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风,走过雨》——风雨情路:灵与肉的挣扎(修改版)

  “火车晚点了,我错过了医院的班车,自己步行上来的。”
  “哦,还是要当心,外面路太烂,前几天刚下过雨。”
  我放下东西,帮着母亲准备做饭,丁文涛跟着出来,他也学着我的样子掐菜,母亲立即笑起来: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不在的时候他懒得很,只晓得吃,今天看到你来了,硬是不一样哦!”
  我的心里又感到一阵酸楚,有些想哭了,我看了一眼丁文涛,故作有些责怪:
  “都是妈把你惯坏的,什么事都不让你做!你越来越笨了!”
  丁文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这怎么能怪我?他们以前不给我机会。”
  “你要主动嘛!”
  “可妈老是嫌弃我做不好,我就越来越没有兴趣。”
  “都是妈的错,啥子都替你做了,结果还让你不高兴。”
  “妈,你们就是不该啥子都替他操心,这下你们老了,他自力更生好难!”
  “是,是,我们以前做得不对。”母亲故做生气的样子,其实看她心里还是暗自高兴,因为丁文涛现在的状况比较好,仿佛一下恢复了许多,连在过道上做饭的隔壁邻居阿姨也说,晃一眼丁文涛就像正常人。
  吃过晚饭,天色渐渐暗下来了,父母亲叫大哥开车来把父母接到县城去住,我和丁文涛住在宿舍。
  送走了他们,丁文涛一路拉着我回来,看了一会电视,我们早早地就准备睡觉了,丁文涛迫不及待地拥着我,声音都有些变了:
  “蓝蓝,我好想你了,你咋上周不来呢?我好想天天都看到你!”
  听了他的话,又让我的情绪瞬间再次失控,眼泪在眼眶打转,几乎想哭出声来,丁文涛看着我哭,他也哭了,看样子比我还伤心,看到他泪流满面的样子,我突然感觉应该坚强些,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的思维,我怎么能让他跟着我哭呢,可这两周我都干了些什么!而丁文涛在父母的陪伴下每天痛苦的在这里接受治疗,对我毫无怨言,我竟然还心存其他的想法,我真的感到内疚,我觉得我心里那丑陋的想法好可笑了,我们的情绪又高涨起来,他紧紧地抱着我,给我一个深深的吻,我们都快喘不过气来,最后我们像两头疯牛一样尽情地发泄,身体扭曲得几乎变形。
  这一夜丁文涛睡得特别香,一脸幸福的样子。
  可能是我们实在太兴奋了,完全忘记了母亲的叮嘱,清晨一觉醒来,他突然说:
  “哎呀!昨晚忘记吃药了,难怪今天醒得这么早。”
  我心里突然像做错了一件大事一样:天啊,刚有的一点治疗结果,别让我给毁了!
  丁文涛盯着我痴痴地说:
  “别告诉我妈,她知道了又要大惊小怪的。”
  我听了这话,觉得他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第十四章 医院记事
  我们匆匆地吃过早饭,然后送他到‘综合治疗室’。
  丁文涛没有回病房,他现在主要任务是在‘综合治疗室’进行一种特殊的‘魔鬼疗法’,当然口服药还得长期服用。这个‘综合治疗室’没在住院部,它就位于靠近我们宿舍附近的一幢三层楼房的底楼,治疗室很大,里面像个大教室,大约有二十多张床整整齐齐的摆了两排。我们到的时候,门口已经等了几个人了,原来他们都要到注射室先注射大剂量胰岛素,然后让他们迅速达到昏迷状态,大约过两三个小时让身体将胰岛素代谢完,才逐渐从昏迷状态恢复正常,这就是所谓的低血糖昏迷疗法。
  根据丁文涛的状况,医生给他开了220个单位的胰岛素肌肉注射。轮到他的时候,他很习惯地把外套衣服脱下来递给我,轻轻地对我说:
  “我要到中午才出来,你先回去,中午来的时候把衣服给我带来,我醒来的时候会感觉很冷。”然后他大义凛然坐到凳子上,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让护士小姐在他屁股上打了一针。
  丁文涛站起来看了一眼我,然后就进到房间,快步地向病床走去,我看到他快要到床上的时候,身体开始歪斜,走路已不太稳了,面部的表情已经木讷。
  我急忙跑出去,站到窗外,在离他床位最近的地方叫他:
  “丁文涛,你怎么样?”
  他没有理我,像没有听见似的,他的上半身已倒在床上,下半身还掉在床沿,两个护士小姐立即走过来把他抬上去的,然后找来绷带给他四肢固定,我突然感到揪心的痛,肌肉一阵抽搐,她们看了我一下,面无表情地说:
  “已经昏迷了,叫不醒的,你十一点以后端碗很浓的糖水来等他。”
  看着他的样子甚是可怜,我抱着他的衣服转过身默默地走回宿舍,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刚才还和我正常说话,一会儿功夫就昏迷了,其实昏迷离死也不远了,我想要是再加点药量也许他就可能再也醒不来了,因此每一次治疗都像是生离死别,丁文涛的父母天天面对这种离别的场面不知内心有何感想。
  我一个人回到宿舍里,心里好难受,独自一个人越想越凄惨,想到丁文涛的样子,想到这二十多天来我面临的剧变,想到也许今后我还要继续天天面对,未来的路注定曲折而艰辛,我不知有没有勇气继续走下去,我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匆匆地关上门,终于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把我憋了多少天的苦和痛都发泄出来,几乎肝肠寸断,我哭丁文涛正在进行痛苦的煎熬,也在哭自己如此不幸的命运,我的精神正像丁文涛一样正面临无情的摧残,已近崩溃……
  过了很久,我哭累了,哭够了,似乎感觉要轻松些了,我慢慢地站起来,打了一盆水将自己重新地梳洗一下,等待父母的到来。
  父亲和母亲其实今天一早就到县城的农贸市场去了,他们买了很多蔬菜水果,还给丁文涛买了两件衣服,因为这段时间,丁文涛使用了很多激素,身体已经迅速发胖了,才两周时间,他就长了十多斤,衬衣都明显太紧了,母亲早就想进一趟城无奈没有时间。
  大约十点半,父母亲匆匆忙忙地回来了,累的是满头大汗,他们说无论如何要赶到十一点之前回来,怕我不知道怎么去接丁文涛。
  母亲迅速把东西放好,还没有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就开始给丁文涛准备糖水,这本是一件简单的事,可母亲还是不放心让我去准备,一定要亲自做。
  母亲拿了一个最大的搪瓷盅倒了差不多有半壶开水,然后用筷子开始搅动,母亲说天气太热,要等到自然冷可能来不及了,这样快点,等水凉的差不多了,母亲就用舀饭的勺子舀了满满的一大勺白糖倒进盅里,我看了一眼,对母亲说:
  “那么多糖可能要把他嘴唇粘在一起吧!”
  “不用担心,加水就是,涛涛现在身体最缺糖,待会儿你去看他喝水的样子好可怜!”
  父亲笑着对我说:
  “你妈现在就像对灌注水猪一样害怕涛涛水喝少了。”
  我端着满满的一盅糖水和父母一起到那个治疗室去等待丁文涛醒来,其实此时还早,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早醒来的。
  我端着水,先到窗户外看了一下,床上躺满了病人,个个面色苍白,四肢被捆绑着,身上搭个白床单,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甚是恐怖和凄惨。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有两个人在床上轻轻地动了一下,房间还显得比较安静,母亲说:
  “还早,到旁边休息一会儿。”
  我很好奇,继续站在窗子旁边,看到其他的病人开始渐渐的恢复,翻动得越来越历害,有的全身发抖,震得病床嘎嘎地叫,然后拼命地挣扎,嘴唇不停哆嗦,四肢明显发绀,有的还来不及解开固定的绷带就在叫:
  “水,我要喝水!”
  然后护士就大声叫:某某病人的家属拿水来!家属就急忙端着一大碗糖水来到床旁,病人就像在沙漠中走了几天几夜终于见到一湾湖水一样立即就开始狂饮起来。
  我看到好多家属站在旁边泪流满面等待自己的亲人,此刻我的心情和他们可能差不多,看到病人在酣畅淋漓地饮一盅浓度极高的糖水,而自己却是在默默地饮着一盅不堪下咽的苦水。
  @降紫玄宗 2015-05-24 10:49:39
  终于又可以冒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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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遭封口了?
  父亲走过来,接过那盅水,把我拉到旁边:
  “等涛涛开始动了的时候我们再过去,现在看到有点受刺激。”
  我没有说话,我觉得我都不敢想象丁文涛等会儿是怎样挣扎了,我蹲在一个花台边,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等到丁文涛醒来的时候,房间的病人已经醒了差不多了,家属纷纷进去,有些混乱,父亲和母亲也趁乱跟过去,结果却被医生阻止:
  “他不行,抖得还不厉害,没有完全醒过来,家属出去,等会儿叫的时候才进来。”
  父母只好又退出来,看着丁文涛在床上开始进行痛苦的挣扎,几乎要将床抖散架,我又忍不住跑到外面去失声痛哭。
  父母静候在旁边协助丁文涛,他使尽全身力气坐起来,大叫口渴,然后接过水,一口气把它喝干,面色才开始逐渐转为红润,我迷糊着眼睛走到丁文涛的床上,他此时全身冰凉,我迅速给他把衣服穿好,然后牵着他的手慢慢地走出来,父亲也在旁边扶着他,此时丁文涛走路还不太稳,走路摇摇晃晃的,我的双眼泪水未干,还没有完全清晰,父亲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可能他和我一样心酸,我们一步一步小心地走到室外,陪着丁文涛坐在花台边晒太阳,希望炙热的阳光不仅能晒热他冰凉的身体,也能晒热他那颗冰凉的心。
  丁文涛回家休息了一会儿,吃过午饭,身体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午睡了两个小时,起床的时候已经感觉精神焕发了。
  晚上大哥和姐姐两家人都一起来到医院,早早的,母亲就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再加上姐姐还买了县城有名的熟食,满满的一桌,让人好想流口水,感觉好久没有这样饱餐一顿了。
  房间虽小,但一家人在一起却感觉其乐融融,再加上大哥和姐姐的小孩点点和星星不停打闹,争吵声和吼叫声不绝于耳,更显热闹和欢腾。
  大哥拿了一瓶五粮液,准备与姐夫何国华和父亲一起共饮,丁文涛没有喝。
  几杯酒下肚,大哥的话就多起来了,虽然大嫂在旁边不停地说:
  “少喝点,喝多了身体遭不住。”
  那时还没有开车禁酒的说法,因为那时几乎没有家用轿车。
  “没关系,我晓得控制。”
  姐姐在一旁说,她从来不管姐夫喝酒,她知道管也管不了,这些年姐夫当了银行信贷部主任,几乎天天都要被朋友拉到外面搞得神思恍惚,分不清东西南北,最近听说要整顿金融系统纪律,他们才暂时有所收敛,不敢明目张胆的到外面大吃大喝,但依然抵挡不住朋友们的千呼万唤,今天正好找个理由不去见那些狐朋狗友,没想到在这里还是避免不了喝酒,大哥说,我今天不强迫大家喝,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不够车上还有一瓶。
  母亲开始发话了:
  “不能喝太多,喝多了开车不安全,你们都必须给我好好的,我们两个老年人是再也受不了什么打击的,丁强,你们交警队没有纪律吗?你要以身作则!”
  “晓得,晓得,你不要啰嗦了!”大哥一边听着母亲说话一边不停招呼姐夫快点干。
  父母亲确实也老了,丁文涛现在这样已经够让他们二老操心的,家里要再有什么事,我想他们肯定是无法承受的,父亲没喝多少,其实父亲的酒量以前是相当不错的,可能这几天心情比较压抑的原因酒量明显减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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