对方压根就不想跟她一来一往的聊天,甚至于根本就不想理她。
  然而,程旬旬这人最受不了挨饿,越饿就越发的粘人,脸皮都跟着变厚,为了一口吃的简直是无所畏惧,无所不能。她双手抱着肚子,挪动了一下位置,坐在了中间,整个人往前倾了倾,凑过去说:“五叔,你要是疼的话就说出来,这样可以转移疼痛感。当然,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是不想跟我说话。呐,我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转移疼痛感。”
  周衍卿微微的蹙了一下眉,斜了她一眼,虽说她现在戴着口罩,可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很明显此时此刻口罩的背后是她的一张笑脸。就她这样子,不用说周衍卿也知道她的意图,他侧了一下头,单手抵住了脑袋,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的红绿灯,说:“我不想知道。”
  “就是吃东西,真的特别有效果,你不信我们去试试看,这儿过去好像有个美食城,我陪你去。有些地方你不愿意出面,我可以帮你跑腿,哪儿的小吃真的很好吃,麻辣烫,烤串什么的……”
  程旬旬一边说一边咽口水,已经完全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她感觉自己可能要撒泼打滚了。就是给她两个白面馒头,她都可以吃的津津有味。
  周衍卿咳嗽了一声,可程旬旬显然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跟打鸡血似得,说的很有激情。可惜的是,周衍卿对她嘴里说的那些玩意儿一点不感兴趣。
  正好这会红灯跳转,绿灯行,他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唇,用余光淡淡瞥了程旬旬一眼,已交踩下了油门,程旬旬没注意,整个人往后一倒,撞在了椅背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人又踩了刹车,她整个人差一点儿扑到前面去。
  好在反应没有被狗吃了,双手迅速的抵住了前面的椅背,暗暗的说了一声,“吓死我了。”
  “没死吧?”他口吻充满了玩味,这时车速已经平稳。
  程旬旬侧头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大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住,由此这一双眼睛的存在感就显得特别强,而且她的眼睛生的又大,黑白分明的眼睛水灵灵的,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甚至还有点影响到他开车了。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用极为严肃的口吻说:“回去坐好。”
  “五叔,你是不是被我说心动了?刚刚太激动了。”她眨巴着眼睛,殷殷期待。
  “坐好。”周衍卿斜了她一眼,一字一顿的说。
  “五叔,我饿了,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坐好。”
  “我……”
  程旬旬还想说什么,周衍卿直接就打断了她,说:“不坐好就饿着吧。”
  “噢。”随后,她就迅速的坐了回去,过了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五叔,我们去吃什么?那个我给你说……”
  “闭嘴。”程旬旬还没说什么,周衍卿就直接封了她的嘴,倒是没看出来原来她还挺聒噪的。
  程旬旬努了努嘴,也就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双手不由自主的往口袋里摸了摸,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巧克力都吃完了。周嘉树离开之后,她的巧克力就好像全部都消失了一样,一颗都不剩了。
  程旬旬最喜欢吃巧克力,讨厌一些苦的东西,但凡是带着苦味的,她是坚决不吃的,一口都不碰,就是饿到极致了,她也是不吃的。平日里她都会带几颗巧克力在身上,大概是怕挨饿,身上放几颗糖,饿的时候可以充饥。她这人是挨不住饿,除非是自己不想吃,否则是一点儿都忍不住。
  这一句话之后,程旬旬显得十分安静,还真是一句话都不说了,闭嘴闭的很彻底。周衍卿抬眸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其实他自己也饿了,原本现在就已经是午餐时间了,之前那顿早餐,看着丰盛,实则他当时根本就没吃多少。只是现在背上的疼痛,将饥饿感给压下去了,才没什么感觉。
  周衍卿原本是想去档次高一点的餐厅把午餐搞定,结果下了车,刚要踏进餐厅大门,程旬旬就拉住了他的衣角,往里头看了两眼,然后无声的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一小步,由着周衍卿比她高一个头,她点了一下脚尖,发现还是凑不到他的耳朵边上,就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稍稍低下头。
  周衍卿皱眉,略有些不耐,但还是低下了头,到底在外面,作为男人面子还是要的。
  “五叔,我这个样子,在这么好的餐厅里吃饭,会给你丢脸的。”
  她的目光看起来很真诚,似乎是真的为他考虑,周衍卿忽然觉得有趣,唇角一斜,双手抱臂,说:“那你想怎样?”
  程旬旬是认真的想了一下,扭头往四周看了一圈,像是发现了什么,眼角眉梢染上了一丝笑意。双手在口袋内摸了又摸,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张开手掌,说:“五叔,你给我五十块钱,我去附近吃,一会我吃完了就在车边等你。”
  周衍卿轻挑了眉梢,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了皮夹,他还是很大方的,给了她两百。
  “收好。记住,我不会等你。”他说着,就将两百块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他淡淡的笑,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进了餐厅。程旬旬立在原地,看着手心内的两百块,深深一想,倏地心里一紧,迅速的跟了过去,一下就走到了他的身边。
  笑呵呵的说:“五叔,我们还是在一块吧,别走散了。栾城那么大,走散了,我怕找不到你。”她偷偷的伸手捏住了他的衣角,如果刚才她没有反应过来,是不是就要被甩掉了呢?她低了头,长吁了口气。
  周衍卿找个相对比较角落的位置,程旬旬的脸确实是过于精彩了一点,现在是饭点,餐厅内的人比较多,好在这间餐厅,每桌之间都会有装饰物相隔,有几个位置的隐蔽性相当好。
  两人坐下之后,服务生就递上了餐单,周衍卿瞧了她一眼,说:“想吃什么都可以点。”
  “好。”她乖顺的点点头,然后开始认真的看手里的餐单,多数是看旁边的照片,哪个看起来好吃,就点哪个,反正她从来没到这种地方来吃过饭,也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决定不下来的时候,还会问问服务员有什么特色菜,那模样极为认真,还跟服务员聊了起来。
  周衍卿不由的再次抬眸看了她一眼,越看越觉得自己好像是带了个小屁孩子出来吃饭,可明显眼前这人跟小屁孩千差万别。他背脊上的疼痛,让他的食欲下降到了零点,看到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就合上餐单放在了一旁,就让她来决定好了。自己则伸手拿起手边的杯子,抿了一口水。
  十多分钟之后,程旬旬终于点完菜,双手将餐单递还给了服务员,并说了声谢谢。
  等服务生将菜都上齐了,程旬旬的目光往四下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口罩取了下来。周衍卿看到她的脸,不自觉的蹙了一下眉,程旬旬正好看到了他这一细微的举动,拿着筷子先夹了一块肉放进自己的小碗里,然后说:“五叔,你放心,我很快就吃完,马上就把口罩带回去,不会给你丢脸。”
  周衍卿皱眉,其实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只是乍看她的脸,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这可能就是叫做恻隐之心。即便他不怎么喜欢她,甚至有点厌恶的情绪,但他心里也清楚她只是人家一颗棋子而已,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最终只是他们斗争里的炮灰,自然是没有那么大的仇恨。
  再者,男人对于弱质女流,通常都会表现出惊人的怜悯之心,周衍卿不喜欢女人,但同情心还没被全部吞噬。
  “不用多想,你慢慢吃。”他低垂了眼帘,拿起了筷子,开始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他吃的不多,对面那个倒是吃了很多,这里应当都是她喜欢的东西,吃的津津有味,除了嘴角裂开的伤口影响了她的发挥之外,其他都挺好。高档次的餐厅果然是不一样,起码味道是有保障的,程旬旬对吃食没有那么讲究,稍微好吃一点,对她来说都是好东西。周衍卿倒也不是想看她吃东西,实在是他们坐的位置太偏了,除了看看手机,看来看去也就只能看眼前这个活物了。
  别说,看她吃东西的样子,他也会忍不住伸手去加一点吃吃看,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她的影响,之前一直觉得这家餐厅的味道很一般,会过来也是顺路而已,今天反倒觉得还不错了,他想应该是换过厨师了。
  路上,程旬旬又去了一次药店,这次她自己拿了包包,将之前餐厅门口他给了两百块钱递了回去。
  周衍卿低眸看了一眼,轻笑了一声,说:“怎么?你打算独立了?以后我不用给你生活费了,是这个意思吗?”
  程旬旬微微一愣,想了想就收回了手,问:“所以,你不会就这么丢下我就离开,对吗?”
  “嗬。”他冷笑,感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回头看了看她,不知道她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要丢掉她的话,他用的着挨一顿鞭子把人带出来吗?他是脑子有病,还是缺心眼?他眉梢轻挑,点点头,认真兮兮的说:“有点忧患意识也挺好,继续保持。所以,千万不要做我讨厌的事儿。”
  程旬旬在药店买了一大堆东西,他只瞄了一眼,没有多问。
  车子又开了几十分钟,便驶入了住宅区,车子入内前,程旬旬看到了名字,瑞景。是栾城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从外观来看就足够气派。周衍卿停好车子,就带着她上了楼。
  他住十楼,从电梯到家门,全部需要指纹识别,也就是说如果是她程旬旬单独过来,别说是家门了,连电梯都进不了,必须由主人家亲自下来接人。程旬旬一直默默的跟着他进电梯,坐电梯,出电梯。然后站在门前等他开门,进门。
  房子很大,一个人住两百多平的房子,显得太过于空旷,而且他这儿感觉没什么人气,有点死气沉沉的。房子的装修是现代简约风,偏冷色调,绝对的男性气息,一看就是个单身。程旬旬刚偷瞄了一眼他的鞋柜,里面全是男式的鞋子,包括拖鞋在内,就没准备其他的,看起来他这里似乎是不招待客人的,无论男女。
  他换了拖鞋就兀自走了进去,艰难的将外套脱了下来,丢在了沙发上,眉头紧锁。余光见着程旬旬还站在玄关处,说:“这两天你暂时住在这里,我会给你重新找住处。”
  程旬旬脱了鞋子,幸好她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也不会觉得很凉,见着他脸色不好,她便迅速的拿起了放在地上的袋子,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说:“五叔,我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吧?药我都买了。”
  周衍卿看她扬了扬手上的袋子,目光真诚,而这里除了他自己,就是程旬旬,再没有第三个人,他背上的伤也真的已经痛到了极点了,要他自己处理也没这个本事,他实在是没必要折腾自己。看了她一眼,就点了一下头,走向了客厅,脱掉了衬衣,随意的丢在了地上,整个背脊展露在眼前,触目惊心。那一道道的伤口,还在流着血水,感觉像是要化脓了。
  程旬旬看着就觉得疼,她将袋子里的东西通通拿了出来,瓶瓶罐罐整整齐齐的放在茶几上。简单处理伤口程旬旬还是会的,周衍卿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她则蹲在沙发边上,将那几瓶东西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刚刚药店的人都跟她讲过,她也记得清楚。
  随后,她去洗了洗手,就回来给他清理伤口。
  屋子内安静的落针可闻,程旬旬很专注,并十分的小心翼翼,很快茶几上就多了好多带血的棉球,整个过程中,程旬旬都是小心翼翼的,时不时的就会问他疼不疼。周衍卿这么个硬汉子,就是疼死也不会说一声。
  因此,他也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吞,早知道就不该让她动手,下手根本就没有轻重可言!感觉像是在报复他!
  处理完伤口,程旬旬的手上都沾染了点点血迹,她从自己包里翻出了一片湿巾,将自己的手指擦的干干净净,看着他的背脊,想了又想,低着头,轻声说:“五叔,谢谢你。”
  周衍卿闻声,转头看了程旬旬一眼,她还在不停地擦自己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那么擦,特别仔细把每一根手指都擦的干干净净,似是有点洁癖。他微挑了眉梢,默了片刻,忽的起身弯腰捡起了丢在地上的衬衣,进房间拿了件白色的上衣套上,又在开放式厨房倒了两杯水。短短几分钟时间,程旬旬已经把茶几上的物品都收拾干净,并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脸上还戴着口罩。
  还挺懂事的。
  周衍卿将玻璃杯放在她的面前,又虚指了一下她的脸,说:“这里没别人,不用一直戴着。”
  “噢。”程旬旬摸了一下嘴巴,其实这么捂着还挺难受的,暗暗的看了看他的脸色,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把口罩给取了下来,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
  “说说看,你知道什么。”周衍卿弯身坐在了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单手抵着额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淡淡的说。
  程旬旬愣了愣,一口气还没吸完,就被他说的话给怔住了,口罩被她捏在手里,折叠再折叠,最后折叠成小小的一块。屋内再次陷入了沉寂,她低垂着眼帘,抿着唇,好半晌才开口,“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衍卿笑了笑,轻点了一下头,说:“可以,你可以不说。但你要明白,我可以把你带到这里,也可以把你丢出去。当然也许你背后还有一个靠山,只不过对一颗已经无用的棋子,你猜他会不会再保你?至于你手里的股份,现在恐怕还不能说是你的。”
  “我说过,日后你要走什么路,全看你自己怎么做。”
  程旬旬心口一紧,喉头轻微的滚动了一下,吸了口气,背脊挺的更直了一些,抬起了眼帘,对上了他的目光,说:“我只有周嘉树,没有靠山。五叔,如果是你,你会选择被丢出去,还是想方设法的留下?”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结婚那天,我看到四叔在暗角跟人说话……”
  “所以你将计就计?故意把自己的灌醉,就是想让四哥的奸计得逞?你还真敢说自己只有周嘉树!”
  她蹙眉,“我只是说我看到,他们说话我没听见。这件事究竟是不是四叔陷害了你,我并不确定。而我并没有故意把自己灌醉,当时嘉树回了医院,我不想一个人撑着婚礼,才选择喝醉,早早离开。”
  “是吗?所以你已经醉到有人压着你都没感觉了?”周衍卿说的讽刺,“那么床单上那点血迹呢?你自己没看见?”
  她抬了一下眼帘,“看见了,我清理了。我不傻,当事人都溜了,我这样的身份,把事情泄露出去,那就是自寻死路。”她说当事人溜的时候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明显的嘲讽。
  “嗬,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相信你是无辜的,那孩子呢?真要息事宁人,这孩子就不会留三个月之久。你什么目的?”周衍卿的目光如炬,神色冷了几分,眼里的厌恶也多了几许,“周嘉树对你那么好,你这么做对得起他吗?”
  “对不起。”她倒是说的老实,却避开了他问的目的,“可是五叔,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有人设计陷害你,你觉得我们逃得掉吗?我很感谢嘉树为我做的,没有他,我想我一定已经被你们周家的人拉上手术台,然后像丢垃圾一样丢出去了。”
  “你们如今忍我容我,不过是因为我手里有一份你们都想要的东西,我知道只要有它,你们都会对我好,否则我这样的野丫头,能得到什么呢?我本来就是你们周家花钱买回来的冲喜丫头,身份低贱到谁都看不起我。周家重声誉,可做的事情呢?有用就留着,没用就丢掉,有多远丢多远。我是人,明知道嘉树去世之后我的下场是什么,我连自保都不能吗?”
  她轻轻的笑了起来,眼波流转,笑的讽刺,说:“从我出生到现在,我只对不起一个人,那就是周嘉树。所以我没想过以后要过幸福的生活,我知道自己不配,也得不到。而且,五叔你这样跳出来帮我,不可能真的因为是好心,想要负责吧。没有好处的事儿,您真的会做?”
  她唇角一钩,露出了一个与她年龄十分不符的笑容。
  周衍卿冷凝着她,手指轻抚嘴唇,眉梢轻挑,眯缝了眼睛,“那你觉得我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五叔的心思,我怎么能猜得到。”
  “听你的话,周家的人似乎十恶不赦,可你好像忘了,我也姓周。你这样跟着我,就不怕我拿了你股份,打掉你的孩子,割掉你的舌头,把你丢进大山里,让你永远都见不得天日。”他的笑容冷然,说的半真半假,身子轻轻的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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