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月老公去世,怀孕怀的还不是他的孩子……

  程旬旬一愣,眼里多了一丝警惕,看着他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这一点她还真的没想到,“那我就先杀了你,再自杀!”
  周衍卿闻声,噗嗤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笑的一发不可收拾,露出一口白牙,还挺好看的,抬手摸了摸鼻子,说:“你这样一本正经的开玩笑,还挺有趣的。”
  程旬旬自然是没有开玩笑,如果最后她还是要被丢到山里,一辈子不见天日,她真的会杀了他。她瞪视着他,没有说话,模样万分认真。
  半晌,周衍卿侧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还这么绷着,稍稍侧头,一只手抵着下巴,笑说:“刚刚还说你乖,现在是要造反?”
  “我没有。”她垂了眼帘,闷声闷气的说:“是你先说要把我卖山里去的。”
  “还是卖一赠一?那人贩子可是要偷着乐了,我怎么都不会做亏本生意。”
  程旬旬抬眼,那样子看起来像个充满怨气的女人。
  周衍卿没再跟她扯皮,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裤袋内,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说:“你是说你结婚那天,亲眼看见四哥跟人在暗地里说话,对吧?”
  她点点头。
  “记得另一个人的样子吗?”
  她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确定。”
  “行。”他抬手往左边的方向指了指,说:“那边最里间的房间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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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旬旬闻声,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简单的应了一声。
  “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没事别出去。”
  “那个,我要回学校了。”她迅速的站了起来,“我只请了三天假,已经旷课三天了。”
  周衍卿回头,勾了唇角,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说:“你确定你这样要回学校?”
  他想了想,专门面对她,扬了扬下巴,说:“把你的手机给我。”
  程旬旬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片刻才从包包内找出了自己的手机,然后递了过去,他伸手接过,指尖相触的时候,程旬旬立刻缩回了手。现在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特殊。
  周衍卿拿着手机,低着头不知道在弄什么,神情淡然,没了刚才那种强烈的压迫感。手指在手机上滑动着,程旬旬看了他一眼,莫名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耳根子一下就热了起来。
  程旬旬有点走神,周衍卿把手机递给她,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讷讷的站在那里,两只耳朵红彤彤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周衍卿看了她两眼,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说:“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你做什么?”她猛然回过神来,伸手接过了手机,看了一圈,才在通讯录内看到了他的名字,周衍卿。
  “把你平时在用的银行卡卡号发给我,方便给你打钱,学校有什么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你现在怀孕,你打算继续上学?”
  程旬旬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说实话她怀孕的反应不大,就是比平常时候更容易饿,而且有点挑食。不过大学在管理学生上比较宽松,没那么严苛,她倒是不至于没的吃。她也不想停下学业,在学校内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很满,很充实。她更喜欢校园里的生活,简单干净,热血阳光。她主修的是金融管理,空余时间她还学了传媒方面的知道,课余时间堪称丰富。
  她还喜欢拍照,什么都拍,拍风景拍人,还会拍一些在街上遇到的小事。她的相机就是周嘉树给她买的,平日里她只要拍了照片,就会兴致勃勃的拿给他看,给他讲那些他看不到的故事。
  “上。”她说的坚定,“一直到遮掩不住为止。”
  “随你。”周衍卿没再多问半句,就拎着自己的西装回了房间,房门关上,整栋屋子都显得静悄悄的。
  孩子这个问题他两还没仔细交流过,听他的话,似乎是没打算让她去打掉。她又忍不住摸了摸肚子,怀孕这件事至今她还没彻底缓过来,总觉得不太真实,一切都不太真实。
  程旬旬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周遭的环境,客厅前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由此整个屋子的光线特别好,很明亮,待在这样的屋子里,连心情都会变得亮堂起来。程旬旬呆呆的望着窗外,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唇边泛起了一丝浅淡的笑。
  有一种要走向新生活的感觉,前路看起来像是一条光明大道,真的很亮。
  片刻,她才回神,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走到玄关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就拉开了鞋柜,从里面取了一双男式拖鞋穿上,然后拿了皮箱,就进了他刚刚指明的那个房间。
  男式拖鞋很大,她脚又小,一路过去,塔拉直响。
  房间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和简易的衣柜,是客房,但明显只是摆设。她将皮箱放在角落里,将箱子拉开,从衣服堆里将那个黑色的塑料袋拿了出来,文件里面夹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人的号码,也是周嘉树专门留给她的。
  “喂,您好,请问您是齐岸吗?”程旬旬拿着手机,站在窗户边上。
  “程旬旬吗?”周嘉树应该是都安排过的,这人显然一直在等她的电话,虽是问句,但他的口吻已经确定了。
  程旬旬点了一下头,说:“是我。”
  下午,她睡了个午觉,结果一睡就睡到了天黑,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都黑漆漆的,因为没洗过澡,她整个人黏糊糊的特别难受。她起身出去,周衍卿正坐在餐厅打电话,等她走近了,他这通电话也就打完了。
  餐桌上,只有一块简单的三明治,他应该是刚洗过澡,身上有一抹淡淡的清香,头发也没有全干。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衣,领口的扣子是解开的,她只瞥了一眼,就看到他滚动的喉结处有一滴透明的水珠,从他的脖颈处一路滚落下来。
  他现在的穿着看着是要出门。
  程旬旬睡了一觉,整个显得尤为邋遢,头发也是乱糟糟的,那形象怎一个脏字了得。周衍卿只看了她一眼,就把手里吃了一半的三明治给扔了,瞬间没了胃口。
  “就吃这个吗?”她坐在了他的对面,抓了抓头发,算是整理了一下。
  “嗯。”他拿起了一侧的湿巾擦了擦嘴巴和手,随手丢在一旁,说:“我出去一趟,卫生间的热水器没有问题,你适当的洗个澡,顺便再照照镜子,看看还认不认识自己。”
  “五叔,我要吃烤鸭。”程旬旬一定是睡傻了,她几乎没多想,在周衍卿走到玄关处的时候,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伸长了脖子,冲着他挥挥手,特兴奋的说。
  周衍卿挑了一下眉,呵呵一声,说:“好,你等着。”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撂下这句话,他就出门了。当时程旬旬的脑子里只有烤鸭,也没特别注意周衍卿的表情和语气,那天晚上她还真的等,她先洗了个澡,又仔仔细细的给自己的脸颊擦了点药膏,然后就坐在沙发上等她烤鸭,她也不知怎么就是想吃,结果她等到睡着,等到第二天起来,别说是烤鸭了,连周衍卿的影子都没看见。
  那天之后,程旬旬则一直待在瑞景,周衍卿倒是没找她的麻烦,反而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第二天他中午回来的时候,带了个保姆,姓徐,周衍卿叫她徐妈,程旬旬便也跟着叫。徐妈应该是周衍卿专门找来照顾她的,因为自徐妈出现之后,她就再没在家里见过他。
  她给学校请过假了,打算等脸上的伤口好一点了,她再回去上课,否则的话被向冉或者陈枷枷见着又要问长问短了。学校里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包括她这两个好朋友也不知道,她一直称自己是孤儿,家里头的是养父养母,感情并不亲厚。因着她们也就不会再多问关于她家里的事儿了。
  这天中午吃饭,程旬旬旁敲侧击的询问了周衍卿的去向,不过徐妈并不知道,也是徐妈只是专门来照顾她的,怎么可能知道周衍卿上哪儿去了。吃完午餐,她在客厅内看了一会电视,来回走了几遍,这才进了房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背包,换了一身衣服打算出门。
  “徐妈,我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
  “啊?你要上哪儿去,我这在给你洗车厘子呢,不吃了?”徐妈闻声,关了水龙头,从半开放式的厨房内走了出来。
  “一会回来再吃,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下楼了,再不出去走走就要长毛了。你放心好了,栾城我熟悉的很,不会走丢的,您就在家里等到,到时候还指着您给我开门呢。”说完,她已经换好了鞋子准备出门了。
  “等等,要不然我还是跟你一块出去吧,你现在怀着孕,一个人出去我可不放心,万一出事儿,周先生要骂人了。”
  “不用了,我不走远,就在这里附近,跟朋友一块。徐妈您跟着不方便,晚饭之前我就回来。”她没再给徐妈多问的机会,就匆匆出门了。
  出了瑞景,她就给齐岸打了电话,两人约了地点碰头。
  程旬旬走后,徐妈想了又想,还是给周衍卿打了个电话报备了一下。
  周衍卿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好下飞机没都久,机场门口,已经有人等了他十多分钟了。
  “我大哥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容政站直了身子,单手打在车顶,笑说:“没什么动作,韩溯那边的事情搞定了?”
  “搞不定,女人应该是能搞定了,得做个新身份出来。”周衍卿揉了揉额头,显得有几分疲惫,“让你帮我找的房子,找的怎么样了?”
  容政是周衍卿的战友,以前在部队里面认识的,两人算是臭味相投,以前在部队里老是争锋相对,后来退了,这关系反倒成铁哥们了。容家在栾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前几年周衍卿跟家里闹翻,出来单干,容政算是非常讲义气,出钱又出力。
  成绩是干出来了,却根本就压不倒周氏,那时候年轻气盛,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现在倒是看清楚了,周家在商场的地位,基业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压倒的。
  在外头这几年,倒是给了他很好的机会沉淀,整个人比当初要沉稳冷静很多。他的变化很多人都看在眼里,有为之开心的,自然也有畏惧的。
  容政说:“橡树湾,符合你的要求。”
  周衍卿轻点了一下头,默了一会,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拳头捶了过去,说:“金屋藏娇的圣地!你找揍呢!”
  他一拳挥过去,容政堪堪避开,笑说:“你难道不是金屋藏娇?你要藏的是个女人,还是个不能被媒体发现的女人,不是藏娇是什么?对着兄弟你矜持什么?你自己算算你单了多久了?圈子里都传你周五爷。不是不行就是喜欢男人。”
  “难不成你还真不举了?”
  “我今天不揍你,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周衍卿!”周衍卿脸色一沉,一把揪住了容政的衣领。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就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温文尔雅,口吻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周衍卿?”
  “周衍卿。”
  原本还在准备打架的两个人一下就停住了,周衍卿是背对着机场的大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缓缓松开了手,就这么直直的站在原地,身子微僵,单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握成拳,抿着唇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的打算。只垂了一下眼帘,眉心不易察觉的蹙了蹙,心情似乎一下降到了最低点。
  此时此刻,连容政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就消失殆尽了,唇边勾起了一抹冷嘲,在她的身上扫了一眼,迅速的收回了视线。像是没看见她一样,侧了一下身子,拉开了车门,一手搭上周衍卿的肩膀,笑嘻嘻的说:“走,把你新进的那位‘阿娇’带出来,今晚吃喝玩乐我全包。”
  他的声音响亮,像是刻意说给谁听,周衍卿看了他一眼,战友之间的默契自然是有的,容政的意图,他一眼就明了了。心里骂人幼稚,可表面上,他什么也没说,只简单的应了一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上了车,他甚至于没有往后看一眼,连余光都不曾往那个方向瞥。
  上了车他就拿出了手机,低着头,目不斜视的弄他的手机,装作很忙的样子。
  容政见着眼前这个女人,心里特别不爽,怎么都忍不住想要刺几句,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过了这么几年,这人倒是出落的更为标致了,看样子这几年过的很好嘛!
  他挑了眉,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抬手跟她打了个招呼,说:“好久不见啊,安昕。”
  她淡淡的扫了坐在车内的周衍卿一眼,眼里多少有点失落,眉眼之间却依旧含着一抹温和的笑,对上了容政的目光,轻笑着点了点头,说:“确实很久不见了,没想到刚回国就在这里遇见你们,很开心”
  “我也没想到,我们之间竟然会有这样的孽缘。早知道刚才就,马上走了,真是晦气的不行。”容政挑挑眉,眼里带着一抹戏谑,往四下看了一圈,摸了摸下巴,说:“怎么?没人过来接你啊?这么可怜。”
  她微微的笑着,没有半分恼怒,说:“有的,只不过我习惯了等人,所以把时间调晚了二十分钟。”
  容政还想刺她两句,坐在车内的周衍卿忽的推开了车门,说:“磨蹭什么,我还有事儿,走了。”
  说完,周衍卿就直接把车门甩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关上门的瞬间,他的目光还是扫到了安昕,两人的视线相撞。他顿了顿,礼貌的勾了一下唇角。她还没来得及回报一笑,他已经关上了车门,终究是连一句话都不肯说。
  “噢。”容政耸了耸肩,对安昕说:“那就再见吧,不不不,还是不要见了。”他笑呵呵的冲着她挥了挥手,便绕过车头上了车。
  安昕立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叫住容政,车上的人也从始至终都没再转头,她抿唇,握着拉杆箱的手紧了紧,不由微微低了头,努力的让唇角上扬。
  她的长发松垮垮的束在后面,身上穿着白色宽松的衬衣,墨绿色的长裙,一双平底鞋,衣着简单而又随性,她本就生的高挑,人有点偏瘦,穿什么都显得好看,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她就站在边上,脸上挂着淡笑,看着车子启动,慢慢的从自己的眼前驶离,最后消失在了眼前。风吹起了长裙,那一抹绿色,尤为显眼,即便人来人往,也能够一眼就看清楚,那么夺人眼球,让人无法忽视。
  她回来了,就这么回来了。走的时候那么隆重,回来却是简简单单,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她仅仅只是去出了一趟远差。可时间告诉我们,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包括感情。
  周衍卿收回了视线,抬手揉了揉额头,容政正欲开口说话,手机却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收敛了笑,迅速的接起了电话,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脸上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对方讲话,周衍卿这会有点走神,因此并没有看到容政脸上变化的表情,只懒懒的靠在椅背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机,略有些失神。
  容政安静的听完,让对方稍等了一下,将手机放在腿上,用余光扫了周衍卿一眼,“阿衍。”
  他的语气慎重其事,周衍卿立刻回神,“怎么?”
  “你大哥有动作,还是大动作。”
  周衍卿闻声,拧了眉。
  车子远去,连带着安昕脸上的笑容也逐渐的消失。她在机场等足了二十分钟,一辆黑色的宾利才缓缓的停在了她的面前,她抬手看了一下表,时间点掐的刚刚好,一分钟不多一分钟不少,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孔。安昕见着,稍稍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但还是淡定自若的把行李放上了车,拉开了副座的门坐了进去,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怎么有空亲自来接我?”
  “正好有空,这次打算留几天?”他问。
  安昕抬头看向前方,吐了口气,端端正正坐好,说:“如果我说我准备留下呢?”
  ……
  程旬旬同齐岸约在望江路见面,瑞景位于城东,望江路在城南,距离有点远。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打车,不但方便还安全,就是费用高了点。她翻了翻皮夹,有五百块,够用。然后她就放心大胆的拦下了出租车。
  望江路段有点偏,街道上没什么行人,附近大多是一些厂方单位,沿路寥寥几家店面。大约半个小时,出租车在路边停下,程旬旬付钱下车。站在绿化带边上,往四周看了看,远远的倒是看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大树下,边上还停住一辆车子,看着像是在等人。
  程旬旬往那人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想来想去还是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比较好,免得认错,她刚掏出手机,立在那里的人,似乎是看到她了,冲着她招了招手,并叫了她的名字。这是认出她来了?程旬旬并不认识齐岸,连名字都没有听过,但既然是周嘉树安排好的,她就信。
  她很少那么相信一个人,即便是对周嘉树的那份信任,也是日积月累自然而然产生的。一个人可以对你一时的好,但长长久久一直都对你好,直到生命结束,那是真的好。这样的人,值得人相信,反正程旬旬是信的。
  片刻,程旬旬便挥手示意了一下,旋即就往那人的方向走。她正欲穿过绿化带往里走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忽然就停在了她的身边,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拖上了车子,车门嘭的一声关上。
  这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程旬旬被人摁在座椅上,嘴巴里迅速的被塞进了一块东西,让她无法出声。在她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头上已经被套上了黑色的头套,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没有反抗,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任由他们把她的手绑起来,记忆的片段在刹那间刷刷的从脑海里闪过,很模糊也很清晰,断断续续的。一切就好像历史重演了一样,她仿佛回到了过去,她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哇哇哭着喊妈妈。
  有人用麻袋套住她,不给她饭吃,不给她水喝,她一哭就对她拳打脚踢,到最后她连哭都不敢哭了。她忘记自己在那个麻袋里待了多久,只记得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妈妈救了她。她拉着她在狭小的山路上跑,她摔了无数次,却一次都没有哭闹,紧紧的抓着妈妈的手,不停的跑啊跑。
  可忽然她又被套进了麻袋,在套进去之前,她看到那些坏人抓了她的妈妈,用石头一下一下的砸她的脑袋,一直到她的脸变得面目全非,不堪入目。妈妈抬着的手一点一点落下,她就这样睁大眼睛看着,一直看着,直到自己再也看到为止。
  那时候她太小了,小到根本没有办法保护任何人,唯一的能力就是哭喊。可是哭喊一点用都没有,真的,哭是世界上最无力的行为。
  程旬旬死命的睁大眼睛,身体变得僵硬,明明没有睡着,整个人却像是进入了梦魇,仿佛再次身临其境,身体还有痛感,那时候不懂得什么是绝望,现在懂了。她很绝望,绝望的想死,她瑟缩着身子,开始发抖。
  车内的人见状,小声询问:“这人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别管那么多,咱们只要把人送到目的地就行了。”
  “噢。”那人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一路上,程旬旬犹如一个死人,不但不吵不闹,连动都不动。就是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三四声,奇怪的是他们竟然不没收她的通讯工具。
  车速一直都很快,听他们的对话似乎是有人在跟着他们,并且很难甩掉。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才停了下来,周遭静悄悄的,莫名还能听到鸟叫声。车门拉开,紧接着就听到他们说:“下来。”
  程旬旬咽了口口水,慢慢的坐了起来,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但双脚是自由的。很快手臂就被人拉住,似乎是在牵引着她下去,还提醒她小心撞头。这让程旬旬有些错乱,不是绑架吗?绑匪有那么礼貌的?不对劲啊。
  她被一路牵引,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走了十多步之后,经过他的提醒上了台阶,过了一会她就听到开门声。进门之后,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是踩在地砖上,一会又成了地板。这时,拉着她的人,说:“坐下吧。”
  她乖乖的坐下,竟然是沙发!那人将她送到这里之后就走了,她能听到脚步声和关门声,不多时,周遭就陷入了沉寂,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安静的瘆人。程旬旬直挺挺的坐在沙发声,等了许久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声音,抬脚往前踢了一下,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响动,应该是茶几。
  她的嘴里塞着东西,讲不了话,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然而没有丝毫回应,这屋子里好像没人。她有些茫然,甚至是一头雾水,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不该有个头目出来跟她说两句话吗?
  程旬旬蹦跶了半天,确定没人之后,才终于消停了下来,坐在沙发上不再动弹。她戴着头罩,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时间,像个白痴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就这么听天由命!
  不行!她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了,她可以自救!她要想个办法把手上的绳子解开!
  所幸绳子绑得不紧,现下又没有人,她自己慢慢摸索这解绳子,全神贯注,一时竟忘记了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绳子已经开始变松,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耳边就传来了开门声。
  她心理不由一紧,手上的动作就快了一点,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更加紧张了,整个人挺的笔直。脚步声停下的那一刻,手上的绳子也解开了。她心中一喜,却依旧一动不动,她要来个出其不意。
  这人在江湖走,三脚猫的功夫还是有一点的,比如说直捣黄龙那种,让男人痛的死去活来。她屏息,竖着耳朵仔细听动静,她能感觉到这人越来越近,衣服摩擦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对方似乎捏住了她的头套,她心中一喜,说时迟那时快,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摸准方位,脑袋直直的冲着那人的脸过去,下一秒双手已经挣脱了绳子,正要抬脚蹬人家要害的时候,双手一下就被人扣住,膝盖一疼,竟然被对方抢了先机,紧接着,整个人一转,脑袋一下被摁在了沙发上。
  双腿一曲,差一点儿就跪在了地上。她挣扎了几下,嗯嗯了几声,用屁股去撞对方的身子,还试图挣脱他的桎梏。可惜一点用都没有,撞着撞着,屁股就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随即,摁着她头的手更加用力了一点,说:“再撞,小心撞出祸来!”
  下一刻,套在她头上的套子就被用力的扯掉了,顿时眼前一亮,嘴里的东西也被取了出来。她扭头一看,就看到周衍卿站在她的身后,沉着脸看着她,两人的姿势别提多奇怪了。
  程旬旬被他反剪着扣住双手,脑袋摁在沙发上,屁股高高的撅着,顶在他的腹部。明明是搏斗,怎么斗出了点颜色来了?
  程旬旬倒是没反应过来,见着周衍卿的瞬间心里头说不出的激动,动了动身子,扭了扭屁股,看着他,笑说:“五叔,你来救我了!有人要绑架我!这是什么地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刚刚我以为是绑匪!”
  她刚扭完屁股,周衍卿就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有些异常,眉心微蹙,低咳了一声,侧过了身,说:“救你个鬼!是我让人带你到这里来的。”
  这一盆冷水泼的程旬旬有点懵,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周衍卿说的话,只愣愣的坐在沙发上。说实话,在刚刚头套被摘掉,看到周衍卿的那一瞬间,她觉得他就好像救世主一样,周身散发着金灿灿的光,出现在她的眼前,将她从苦难中救出来。
  她甚至于有那么一刻的错乱,时间空间都乱了,她以为她和妈妈都得救,满心的欢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清晰。这会,她才彻底看清楚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是在别墅内,装修简洁而又精致,外面天已经黑了,屋内的灯光亮如白昼。
  她坐了一会,才白着一张脸,站了起来,问:“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口气不太好,不仔细听倒是听不出苛责来。
   
  “大哥他们已经找过齐岸了,这个人你不能信。”他也不同她绕弯子,弯身拿起了丢在茶几上的烟盒,拿了一根塞进嘴里,结果摸了半天没有打火机,他现在看起来有点烦躁。
  “不会的,我相信他。就算大爷他们找过他,他也不会背叛嘉树的。”
  周衍卿挑眉,觉得好笑,拿下了叼在嘴里的烟,说:“为什么?”
  “既然嘉树找他了,就说明他可信。”她说的认真,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没有丝毫躲避。
  周衍卿乐了,这还是在责怪他的意思了,他将手里的烟往茶几上一丢,弯身坐了下来,扬了扬下巴,说:“你认识齐岸?他那么可信,你当初怎么不直接给他打电话?让他来帮你,赖着我做什么?”
  “我……”
  “你敢保证大哥把你跟我的事情添油加醋一说,齐岸作为嘉树的好朋友,还会帮你这个给嘉树戴绿帽子的女人?”
  此话一出,她便抿了唇。
  “嘁,聪明的时候挺聪明的,蠢起来跟猪似得。我就不该救你,让你在我大哥那儿吃点苦头,长点记性。”他又将香烟塞到了嘴里,看到烟头皱了眉,有点不耐烦的把烟给抛了出去。
  程旬旬立在那里,一下子没了底气,根本就没法子反驳,毕竟这一趟是瞒着他出去的,她是想着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股份的后续手续都办了。现在看来是别想了,谁都虎视眈眈的看着,甚至于谁都不能相信,唯一能信能靠的大概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周衍卿好像是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单手抵着额头,懒懒的瞥了她一眼,说:“你手里的股份我暂时拿不过来,转赠书上是你的名字,文件毁掉了,也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防着我没用。”他勾了一下唇,“就算我想要,也许有一天你会主动把它给我,我不急。该着急害怕的只有你自己,毕竟你手上的筹码就只有这么点。你这肚子,孩子没出来之前,是得不到周家任何一个人肯定的,甚至于还会想方设法的让你打掉,毕竟这孩子有辱家风。”
  “程旬旬,你要清楚你现在是要依靠我,你现在最该做的应该是不给我找麻烦,有事也应该找我,而不是别人,我周衍卿要养个人不难,养你一辈子也无所谓,唯一的要求是听话不闹事,明白吗?这一次,我当你无知,再有一次,我就不会再管你了。明天我亲自带你去办手续。”
  程旬旬暗暗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异议,点头说了声好,也确实没有其他选择了。只有股份真正到她的名下,她才能安心。
  这会,她也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坐下的时候,余光正好瞥见了茶几下面露出的打火机,想到他刚才叼着香烟找东西的样子,连忙弯身捡了起来,递了过去,说:“五叔。”
  周衍卿现在有些心绪不宁,刚刚被她惹起的火,到现在还在。大概是吃素太久,被这么个小毛孩蹭蹭就有反应,也是够了,这一刻他竟然莫名想起那晚的事儿,越想这火就烧的越旺。
  他倏地站了起来,伸手夺过她手里的打火机,又弯身将茶几上的烟盒揣上,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徐妈明天就会过来,有事电话,没事别找事。”
  “你要走了吗?”程旬旬看他转身,不由多嘴一问。
  “怎么?你现在怀着孩子,还打算邀请我?第一次是无可奈何,再有第二次那就是我脑子有问题。”
  程旬旬给他说的一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张张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周衍卿走了几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了步子,转头看向她,说:“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要有。”
  “噢。”程旬旬听的似懂非懂,只应了一声,周衍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就走了,茶几上放着袋子,隐隐有香气飘出来,程旬旬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盒片皮鸭,一盒蔬菜,一盒白饭,特简单。只是这鸭子来的有点晚,她今天不想吃,而且看着好腻。
  后来吃饱饭,程旬旬洗完澡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才后知后觉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大概是觉得她会爱上他?程旬旬这么一想就乐了,一个人在床上笑了半天,就笑不出来了,双手抱着肚子,忽然就严肃了起来。
  她有点想周嘉树了。
  隔天,周衍卿亲自带着她去办了手续,倒是没有碰上周衍松他们,一切都异常顺利,周衍卿专门找了律师,他全程陪同,像个大家长一样在旁边监督指导,她傻乎乎找不到位置签字的时候,会出声提醒。
  之后,好像是遇到熟人了,就走开跟人说话去了,只远远看着。这手续办的比想象中复杂,跑了几个地方,但好在很顺利,没有什么阻碍,一切顺理成章,她终于拿到了这百分之十的股份。
  程旬旬抱着文件袋出了工商局,露出了笑,说:“五叔,我请你吃饭吧。”她是真高兴,阳光底下她的笑脸像是在发光。
  周衍卿瞥了她一眼,“饭不用请,会知恩图报就行。”
  程旬旬知道他话里的意思,随后周衍卿就将她送回了橡树湾,下车之前,周衍卿同程旬旬说了几句话,他说:“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会对你负责,总归身边这个位置要有个人,谁都一样,那么你也可以,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给我惹麻烦,不越界,适当的时候,我会给你名分,一辈子无忧。你对我最好不要存别的心思,到时候受伤我不负责,明白吗?”
  她微微一笑,“我明白。”
  “嗯,回去吧。”他点点头,就冲着她挥了挥手。
  她下车,车子就开走了,没有丝毫停留。程旬旬看着渐远的车子,心想她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他,可这并不是她的初衷。
  过了这个双休,程旬旬就回了学校,徐妈要送,她推拒再三,但徐妈坚持,理由是她是个孕妇,没法子,最后还是叫了司机送她去了A大。
  她没让车子停在大门口,而是在不远处就停下了。徐妈还是不放心,拽着她的手再三叮嘱,说:“都怀孕了还上什么学,让先生给你休学不就行了,你也可以安心在家里养胎。母凭子贵,这才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儿。”
  程旬旬想了想,笑说:“那可不行,五爷那么优秀的人,我得多读书才能配得上。当花瓶迟早有一点是要被丢出去的,如今有了儿子不要老婆的人多了,有钱人更是。徐妈,我还是得多读书,不都说知识改变命运么?我正在改变命运呢。”
  徐妈给她说乐了,摇摇头,说:“现在是嫁个好老公改变命运,你现在算是成功一半了,周家可是名门,你该对先生多下点功夫。”
  说起周衍卿,那天把她送回家之后,就没再出现过。
  程旬旬走回校园才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她先回了寝室,这个点她们应该都在上课,四人间的寝室空荡荡的。几天不在,她的书桌都成了她们摆放杂物的地方了,程旬旬在同学间倒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因此,同学关系还算不错,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就不会产生那么多无关紧要的矛盾了。
  陈枷枷回来的时候,程旬旬正在打扫卫生,整理自己的床铺。
  “程旬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丫可算是回来了!老实交代干嘛去了!”陈枷枷甩了手上的书,一脸欣喜。
  “冉冉呢?”程旬旬没回答她的话,往她身后瞄了一眼,“上班去了?”
  “是啊,没准你明天才能见到她。”陈枷枷拉过椅子在自己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怎么?”
  “噢,前阵子她换了份工作。”陈枷枷说的含糊,弄了两下电脑,就起身去把寝室门关上,扯住她的手小声的说:“她去万宝工作了,这几天有可能搬出去住,这事儿我劝也劝了,没用。前两天,我两还吵架了。旬旬,这事儿你就随她去吧,说多了她跟你急。”
  “陪酒?”程旬旬倒是很淡定。
  “应该是。”陈枷枷叹口气,低声说:“去万宝有两个结果,要么成有钱公子哥的情人,要么就成小姐。”
  陈枷枷默了一会,干笑了一声,补了一句,“其实结果都一样。”
  “向冉不会的。”程旬旬说,向冉的家境不好,所以她上大学之后就开始拼命打工,下面还有个弟弟,一家子从外地来,现在定居在栾城。向冉家里穷归穷,但志气还是有的,绝对不会去做这种卖肉的事儿。
  程旬旬记得向冉以前志气高昂的说过,她要好好读书,等大学毕业了,她要进裕丰,这是栾城最大也是待遇最好的公司,但非常难进。正规的简直像是事业单位,要考试又要面试。而裕丰属于周氏企业。
  向冉一直都是个积极向上的姑娘,程旬旬倒是不担心她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只是万宝这种地方,一个女孩子在里面总归是不太好,一失足就成千古恨了。
  “我也知道向冉不会,可是你能保证那些客人不会?那都是有权有钱的人,人看上她了,你觉得她逃得掉么?”她敲了敲桌子,一脸严肃的说:“别怪我没提醒过,万宝里头鱼龙混杂,就向冉那道行,不吃亏我就跟你姓。”
  程旬旬斜了她一眼,“跟我姓,你还叫程枷枷,算盘打的个精巧。”
  陈枷枷嘻嘻一笑,勾住了程旬旬的肩膀,说:“哎呀,我这不也是为了她好么?上次话说重了,她现在都不理我了。我也拉不下这个面子,你记得好好劝劝她。”
  “知道了,顺便替你说好话。”
  话音刚落,陈枷枷就不由分说在她脸上亲了口,笑说:“好姐妹,晚饭我请。”
  “那太好了,我最近正好胃口大开。”
  “纳尼,你爷爷不是刚去世么?你应该难过的吃不下去。”
  “化悲痛为食欲。”
  ……
  隔天下午上课,去三教的路上遇到了好些个校方领导,程旬旬这些日子不在学校,自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校领导这种生物一般时间是看不到的,这个时间点上课的人多,程旬旬和陈枷枷走在人群里,远远就看到那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格外显眼。
  程旬旬张望了几眼,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不过距离有点远,她想自己应该是看错了。人群涌动,前面一些女的,忽然就激动了起来,议论声渐渐散开。
  程旬旬不由好奇的问:“学校要请明星么?”
  陈枷枷说:“请明星多俗啊,这是咱们亲爱的资本家发善心捐了一栋图书馆给学校,过几天还有个感谢仪式,学生会都忙疯了,正好能一睹资本家的风采,据说是挺年轻的好像还挺帅的。你啊你,应该等这噱头过去了再回来。”
  “当初不让你参加学生会,你不听吧,不听就等着吃苦吧。不就一个生意人么,这架势隆重的像是接待国家主席似得,受不了。”陈枷枷说着,忽的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撞了撞她的肩膀,笑眯眯的说:“是我愚昧了,咱们学校传媒系的那些个妖精们,这几日可是日日修炼妖术,打算在感谢仪式那天把人家资本家一举拿下呢。说是个钻石王老五,旬旬,你看我要不要也试试?”
  “试啊,干嘛不试。”程旬旬也跟着开玩笑,“记得穿的特别一点,回家问问你奶奶有没有没用的花色床单,往身上一裹,保准你成为那天的焦点,咱们的钻石王老五,必须对你过目不忘,然后念念不忘,非卿不娶。”
  陈枷枷笑着抬起拳头捶了她一下,学着宋小宝翻白眼的样子,说:“损色。”
  程旬旬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两人又有点发愁,因为向冉没有来学校,电话也打不通。
  陈枷枷这乌鸦嘴那叫一个灵光,程旬旬的课还没上完,文娱部部长就发来电报让她赶紧去帮忙,布置策划一大堆事儿。程旬旬拍照技术不错,也就是因为拍照技术不错,才在学生会谋了个职位,但由于太过空闲,现在差不多成部门里的后勤了。
  这不,他们开完会分配完任务都走了,程旬旬没什么要做的,就留下来扫尾,也就是打扫卫生。部长走的时候,还专门提点了几个重点位置,需要着重打扫,比如说黑板黑板擦,每张桌子的抽屉等等。
  人走之前,还夸了程旬旬两句,真真是恩威并施,她程旬旬想造反都没理由。打扫完垃圾,她就拿着黑板擦去了外面的窗户口拍粉笔灰。
  程旬旬屏住呼吸,侧着头,重重的拍着,夕阳余晖之下,粉尘漫天散开,她还拍出了节奏感。
  一切都挺好的,快拍完的时候,程旬旬不知怎么手一软,黑板擦就这么掉了下去,她哎了一声,紧接着就听到了楼下传来啊的一声。
  “是谁啊!?”这儿是行政楼二楼,楼下的声音能够清晰的传上来,传入程旬旬的耳朵里。
  这,这应该是老师吧!程旬旬站在窗边不敢探出头去。
  “周总,你不要紧吧?走走走,你先去我办公室清理一下,你放心我肯定给你个交代,让人亲自给你道歉。”
  程旬旬没处可跑,这‘血案’不出一个小时就破了。程旬旬被教导处主任领着去了校长办公室,进去之前教导主任对她多番叮嘱,连道歉的草稿都给她打好了,说:“态度一定要诚恳,学校还指着他来修个学生宿舍呢,你想不想住条件更好的宿舍了?全指着人出钱呢。”
  程旬旬在心里翻了个小白眼,心说她都大三了,再一年就可以毕业了,就算新的宿舍楼再好,跟她也没多大关系。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应着,说:“知道了。”
  “赶紧进去,礼貌点,懂事点,都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玩这种恶作剧!砸着谁不好,偏偏砸着那么重要的人物。”
  “主任,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一失手……”
  “我信你没用,要人家信你才准,进去吧进去吧,留着力气跟人家解释。”教导主任摆摆手,一脸你这个猴崽子的即视感。
  程旬旬无奈,早知道当时就不逃跑了,现在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结果砸着大金主了,最近真的是倒了血霉。她吸了口气,抬手敲了敲门,里头的人中气十足的说了一声请进,她就推开了门。
  校长办公室的环境极好,超大的办公桌,光线充足,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套看起来档次挺好的会客沙发,一侧还有一扇紧闭的门,大概是休息间,潘校长正坐在沙发上,见着程旬旬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说:“就是你把黑板擦丢下来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正在打扫卫生,一不小心失手了。”
  “既然不是故意的,当时为什么要躲起来?做人一定要诚实,我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态度良好自然是不会苛责你。可是你躲起来,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在出事之后躲起来,就像你这样的,想不到还是个女生。”潘校长一脸严肃。
  话音刚落,一侧紧闭的门啪嗒一声开了,一个人甩着头发从里面出来。程旬旬稍稍侧头,见着来人,一下就愣住了。这大金主竟然是周衍卿!
  “小周真是不好意思,你看你难得有空过来,还碰上这档子事儿。你也别推辞了,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好的给你赔不是。”潘校长闻声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给程旬旬使眼色。
  程旬旬迅速回神,低着头,毕恭毕敬,拿出了最最真诚的态度,说:“周总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就是手残了,不知道您在楼下,也没想到那么准就砸在您的头上了。真的很对不起。”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周衍卿甩了甩头,总觉得那粉笔灰还在眼前飘,被这么无端端的砸了一下,心里自然有些恼怒,其他人也就算了,但对象如果是程旬旬的话,那就是故意的!
  “手残?不是吧,应该是脑残吧?我想故意都没那么准,你说你瞄了多久?”周衍卿显然是没想放过她,单手插着裤子口袋,冷眼看着她。
  “我没有,周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跟你很熟吗?”周衍卿的态度强硬,严肃的像是要同她追究到底。
  程旬旬抿唇,侧头看了潘校长一眼,他大概也没想到周衍卿会这样较真,显得有几分尴尬。干笑了几声,拍了拍周衍卿的肩膀,说:“小周啊,别跟年轻人计较这些,我看她态度还挺好的,你就大人大量原谅她一次,我也让教务处公开批评她,给个处分惩罚一下算了,不管怎么说还是个女孩子,脸皮薄。”
  “她的脸皮可不薄。”
  “啊?你们认识啊?”潘校长有些茫然。
  “不认识,看行为就知道了。”
  程旬旬低着头,想了想,还是毕恭毕敬的说:“周总,真的对不起。”
  “故意的人说对不起没用。”
  “那要怎样您才能消气?”
  周衍卿上下打量了她一遍,“你下去,我也不小心手残一下试试,看看能不能也跟你一样准。”
  潘校长不明白这周衍卿怎么就突然锱铢必较起来,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他见着气氛不好,上前打了个圆场,笑说:“小周,你可真会开玩笑。”随即就让程旬旬先出去了,所幸周衍卿也没有刻意为难。
  出了校长室,程旬旬没有走远,就站在行政大楼门口的花坛边上。天边已经泛起了暖黄色,陈枷枷给她打了个电话,催她回去吃饭,程旬旬找了个借口给拒了。刚挂了电话,一转头就看到周衍卿跟潘校长一块出来,周衍卿看着好像不生气了,唇边还噙着一抹浅笑,对潘校长的姿态还算恭敬。
  程旬旬站的位置很显眼,出了行政大楼的门一眼就能看到,而且这个时间点周围也没有什么学生,大伙都吃饭去了,她一个人站在这里自然就显眼了。
  潘校长见着她不由拧了眉头,程旬旬想了想,还是识趣的转身走了。
  潘校长说:“你看看她还是很自责的。”
  周衍卿挑眉,低笑说:“是吗?”
  “真不去吃了?我都叫人把餐厅订下了。”
  “不了,下次我请您吧,今个我还有别的事儿。”周衍卿浅笑。
  “好吧,好吧,知道你忙,那我就不强求了。不过下周末的演讲你可要抽空过来,给那么毕业在即的学生指导个方向,也正好你在我们学校有项目,下次再请你就不知道请不请得到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从我们学校出去的精英人士,就给我个面子,来说几句,好吧?”
  潘校长都亲自这么说了,周衍卿也不好再推辞,这个提议已经有好几个人跟他提过,他一直都推辞,谁知道学校那么坚持。
  潘校长的车子就停在车附近,周衍卿的车子则停的有些远,很快潘校长就开着车子走了。周衍卿一个人绕到行政楼后面的停车场,夕阳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片刻身后就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他稍顿了一下步子,抬手吸了最后一口烟,就将手里的烟头给弹开了。
  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干什么?”
  道路空寂,他的声音毫无阻碍的传入身后人的耳朵里,很快那脚步声就清晰了起来,下一刻人就到他身边了。
  “五叔,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我连楼下是谁都不知道。如果知道是你的话,我就算从楼上跳下来,也要接住那块黑板擦。”她侧着身子,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特真诚的说瞎话。
  “嗬,黑板擦不够狠,打算跳下来,亲自砸我?”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周衍卿停下了脚步,侧目看了她一眼,忽的抬手碰了一下她的唇,程旬旬自然是要往回躲避,然而周衍卿却一下捏住了她的嘴唇,将她拉了过来,说:“我说过,是不是故意看行为就知道。而你的行为比你的嘴诚实太多了。”
  说着,他又张开五指,一下罩住了她整张脸,轻轻一推就将她给推开了。
  程旬旬往后退了一步,但又立刻迎了过去,说:“我真的没有说谎,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会来学校捐图书馆啊。要不然,就按照你说的,我站在楼下,你丢我一次扯平,好吗?”
  “扯平?程旬旬,咱们之间扯得平吗?别忘了你现在还被我豢养,就冲这一点,不可能扯平。”
  “那等以后你老了,我养你不就好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饮水思源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不是恩将仇报那种人,真的,所以真不是故意砸你的。”她说的小声,但还是被周衍卿听见了。
  正好他伸手拉开了车门,一下就停住了动作,真是给她气乐了,转身看向她,笑说:“你用什么名义养我?”
  这个问题倒是有点难住程旬旬了,她想了又想,说:“无论用什么名义,总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说的认真。
  周衍卿微眯了眼睛,轻轻一推将车门关上,冲着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程旬旬倒是没多想走了过去,刚一走近,他忽然长手一伸,一下就将她抵在了车身上,整个人凑的极近,程旬旬几乎能够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已经超过安全距离了,程旬旬一下屏住了呼吸,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的低了头。
  周衍卿倏地伸手摁在了她胸部以下的位置,程旬旬条件反射的握住了他的手,抬眸瞥了他一眼,正好看到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笑的那叫一个邪乎,笑的她心砰砰乱跳。
  他的脸颊已经凑到她的耳根处,她的余光只能看到他的嘴,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喷洒在她的耳朵上,紧接着就听到他轻轻的说:“我养的是女人,不是女儿。不需要你给我养老,报恩可以,但我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一个……”
  程旬旬的呼吸开始不稳,掌心内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若有似无的蹭着她,那种痒痒的感觉,一下就传入了心里,手上不觉起了一丝鸡皮疙瘩。侧过头想要避开他的气息,吞了口口水,脑子一片空白,无意识的说:“我……我怀孕了。”
  话音刚落,周衍卿就笑了起来,那种暧昧的气氛一下就消散了,他双手抱臂,看着她粉红的脸颊,调笑着说:“唯独缺个儿子。”
  “噢,那如果是女儿怎么办?”她松口气,直接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周衍卿本来就是纯属逗逗她而已,谁想她竟然会搭话,结果把他给噎住了。
  程旬旬等了一会,见他没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起色不佳,想来可能是说错话了,立刻转开了话题,“我请你吃饭吧。”
  周衍卿本想拒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而又答应了下来。
  程旬旬原本打算就在学校附近的餐厅吃一顿就好了,可上车之后,主动权就不在她这里了,她在旁边叽叽喳喳了半天,周衍卿一句都没听,车子出了校园的大门,就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了。
  路上,他回了一趟瑞景,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依旧是西装革履的。
  她压根就没想到他会带着她去参加饭局,车子停在SC酒店门口时,她愣了一下,说:“五叔,我现在身上只有两百块。”
  “没让你请,一会见着人你只要微笑点头就行。下车。”
  “可是……”
  周衍卿一皱眉,程旬旬就闭了嘴,门童已经过来给她拉开了车门,程旬旬下了车,这一身的穿着,在周衍卿身边真的是格格不入。但她只得跟在他的身边上了三楼,在服务生的的引导下,进了包间。
  他们来的有些晚,一进门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们,程旬旬吸了口气,抬头挺胸微笑,就算她现在穿的是白衬衣蓝色的牛仔裤和帆布鞋。
  容政看到周衍卿进来就有点诧异,再看到跟在他身后的程旬旬更是愣了一下,原本他以为周衍卿是不会来的,毕竟要谈的项目,是安昕抛出来的橄榄枝。这橄榄枝抛出来了,要不要接就是他们的事儿了,但安昕没有找他们,而是直接摸到了他们公司的股东那里,这么一来就不得不接。
  既然是安昕接的头,她自然是要在中间牵线。
  今天算是两方第一次坐下来吃饭,场面还算融洽。周衍卿过去拉开了容政身侧的位置,笑说:“陈董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坐在主客位置上的陈培礼,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事,反正我们还没开动,不算迟。”
  这边只有一个空出来的椅子,再没有多余的位置给程旬旬,她站在后面多少有些尴尬,周衍卿招呼了服务生加了椅子和碗筷。在场多数人的目光都带着探究看着程旬旬,其中包括坐在陈培礼身侧的安昕。
  程旬旬暗暗的看了一圈在座的人,看样子都是非福泽贵的人,扫到安昕的时候,两人的目光相撞,程旬旬迅速的收回了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怎么好像有敌意呢,不对这人看着有几分的眼熟。
  程旬旬再抬头的时候,她已经转开了视线。
  “周总不介绍一下身边的人吗?”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显然在场的人对程旬旬也十分好奇,纷纷附和。
  “就是啊,周总介绍了我们才知道该怎么敬酒嘛。”
  周衍卿淡笑,伸手有意无意搭在了她的手背上,说;“她的酒都归我喝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也就明了了,这是他周五爷护着的女人。
  结果一餐饭下来,周衍卿喝了不少酒,正事儿也没谈几句。周衍卿的脸已经有些红了,喝下最后一杯茅台,他拿湿巾擦了一下嘴,对陈培礼说了一声,就起身去卫生间了。程旬旬倒是吃的很好,SC酒店的大厨都是顶级的厨师,她也算是饱口福了。
  整桌的人,大概就只有她在专心致志的吃菜,吃到特好吃的,她还会悄悄的夹一点到周衍卿的小碗里。不过他一直忙着跟人聊天喝酒,也没功夫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偶尔拿起筷子把小碗里的菜吃掉。
  这么一来,他吃的菜大多都是程旬旬夹给他的。
  不巧的是包间内的卫生间不能用,他出去好一会都没回来,坐在程旬旬左手边的大概是周衍卿的秘书,轻轻的撞了撞她的手臂,扫了一盒药给她,低声说:“周总今天喝多了,你出去看看。”
  而在这之前,安昕也出去上厕所了。
  “噢。”程旬旬放下筷子,擦了一下嘴,起身的时候,也同陈培礼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程旬旬问了服务生卫生间的方向,就找了过去。结果走到门口,发现男厕所的门关着,门口还放着一块维修中的牌子。
  程旬旬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可刚刚问服务生的时候,并没有提起这一层的卫生间不能用啊,照道理如果不能用的话,应该会提前说才对。她想了想,又转头往女厕看了一眼,里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她又看了看紧闭的男厕大门,眼珠子转了一圈,凑了过去,正想伸手搭上门把的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行为,“你要干什么?”
  程旬旬闻声猛然转头,只见周衍卿侧身靠在墙上,领带已经被他扯开,衬衣的扣子也被他扯开了几颗,脖子有点红,西装外套被他捏在手里,周身还弥漫着一丝烟雾,想来是在哪儿刚抽完烟过来。
  “你……我以为你在卫生间里……”
  “没看见维修中吗?”他指了指那个竖在门前的牌子,那眼神像是在看白痴。
  程旬旬自然不会告诉他,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跟那个安昕在里面偷情。她的眼神飘忽了一下,立刻扬起了笑脸,将秘书交给她的药递了过去,说:“我,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周衍卿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药盒,并没伸手,“你刚刚在想什么?”
  “没啊,没想什么。”程旬旬有点紧张,她发现自己在周衍卿面前就像一张白纸,什么心思都被他看透了,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我在想你,刚刚喝那么多,有点担心。”
  周衍卿肯定不会相信她的鬼话,正欲伸手之际,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那语气里透露着好不容易找到他的喜悦。周衍卿听见了,程旬旬当然也听见了。
  然而,不等她有什么反应,只觉得手上一紧,下一刻整个人就被拉了过去,撞在他的胸口。紧接着面颊一暖,他单手捧住了她的脸,拇指摁在她的唇上,旋即他的唇就压了下来,程旬旬登时瞪大了眼睛,抵在他胸口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呼吸停滞,连心跳都停了。
  程旬旬整个人都被他笼在身前,上一次她喝醉了,意识尚存,但也是模模糊糊的,似梦非梦的感觉。而现在她是清醒的,再清醒不过,两人的唇间虽然隔着他的拇指,但还是若有似无的能够碰到他的唇。
  又软又烫,他的气息全数喷在她的脸上,带着浓烈的酒气,引得她的脸都觉得有些发烫,程旬旬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心跳乱了节奏,而且特别大声。目光一转不转的看着他,周衍卿倒是很淡定,慢慢的半睁开眼睛,目光有些迷离,却没有丝毫情绪,就这么看着她。
  那一瞬间,程旬旬觉得自己像个玩物,第一个感觉就是想把他推开。可是他犹如一堵墙,牢牢的将她顶在身前。她用力的挣扎,他却一把握住了她抵在他胸口的手,狠狠的顶在了墙上,像是在警告什么。
  “周总,大家都在等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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