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言情长篇小说《闺蜜了吗》(已出版)

  “苏,你是不是觉得心中有愧,不敢面对老妈,要拉我作挡箭牌?”
  “你呢,还是以王宝钏同志为榜样,继续等待张某人某天建功立业,再来个夫荣子贵?”苏荻反唇相讥。
  子嫣黯然无语。
  现在她的心房已住进了另一个人,再这样粘粘嗒嗒地拖下去,无论是对广耀还是对自己的生活信条,都是双重背叛。
  四

  徐子嫣拔通了张广耀的手机,——心中竦然惊觉:和他多久没通音迅了,有一个多月了吧?
  也许大家都发觉,身边的烦扰是那么琐碎,那么具体,终是要自己面对,鞭长莫及的恋人顶个鬼用,故此联系越来越少。
  对于她的主动问候,张广耀很兴奋,滔滔不绝谈起跟会计小姐最近一次危险的出差,他说迷人的旅伴半夜被恶梦惊醒,将他招去作伴,而他硬是当了回柳下惠,和衣在她床前地毯上睡了一夜……
  子嫣耐着性子,听罢他那复杂痛苦的心理斗争,迟疑地说:“对不起广耀,我不想当你的大后方了,这间破学校我迟早是要离开的。既然你的心已经有了别人,何苦自欺欺人,我们分手吧。”
  他终于听到了最担心的消息,声音一下嘶哑了,大声说:“为什么?谁身边没有诱惑?我可以以我的人格发誓:我绝对没背叛过你!”
  她知道他所述是实,盖因他的目标是南下闯出片新天地,身边风景再好,也不会为之停留。——唯其如此才更可怕,因为在他眼里,除了事业,一切都可以牺牲。
  然则他可曾替她想过?
  她曾对他如此信任,将自己的一切,将对爱情的憧憬、对未来的希望都给了他。而今残酷的现实,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情和希望都随着那受污染的东江水流入大海。而他呢,他这般斗志昂扬永不言败,他永远也不会意识到这是一步臭棋,他将她的生活变成寸草不生的一片荒漠。
  他只会责备她不能适应环境,生存能力差,娇气,任性,诸如此类。
  她想起了周大雄,想起苏荻,想起她在高田镇文化站及报社认识的新朋友,想起她在单调无聊的生活中拼命学习的新知识及新技能,她上一次笑逐颜开彻底忘掉烦恼是什么时候?是在“红月亮”那一夜。
  也许,所有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说到底,她想走出他阴影的原因是:
  她发现他没那么爱她,正如她对他。
  她一字一句地说:“对不起,我不能一天一天忍受着死水一潭的生活,等着你某天飞黄腾达,再来救我,青春只有一次,我不想在等待之中度过。”
  他握着手机的手颤抖起来,胃部痉挛,额角发汗,所有的血一下子涌到头上。他一向信心满满,是个情绪稳定的人,现在不得不承认没了头绪。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镇静:
  “徐子嫣,分手不光是两个人的事,还涉及到你的家人、我的家人,你的朋友、我的朋友……我马上去南滨,大家见面再说!”
  这算什么理由?恋人的聚与散明明就是两个人的事,怎么能扯上一大堆旁人?可是面对广耀非驴非马的理由,她除了暗暗咬牙哭笑不得外,居然找不到一个词来反驳。
  因为,她见过他的成长环境,那是个古风犹存讲面子讲人情的地方,什么样的土壤就开什么花,自以为洗净乡土气的张广耀,一不小心就露出狐狸尾巴。
   五
   
  桂西北九万大山地区,群山叠翠,碧水如涟,莽莽苍苍。
  张广耀的家就在一个群山环抱的小山村里。在通自来水之前,村头那方水潭一直是全村人的命脉,水潭边的大榕树下坐着抽旱烟讲古的老人,石板路上奔跑着孩子和狗,每间泥砖屋房前屋后都种有桃李树,柑桔树,还有一个菜园子。
  张广耀带着徐子嫣,两个城里的时尚男女一到村里,人人的目光都降到子嫣身上,不能转移,目瞪口呆。
  广耀担心子嫣看不起他的家庭,来前一个劲猛打“预防针”,却没想到这个妞对村中一草一木都怀有浓厚兴趣,抱着相机拍个不停。

  她住在底层养猪二楼住人的木板房里,新鲜得格格笑;她穿着木屐在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走来走去,还跑到村头的水潭边跟女人们学汲水;她跟在广耀身后,到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家吃饭,逢人热心地打着召呼……
  这个城里姑娘是这样的文雅,乖巧,平易近人,赢得了一村人的喜爱。
  张广耀的父母真是心花怒放,两老挤眉弄眼,无限得意。当得知这一对将要到电视上常放的广东去叹世界时,广耀一家的光荣更是达到了顶点。
  然而来到子嫣家,广耀的自豪立马荡然无存。
  子嫣家住在秀水县城建局的干部宿舍里,一溜白墙红瓦的平房中的一间,外表看起来很普通。进门则是一个院子,被人工堆砌的假山、鱼池和花坛装点成一个生机盎然的小花园。紫薇的花枝掩映着鱼池,金鱼垂着长纱裙般的尾巴悠悠浮出水面吞吃落花,屋檐下挂着一溜鸟笼,一对对鹦鹉、画眉、黄鹂在笼内跳上跳下,宛转和鸣。
  伴着一条英武狼狗出现的,是位风度翩翩的男人,灰色羊毛衫,雪白的衬衫领子翻出领口,灰色西裤,头发微白,双目炯炯有神,含蓄得恰到好处,非常客气。显然,徐子嫣的父亲、县科委徐主任,并不与女儿的男友过份接近。
  广耀这才意识到,子嫣自幼是用诗情画意养成的,难怪她那么理想主义,难怪她对他亽家境丝毫不以为意。因为她根本没有门第观念,没考虑过实际生活,她把未来婆家的一切都当作了一首田园诗,一场终极体验,
    那徐叔叔只看了张广耀一眼,就把视线移开。这男孩子长得很端正,眼睛鼻子嘴都排得不错,可看不出有何特才异禀,他猜不出此人为何能俘获骄傲女儿的心。
  气质这样东西无形无质,最最奇怪,但是一接触就能感染得到,徐叔叔一抬手一举足,其间的优雅矜持大方,就给人一种深刻的印象。张广耀知道,这徐叔叔绝不同于他那位做着发财梦的堂兄,也不同于曾科长王局长一干人,他那一套在徐家无用武之地。
  两人到家这天,怡巧徐家的洗衣机坏了,张广耀指着那堆换下来的衣服,对子嫣说:“你给我洗洗。”

  子嫣大吃一惊,变了脸色:“这怎么成?在我家里,孩子从小就被教育要自己做自己的事,不信你看,老爸都是自己洗自己的衣服。”
  他冷冷地说:“你到我们村看到了,女人帮男人洗衣服天经地义。你不给我把这些衣服洗掉,我马上离开你的家。”
  她脑子“嗡”的一声,手脚都软了,强硬地说:“我们家没有给别人洗衣服的习惯,你发神经!现在是年初二,你想在奶奶和爸爸面前辱侮我!”
      他凉薄地说:“你不洗,我马上走。”
  若依往日的性子,她立马让他滚蛋。然而这一阵经过他的调教,她已能克制任性,考虑前因后果。她想,她绝不能在年初二一进家门就跟男朋友闹分手,在家人面前出自己的丑,在邻居面前出一家人的丑;何况费尽周折的调动马上就大功告成,她不能在这种关口功亏一篑。
  她不敢再吵,唯有咬牙坐在卫生间的小凳上,就着冰凉的水,边洗着那一堆衣服,边黯然神伤。她第一次接触到张广耀骨子里的强制和野蛮,那种摆脱不掉的农民儿子的自卑和小气,此时在她面前暴露无遗。  
  凡此总总,她渐渐习惯了顺着他的意志走,渐渐失去了自己的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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