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集《笔墨缘》每日更新

  我回来了。

  笔墨缘2016。10。25。星期二,耿家强1舞文弄墨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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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1979年11月20日,徐州矿工报发小说《夜》

  不知是矿革委会丛主任一时心血来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采煤一区革命领导小组成立的时候,居然让老实疙瘩韩树清当了组长,这在那“最最”革命的1970年,可是件针尖上落芝麻——难得的事。因为这将意味着独生女儿的前途光明,老韩对丛主任很是感激。
  一天黄昏,这位方脸阔额,眼泡浮肿,头发花白的新任组长,紧皱眉头,独自坐在工区办公室,呆呆地看着窗外。在刚才从生产调度室回来的路上,他碰到了丛主任。“你们区的‘靶子’找好了吗?”主任面色严峻地问,“这关系到我们是否吃二遍苦受二茬罪的大事。你,大事不抓,怎么有闲情乱跑呢?现在,是考验你忠不忠的时候了!”当时韩树清连连点头,不知说什么是好。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说这些——这可比骂他祖宗八代还厉害哩!啊,没有党,那有我这穷窑户出身的老韩!那有我这一家人哪?!我韩树清要有点儿不忠,就是对不起党,对不起无产阶级,就是自己的女儿也对不起!想到这里,他连忙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到摊在他面前的工区人员名单上。
  可是,到底谁是“阶级敌人”、“反革命”呢?这些帽子可不轻——前几年乱糟糟地你说他是“反革命”,他说你是“阶级敌人”,那是因为无政府!论说话也不算数!如今革委会成立了,咱可不能乱来!韩树清十分慎重地拿起钢笔,在这份熟悉的名单上挑拣起来。刹那间,一排排名字变成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看着人员名单,这也舍不得,那也不忍心。手中的钢笔好象变成了一把钢刀,就要朝人们的头上砍去;又象变成了一只铁手,抓住了自己的心脏。他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扔下了笔。唉,难怪有人说我只能当生产干部,不会干革命呢。他闭上了眼睛,忽然,他想起了一个人——
  “叮铃铃!”韩树清忙拿起电话,丛主任那宏亮的嗓门象霹雳一般在他的耳膜上震动着:“定下了吗?不管是谁,只要够杠杠,你就给我揪出来!”
  “丛主任,咱区有个人,前几年挑动武斗,煸动停产,制造过流血事件……我考虑他违法,犯罪,有民愤,也够得上新规定的那些条条——”
  “别说了,这个人我知道!他那是闹革命的!”电话里的丛主任打断了韩树清的话头,声调变得严肃而庄重,“老韩,咱可不能有根毛就算个鸡儿,要讲路线,要抓阶级斗争新动向,抓现行的反革命案件!”
  “这个——没有!”韩树清吓了一跳。
  “什么?”丛主任的嗓门忽然提高了八度,“据反映,今天,你们区就有唱反动歌曲,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鸣冤叫屈的人!”
  “这个——”韩树清头恼一蒙,身上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啊,今天早上,青年工人李广敏曾在路上哼过反动歌曲《送别》,什么“送君送到大路上,君的恩情永不忘。”是不是有人向丛主任揭发了?怪不得发这么大的火呢!李广敏,一个多么可爱的小伙子,又聪明,又能干!现在,就凭这,打他“反革命”?!不,不能……可是,他这事儿,上纲一分析,也确实是个大问题!何况,他父亲就是1959年反右倾时下台的……
  放下电话,韩树清硬着头皮召集骨干开了个紧急会议,布置揪斗李广敏。当他把会议情况向丛主任汇报以后,长出了一口气,但那心里并不轻松。他只好安慰自己,为了咱国家永不变色,为了子孙万代的幸福,自己是不能放松阶级斗争的啊!
  天早已黑了下来,韩树清回家了。路上,他又感到了一阵难受,好像有人在他心上抽了沉重的一鞭。天空出现了一颗亮星,好像瞪着眼责问他:韩树清啊韩树清,一个青年的政治生命就这样被你断送了?!他到底违了什么法?犯了什么罪?你能说得清吗?你能相信,就是这样的“反革命”,会叫工人、贫下中农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罪吗?现在,你可对得起党,对得起无产阶级,对得起自己的女儿了?
  韩树清答不出来,只是想,反正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就等着揭锅吃吧!他踉踉跄跄地走进自己的家门,无力地朝床上一躺,盼望着女儿的归来。他要好好地教育女儿,小心谨慎,接受这样的教训。想起心爱的女儿,韩树清才感到一阵安慰:晓燕娘去世早,自己又当爹又当娘,好不容易才把女儿拉扯大,这个宝贝女儿是他的希望,他的信心,他唯一的亲人啊!
  女儿终于燕子似的飞回来了,看她喜气洋洋满面春风的神情,韩树清心上的一块石头赛季落了地,却又责怪道:“这丫头,这么晚上那去啦?”
  晓燕斜靠在桌边停下了脚步,两手摆弄着耷在胸前的辫梢,红着脸瞅着爸爸低声说:“我的男朋友约我今天到他家去看看——我们已经谈了一年多了。”
  “什么?什么?!”韩树清吓了一跳,忙问,“你有了男朋友?我咋不知道?他姓啥?叫啥?在那工作?政治——”
  “甭我介绍了,你认识他。”
  “啊?”韩树心那颗心悬悬地提了起来。
  “他姓李——”
  “什么?什么?是哪个姓李的?”韩树清像被猛刺了一针似的哆嗦了一下,一种不祥的感觉突然压上了学生的心头。
  “就是你们区的,”女儿笑嘻嘻地歪着头说,“他叫李、广、敏!”
  “啊!”韩树清一阵头晕目眩,“卟通”一声栽倒了。晓燕猛地变了脸,忙跑过去,扶起父亲,惊讶地问:“俺爸,俺爸,你怎么啦?”
  “孩子,”韩树清拉着女儿的胳膊,痛苦地说,“是爸爸,害了你——”
  晓燕终于从父亲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明白了事情的真象。她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了。忽然,她猛地推开了父亲,横眉立目地尖叫了起来:“你说,他,他究竟是违了那条法,犯了那桩罪啊?!”
  韩树清难受地眨了眨眼,却见女儿转过身子,向着门外深沉的夜色疯狂地冲过去了……

  大家好晚上好!
  kwkw
  昨天晚上回徐已提前更新 
  周二希望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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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墨缘2016。10。25。星期二,耿家强1舞文弄墨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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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以将近三十岁的高龄,拿着一大串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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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墨缘2016。10。26。星期三,耿家强1舞文弄墨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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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04027,19780904,1978年9月4日《矿工简讯》发小说《实干家和巧干家》

  在三季超二季的战斗中,矿上决定各单位树立一个标兵。可是,采煤十区偏偏报来了两个,一个姓罗,一个姓于,领导叫我去调查研究一翻。
  这天下午,我骑着自行车,匆匆地向二号井采煤十区驶去。半路,忽听背后有人喊了声“下来”,接着,只觉车后猛地一沉,手不由地一抖,离了龙头,人虽没倒,车把上的书包却甩出老远。我转脸一看,原来被一个人抓住了车后座。那人三十多岁,中等个头,大脑门,一双眼睛透着机灵。他朝我眨了眨眼睛,忽然“嗬嗬嗬”地笑了!
  “同志,误会!我以为是陈技术员,要向他请教个事儿呢。”他说着,忙松开手,去给我拾地上的书包。
  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呗!我接过书包正要上车,谁知又被他拽住了。
  “你是机采办公室的吧?”
  “不是。”我摇了摇头。
  “那你书包里咋有本《综采技术》书?”
  “那是我跟人借的。”
  “同志你住哪儿?在哪个单位工作?这本书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哎唷,这人真怪,跟我一面不识就张口借书,还问这问那!嗨,我哪有功夫跟他磕牙哇!就礼貌地摆脱了他,飞快地向采煤十区办公室驶去了。
  “哈哈,巧极了!”胖胖的胡区长问明了我的来意,一下子把我按到椅子上,高兴地说:“咱区评比小组,正为这难事儿开会呢。”
  “我说,该报老罗,删老于,”一位大个子发言了,“人家老罗叫干啥就干啥,叫咋干就咋干。接受任务不讲价,干起活来挥身劲,有板有眼,稳稳当当。那象老于,穷呱呱,你讲一句,他问三句。打烂砂锅问到底,还问砂锅几条腿——”
  “可不能这么说,”他旁边的小个子摇着头,“咱老于是苦干实干加巧干,勤学,好问,是个‘学问家’呢,前天咱工作面上的溜子关键,不是老于想点子解决的吗?叫我看,老罗嘛,有点愣干,不肯动脑筋——”
  “哪能这么讲……”
  于是,会议又形成了僵局。这可叫我为难了:老罗和老于,一个是劲头十足的“实干家”,一个是勤学好问的“巧干家”,各有特点,空间是该树谁?还得好好地研究一番呢。
  “你看,那就是老于。”这时,胡区长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指着窗外说。
  我一瞧,嗨,什么“老于”,原来就是刚才路上碰见的那个怪人,现在又拽着一个老工人问这问那了。真是个地地道道的“百事问”。
  我问了问胡区长,知道老罗和老于都上中班,就决定和他们一起下井,看看再说。
  采煤十区的工前会是在井上开的,班长简单地讲了讲形势和任务,就分工派活了。
  “老罗!”
  “到!”
  我一看,是一个四十多岁左右肩宽腰圆的大个子,响亮地应了一声,憨厚地朝班长笑了笑,然后就抿起嘴,微微地侧着耳,专心地静候班长的命令。
  这是一个闻风而动,踏踏实实的好同志,一下子就给我留下了好印象。
  “老于!”
  “来了!”
  那位“学问家”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机灵的黑眼珠忽闪着,不知双在想啥了。
  “今天,你俩各带三个人,到工作面上材料道,去运那两车铁料。数字都是一百根。老罗朝西运500米,到西平巷;老于向东运500米,到东平巷。你们的条件一样,工作量也一样,一定要提前完成任务。看谁运得快,听见了吗?”——显然,班长是有意这么安排的,我很满意。
  “听见了!”老罗响亮地回答了一声,立即站起来,带着他的“兵”,走了。
  那老于却坐在原处眨巴着眼睛,莫明其妙地问班长:“今天早班咱工作面下没下料?”
  “咱早班工作面没下料。”
  “咱那邻居掘进七区下料没下料?”老于又追究问了一句。
  “他们下了。”班长却很有耐用消费品心地回答。
  老于听了眼睛一亮,“呼”地站起来,招呼着他的人走了。
  嘿,这个老于真是个怪人,叫他运料,他却问早班和掘进七区下料的事,这哪码对哪码呀!下井看看再说吧。
  当我赶到工作面材料道时,老罗已在作战斗动员了:“实现三季超二季,就要拼命干,拼命干才能争个高速度!今天,咱得抹光脊,确保提前一个小时完成任务!”
  说罢,他胶了小褂,大步走到那堆铁料跟前,只见他弯下腰,“嘿”地抓起一根200多斤重的大铁料,用右胳膊一夹,便“蹬蹬蹬”地朝西走去了!好家伙,两人的活,他一人就包了!那三位组员学着他的样儿,小褂一脱,伸把干了起来。
  好一个带头人,好一副干劲,咱就需要这样的“实干家”呀!老罗这个组。提前完成任务是“扳倒树,摸老鸹”,稳稳当当的了,再看看老于那组去。
  我顺着材料道拐了个弯儿,又朝东走了300多米,便来到另一堆铁料跟前了。哎唷,这里连个人影儿也没有!老于哥不知道带着他的兵,飞到哪里去了。我找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找到。我想,他呀,恐怕不但当不成先进标兵,还得做个落后典型呢。实在找不着人,我只好又回到了老罗那里。
  老罗这边灯光闪闪,人来人往,哼儿哈儿,热火朝天。大家精神抖擞地运着铁料,个个忙得满身大汗!一百根铁料眼看只剩下一半了。
  “还得看看老于去。”我对自己说,“他们开工晚,要真地干不了还得抽人去打支援呢。”于是,我跟老罗打了个招呼,又飞快地向东奔去了。谁知道那边仍旧是黑灯瞎火,没个人影,没点动静!难道说,他们没来干?我匆忙走近一看,哎呀,那堆料一根也没有了!我大吃一惊:难道这料会不翼而飞吗?真是怪事!我又顺着材料道,“冬冬冬”向东跑去。一会儿,见到前面出现了闪闪的灯亮,并传来了“轰隆隆”、“轰隆隆”的声音。我追究上去一看,只见老于他们光脊梁上满上汗水,正推着两敞车铁料,往前飞跑呢!啊,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用敞车运料的,怪不得这么快!我这才明白了,工前会时,老于问“下料没下料”是什么原因了。咱们这矿,下料才用敞车,料下到那里,那里就有敞车了。他们这工作面没下料,没有敞车,“邻居”掘进头有也行呀!那老罗怎没想到这个窍门呢?他们“吭吃赖歪”只顾干了。老于真会动脑子,不愧是个“巧干家”!我一边赞叹着,一面加快了脚步,这时,对面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
  “老于,这敞车运料真快,跟飞的一样!”
  “要实现三季超二季,就得敢想敢干,让生产长上翅膀呀!”
  “你的窍门还真多呢!”
  “啥窍门,这叫熟能生巧,不苦干实干,胡想八想,有啥用?!”
  “那,那叫邪门!是吧,老于!”
  随着是一阵“嗬嗬”的笑声,“轰隆隆”车子跑得更快了!
  对着前面流星赶月似的灯光,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需要大批象老罗那样“稳稳当当”埋头苦干的“实干家”,也更需要大批象老于那样勤学多问,善找窍门,干劲十足,敢于前进的“巧干家”啊!他们不都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标兵吗?!


  笔墨缘2016。10。26。星期三,耿家强1舞文弄墨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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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小说《实干家和巧干家》
  笔墨缘2016。10。26。星期三,耿家强1舞文弄墨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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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大叫道:“祖国啊,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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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墨缘2016。10。27。星期四,耿家强1舞文弄墨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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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功臣(1983年5月21日新华日报第4版,荣获中国作家协会首届中国煤炭文学奖)

  矿上最嘈杂的场所,大概要数大食堂了。看吧,每天下班的汽笛一响,信在矿上的矿工们,无论胡子长短、文化高低、井上井下、采掘机运,都是一个方向——朝着大食堂飞奔,排队打酒买菜,然后笑嘻嘻地围着水门汀制的大圆桌坐下来,“吱儿咂儿”地喝着酒,大声小气地拉着呱。他们把这当作最快活、最团结、最自由,也最有“权”的时刻。
  “嗬嗬,就是嘛,我,有权,我想吃炒肉丝就买炒肉丝,我想吃烧皮肚就买烧皮肚,砸——”就这话的是年过半百的老采煤工吴二,他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蓝色劳动布工作服,矮个子,皱皱巴巴的枣核脸上,一双小眼放射出兴奋的光芒。此刻,他那青筋暴暴的用上,正端起酒杯,把那又香又辣的液体朝气嘴里灌。想不到,这位相貌极其平常的老矿工,居然神气得犹如那位打了胜仗的拿破仑。
  我奇怪地望着这位矿山的“拿破仑”:他,为何这般神气?是因为这一班干得不赖吗?!是因为又可以得到若干超产奖吗?我迷惑不解。因为我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可是现在,命运却给我披上一件满是炭灰的工作服,让我背上一只大饭包,还给我挂上一只沉重的大茶桶!你看,一个井下送饭工,和我的理想相差多远!
  啊,可怜的吴二!他哪知道谁是拿破仑,他连个大名也没有!可他毫不在乎,永远神气,永远快乐,当年的拿破仑或许也还没有这么高兴呢!
  尽管我不喜欢这嘈杂的大食堂,但我还得天天到这里,领饭、打水,然后背着饭包,拎着茶桶,下到三百米井底,再爬上那条400米长的陡峭的上坡道,送到采煤工作面去。这条坡度45,台阶880,“噫吁唏危乎高哉!‘登’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可我还得背着饭包,拎着茶桶,在这道上艰难地行进着……那天,我爬到半腰,终于累得汗流浃背,撑不住劲了。
  忽然,一道灯光迎面射来,接着是一阵“冬冬”轻快的脚步声和一声欢叫:“哈,饭来罗!”哦,这是吴二的声音。
  “吴师傅,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哈,井下的饭特别香,香味传得特别远嘛。我在上头‘躲炮’,早就闻着了。这叫‘馋猫鼻子尖’哩,哈哈。”说着,他背起我的饭包,拎了我的茶桶,转身朝上走。
  原来,他是利用“躲炮”的片刻时间,来助我一臂之力的。
  “大路上来了个陈士铎,赶会赶了三天多……”走在前面的吴二,唱起了“拉魂腔”《喝面叶》。
  唉,这个人啊,轮到吃饭,就这么高兴!对了,他们这种人,从小就只知道下井、吃饭、睡觉、拿钱,“干部讲权,工人讲钱”嘛,不管怎么说,他是个好人,他帮助我,我自然感谢他。
  有一次,我到他家去,老夫妻俩正叨叨哩。吴二见我来了,朝我递了个眼色,说:“哦,小强来了,叫小强评评理,俺下了班,累得跟皮猴子似的,回家弄二两,算大发吗?”
  “下井的人嘛,都好喝点——”我摸不清头脑,只有这么应付着。
  “哼,徒弟就会包庇师傅!”大婶一皱鼻子,笑了笑,又指着吴二说,“你还好意思叫苦哩!我问你!谁叫你下井挨累啦?豆子地里吃瓜,你是自找的!”大婶又朝我说,“他扛了那么多年的枪,提个脑袋从山东跑到江苏,到头来,一根稻草也没捞着,小强,你说窝囊不窝囊?!”
  大婶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套,我才知道:原来吴二还有一段不平凡的历史哩!三十多年前,他曾在运河支队打过游击,立过功。后来,他负重伤离了队,就再也没有接上关系。
  “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干啥?争什么有功无功?反正蒋介石被咱打垮了,反正每月百十文咱拿着了,我这个穷下窑的不瓤呀!”
  “也不怕人家小强笑话!”大婶嗔怪着,满是皱纹的脸上却东开了花。
  “笑话?咱矿工自己不会笑话自己,我说这下窑的就不孬——”吴二朝我一呶嘴,“小强,你说是吗?”
  我勉强地点了点头。吴二高兴了,又要讲下去,被大婶止住了:“别穷嘴呱嗒舌的。老头子,不是我不让你喝酒,你慢慢喝,我告诉你,喜事打上门,咱时来运转啦。”
  “啥?!”
  “听着,你不是常说,你那运河支队有个班长叫王子秀吗?”
  “啥?王子秀?有呀!他,有消息了?”吴二惊讶地睁圆了眼,张大了嘴。
  “你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是吧?”
  “咋,你提这干啥?”
  “干啥!他,调到咱这里,当了市委书记啦!”
  “真的吗?哪那么巧的!”吴二不信。
  “告诉你,是矿校李老师亲口对我说的。你这我赶快去会会这个王子秀,叫他给你开个二寸半的证明,那你不就算是老干部了吗?”
  “哦,老干部,哈哈,老干部——”吴二笑起来,眼角起满了鱼尾纹。
  “老头子,这可是件大事!要是运河支队那段历史算数,你将来退休能拿百分之百的工资,外加补助,说不定,现在就能弄个一官半职,不强如你天天下井抹黑脸儿?小强,你说是吗?”
  “是啊!”我连忙点了点头。
  “就是嘛!”这回大婶满意了。
  “哈哈,”吴二忽然大笑起来,“管,管!”
  第二天,吴二利用歇班时间进了城。
  “吴师傅!”
  谁在叫吴师傅?我迈向大食堂卖饭窗口的脚步停下了。转脸一看,果然是吴二来了。他穿着一件崭新的灰涤卡制服,左肩背着一只崭新的黄书包,精神抖擞,气宇轩昂。哦,这气派,又使我想起那矮小而又威武的拿破仑了。
  人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有人问:“听说你进城了?”
  “进了。”
  “王书记怎么说?”
  “怎么说,唉,说要落实政策,该提拔我当个局长,我嫌官太小了,没愿意。”吴二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说。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胡扯!能叫他当局长?弄个小厂的厂长当当还差不多。”
  “那也不一定,论功行赏嘛!”
  “嗬,吴二是‘卖糖稀的住高楼’,到底‘熬’上去了。”
  “伙计们,你们都猜错喽,”吴二忽然大笑起来,小眼睛眯成一条线,“我根本没去找王子秀。喝班进城,转了一天,喝了两遍酒,就拔腿返矿啦。”
  大家都吃了一惊,我也吃了一惊。吴二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人们着急地问:“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子秀不在市委吗?”
  “不然,通过组织,一级一级地找!”
  吴二手摆得跟风吹的荷叶一样,大声说:“找啥!我就不信,找个头头,开个证明,我就是功臣;不开证明,我就不是功臣啦?!我大字不识半边,就是给我个蹩脚受罪的官当当,有什么好?我痛痛快快一天下一班窑,又有什么孬?咱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那,大婶那里,你咋交代?”我担心这个。
  “咳,我这舌头是木头做的?我不会说!咱吃不愁,喝不愁,钻天入地伸手麻烦人家王书记干啥?干‘四化’,是九年爬坡,得各个出力。我这头牛,就会下窑出力!嗬,跟她讲这干啥,我就跟她说,见到王书记了。人家说,什么时候不缺炭了,再给我落实。瞎子磨刀,快了!”
  “吴师傅,大婶不信咋办?”
  “有这个——”吴二从书包里掏出两瓶洋河酒,说,“就说,这是王子秀送的。老婆嘛,都是好哄的!”
  人们轰地一声笑起来。
  这个老头,真有下窑的瘾!我望着他那神气活现的神态,不知说什么是好了。我忽然想起来,得和食堂好好地打交道,把最好吃的送下井……


  笔墨缘2016。10。27。星期四,耿家强1舞文弄墨,已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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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功臣(1983年5月21日新华日报第4版,荣获中国作家协会首届中国煤炭文学奖)
  笔墨缘2016。10。27。星期四,耿家强1舞文弄墨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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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张小盛真敢不把自己当外人,他轻轻的抱过素素,对着悬崖也大叫:“祖国啊,我的丈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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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墨缘2016。10。28。星期五,耿家强1舞文弄墨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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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长龙(1985年6月26日中国煤炭报第4版,荣获中国煤炭报“微型作品征文奖”)

  男女老少排着长长的队伍,从矿商店里面一张桌子边,一直延伸到店门口,又从店门口拐了一个180度的陡弯儿,顺着大玻璃窗伸到马路边,从马路边再拐向一条小胡同……
  田力是中游——排在马路边,靠近玻璃窗。这儿好,东北风飕飕的,直朝脖子里灌,凉快!而且透过大玻璃窗,可以欣赏二位“发放副食品票证的女同胞”的风姿:登记的这位十八九岁,穿着一件桔红色的大氅,戴着一副金光闪闪的耳环,烫头发,脸蛋儿白里透红。她光顾点头合脑地笑,那笔尖儿就是不朝纸上落。发券的这位象是比她大些,穿件套着蓝底白圆点罩衫的棉袄,活象只珍珠鸡。她一边发券,一边还瞅着桌上的书,口中念念有词哩。外面排队领票的人心急火燎,恨不得一把将副食品券抢到手。她们却不慌不忙。
  嘿,“珍珠鸡”忽然站起来,掸掸衣服,拔腿走了。“烫发头”一个人身兼“登记、发券”双重任务,不用说,效率得降低50%,于是,舆论大哗:
  “象话吗!?”
  “标语写得怪漂亮,热心为矿工服务,净骗人!”
  田力也有点急了。他已排了一个多小时,这尖刀一般的东北风儿,他“领教”够了。脚也站麻木了。他原计划今天上午找几个青年谈谈心,认识认识,以便今后帮助他们进步,使他们早日加入到团组织中来。这是他调到矿团委之后的第一个“大动作”呀——是昨天发的通知,说今天9点半开座谈会。唔,这会儿,人也该到齐了。可是,团委五六个人,就他一个在家值班,别人都“下去”了,他不去领券,谁去领?现在,他口袋里装着团委五六家领券的“计划本”,今天必须领到券。
  “大家别吵了,”“烫发头”解释,“她有事去了,一会儿就来。”
  又半个钟头过去了。队伍基本上停滞不前。
  “那女的还来不来!上班时间,擅离职守,应该处分!”有人又吵起来。
  “嘻嘻,许是掉下茅吭了!”
  “不对,是找相好的去了!”
  该挨骂,田力也有点愤愤。“珍珠鸡”这么一走,耽误了多少人的正经事啊。因为她,田力的一个青年工人座谈会开不成了。
  队伍以低于蜗牛爬行的速度,缓慢地向前移动着,又排了半个多小时,田力才进了店门,接近了那张办公桌。
  “珍珠鸡”回来了。
  她满头大汗,气呼呼的。
  哼,你撤离职守,还阴着脸给谁看?!田力狠狠地瞅着“珍珠鸡”。是的,得教育教育她:一个年轻人,要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要为广大群众着想,工作要负责任……
  “张姐,快来,怎么……”“烫发头”见“珍珠鸡”脸色不对,不敢朝下问了。
  “奶奶,团委一个鬼也没有!”“珍珠鸡”气狠狠地说。
  田力吓了一跳。
  “那个姓田的也不在?”“烫发头”问。
  “谁知到那去了?参加会议的人都到了。倒好,召集人没影儿了!”
  “嘻嘻,我知道你恼的什么——刚才你‘团的知识’是白学了!”
  “去你的!”
  田力一下子满脸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人们,还有排着长龙一样的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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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长龙》寄往《中国煤炭报》去了。1985年6月26日第四版头条发出,并获中国煤矿文化基金会和中国煤炭报联合举办的“微型作品征文奖”。编辑刘庆邦在“编稿手记•形象化的概括”中说:
  有人爱指责别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象话,而他自己的工作比别人更差。同样,也会受到指责。于是,宝贵的光阴在相互指责中消磨,生命的精和在相互指责中抵消。这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小说《长龙》摄取了现实生活中一个具体生动的场景,以形象化的手段对这种现象进行了有力的概括。
  文学是靠形象化和概括力发挥作用的,一篇小说思想意义的典型性如何,很大程度取决于作品对社会生活的概括是否深广。作者没有停留在对店员劣等服务作风的暴露上,而是巧妙安排了与“长龙”并行的另一条暗线,即青年们去团委开座谈会等待召集人的焦急情景。商店的队再长,还有排到的希望,而团委会议的召集人不知去向,性急的年轻人会更加难耐难熬。这就难怪被田力视为“珍珠鸡”的女店员恼火了。这些生活现象是平常的,在作品中却显现出不平常的意义,它发人思索,催人警醒:不要过多地指责别人吧,还是从自己做起的好。令人欣慰的是,小说中的主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满脸通红”了。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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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长龙(1985年6月26日中国煤炭报第4版,荣获中国煤炭报“微型作品征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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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难得出来一趟,今天不谈工作,只谈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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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遥控(1986年2月《热流》杂志,获中国作家协会第二届乌金奖)

  赵科长一向是很有办法的,运筹帷幄,深谋远略,能言善辩,堪称文武全才,谁知今日竟碰了壁。
  “卟通”一声,我们的赵科长无可奈何地躺进了自家的沙发,他感到四肢无力,好象散了板!蓦地,他摇摇头,长叹一声:“唉,这个小马凡啊!”
  现在的小青年怎么这么懒呢?懒得没边,懒得出格,懒得出奇!
  上午。赵科长在井口遇见了马凡,吩咐道:“把墙根的那个齿轮箱,给捎到西大巷!放勤快起,别偷懒!”——你猜他怎么着?答应得挺脆:“得令!科长大人,您不用烦心啦!”可转脸又对后边的人群吆喝道:“来呀,张师傅,科长有令啦,叫把这个齿轮箱捎到西大巷,你可别忘了——哦,我头里走啦!”
  “站住!我是叫你捎,没叫张师傅捎!”
  “噢,这就怪了,谁捎不一样?!再说,张师傅岁数大了,怕冷,咱得照顾照顾他——请他拿点东西,使点劲,淌点汗,就暖和了——我嘛,年纪轻轻,冻点无妨,说啥也不能让俺师傅冻着了。”
  “你,你放屁!”
  “哎呀,科长大人!现在时兴‘五讲四美’,骂词儿可不文明啦。再说,您也别这么燥。据科学家研究,平时暴跳如雷的人,大都活不到七十岁——看俺张师傅走了,我得追赶他去——拜拜!”
  刁、钻、滑、懒、尖!这小马是“五毒俱全”了。一个人,不会干,不能干,好说,能力有高有低嘛!可你能干而不干,甚至捣蛋,那问题就大了,起码,是对工作对领导的态度问题——如今,俺机电科对矿上承包了,什么都得讲经济效益,400多张嘴要跟我赵某要饭吃哩!谁有功夫跟这孩子磨嘴皮子啊!干脆,搬掉这块绊脚石:请,马凡,马少爷!俺这庙小放不下你这大菩萨,您该上哪发财就上哪发财去吧!
  决断!企业家是不能优柔寡断的,特别是在当前的信息时代!赵科长很为自己的决断而悠然自得——搬掉了心上的石头,浑身轻松,岂不乐乎?!赵科长离开沙发,走近窗口,对着西边天空黄金般灿烂的夕阳,笑了。
  “叮铃铃!”急剧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赵科长的笑意,他猛转身,拿起话筒,不一会,他的脸变得老长——井下出了事,东大巷运输道的自动控制器坏啦!怎么办,那玩意儿是从西德进口的,只有矿上的顾总工程师懂,可顾总又上市里开会去了!天爷,要影响生产,那就吃不了兜着啦!眼下,科里技术最高的,只有张师傅了!
  “呃,我对这玩意儿,是一窍不通!”张师傅在电话中答复科长,“不过,可以找小马试试看。”
  “马凡?他懂?他懂啥?”
  “他最近不是在学德语吗?把那自动控制器的德文说明书拿来,现场一对照,也许就能查出问题来了。”
  有道理——可是,这孩子不好摆布啊!何况,他刚上井,又叫他下井,恐怕他不干。唉,这孩子,这孩子,这孩子要是个机器人就好了:电纽一按,去!二话不说,什么都给你干得好好的。干完了,电纽一按,停!乖乖地趴着,一动不动,安安静静。
  “小丽!”
  “什么事?爸爸!”
  “你说机器人是怎么控制的?”
  “机器人?古代的机器人类似玩具,用开关按纽控制,后来是遥控,现代是电脑,输入信息——”
  “遥控?怎么个遥控法?”
  “遥控——就是通过有线或无线电路的装备,操纵一定距离以外的机器、仪器……”
  妙!遥控!妙极其如果我赵某能有办法遥控马凡这类人,岂不是能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了吗?这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妙!
  赵科长毕竟是很有办法的,现在,兴奋的波浪在他心胸激荡着:我要千方百计,不择手段设计个“电路”、“装备”,操纵你小马凡的心,控制你小马凡这个人才。嘿,雷厉风行,事不宜迟,立即行动!
  “洒干淌卖无,酒干淌卖无……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
  嗬,那不是小马凡吗?瞧这孩子油头粉面,西装毕挺,打扮得跟个公子哥儿似的,手上还提了个崭新的收录机,嗲声嗲气乱叫唤!赵科长皱了皱眉头,他想训马凡几句,又怕这孩子不好缠。忍,对付这种人,得打迂回战!
  “小马克思上井不好好歇着,上哪去?”
  “逢嚓嚓!”
  “你呀,跳那个丈人费力劳神的舞,有个什么味?”
  “谁知道呢?人家齐心想跳嘛!”
  “跳,你这是闲得难受了——看你这身打扮,看你那牛仔裤!”
  “哎唷,科长大人,您真是揽得宽呀!好吧,您给我参考参考——我穿上宽下窄的裤子,你说不行,这是牛仔裤;我穿上窄下宽的裤子吧,你也说不行,这是喇叭裤;我穿上下一般粗的裤子吧,你还说不行,说这是筒子裤!你说,叫我穿什么裤子?穿‘一裹穷’的老式裤子?可惜买不到!”
  “别穷嘴呱搭舌的——你,你这收录机,多少钱买的?”
  “不贵,42张大团结,够 我六个半月的工资。”
  放屁,420块,还便宜,真不知晓得不晓得自己姓马还是姓张了!赵科长想发火,又忍住了。他心里忽然诧异起了一个念头:花,让他花,鼓励他花,他把钱花光了,就得老实地干了。不干,哪来钱买东西?这叫“高消费刺激生产积极性”——咦,这不是遥控的“电路”吗?
  好!遥控,电路!赵科长心中豁然开朗,决定把这“电路”,一直铺到小马凡的内心世界中去。
  “小马,穿吃玩,我都不反对!可咱得好生地干呀,你也该找个对象了,要准备余几个钱——现在想娶个媳妇,没个三五千的还真不行呀!”
  “哎呀,大科长,你这一锤可真敲到我心眼里去了。确实,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娶一个媳妇,能不全力以赴吗?”
  赵科长好高兴!遥控的“电路”终于接通喽!现在对付这些小青年呀,搞阶级斗争行不通,鼓励发动也白搭——上午马凡不肯捎齿轮箱,不就是因为,那是尽“义务”吗——非得给他点“甜头”不可,他们叫这是“讲实惠”!嘻,什么讲实惠?!我看这叫“有个猴儿牵着好说话”!
  “好,这才对哇!不愧是脚指盖子点灯——亮脚(角)儿。闲言少数,言归正传,现在,给你个突击任务,给我马上下一趟井!”
  “下井?嘻嘻,对不起!科长大人,八小时以外我自己当家,给你,我就没啦。”
  “咳,你这孩子,能,都能到脚指盖子里去了——告诉你,东大巷运输道的那个西德造的自动控制器坏啦,你懂德语,会德文,非你不行。”
  “谢谢科长过奖,不过,我得那个——拜拜!”
  “我叫你去,你就去!我给你加班费,给你奖金,给你钱!”
  “钱?!好东西,给多少?”
  “你跟张师傅两个人去,这一班,奖你15块!”
  “15块?嗬,不少,可是——我得跳舞去,这钱是拿不到喽,可惜呀可惜,拜拜!”
  “给我回来!跳他娘的什么屁舞,有本事,娶过来,随你怎么搂,怎么抱!”
  “赵科长,你这是什么话!这不是对我们跳舞人士的极大污辱吗?我要向你提出最最强烈的抗议!”
  “好,好,别罗嗦了——娘的,别跟我赵某来这一套,不怕你猴子不上树,不过要我多敲几遍锣罢了——这样吧,我给你跳舞损失费,再加10块,25,干不干?”
  “不干!”
  “你想怎么着?有点本事,就‘拿’一把了,真他娘的茅坑石头,又臭又硬!”
  “你,你别拿老板对付伙计那一套,来摆布我,我不吃你这一壶!”
  “干脆,给你40块!”
  “给我100块我也不干——钱,钱,钱,你满脑子就是钱!满眼眶子都是钱!叫‘钱’去干是了!我姓马的,不在乎这几个钱——少了你这几个钱,我不能饿死,多了你这几个钱,我也不能撑死!”
  “你——”
  眼看着马凡扬长而去了,赵科长急得团团转;唉,日子好过喽,几十块钱不在话下喽!这些孩子啊,都被老一辈的宠坏了!靠这些愣头青,哪一辈子能建成‘四化’啊!
  遥控失灵,赵科长无法可施,只好开着小汽车去找顾总。
  半夜,汽车才返矿。赵科长正准备和顾总一块儿下井,在井口遇到了张师傅。
  “请回,科长,控制器早修好,早已走钩啦!”
  “好极啦,张师傅,生姜还是老的辣!我奖励你40块!”
  “嗬,我可承受不起。无功不受禄——这故障,还是人家小马排除的。”
  “小马,是他?!”
  “不是他,是谁?他说,他闲得难受了,想干,干点活儿玩玩,尽义务,恣儿!谁卡他,硬叫他干,他就偏不干!”
  “这个愣头青,蜗牛壳里栽花——煞是个拧种!”
  赵科长还是很有办法的。他“嘿嘿”地自嘲了半天,眉头一皱,对着群星闪闪的夜空夹夹眼,又想出了一种新的“遥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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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遥控(1986年2月《热流》杂志,获中国作家协会第二届乌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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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一个光荣传统:爱国爱家爱师妹,防贼防盗防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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