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胎

  正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英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啦。
  英英从学校补课回到家里后,听门卫小高说,爷爷病重住院了,英英这才慌慌张张寻到了离家最近的医院。果然寻到了爷爷。
  她一看爷爷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还挂着盐水瓶子,鼻子上还插着个氧气管。吓的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她真怕爷爷醒不过来。在她幼小的记忆里,只有爷爷才是最疼她最爱她的人。记得小时候,每当她一哭鼻子,爷爷就会百般疼爱的抱着她,让她骑到脖子上,还给她买可多好吃的糖果。模模糊糊记得,在她三四岁时,爷爷就教她吟唐诗,手把手教她写字。在爷爷的启蒙下,她四岁多就上学了,现在刚刚十岁就上初中一年级了,直到现在,爷爷一有空,还经常给她讲故事。她是在爷爷的的爱抚中长大的,她怎么能离开爷爷呢?英英越想,就越是一发止不住的哭起来。
  守候在旁边的袁梅,连忙向英英摆摆手,小声安慰道:“英英,快别哭了,爷爷没事,爷爷只要好好睡一觉就会好起来的,别把爷爷哭醒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听了袁梅的劝说,英英这才止住了哭声,哽咽着向:
  “爷爷真的能好吗?”
  “能!等这瓶药吊完以后,爷爷就会好起来的”袁梅不仅安慰着英英,同时也是安慰自己。她相信“好人一生平安”这句话。干爸是她见过的最好最好的人,干爸一定会化险为夷,遇难成祥的。
  尽管两个人的说话声音很低,但林教授还是听见了。他虽说右半拉身子已经瘫痪,但他的听觉依然很好,他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英英和袁梅的声音。顿时,心如刀绞。
  他想起了英英的身世。这个可怜的孩子,原本是他从乡间路旁捡来的弃婴。记得那一年初冬,他去山中考查标本,回来的路上,听见路边的雪地里隐隐有婴儿的啼哭声,他近前一看,是一个尚在襁褓之中,奄奄待毙的小生命。他把这个小生命抱到当地的医院抢救治疗,终于活过来了。之后,他就把这个弃婴抱回自己家中,和老伴共同喂养,老伴去世后,他就自己喂养,并特意为弃婴请了个保姆帮着照顾,给弃婴取名英英。

  为了不让英英幼小的心灵受到没有父母的撞伤,为了不让她自幼产生一种被人抛弃的自卑感,林如森便让英英打小就把栋梁的哥哥,就是他的长子栋材叫爸爸,把栋材的媳妇叫妈妈,。所以在英英的记忆中,栋材夫妇就是她的亲爸爸亲妈妈。因此,英英是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世的。
  自从林如森的长子林栋材夫妇出国以后,林如森便把所有的爱都放在了这个弃婴身上。他一门心思的要把英英培养成材,送她到最好的学校读书。现在眼看着英英考上了重点中学,可望将来考上大学。怎么能料到死神来的如此之快,如此让他措手不及?可怜的英英才只有十岁啊,十岁的孩子离开他,会不会再度成为弃儿?
  还有干女儿袁梅,没有了他的资助,她的大学梦还能圆吗?失去了他这个后盾,她将何以立足?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老爷子躺在病床上牵肠挂肚,谁都割舍不下。唯一的办法是,趁着现在自己还清醒的时候,赶快立好遗嘱,把身后事赶快安排好。
  于是,林如森在心里掐着指头盘算起来,他先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栋梁,栋材,老二栋梁翅膀硬了,说他在法国已找到了他的绵绣前程,并声称不再回国。那就用不着我管了。老大栋材在国外这两年面临破产,就把我的制药厂遗留给老大栋材吧,由栋材回来接管好了。
  至于英英,还交给栋材夫妇认养算啦。打小英英就把栋材夫妇叫爸爸妈妈,在她的印象里,栋材夫妇就是她的亲生爸爸妈妈。英英是绝对不会怀疑自已的身世的。
  现在就剩下干女儿袁梅和她哥哥袁杰了。袁梅她服侍了我这么多年,待我如亲生父亲。我们之间情同父女,我不能撂下她不管。我得给她留下足够的生活费,和上大学的费用。至于袁杰,他刻苦勤奋,是个好孩子,我也得给他留下足够的生活费。这兄妹俩我每人就给留下贰佰万元吧。他们俩上大学也罢,谋事业也罢,都足够了。
  至于我的这套花园洋房,也留给袁梅吧。我不在了,总得给她留个立足之地吧。
  除了给袁梅袁杰兄妹俩留下四佰万元以外,银行里还剩下九千六百万元,都损献给慈善基金会吧。留着以后资助贫困山区,希望工程等等。


  想到这里,林如森睁开眼睛,张大嘴巴,要把他的遗嘱说出来。可他的舌头竟像被胶粘住了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他竭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啊???—啊-—啊—”的不连贯的单音节。无奈,他只好拼命的张大嘴巴,煽动着嘴唇。无论如何,他得把遗嘱交代出来。
  站在床边的英英,看见爷爷瞪着眼睛“啊—啊—啊—”的直叫,吓的又呜呜哭了起来。到底是袁梅年长,比较沉着,忙去办公室把大夫叫来。
  大夫立即给林教授加大了输液量,又注射了一针镇静剂,才迫使林如森安静的睡去。
  傍晚时分,林教授醒来了,脑子里感到愈加剧烈的痛疼。像是有谁在用铁榔头一下一下猛击他的头部。他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定要立刻交待出他的身后事。
  于是,老爷子又瞪大了他那双失神的眼睛,张大嘴巴“啊-啊-啊-”的叫了起来。
  突然,他高高的举起左边的胳膊(因为他右边的胳膊已经瘫痪)直直的竖起两个姆指,在空中来回晃动,拼命的挥舞。

  袁梅不明白干爸竖起两个姆指,在空中来回晃动的意思,只急得手足无措直抹眼泪。英英也吓的呜呜直哭。
  正在这时,抡救室的门打开了,闯进来一个人。袁梅抬头一看,进来的是英英的班主任张铜铜老师。
  张老师是来看他的学生林英英的。因为这天下午,全区的奥数竞赛英英缺席了。英英是个好学生,从来都不无故旷课,今儿个是怎么了?还指望他给班上挣个名呢。想到这里,当班主任的坐不住了,决定亲自去林英英家探听一下情况。到了林宅门口,门卫小高只说是英英在东边的医院里,张老师还以为是英英病了呢。这才赶紧寻到了东边第一家医院。
  俗话说,当局者昏,旁观者清。张铜铜老师一看这个情况,就知道是老爷子有事要交待。忙让英英把她的书包打开,从中取出一个空白作业本和一支钢笔,让英英把钢笔递到老爷子的左手中,张铜铜拿着作业本伏下身,蹲在老爷子床边,双手把作业本举到老爷子眼前,大声说:
  “林大爷,你有啥话要说,就写出来吧。”

  张老师的话老爷子似乎听懂了,便举起左手晃晃悠悠,在作业本上写下了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内容是这样的:
  我死后,从我的一亿元存款中,给袁梅袁杰每人拿出贰佰万元给他们。我的这栋花园洋房也留给袁梅住,产权归袁梅名下。我的制药厂留给长子栋材接管。但必须把英英抚养成人,必须让她受到良好的教育。剩下的九千六佰万元都捐献给国家慈善基金会。空口无凭,特立此剧。
  林如森临终遗嘱

  老爷子坚持写完遗嘱以后,左手无力的耷拉下来,手松开了,钢笔从手心中滑脱下来。那双深陷的眼睛安祥的闭上了。
  直到此时,袁梅才弄明白干爸竖起两个姆指,在空中来回晃动的意思。原来干爸是要给我和哥每人留下贰佰万元的生活费。好干爸,直到此时,你还一心惦记着我们兄妹俩啊。
  袁梅接过遗嘱,止不住扑倒在老爷子的床边,使劲摇晃着老爷子,大声叫道:
  “干爸!干爸!你不能走,不能走啊,你挣开眼,挣开眼啊……”


  英英也趴在老爷子身上大声呼喊着“爷爷!爷爷!”
  林如森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再也没有答应一声。他安排好身后事,就放心的离去了。
  窗内悲声凄凄,窗外哀风萧萧。
  大夫最后又给林如森量了量血压,听了听心脏,遗憾的摇摇头,向旁边的护士摆摆手。立刻上来两个护士拔掉输氧管,拿掉输液瓶。又取过来一床雪白的床单,为老爷子蒙上。然后向门外招了招手,立刻进来两个抬尸工。抬尸工一看袁梅扒在老爷子床边不松手,便说道:
  “唉!你们光哭没有用,还不赶紧把寿衣寿鞋都拿出来给老人家穿上,好让老人家干干净净的,体体面面的,到阴间阎王爷那里去报到”。
  一句话提醒了袁梅。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给干爸准备一身新衣服呢?一时间,袁梅只急得手脚无措。
  一直站在旁边的张铜铜老师,连忙自告奋勇地说:
  “袁梅,别着急,外边有卖寿衣寿鞋的,奶奶去世时,我和爸爸一块去买过,我知道在哪儿卖,我这就去买。”铜铜说罢,就匆匆奔出医院。

  半个钟头以后,张铜铜老师拿着寿衣寿鞋气喘吁吁的回到了抢救室。抢救室已经人去房空了。护士告诉他,死者已经送往太平间。于是,张铜铜老师又赶到了太平间。
  那里,是个冰冷的世界。在那里,万物生灵都归于冥寂。在那里,人世间的爱与恨,恩与怨,欢乐与烦恼,统统都没有了。
  林教授安祥的躺在那里,好像睡着一样。袁梅和英英木然的肃立在旁边,她们没有再哭。她们的眼泪已经哭干了。此刻,她们也好像被那个冰冷的世界所凝固。
  张老师主动承担了为死者换寿衣的工作。袁梅,英英则给死者洗脸、梳头、穿寿鞋。
  当张老师脱掉死者的上衣,准备换上新买的寿衣时,发现死者的衣兜里硬帮帮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他随手掏出来一看,是一封已经拆开过的信,从信封里还掉出来一张彩色照片,张铜铜拾起照片一看,大吃一惊,忙偷偷瞟了袁梅一眼,见她只顾低着头,专心致志的为死者穿寿鞋,完全没有发现那封信和照片,张铜铜这才放下心来,忙背着袁梅将照片又塞回信封,并偷偷将这封信藏入自己的衣兜里。继续若无其事地为死者换寿衣。


  直到给老爷子把寿衣寿鞋都穿好后,几个人才离开太平间,张铜铜老师叫了辆出租把袁梅和英英一直送到林宅后,这才返回自己家里。
  一回到家里,张铜铜就急忙掏出揣进衣兜里的信,就是给老爷子换寿衣时,从老爷子衣兜里掉出来的夹着照片的那封信。
  张铜铜取出信封里的信,迫不及待地看起来,信的内容是这样写的:
  爸爸:
  你好!
  你的来信我已收到了,请怒儿直言,儿认为你的看法太保守,大陈腐了。年青人应该志在四方,你怎么能一味的只为袁梅着想,而不为你儿子的前途着想呢。爸爸,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不能为了一个袁梅而牺牲掉我的大好前程。我已经决心在巴黎安家落户了,我再也不愿回到那个愚昧落后的国度了。所以,我这封信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偷偷寄到你的办公室了。所以我就直接寄到家里了,让袁梅看到了更好,纸里包不住火,牌,总是要摊的。

  爸爸!现在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就是在昨天,我和丽丝已经喜结良缘了。婚礼是丽丝的父亲一手操办的。婚礼的排场盛大,可能爸爸也从未见过吧。
  我原本还没打算这么快就结婚,但一想,我和袁梅的事老拖下去只能是越陷越深,无论对我或对袁梅都不好,长痛不如短痛,所以我只好先斩后奏,先举行了婚礼再告诉你。
  请爸爸不要怪我,不要埋怨我。如果爸爸因此而拒绝给我寄钱,那也可以。因为我现在已经是丽丝的上门女婿了,是他们家财产的合法继承人了。从此后,我不会缺钱花的。因此,从现在起,我可以不用你一分钱了。你的那些个钱,就留着你颐养天年吧。
  爸爸!可别怪我不听话,可别生我的气。我还年轻,应该选择我自己的路。
  我们的结婚照就随信寄去,请爸爸仔细的看看。看看你的儿媳丽丝是多么的漂亮啊。可以说,她是当代无与伦比的美人儿。她还一再向你问好呢,还说等以后有了空,一定回去拜望你老人家呢。

  再见!
  祝爸爸身体健康

  铜铜看罢信后,又仔细的端祥了信中的照片。照片上一个身披白色婚纱,碧眼金发的女郎正笑吟吟的依偎在满面春风的栋梁肩头。
  看罢信和照片后,张铜铜震怒不已,他狠狠的捏起了拳头,恨不能一拳砸扁那个背信弃义的白脸狼林栋梁。知道了自己所爱的人被欺骗被抛弃,张铜铜心痛如刀绞,他的心在滴血,在流泪。他为袁梅而滴血,为袁梅而流泪。他这才弄明白林教授为什么突然暴病而死,原来是被这封信给气死的。他怕袁梅知道了挺不住,所以才把信藏入自已口袋里的。正直善良的老人家,是被他那个无情无义的白脸狼儿子活活气死的呀。
  为了继续对袁梅隐瞒下去,张铜铜把这封信和照片依然严加收藏。他知道刚刚经受过失去干爸的沉痛打击,对袁梅来说,无异于天塌了下来。如果再让她看到了栋梁的这封信,无疑对她是雪上加霜。那她还能经受得起这双重打击吗?因此,他决定严加保密。至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袁梅看到这封信和照片。



  看罢这封信后,张铜铜气得一夜未眠。但一想到林教授的丧事还没有办理,次日还是早早就起床了,他先去学校请了假,便急匆匆的来到林宅,帮助袁梅布置灵堂。
  张铜铜到底是经历过老奶奶的丧事,一来到林宅就立即动手,帮袁梅布置灵堂。
  灵堂就设在大厅里。林如森的巨幅遗像就挂在直对着门的正面墙壁上(遗像是张铜铜在路上照相馆冲洗的)。遗像前的大桌上燃放着香蜡纸钱(这些都是张铜铜出去买寿衣时一并稍回来的)。桌前摆满了一盆盆鲜花,松枝(这些是他和袁梅从花园里採摘过来的)。灵堂的挽联是张铜铜和袁梅共同拟写的,左联是:雄以济义,勇以存仁。右联是:贞以立事,毅以守节。横联是:清白可鉴,浩气长存。
  灵堂布置停当以后,张铜铜老师这才赶回学校去上课。
  袁梅、英英,臂戴黑纱,一直守护在灵堂前。
  次日上午,张老师一下课,就主动过来帮袁梅发唁电。凡是林如森生前的亲朋好友,只要是袁梅知道的,都给发了唁电。当然也给海外的栋梁、栋材两兄弟和哥哥袁杰发了唁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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