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信中对一次次打扰她表示道歉,对她的一次次回信表示感谢,说我的那些信蕴含着我的生命,意思是我要收回我的生命。这确实是实情。
“我暂时替你保管着好吗?”
声明:本帖转发自天涯文学《画家老公的追爱密码》(原名) 作者:孤峰卧人
https://tuoshuiba-image.oss-cn-hangzhou.aliyuncs.com/system/tybbs/book/76481.aspx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也不想知道。我不想再自己欺骗自己了。
以前我总是给自己制造假象,如海市蜃楼的假象,现在不想了。
我羡慕草木鱼虫,它们不知道生死,也羡慕芸芸众生,我们沉迷在自己的追求中。
我明显变得瘦了,脸色苍白,眼睛凹陷,又围上了一圈黑色。
我照镜子时,自己也吓了一跳,那面目就像是刚从坟洞里爬出来一样,脸上明显地带着阴气。
我在文学作品中寻找解脱,但里面的情节或细节,或一句话,一个词,往往会触动我,刺激我,使我悲从中来,从而泪流不止。
有一次,书中一个词儿像新月穿出云层一样,跳入我的眼帘:
缘分
“缘分”这个词也像月亮一样挂在了我心空。我的心境一下子变得像月夜一样宁静。
宁静带给我空虚!杨梦飞这座大山在心里搬走了,又怎能不空虚!
日本作家春上村树说过:“爱情的好处就是能让人忘掉死亡”。
没有了爱情的秀丽青山,我的眼前是一马平川,能一眼望到人生的终极——死。
我小时候就有这样的时刻,往往是躺在床上入睡前,想到人终将死——那是个无底的深渊,就颤栗。
我的那条“人反正要死的”的人生哲学就是这样产生的。
长大后,尘世的东西多了,躺在床上想到明天的事多了,这样的时刻很少了。
可是那个时候,我无时无刻不看到死,死的阴影像铁夹子一样夹着我。
每看到一样东西,想到一件事,都有死的阴影浮在上面。
看到一棵树,我会想,它和我,只是此时此刻有关系,我离开这个世界时,它还活着。
想到自己得不到爱情没有快乐时,我会想,人死了,快乐也就带走了。
这不是超脱,这样想着时,我会为自己终将离开世界而怕得将心抽紧。
有一次,哲学老师在课堂上讲解一位西方存在主义大师的理论,说他的论断是:“人只有在意识到将会死去时才是活着的。”
我当然想时时活着,于是时时“意识”着“将会死去”,于是死的阴影把我罩得更严实了。
晚上将入梦时我会突然想到死,于是会恐怖地大叫一声:
恰巧这时,全国掀起了“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梦》被当作“毒草”批判,我也被要求作深刻检讨。
《梦》能保存下来,还是白雪的功劳,她叫我模拟一幅,带着它,和我一起到政治处主任那里主动用剪刀绞碎。
我们绘画专业那时算是贵族专业,其他同学都留在了省城,只有我因为《梦》被打回象岭县,到县文化局报到。
我在家等文化局分配通知的时候,叶金叫我和他一起去住。
叶金顶了父亲的职,在一家集体企业工厂里当工人,他在一个熟悉的医生那里开了一个月的病假,独自一人住在离我们村不远的一所小学的一个教师的宿舍里。
他在高中时立志做一个小说家,后来觉得写小说太吃力,以为还是诗歌容易,不但句子少,不通顺的像梦呓一样的句子,有时还会成为好诗句,就立志成为一名大诗人。
我去了才知道,叶金住在那里,是因为离学校不远那个小村庄的村口,总出现那个抱着三岁遗腹子的年轻寡*妇,他可以把她想像成情*妇,从而得到灵感。
声明:本帖转发自天涯文学《画家老公的追爱密码》(原名) 作者:孤峰卧人
https://tuoshuiba-image.oss-cn-hangzhou.aliyuncs.com/system/tybbs/book/76481.aspx
他每天写几首诗,跑到村口,把诗偷偷地放到寡*妇门前的石条凳上,回来后坐在后窗口,边写诗边不时地望向那里。
等到那寡*妇抱着小孩出来拿起石凳上的诗读时,他就叫我和他一起观看。
我没有去思念杨梦飞,但我无限的伤感。有了伤感,死才不那么夹得紧了,我才有所轻松。
这天,我回家去,叶金叫我顺便在村上的小店里买几个信封,说他要把给寡*妇的诗装在信封里以表示郑重。
我想到家里的樟木箱里可能有信封。当翻到箱底时,我突然停住了,神情一下子凝固。
那情状,就像男人面对着心爱的人,急不可耐地扯掉她的衣服一样。
那是《梦》!是我在大学获奖的,也是我最满意的,唯一保存下来的《梦》。
我后悔当初忘记烧掉它,但是马上,我又庆幸留下了它。
“我是爱情,是真爱,是初恋!初恋是人生的第一朵鲜花,是最纯洁的爱,最完美的爱!”我在心里喊。
我的心空掀起了狂飙巨浪,死的阴影一下子被冲得无影无踪。
我从来没有感觉这样畅快过。我感觉自己又得到了生命,天地也一下子明亮了。
我找到了再见一次的理由,我觉得上次见杨梦飞,太紧张了,风度全失,这次我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她留下美好的印象,要和她好好说说话,把自己的风度和魅力展示给她,让爱像炸弹一样在她的心头引爆。
她能否接受,我不抱希望,甚至不抱她给我回信的希望。
“下个星期六下午我正要到上溪外婆家去,骑车路过星拱桥,你可以在三点钟星拱桥桥头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信收回去?!”
我自然喜出望外,虽然摸不着头脑她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信收回去”。
这次我作了充分的准备,把要说的话记了一遍又一遍。
我计划和杨梦飞在星拱桥桥头相见后,就和她一起到学校宿舍里坐下谈天。
叶金每天下午总是出去捉泥鳅、黄鳝、鱼、蟹、虾,用作两人美餐,我的意思叫他这天迟点回来,成人之美。
可是叶金听到杨梦飞要来,这天下午偏偏不出去,他在房间里转团团,对着镜子洗洗脸,吹吹头发,刮刮胡子。我问他:
“昨天下午我到外面散步,路上碰到她,”我撒谎,“她是到外婆家去的,说是今天回来,顺便和我说说话。她好像有什么话同我说。”
“那好,等一会儿也让我单独同她谈谈,我也是她的同学。”
两人谈判的结果,是我先带她到宿舍来,我和她聊天,一会儿,叶金假装不知道撞进来,之后我说“我去方便一下”(假装上厕所)。叶金说:
“为朋友,你必须为我创造和她单独谈话的拉屎时间而不是撒尿时间!”
香烟是我为这次约会特意买的,那时的普遍审美,抽烟能表现出小伙子的帅气。
那时我们那边的姑娘看不上不会抽烟的小伙子,认为不会抽烟的男人会是窝囊废。
我左手两指夹烟,香烟凑在嘴角,手肘搁在脚踏在栏杆的那条腿的膝盖上。
我抽了好几支烟,潇酒的造型令我腰酸腿软。偶尔有自行车从农舍背后冲出,但都不是杨梦飞。
正当我丢掉烟蒂,变换另一条腿作为支撑腿的时候,农舍后冲出来一辆崭新的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