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缘2016。11。13。星期日,耿家强1舞文弄墨更新
https://tuoshuiba-image.oss-cn-hangzhou.aliyuncs.com/system/tybbs/post-culture-958503-1.shtml 61,小说《受“骗”记》
鼻子歪了,腮帮子鼓起来了,从来不发脾气的老申头,今天生气了。
“奶奶个芦骗子,胆大包天!太岁头上动土!骗到我老申家里来了!好,好!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矿财务科长,咬牙切齿,踉踉跄跄地朝家奔。唉!得尽快找到被芦骗子拉下水的儿子小青,采取措施,挽回影响!难怪啊!申科长年过半百,就这么一个宝贝蛋子啊!
完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
见到儿子后,老申傻眼了!奶奶!晚喽,叫姓芦的钻了空子喽——小青干的这个矿机厂,真差劲!上半年就亏损了八万四!于是,有人提出来要承包。眼下,最时髦的万灵药方,就是这个“承包”,谁敢反对!恰巧,那个王厂长是个老油条,充孬种,自动“靠边”了。于是,芦骗子这家伙乘机篡了权,拉起了承包小组。于是,他又用甜言蜜语灌晕了小青,小青也参加了承包组。唉,小青这孩子,真不知好歹唷!他忘了,芦骗子那家伙,包脚布做围嘴儿,臭了一转圈,是矿保卫科早就挂上号的!“谁跟芦骗子在一块,早早晚晚得倒霉!”连公司夏经理都说过这话,你小子却不以为然?!
老申对儿子下了死命令:“你给我悬崖勒马,和他从此一刀两断,让他自个儿瞎捣古去!”
“不行啊,爸!俺那承包合同,矿长签了字,公司也批过了!”儿子这样顶他,见老申头发愣,又补了一句:“人总要讲点信用,咱不兴半路大撒手,干缺德事!”
“啥,缺德?哪个缺德?好,好,你竟敢骂起老子来了——”
老申头气得脸发白。儿子看风向不对,伸了伸舌头,脚下底板子抹油,滑下了!
气有啥用,后悔有啥用!芦骗子,你这个害人精哟,老申头对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发起了愣愣。
夜幕刚拉到工人村的时刻,小青笑嘻嘻地走进了申科长的房间。
“爸,生姜到底是老的辣,还是您的经验多——嘻嘻!”
哦,回心转意了?到底是自己养的儿子嘛!唉,小子!听老子的话,没错儿!老子能拾苦果子给你吃吗?
“爸,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好嘛,啥事?”老申头的气缍消了,态度和霭地问儿子。
“是,嘻嘻,是这么一回事——”
屁!什么熊事!原来这小子给芦骗子当“说客”,走后门来了!好啊,你个姓芦的,我早就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看我老申头有油水可捞,才千方百计拉拢我儿子参加承包的。
就在三个钟头之前,矿机厂的新任厂长老芦,在矿财务科刚刚碰了一鼻子灰——求人难!他进门嘿嘿一笑,就向诸位“财神老爷”敬上了烟。老申头用眼角扫了他一眼,不由得有点作恶心:刀条脸,扫帚眉,鹰钩鼻子,蛤蟆嘴,一副小人相!还做梦想屁吃,抢个厂长过官瘾1咋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
“申科长,嘿嘿,俺矿机厂的承包合同签好了,今后,要多多麻烦你们了!”
谄媚,下贱,肉麻!别跟我来这一套,你小鬼还想玩老家钱呢,没门儿!老申头用一只鼻眼哼了一声:“别客气了,只要你不踩我的脚,就谢天谢地了!”
“嘿嘿,嘿嘿,”姓芦的连忙把脸上的每个细胞都动员起来,做出一副十二分诚恳的样子,像猫一样,轻轻地走近了财务科长。老申皱了皱眉头,鼻子一齉,掉转身子,给了他半个后背。这姓芦的赶紧抬起右手掌,虚掩着半个嘴巴,对着老申的耳朵小声地说:“申科长,帮帮忙,嘿嘿,是这样,俺承包组,想对外搞点业务,俺接了北山矿一项包工。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按合同第七条,向矿上借点流动资金——”
申科长不耐烦了:老申头从来就看不惯这种鬼鬼祟祟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骗子嘛,靠的是甜言蜜语、哄骗套绕,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说话喽!个芦骗子,你装憨讹人!我老申头可是个“头上打一下,脚底板子就响的汉子”!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想呵几个驴屎蛋子!今天,你玩的什么猴?借钱?要我借钱给骗子,真是天大的笑话!申科长缓缓地转过脸,嘲笑着问:“咦?你们不是成天把‘提高经济效益’挂在嘴上吗?怎么一开场就玩‘伸手牌’哪?厂长阁下,咱承包的目的要明确,可不能仅仅是为了多拿几个钱!”
“申科长,你放宽心,借的这钱,我们一定还。今年,我们反正要向矿上交利润,到时你们再算就是了。”
“利润?哈哈,水中月,镜中花!别忘了阁下的亏损帽子还未摘掉哩!现在八字还未见一撇,就开空头支票,你真会玩!要是完不成利润呢?你们好办,拍拍屁股溜之大吉!可我找谁去?我老申头肩膀头子窄,这担子担不了……”
哼!奶奶个芦骗子,贼心还没死哩!科长忙教训儿子:“小青,老实告诉你,他借钱,我不放心!鬼鬼祟祟的,谁知他干啥去?!好吧,有本事叫他自己借去,你可别当他的枪头子,你不知他的厉害——”
“爸,这不是个人借款,他是承包厂长,是代表整个承包小组借的。其实,这合同第七条不是明明白白写着吗:‘由财务拨给承包组流动资金8万元。’你看,咱第一矿长还盖着大红印呢。”
“你们这合同书,问题大着呢——”
“怎么,不认账!怪道有人说,现在,是财务科长领导下的厂长负责制!”
“放屁!”老申头拍着桌子,对儿子吼道,“我坐得正,行得直。严格执行财务制度,怕个屁!我成万的借给他,他要是还不起,我能扳着他哭去!国家的钞票,我不能随随便便地撒给骗子,损失了,你不心疼我心疼!好吧,你对他讲去,我们是公司多年的先进财务科,有本事,他上告,把我这先进拿下来!还有,既然承包了,就别想再吃矿上的大锅饭——我已跟有关部门讲了,今后,矿上各单位,跟芦骗子,在材料供应、供水供电、运输成本、汽车租借等等各个环节上,都要算算清楚!”
“爸,你精明,我佩服!可是,多少年来,干什么都是全矿一锅煮。眼下,咱刚承包,你就猛可的分这么清,不是成心卡我们吗?人家搞改革,帮助甩膀子,你可别当个扯腿的啊!”
“别拿大帽子扣我,改革,我一百二十个支持,就是不支持这个芦骗子!”
“我知道,你是只支持天上飞的,不支持地上跑的——”
“滚,你给我滚!你这么袒护芦骗子,干脆,你给芦骗子当儿子去吧!”
儿子“滚”了,五天没归家!老申头好心焦!上矿机厂去找,说是跟芦厂长一起上北山矿接活去了,还说这一下子就能赚几万元!咳,笑话!说的比唱的好听!赚钱,赚钱,钱哪那么好赚的!这几年,我小算盘拨拉来拨拉去,始终没摘掉亏损帽,也没有谁给我找个赚钱的路子!
还是年轻人好哄!别看小青二十三四岁,一米七八的大个子,可还毛嫩得狠哩!这几天,姓芦的带他干啥,别是搞歪门邪道,惹是生非吧?想到这,申科长更加不放心了,直是埋怨自己太急躁!
终于,小青满面憔悴、推着自行车、一瘸一拐地回来了。老申头好心疼:“干啥去了,看把你累的!”
“累?!你想叫俺累,俺敢不累吗?”
原来,矿机厂承包组联系了北山矿井上下架线的话儿,人工、材料、运输费全包,人家不信他们能干好,叫他们先垫付这笔款子。他们不是想扭亏为盈吗?他们答应了对方苛刻的条件。可是,自己的财源又被财务科卡了,没办法,他们咬着牙硬撑!为了节省汽车运输费。芦厂长一发动,去北山矿的180里路,齐大伙儿骑自行车去!结果,5天就赚了3万块!
啊!三万块!职业的敏感,使老申头吃惊了。是嘛,要是在过去,外矿的活儿谁也不干,骑自行车跑180里路去干活,更是不可想象的,他有点感动了:“哦,这骗子还真能,你们怎么都听他摆布?”
“我们相信事实,人家芦厂长正是用事实说话呀。他能干,会抠点子;他心热,能团结人,尽想些对国家。对群众有利的主意,俺们能不拥护他?!”
老申头看儿子认真的样子,心里好笑,你小子哪知当年芦骗子背时背运,见了老夏一个屁也不敢放!老夏调到公司当经理去了,他这才神气起来。你们反正是被他迷透了,照你这一说,他竟是一颗埋在土里的夜明珠了?!
“爸爸!”小青倚着自行车,深情地说,“您可别再用老眼光看人了!有些人,就是眼皮子朝上,在他眼里,有来头的人,一百个顺眼,干了坏事也是好事!没来头的人,一百个不顺眼,干了好事也是坏事!爸爸,你为啥就是瞧不起芦厂长?其实他骗过谁呀?外头是瞎嚷嚷,根本是诽谤!可叹的是,十几年前的一句诽谤的话,十几年后还有生命力!”
儿子的话印入老申头的脑子里,儿子讲得有理呀!有些人,特别是一些玩弄权术的人,总是给敌人先戴上一顶破帽子,然后,再给他罗列“罪状”。因为这样一来,再荒唐的诽谤,也能按上去!哦,芦骗子,芦骗子,我的天,谁是骗子,谁受骗啦?
(198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