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二房间的温度计数值在直线下降。
顾玲玉听到张默的呼喝赶紧跑了过来，一进门就赶紧呼喊：“叔！有话好说！别动他！”
文二已经被突来的变化惊的缩在床角快哭出来了：“开……开个玩笑……”
张默看顾玲玉过来赶紧问她：“他在哪？在干嘛？”
顾玲玉上前几步指了指文二面前：“就在这里。跟文二哥对着脸……”
文二张着大嘴又往后使劲缩了缩：“张默你快跟他说说，我认错行么？”
张默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余先生，您在听对么？我向你保证他不会那么做的。”
空气里还是绷着紧张凛冽的空气……
张默仔细想了想：“您看这样行么？我这就销毁了这个包装盒，他就是乱说也无法证明东西从哪里来的。”
顾玲玉一直在仔细观察，此时小心靠近几步，对着张默点了点头。
很好，看样子有协调余地……
张默拿过那个四大名著的盒子，把里边的内容快速拿出塞到文二被窝里。
外壳递给顾玲玉：“拿到厨房烧了去。”
顾玲玉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周围的空气温度慢慢缓和到正常。
一看温度回复正常，文二一把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佛珠赶紧套在手腕上。
等到顾玲玉再回到房间的时候，温度又一次有所下降，但这次没有那么紧张的感觉了。
看样子刚刚老余跟着监督烧包装盒的过程去了。
现在他又回来了？
张默交叉了手指：“老余，你看，现在东西已经烧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你可以消失了么？”
温度计低了几度，张默看了顾玲玉一眼。
顾玲玉有点恐惧的摇了摇头。
张默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你还有别的愿望？”
张默的话问出口，顾玲玉惊恐的目光就顺着门口移动到了文二身上……
文二急了：“什么状况？”
张默也疑惑的看着顾玲玉，顾玲玉有些害怕的看着文二的方向小声告诉张默。
“哥，他身上现在有淡淡的黑气……”
“怎么回事？”张默皱眉看着顾玲玉。
“哥，进门前都没有看到他，也就是说他一直潜伏在文二哥身上。”顾玲玉犹豫了下该怎么说：“之前他装作离开的样子，让我们放松警惕。所以我怀疑……我怀疑他很可能是对文二哥产生了执念……对生的执念……”
张默想起顾玲玉之前说的话，他们中绝大多数的心愿是活着，老余也不例外？
他的目标是，文二？
“小玉，之前你看到他的时候有黑气么？什么时候开始看到的？”
顾玲玉摇头：“之前没有，从你问他能不能消失的时候开始看到的。”
张默叹了口气，因为借着文二的身体又体会过活着的感觉所以无法放弃了？
“老余，我想跟你谈谈。你听着，你是个好人，在世时也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你的家人朋友都爱你。但是世事无常，既然已经阴阳相隔你不能继续眷恋这里，文二不是你，也不会成为你，你不能为了贪生而作坏事，你不应再让生者痛苦。”
张默停顿了下，严厉了语气继续说：“你最大的心愿，我们已经为你做到了，你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继续纠缠是错的，我绝不会允许你碰我的朋友！请你消失。”
话落，周围的温度缓步回升，张默看向顾玲玉。
顾玲玉点头：“这次他消失了。”
张默指了指文二：“没有又去他身上吧？”
顾玲玉摇头：“没有过去，就在这里消失了。”
张默跟文二一起松了口气，张默斜了文二一眼：“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别总嘴贱。”
文二也挺委屈：“我不就开玩笑说……”后边的话自己捂上嘴没敢继续说。
张默看了文二手腕上的佛珠一眼，带着顾玲玉出了文二的房间。
“冰默！你别走啊？别留我一个人！”文二想下床拉住张默结果踢到了被窝里的电影盘，岛国小电影稀里哗啦掉一地。
文二赶紧抖着手捡回来，还特别关注了下温度计。
周围很安静，什么事也没有。
文二看了看收整到手里的各类小电影，简直无法直视。
劲爆热辣的封面没有勾起文二的兴趣，反而诱发出无限的恐惧。
文二泪两行，突然悲哀的担忧起来……自己以后在某方面会不会出现问题？
张默跟顾玲玉出了房间，张默还是有点不放心。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拿扁担再抽一遍？”
顾玲玉点头：“也行，万无一失。”
两人环顾了屋子一眼，扁担呢？
顾玲玉这才想起来，扁担忘在楼下余家门口了。
张默要陪顾玲玉去拿扁担，又有些不放心自己在房间里的文二。
最后只好拖了文二下床，三人一起下楼。
到了二楼老余家的时候，顾玲玉比了个手势，让张默跟文二不要靠近门口。
文二当时就慌了：“妹……妹子咋了？”
“别过来，他在这里。”顾玲玉小心的往前走，眼光定定的看着老余家门口。
直到拿到扁担，顾玲玉把扁担竖在身前一步步后退着上楼直到退回张默和文二身边。
“文二哥，你先上去。”顾玲玉吩咐文二。
文二是一刻不想多呆，赶紧往楼上走。
看文二先走了，顾玲玉松了口气：“哥，没事了，老余转过去进屋了。”
回到房间关了门，张默有些疑惑的问顾玲玉。
“小玉，刚才老余一直在看着文二？”
“也不是，之前他面对着他自己家大约是想回魂探视，应该是扁担在门口挡着，他没办法进门，但是文二哥出现后，他就转身过来只盯着文二。”
“他又出现黑气了么？”
“这次没有。”顾玲玉又想了想：“但是，我觉得不能让文二哥经常跟它们接触”
顾玲玉板了脸认真的看着张默：“哥，对它们来说，文二哥是机会。是光、是空气、是渴望，也是救赎。是那些被执念的折磨的灵魂一旦抓住绝不松手的机会。”
张默点了点头：“今天是太冒险了，我会记住的。”
看着张默问完话转身离开，顾玲玉在客厅站住没有动，一直目送着张默走开。
顾玲玉嘴唇微动：“哥，怎么办呢。对我来说，你是一样的存在……”
当沉沉的夜幕降临时，各家各户关了灯休息，老余家的守灵灯常明，灯光柔和。
在漆黑的夜晚守灵灯并不能照射很远，但这是一盏为自家亡魂留下的引路灯。
不知道在亡者眼中，这盏灯会不会更加明亮？
顾玲玉的梦里还是在不断地重复着姐姐死去的瞬间。
自己心爱的姐姐自杀前最后的呐喊反复反复的重复。
“滚开！你这怪物！”
亲生母亲精神失常……
父亲的恐惧和躲避……
继母的虐打……
医院苍白的墙壁……
精神病院的镇定药……
这些场景不停的交错变幻，这些就是顾玲玉所有的成长回忆。
没有欢笑，没有阳光，几近窒息，没有尽头，更没有希望……
那些故去的灵魂被执念所折磨，顾玲玉何尝不是在被残酷的现实所折磨。
当长久的黑暗终于出现一丝明亮，当几近窒息的人终于找到一方呼吸的空隙，当深渊里的灵魂看到救赎的光，谁还能松开手？
如果文二是亡灵的执念，那顾玲玉的执念就是张默。
当初执着姐姐，但是姐姐死了，以那样决绝的方式。
当执念再起的时候，怎么办？
梦醒时，顾玲玉再一次怕了，伸出的手是不是该收回？
自己的贪心是会获得救赎还是将张默拖入这深邃的黑暗？
周六的早上，有点阴天。
顾玲玉还是最早起来的一个，她开始收拾房间，为文二和张默准备了早点。
昨晚休息的并不好，顾玲玉坐在客厅发呆。
自己确实给张默和文二带来许多危险，但是不想离开怎么办呢。
也许他们也会需要自己帮助呢？
看着张默紧闭的房门，顾玲玉长舒了一口气。
“不想那么多，能多呆一刻是一刻吧……”
打定主意，顾玲玉更专注做起家务来。
……
阴郁的周六，还有一个七岁的孩子也醒来的很早。
他在门厅附近的桌子下边蜷缩了一夜。
后背新烫伤的伤口还在一跳一跳的痛，身上青紫的痕迹遍布。
地上很凉，不过再凉也没凉过孩子冰冷的眼神。
被虐打的时候一丝希望也没有，孩子眼里最后看到的是深邃的黑暗。
啊，好想无忧无虑的玩……
男孩嘴唇无声的开启闭合，在心底唱起一首童谣：
“小皮球……香蕉梨……满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
上午十点左右张默才醒来，也许是阴天的缘故，张默今天起来的更困难。
文二几乎把他整个人拖到地上，张默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一看张默这副阴狠的模样，文二就怵头：“打住，别用杀人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受命来叫你吃早点的。”
张默躺在地上又缓了下脑袋，这才真正醒了过来。
等出了房门的时候，顾玲玉已经在准备收拾餐桌了。
张默揉了揉太阳穴：“什么时候做的早点？现在几点了？”
文二斜了张默一眼：“十点零五分，早点准备好了3个小时了。我觉得再不叫醒你，这煎蛋就要变成午饭了。”
张默低气压的看了煎蛋一眼：“你怎么知道它了不乐意当午饭？”
话说完张默去卫生间洗簌，文二对着煎蛋纠结。
“小玉啊？”文二为难的看着顾玲玉：“你说煎蛋有能沟通的灵魂么？”
“哈？”顾玲玉呆了“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没见过煎蛋的灵魂……”
“唔……”
张默没有吃那个凉了三个小时的早点，几人约了小叔出去吃午饭。
小叔这几天累得够呛也不精神。
吃完饭，几人约定一起去大厦再看看，小叔那算命馆好几天没锁门了，也是得回去看看了。
几人进了大厦的电梯，电梯门将要关闭的瞬间，远处迅速跑来一个孩子冲了进来。
小孩一进门掉头就想跑出去，被张默眼明手快的一把拽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无费功夫。
好一个自投罗网啊，少年？
小男孩看逃不掉也不挣扎，安安静静被带到小叔的算命馆去了。
往算命馆走的路上，张默注意到孩子还是穿着昨天的那套衣服，头发油腻腻身上脏兮兮的，随着走路的动作从宽大的衣服领口张默注意到昨天没有的淤青。
孩子面无表情的跟着大人走，没有恐惧没有紧张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一般。
张默皱了眉……
等到了小叔的算命馆，所有人都皱了眉，屋里被翻的一片凌乱。
明显是遭了贼了，小叔赶紧跑进里屋一阵翻腾，最宝贵的那面铜镜还在。
小叔松了口气，倒是挺无所谓的，反正自己一穷二白的，所有家当都挂自己身上了。
大家一起动手帮忙收拾时，张默拽过小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
“……”
“我不想追究手机的事，我是真的想帮助你，配合我一些好么？”张默的口气少有的温柔。
“……”
无论张默怎么劝说怎么问，孩子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如果这孩子还跟昨天一样是戒备和紧张那还好办一些，至少他还有自我保护意识。
也不知道昨晚遭遇了什么，这孩子现在是一种破罐子破摔完全无所谓的状态，问什么都没有反应，这才是最棘手的。
这边沟通不了，张默转向小叔：“你不是有监控么？调出来看看。”
小叔瞪眼：“这你都知道？我监控是藏起来的啊？”
张默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的小屋，单人沙发对着不拉开的窗帘，猜也知道里边有东西好么？”
小叔竖起大拇指，开始翻找监控视频。
顾玲玉过来帮张默劝说孩子，但是孩子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张默觉得给孩子一个拥抱也许能好些，但是一看这个孩子这份脏劲，张默伸不开手……
甚至拽了孩子半天，还感觉手上油腻腻的不舒服。
张默转向小叔：“喂，你这儿能洗澡么？”
“啊，能啊，你要洗？”小叔有些疑惑。
“文二！小玉你们两个带这孩子洗澡去。”张默不客气的吩咐。
等文二和顾玲玉给小男孩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视频文件已经找出张默想要的。
文二找了件小叔的衣服给男孩换上。
从浴室里出来后顾玲玉一直抹眼泪，文二的脸上表情异常严肃和愤怒。
张默叹了口气，把孩子拽过来掀起衣服看了看。
就连旁边站着的小叔远远看着也咂了舌，这是多狠的家长能把孩子打成这样？
文二一脸杀气：“张默，他家在哪？我特么要去跟那混蛋拼了。”
张默回忆了下昨晚见到的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又斜了一眼文二170的身高。
张默摸摸鼻子“你还是算了吧……你住院了，我们还给看你去。”
看懂了张默眼神，文二不服了：“擦，打架这事比的是谁更拼命你懂么？”
张默注意到小孩在观察文二，直接问孩子：“你说他打得过么？”
这次男孩有反应了，特怜悯的看着文二摇摇头……
文二找到种被歧视的感觉：“行！张默！我们一起去！别看，还有你！”这时候果断想起张默和小叔来了。
张默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你揍他有用？他受了气会拿什么发泄？”
听了张默的话小男孩开始恐惧的发抖。
文二一下就灭了气势：“那你说咋办？”
小叔巴巴的伸了个脑袋过来：“报警呗！剥夺他抚养权！”
“报警是没用的……”一直安静抹眼泪的顾玲玉回复了小叔的话。
张默嫌弃的看了小叔一眼：“我国没有剥夺抚养权一说，关于虐童也是非常难界定的，如果家长说是孩子做错事进行教育，那就是家务事级别，不能干涉。”
“特么瞎啊？打成这样了还家务事级别？”文二来气了。
“文二，冷静点。虽然孩子身上看着可怕，但是没骨折不致残，伤情鉴定不足以构成虐待的话，报警也只是教育而已你能明白么？盲目报警你会让这个孩子承受更严重的伤害。”
顾玲玉哇的哭开了：“哥，那你想办法救救他啊……”
张默蹲下身把小男孩半拥在怀里：“孩子，你说的对，外人想帮助你非常困难，所以你需要配合我们，我们要一起来做才能救你。”
这次孩子有了反应，他摇了摇头。
他现在知道张默确实在想办法帮自己，但是孩子心里比谁都明白做什么都没用……
已经习惯了一次次失望的人不会再有希望。
张默盯着孩子的眼睛诚恳的问了一句：“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换你十天安稳好不好？”
孩子犹疑的看着张默。
“告诉我，我的手机还在你家么？”
男孩想了想，有些犹豫的点了头。
张默利落的把小孩推给文二，扭脸吩咐小叔：“报警！说遭窃！”
被文二抱住的孩子愤怒的挣扎大喊：“你这骗子！！”
张默冷冷的：“我有没有骗你，很快你就知道了。”
警察来的很快，张默和小叔在和警察沟通。
孩子被抱到了里屋回避。
文二和顾玲玉在里屋看着孩子一直在不断地发抖，极小声的哭泣。
顾玲玉竭尽所能的抱紧孩子小声告诉他：“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大哥哥们在帮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从监控里导出的视频显示，今早到屋里行窃的人正是昨晚听孩子说这屋没人的父亲。
虽然小叔这里一穷二白的本身没丢什么东西，但是张默一口咬定自己手机一起被偷，手机价值的确是够立案了。
入室盗窃证据确凿，张默轻车熟路的带警察去16楼找人，在房间里发现了张默的手机。
男人矢口否认自己盗窃，警察向他出示了视频。
男人急了：“他那屋里毛都没有！我顶多就是翻一翻，手机是我孩子昨晚捡回来的！”
张默冷笑：“我手机今天上午才被偷的，怎么可能是昨天捡回来的。”
男人咬牙切齿的：“手机是那小兔崽子弄回来的！你昨晚不还抓他来着么？”
张默皱眉：“我今早才来的大厦，昨晚我跟朋友参加邻居的葬礼，不在这边。”
小叔也在一旁帮腔：“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这是什么人啊？还往孩子身上推。”
警察也一脸不爽利的看着他：“行了你，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的，都常客了还怕再进宫？赶紧走别墨迹。”
另一位警官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屋子里：“你说那孩子要是回来家里没人怎么办？”
张默偷偷踹了小叔一脚。
小叔客气的示意警察：“都是一个楼的邻居，小孩我认识，有啥事我来照顾。”
警察仔细的看了小叔两眼，点点头带着人走了。
临走前男人在楼梯口恶狠狠的看着张默和小叔：“特么敢算计老子？咱走着瞧！”
张默对着他礼貌的点点头。
当张默回到小叔算命馆的时候，孩子还在不停的打抖。
张默将孩子拽到身前，迫使他看着自己：“好了，别怕了。你爸爸被带走了，最少十天拘留，我向你保证，他出来后我还会继续保护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么？”
孩子终于怯怯的抬起了头：“我……我叫马亮。”
“好的，小亮亮，你家里已经没人了，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么？”
小男孩点了点头。
几人带着小男孩回16楼的家里取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孩子机会没有换洗的衣服。父亲老马已经不在家里了，孩子依旧很紧张和害怕。当孩子迫不及待的踏出房门的时，几人才第一次从这个男孩脸上看到笑容。
家明明应该是避风的港湾，却让这个孩子如此迫切的想逃离。
几个人看着也是心酸。
文二比较有孩子缘，拉着小男孩走在前边，顾玲玉和张默跟在后边。
顾玲玉悄悄拽住张默：“哥，我想带孩子买点玩具和衣服去。”
张默温和的笑了：“行，一会安顿好了一起去。”
小叔坚持晚上还呆在算命馆，理由是小娜不肯走。
文二张默还有顾玲玉可不乐意留宿大厦，有家不能回的日子三人是过够了。
孩子也不乐意继续在大厦里带着。
最后小娜跟着小叔上了18楼留在算命馆里，小叔又去取了数瓶童子尿备用。
几人带着孩子又买了玩具和衣服。
之后趁着没到6点半几人赶紧离开了大厦，张默反复叮嘱小叔有事务必打电话。
夜幕降临的时候，几人带着孩子已经回到租住的房子。
张默看着时间给小叔挂了一个电话，小叔报了平安。
随着夜色降临大厦里又重新恢复了宁静。
楼道里偶有晚归家的人，静悄悄的从幽暗的楼道里路过，没有童谣也没有拍球声。
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夜晚。
楼下老余家进入了守灵的第二天，几人回了家就避免外出，以免节外生枝。
小亮亮被安排给了顾玲玉，顾玲玉欣然带着小亮亮玩玩具，读故事书。
文二和张默也尽量陪着，在这个过程里，张默注意到顾玲玉晚上看了门口很多次。
等到孩子累了睡觉的时候，三人聚在一起，张默问她。
“小玉，门口怎么了？”
顾玲玉有些疑惑：“哥……小狗有些不对劲……”
文二跑回卧室找他陪睡的扁担去了，只有把扁担抱在怀里，文二才能继续往下听。
张默很重视：“仔细说一下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顾玲玉又靠前仔细分辨了下：“哥，小狗的脸转过来了，之前是对着门外的，现在对着我们。”
文二抱紧扁担起身了：“我擦，我还是把它打没把，太惊悚了。”
顾玲玉把文二死死拽住：“文二哥，那真是一只可爱的小狗而已。”
文二急了：“再可爱也是个鬼好么？没事还溜达溜达那种，感情它不抱你大腿！”
张默冷冷看了文二一眼对着顾玲玉说：“小玉，那小狗多大？”
小玉比了个拖鞋的大小，比吉娃娃大不了多少。
张默嗤笑了文二一声，倚在沙发里没再说话。
文二一看顾玲玉手比出的大小，挠挠头也不好意思说话了，一大男人让拖鞋大的吉娃娃吓的抱扁担，也真是有点丢人。
“行吧行吧，你们爱养宠物就养着！我不管了！”
张默面向顾玲玉：“它除了转过身还有别的问题么？”
顾玲玉摇头：“没有，很安静。”
“行了，那就不用管了，都洗洗睡把？”张默招呼各自回屋休息。
顾玲玉关灯回屋前又仔细看了看门口的小狗。
总觉得小狗有些蔫？也许是看错了？
顾玲玉回到房间的时候查看了下小亮亮的睡眠状况。
这大概是这个孩子睡的最安全安稳的一夜了，好像梦到了很美好的事，偶尔还说两句梦话
嘴角带着甜甜的笑容。
顾玲玉放心的睡着了。
如果顾玲玉没有睡的那么沉的话，孩子的梦话偶尔有几句破碎的声音如果仔细听一定能被听得出来。
“小……二……六……二五七……”
转天是个轻松的周日，张默明显比昨天睡的舒服，竟然没用人喊就自己起来了，不过脸色依旧比较黑。
小亮亮也起的早，围着顾玲玉总想帮忙做点什么。
顾玲玉安排了些端盘子送菜的简单工作给他，孩子很努力很开心的做。
拿水杯的时候没拿稳，小亮亮摔了一个杯子。
听到玻璃碎了的声音，顾玲玉怕孩子受伤，赶紧看过去。
正看到小男孩一脸恐惧的望着自己，他几乎立刻蹲下身去收拾玻璃杯的碎片。
顾玲玉还没来得及阻止，孩子的手已经抓在破碎的玻璃杯上了。
“别动它们！”顾玲玉心急喊了一声。
孩子不但没有停止动作，还更慌乱的去抓玻璃杯碎片，他的手被玻璃锋利的边缘划出数道血口。顾玲玉冲过去，一把将孩子抱离开。
孩子的眼里满满都是懊恼和悔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惊慌失措的不停道歉。
张默听到声音唬着脸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张默有严重的起床气，就是顾玲玉看到张默这张脸都害怕，更别提孩子了，他一看到张默那么不高兴吓的又开始浑身发抖。
“没事，没事啊，只是怕你受伤，不是吼你你别怕。”顾玲玉只好小心的安慰。
文二扒头过来看，第一反应是：“我去，我的水杯？你们把我的水杯怎么了？”
张默面色不变的唬着脸转向文二：“你水杯想不开，自我了断了。麻烦你给它收敛一下，安排个体面点的去处。”
小亮亮瞪大眼睛小心看着文二，文二对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顾玲玉眼圈又红了，到底这孩子都经历了什么啊？打碎一个杯子吓成这样？
赶紧抱着孩子去卧室里拿小药箱上药包扎去了。
张默蹬了文二一眼也去卫生间继续洗簌去了。
看人都散了，文二傻气巴巴的站在厨房里。
这才意识到跑来看热闹的自己成了收尾的那个，认命的把自己的水杯体面的安置到垃圾桶里又仔细清理了下碎片。
文二愤愤的收拾完厨房，想回自己房间玩会电脑，刚进了屋，奇怪的发现。
床边怎么多了一只鞋？
嗯？为什么自己的球鞋会出现在卧室里？
文二挠了挠脑袋，难道半夜睡迷糊起夜了？
把鞋重新放回门口的脚垫处，文二专心投入到游戏事业里。
张默收拾利落后，给小叔打了个电话。
小叔还没睡醒了，迷迷糊糊的报了个平安，电话里响起了小娜不耐烦的声音：“哪个混蛋啊？这么早来电话？”
被小叔呵斥了两句，电话那边小娜上了脾气“咋啊？问问是谁还不行？你是不是又联系哪个狐狸精？”
混蛋狐狸精张默已经确定小叔那边确实没事，为了避免增加更多称号，及时的挂断了电话。
小亮亮跟着顾玲玉出去买菜，准备中午在家做饭。
当孩子跟顾玲玉开开心心回来后，张默给他们开了门。
马亮一进门，献宝一样从兜里掏出50元钱还有2个鸡蛋来。
顾玲玉呆了，对着张默恐慌的摇头。
张默拉了脸：“哪来的？”
孩子不解的看着张默和顾玲玉，弄不明白为什么这次没有换来表扬和称赞。一下懵了，也不回复张默的问话。
张默指了指客厅沙发：“去那边，我们好好谈谈。
孩子不但没过去反而瑟缩到门口。
张默叹了口气：“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是我们跟你父亲不同，我们需要互相了解下……”
张默可以很好的跟大人沟通，但是对着孩子是真没辙。
文二听到声音凑了过来：“你们干嘛呢？呦呵？哪来单独两个鸡蛋？你们是要孵小鸡么？”
场面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到了客厅之后，孩子不肯说话，也不表态，沟通根本进行不下去。
“小子，偷钱是不对的，最少这点你能明白么？”文二着急了，口气很不友好。
孩子闭着嘴不说话。
张默叹了口气：“马亮，我知道你是好心想让我们高兴，但是这种事是不会让我们高兴的，这是违法的。”
孩子倔强的扭过脸，连眼睛都闭上了。
“擦……”文二都想挽袖子动手教育了，让张默一脚踹腿肚子上了。
“我们今天先不探讨这个问题，告诉我东西哪里拿的可以么？”
张默只好盘问出偷拿钱和鸡蛋的地方，让顾玲玉送回去。
马亮闷闷不乐的回到顾玲玉的房间里，一声也不吭。
留下张默跟文二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大眼瞪小眼，不由感叹。
“养孩子真不易啊……”
文二越想越别扭：“张默，就这样了？你说这事不说明白行么？”
张默也犯愁：“我又没养过孩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都不参与讨论，我也没办法。你小时候这样的话你家长怎么管你的？”
文二歪头想了一会：“大概……大概给抽我吧？”
张默翻了个白眼，就这个办法是绝对不行的……
文二眼珠一转：“那你小时候家里会怎么对付你呢？”
张默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我小时候根本不会这样做。”
“靠……”文二不忿了……
等顾玲玉回来后到房间里找小家伙，没10分钟，顾玲玉牵着哭成花猫的小家伙出来了。
“对……对不起……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张默跟文二刚才劝说了半个小时也没说通，顾玲玉10分钟就搞定了？
顾玲玉温和的告诉小亮亮：“好了，这样就没事了，你去洗洗脸一会我们一起做午饭好不好？”
马亮乖巧的擦着眼泪鼻涕去了卫生间。
文二惊奇的瞪圆眼睛悄悄问顾玲玉：“你咋做到的？”
顾玲玉看孩子去了卫生间，用手在手腕那比了个切的动作：“我告诉他如果偷东西会被鬼剁下手带走。”
文二和张默异口同声：“这样也可以！？”
楼下老余家今天上午出了殡，张默跟文二下楼跟着忙活了一阵。
下午倒是难得的好好休息了一番。
晚上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大家一起吃着晚饭，顾玲玉一边吃一边盯着门口。
六点半到了，小白狗如约出现在门口脚垫处。
张默问顾玲玉：“还正常么？”
顾玲玉歪头看了会：“它还是对着屋里，跟昨天一样。”
文二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别瞎操心了，备不住它就是转着圈蹲着，跟地球自转似的。”
张默叹了口气：“这东西又不是地球，总给有理由才这样做，留心点就是了。要是真有什么不对，想办法处理掉就是了。”
晚上大家都早早的上床休息，马亮临睡前还有些害怕的问顾玲玉。
“小玉姐姐，我道歉了它们真的不会找我了么？”
顾玲玉笑眯眯的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嗯，只要你乖乖的，它们就不会来找你了。”
小男孩听了保证安心的睡了过去。
今晚楼下没了灵棚，一切都归于漆黑与安宁。
当夜幕更幽深的时候，马亮醒了，有些尿急。
小家伙悄悄下了床，也没敢开灯，怕惊醒顾玲玉，轻手轻脚的去厕所解决问题，出了顾玲玉卧房的时候还贴心的把门关好。
文二和张默房间的门都敞开着，能看到两人沉沉的睡着。
一个井然有序的家，看着就让人很心安。
当小男孩走到客厅的时候，突然听到极其微弱的敲门声。
“谁……？”小家伙小声的问，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马亮有些疑惑的看着门口，然而门外并没有人回复。
屋子里非常安静，敲门声好像从来没有响起过。
小家伙又看看张默和文二的房间，张默睡的很沉。而文二吧唧吧唧嘴，又翻了个身。
“文二叔叔……你醒着么……？”小家伙有点怕了，想找文二陪自己去厕所。
他刚走到文二卧房门口，突然进门处传来扑通一声，声音来源就在脚垫附近。
安静的夜里，这扑通声虽然微小，但是却异常清晰。
好像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马亮害怕的回头，发现一只白色的球鞋倒在门口，刚刚明明鞋是好好放着的。
小家伙嗷的一声就跑回顾玲玉房间，慌乱里门差点没拉开，好不容易进了门赶紧把门死死关好还上了锁。
小家伙在被窝里一直发抖，不停的哭，他小声的道歉。
“我不敢了，再也不偷东西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天周日，文二起床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往床边一坐，就感觉脚底下踩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低头一看。
呦呵？又是一只球鞋？
文二睡眼迷蒙的捡起球鞋，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鞋怎么又在这里？
文二脑子转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鞋为什么又出现在床边。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还是等张默醒了，好歹跟他说一说把。
打定主意，文二拎着球鞋出了卧室。
然后他就又看到了另外一副奇怪的景象。
顾玲玉正在洗被单，小家伙明显刚洗了澡出来，还哭肿了眼泡？
简单一联想，文二就明白了。
把鞋放好就去逗弄小男孩去了：“哎呀嘿，这是谁啊？这么大了还画地图呢？”
马亮别别扭扭的低了头：“我……我晚上想去厕所，没敢去……”
文二笑的猥琐：“然后嘞？”
马亮眼羞恼的低了头：“我梦里不停的找厕所……结果……结果……”
文二大乐：“嗯……看出来你这是找到厕所了……”
马亮特歉意的看着顾玲玉：“对不起……小玉姐……”
顾玲玉赶紧告诉他：“没事！不怪你！”她不好意思的低了头，鬼故事说的效果太好，把孩子吓尿炕了真不能怪人家孩子。
等张默醒了的时候，客厅里看到顾玲玉内疚的眼神，文二幸灾乐祸的把小男孩逗哭了，还有晾晒起来的被单，一联想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
“文二！”张默不耐烦的制止了文二的逗弄。
文二撇撇嘴，果然不继续逗小家伙了。
“张默哥……”小家伙也顾不上张默刚起床脸色不善，赶紧躲到张默身后去。
“他说话以后你都不用往心里去。”张默安抚的拍了拍小男孩。
“嗯，不听文二叔叔的。”小男孩认真的点点头。
文二刚想反驳又顿了下：“不对！？马亮，你叫他啥？”
“张默哥？”
文二指向顾玲玉：“那你叫她啥？”
“小玉姐？”
文二瞪眼：“那你刚才叫我啥了？”
“叔……文二叔叔？”
“擦！他们都是哥哥姐姐，为什么到我这里成了叔叔？”
张默斜了文二一眼：“还用问？非让人直说你长得老？”
顾玲玉捂着嘴想笑没敢笑。
文二急了：“小子！你过来，文二哥跟你好好谈谈！”
小男孩摇头：“张默哥说了，不听！”
“擦！这次你到听话的快！”
几人一闹腾，文二把鞋的事忘了个干净。
张默又给小叔打了个电话，小叔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异常。
张默有些奇怪，之前闹的那么凶，现在怎么突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过想一想，没事总比有事好，这样下去也不错。
夜里入睡前，小家伙掐好入睡时间提前上好厕所，打定主意晚上绝不起床。顾玲玉哄了小孩入睡，自己也沉沉睡去。
马亮做了一个梦，梦里又一次回到那个阴沉脏乱的家。
父亲招手示意他靠近，马亮不过去，父亲就起身慢慢的走了过来。
马亮恐慌的想跑，却怎么也迈不出步子。
父亲一把拽住了自己。
小家伙吓醒了，屋里一片漆黑，孩子身上都是惊醒后的冷汗。
他看了旁边一眼，顾玲玉睡的也不是很安稳，她好像也在做梦，嘴里嘟囔着什么。
但是看到身边有人，小男孩总是更放心一些。
他睡不着又不敢起来，只好躺在被窝里看着天花板发呆。
就在这时……
卧室房门发出吱呀一声……
临睡前明明关好的房门缓缓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