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灾》近距离接触真正的蛊虫,偶遇黔东苗人的真实蛊术记录!

  打开那小袋子,里面放了一张纸。摊开看,上面只有短短五个字:“放心,他没事。”
  什么意思?我一脑门雾水,丫的纸条递错人了吧?
  虽然张元奇的字很有力,看起来赏心悦目,但并不妨碍我把它卷成一团扔进垃圾箱。
  火车开动,我下意识转头看向月台。透过窗户,能看见张元奇站在月台上望着我。他冲我挥了挥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紧皱的眉头,始终在清楚表达心中的忧虑。我不知道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忧虑什么,难道是怕我告他?
  我把脸扭回来,装作没注意到他。
  一路风平浪静,一天一夜之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那时候,时间刚过中午一点。我打开门,喊了一嗓子,没听到父亲回话。老头子有午饭后出去找人下棋的习惯,虽然几天来一直没打通电话,但我也没当回事。直接把自己扔到床上,呼呼大睡。
  一觉睡到晚上八点,醒来时,星星已经占据了整个天空。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然后一边开灯一边喊父亲。
  仍然没有人回应,整个屋子转一圈,一个人都没有。我愣了愣,老头子从没有六点后回来的习惯。一般情况下,他都会在太阳落山前回家。我皱起眉头,再次掏出手机拨打他的号码,然而让我惊疑的是,铃声在他的卧室响起。
  我进入卧室,果然看到手机放在了他的桌子上。拿起来看一眼,不禁有些吃惊,上面我的未接来电足足有七八个。怎么回事?手机为什么会在家里?我忽然想到,老头子该不会生病住院了吧?这不是没可能,但如果住院的话,怎么没人通知我?
  想到这,我立刻跑出去敲响邻居的门。邻居家的老太太出来后告诉我,那天我走后不久,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男人。那个男人没多久便独自离开,之后,就没人再见过我父亲。
  猜测中的生病,也没人听说或看见救护车来过。那么,父亲去哪了?
  他一个六十岁的老头,能跑去哪?就算下棋着迷,也不至于几天都不回来。
  我心里有些发沉,甚至想立刻去报警。但是,当我再次回到家里,看到张元奇给我的背包时,忽然想起那张被扔进垃圾箱的纸条。他当初告诉我,如果回到家里遇到疑惑的事情,就打开看一看。而纸条上写着五个字:“放心,他没事。”
  原本我以为他是放错了,又或者胡言乱语,但现在仔细想想,难道,是在指父亲?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说明张元奇早就知道父亲失踪了,又或者说,这件事,其实就是他做的!
  但是为什么呢?我完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是为了要挟我,依靠毛蛊或者蚊蛊就足够了。没什么事情,会比性命还更容易让人接受威胁了。仅存的理智告诉我,这件事就算不是张元奇做的,最起码他直到一些内情。可他没告诉我,只留下一张安慰性的纸条。
  其实我想过,张元奇是否是在帮人玩调虎离山之计。所以,他才会把我带去云南,然后又把我放回来。但这同样说不通,我只是个普通的皮肤科医生,谁想对我们家做点事情,都非常容易,根本没有必要搞的如此复杂。更何况,寨子里那位死去的男人,很清楚表明,我体内确确实实存在蚊蛊。就算要把我引开,也没必要用人命作为代价吧。
  我很想立刻回到云南,找到张元奇,当面把这些事情问清楚。但回想一下,虽然与他相识一周多,可除了名字,其它的都不知道。怎么联系他?就连那处小寨子,我都忘记怎么走了。
  这件事,让我十分痛苦。到底是寻求现实力量的帮助,还是静静等待?我并不信任警察,尤其是在失踪这方面。他们顶多会给你立案,然后来家里勘察一些或有或无的线索,接着发布失踪人口信息。能不能找回来,全看天意。
  再者,我怎么跟他们说?说我中了蛊,有一个会解蛊的人可能抓走了父亲?这样的事情,一般人不可能相信,就算是我自己,两周前如果听见谁说,也只会当个乡野传奇故事听听作罢。
  无力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父亲遗落的手机,我很是后悔去云南。早知道如此,哪怕是死在家里,我也不会离开父亲半步!
  思考许久后,我放弃报警的打算。不管事情究竟是不是张元奇做的,最少,他告诉我父亲没有事。而且,我相信不管他要做什么,总有一天,会来找我。与其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碰壁,倒不如静观其变。这件事,我没有去向任何人倾诉,因为那不但无法获得帮助,反而可能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父亲的失踪,让我明白这件事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不过,我也并非什么都没做。邻居奶奶说过,那天我离开后不久,曾有个男人来过。小区里是有监控的,我买了两包烟去找物业,很轻松调出了当天的录像。从录像中,确实看到一个陌生男子进入过单元楼。但他是否进过我家,又做过什么,录像就无法提供更多的讯息了。
  我把录像拷贝下来,回家用电脑一遍又一遍的重放。摄像头并不是很清晰,再加上男子低着头走路,很难看到正脸。我只能牢牢记住他的身高和体型,以便将来能够有所察觉。
  回来后的几天,我没有去上班,也没和任何人联系,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呆在家里。看看录像,看看父亲曾用过的东西,以及……帮他喂鸟。那只像哑巴一样的八哥,浑身乌黑,头顶和眼睛两侧都有白色羽斑,父亲曾说过,这叫五白,是八哥中很难得的货色。但它很少鸣叫,总是安静的呆在笼子里,吃的也不多,看起来,更像一只病鸟。这几年来,我也曾试着教它说话,但收效甚微。上班忙起来后,更很少再去关注它。
  如今父亲不在,一对一的喂着这个八哥,忽然觉得格外亲切。它跟了父亲很多年,我甚至已经忘记究竟多少年。只记得从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喜欢提着鸟笼到处溜达。至于里面关着的是八哥还是麻雀,那就真记不住了。
  把父亲配好的鸟食放进小碗中,看着病恹恹的八哥有气无力的吃两口,我深叹一声,对它说:“你得好好活着,父亲回来的时候,还会带你出去的。”
  它似乎听懂了这句话,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珠盯着我看了会,然后啊啊的叫了两声,像在回应。
  看着它,我忽然想,如果父亲真出了事,那便让它去殉葬吧。不然的话,父亲会很无聊。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摇摇头,正想给它换一碗水,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痒,忍不住挠了两下,然后愣住了。因为手指在脸上,摸到了一处凸起,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细微的绒毛。我二话不说,立刻跑进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查看。果然,在左脸颊的中央,看到一个小黑点。
  它看起来就像黑痣,凑近一些,便能看到中间钻出一根黑色毛发。我心里一沉,知道不可能无缘无故长出这东西,很可能是毛蛊要发作了!
  我立刻跑回卧室,将张元奇送的背包拿出来。那背包里放了很多小布袋,随手拆开一个,见里面有几颗暗红色的药丸。将其中一颗捏在手里,立刻有淡淡的香气窜入鼻孔。我犹豫了下,然后才将药丸塞进嘴里。这些药,是张元奇配出来帮我压制蛊虫的。但这几天,我没有吃过,因为看到它,就会想起父亲的失踪。
  现在我对张元奇的恨,比感激更多。如果不是他当初告诉我那个偏方,我也不会被人下毛蛊,更不会离开家,以至于连父亲怎么失踪的都不知道。
  但事已至此,我不得不循着命运的脚步继续走下去。之所以吃这颗药,只因为我相信,张元奇不至于用这么麻烦的方法来害我。他如果想杀人,在寨子里就可以把我轻松杀掉,而且没有人会知道我怎么死的,又死在了哪里。
  药丸下肚,我感觉浑身一片火热,张口吐出的气,都带着硝烟的味道。如赤身裸体钻入上百度的沸水中,那份痛苦,让我想起第一次压制毛蛊的时候。这两种痛苦几乎一致,或许它们本身的用料也是一样的。
  过了大约五分钟,痛苦才逐渐散去。我大汗淋漓,感觉快要虚脱了。挣扎着走进卫生间,顾不得去看脸上的情况,便把嘴对着水龙头大口大口喝下去。不知多少水进了肚子,虚弱感才变得好些。我又往脸上冲了几把凉水,然后抬起头来。从镜子中能看到,之前的那颗“黑痣”,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来,张元奇没有骗我,药丸确实有压制毛蛊的作用。
  但是,他究竟想做什么?一边害我一边救我?是我猜错了,还是他本就是神经病?
  但不管怎么说,确定药丸有用后,我不得不重视起这个东西。体内的毛蛊和蚊蛊时刻存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作。为了保命,在张元奇来找我前,药丸不能缺。我回到卧室,又在背包里翻找一阵,找到了一本小薄册。
  这册子在扉页写着两个字:“蛊事”。
  字体苍劲有力,一看便知道,是张元奇亲手写下的。
  我翻开看了看,然后才明白,这册子是用故事的形式告诉别人,蛊是什么,怎么发觉,怎么判断,以及怎么解蛊。
  例如第一篇便写着:“有村民养牛,一日觉得胸闷难以下咽,多日无便,咳血不休。有医来,切产妇胎衣,暴晒裹茶,煮沸入口,排出蜣螂蛊无数。”
  所谓蜣螂,其实就是屎壳螂。胎衣,便是婴儿胎盘。我记得,前些年的一部《狄仁杰》电影里,也曾提到过这种蛊虫。而最近也有一个笑话中,则提到了屎壳螂。
  说美国的一个牧场,里面的屎壳螂数量在大幅度减少。科学家调查研究后发现,这是因为洒在牧草上除虫的药,被牛吃掉后没有完全消化。屎壳螂吃了牛粪,所以繁殖力下降,身体也变得极其衰弱。因此,农场的粪便越来越多,到最后几乎无处下脚。
  有人在这个帖子下方回复:屎壳螂说,人类太阴险了,我什么都不和你们争,一辈子只吃屎,你们竟然在屎里下毒!
  虽然弄不明白,屎壳螂怎么变成蛊。但张元奇亲手写下的这些话让我知道,该怎么解这种蛊。往后翻翻,基本都是类似的东西。而我所中的毛蛊和蚊蛊,也有很简短的故事。另外,张元奇特意在毛蛊的这篇里,写了一些药材名称,并注明可压制蛊虫。
  从这点来说,他也算用心良苦,但这让我愈发的疑惑。对我这么好,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如果是坏人的话,那我只能说,他演的太烂了,完全没有坏人的风范。不过,我知道张元奇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漏洞。因为他当初对那个老男人的所作所为都表明,这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而这样的人,一般目的会很清晰,根本不可能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册子上记载的药材,大部分我都没听过,其中还包括了一些毒蛇蝎子蚂蚁什么的。虽然背包里的药丸还有很多,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做好提前打算。把册子上记载的东西都抄录下来,然后开车出门,在各大药店不断穿梭。虽然大部分药材都能当场买到,但一些有特殊要求的就很难了。比如说什么礜石,我去的几家中药店,里面坐镇的老中医都说,这东西是热性中药材,现在的人看中医,基本都是来消火的,热性中药很少能用上。而且它的主要是杀虫,所以没有存货。想要的话,得等几天。
  张元奇给我的配方上,礜石是很重要的一种材料,我给几家老板留下电话号码,嘱托他们尽快弄来,哪怕价格高一些也没关系。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活生生的蝎子毒蛇,这玩意就有些难了。我知道附近农村有养蝎子的,可具体在哪就不知道了。
  这让我更加好奇,当初张元奇跑出去一下午,就弄回来那么多材料,他怎么办到的?
  最后一家中药店跑完,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一个男人闯进来。他动作粗鲁,慌慌张张,正好撞在我肩膀上。我被他撞的退后两步,本来心里就憋着火,正准备撒气时,却听见那男人说:“郑医生!救命啊!我家老头子快不行了!”
  郑医生是这家中药店坐镇的老中医,在市里也小有名气。若非中医这两年被西医挤兑的不行,他也不会缩在药店里走不出去。这两人应该是熟食的,听男子说的这么吓人,那位碾碎和我父亲差不多大的老中医立刻站起来,问:“怎么回事?”
  男子说:“你上次开的药,老头子吃过后哮喘病好很多。前几天,我想着他一直说,要回甘肃老家看看,就全家去旅游。结果回来后没几天,他突然就倒床不起。一开始我以为是太累了,或许休息几天就好,谁知道越来越重,现在两眼红的像要滴血,一分钟才呼吸几下!我们去医院,也查不出什么,医生说可能气管有问题,但又说不出原因。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找你去看看!”
  “怎么会这样?”郑医生皱紧眉头,似乎很不明白。
  而我在旁边,也听的微微一愣。因为男子所说的病症,听起来很是耳熟。仔细一想,似乎和张元奇给我的册子中,写到的某种蛊有些类似。这时,郑医生开始翻找药柜拿药,我揉着肩膀,本要走,但是看那男子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不禁想起失踪的父亲。
  谁都有父母,父母出了事,哪能不着急?我感同身受,犹豫几秒,然后走上前去,问他:“老哥,你父亲除了眼睛很红,呼吸缓慢,是不是一点汗都不出?”
  那男子听见我问,微微一愣,然后下意识点头,说:“是的,你……”
  我又问:“那他是不是脖子很烫,其它地方很凉,像发烧,又不太一样?”
  男子更加愣神,这时候,郑医生已经收拾好东西,见男子看着我发呆,不禁催促说:“愣什么呢,还不赶紧走!”
  那位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男子醒过神来,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激动的说:“兄弟,你是不是遇到过这病?”
  郑医生也看出了些头绪,又想起我之前来抓药材,便问:“怎么,小兄弟也懂中医?”
  我摇摇头,说:“不太懂,不过他说的病,可能和我曾经见过的比较类似。”
  中年男子立刻拉着我往外走,说:“兄弟,什么也别说了,跟我去趟医院。要是能把我爸治好,我们全家给你当牛做马!”
  我有些无奈,但也没有过于抗拒,本来问他这个,就已经有想去帮忙的打算了。当然了,我从未独立治过关于蛊的病,上次的偏方,也只是张口就来。这一次,心里很没把握,万一弄错了,人命关天,那就摊上大事了。
  然而,骑虎难下,男子直接把我拉上车,飞快的开往医院。路上,郑医生不断打量我,询问些关于中医的事情。我告诉他,自己是市立医院皮肤科的医生,只是曾见过类似的病,但不保证是否完全一样。另外,当初的病人,是用一个偏方治好的,能不能成,同样无法保证。
  这些铺垫的话说出口,男子立刻回答说:“你放心,就算真治不了,我们也不会赖你,只能怪我爸命不好。但兄弟你要真有那能力,就多帮帮忙,老头子打一辈子仗,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在病床上。”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先看看再说。”郑医生打断了男子的话。
  男子也懊恼的抽了自己一嘴巴,相比他们,我心里十分忐忑,只能不断回想从蛊事册子中看到的那些东西。
  很快,我们到了医院,当然,并非我工作的那一家。男子带着我们上楼,快步跑进重症监护室。原本不允许随意进入的重症监护室,此刻房门大开,只见里面有许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围拢在一起。男子一问才知道,他爸刚才心跳停止,刚刚抢救过来。
  不过,医生说了,虽然抢救过来,却也撑不了多久。多则一日,少则几小时甚至几分钟。
  男子什么也不说,直接推开那些医生,让他们滚蛋,然后把我和郑医生迎进来。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哪怕在皮肤科,也经常会遇到因为心情不佳而态度蛮横的病患。病人来医院是想活,可我们做医生的,无法保证这一点。毕竟医生不是神,所以现在医患关系难处理,有时候确实难说谁对谁错。
  我和郑医生的到来,让那些同行脸色不是太好看。他们已经从中年男子的唠叨中,得知了我们的身份。所谓同行是冤家,越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就越不喜欢被比对。对于这一点,说实话我很尴尬。
  好在这里没人认识我,装傻充愣也混了过去。中年男子把医生们赶到门口,然后请郑医生过来看,我自然跟在了后面。
  病床是一位七八十岁左右的老人家,他个子很高,却很瘦弱。鼻子中插着氧气管,即便如此,依然可以从非常微弱的呼吸中看出,他处于虚弱状态。郑医生过去伸手把脉,眉头紧皱。而后,他又翻看了一下老人的眼皮,并在肚腹处轻轻按压几下。
  望闻问切,这是常见的中医诊疗手段。我虽然看不明白,但郑医生熟练而自信的动作,依然给人很大的信心。可惜的是,信心只是两个汉字,并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郑医生看了一阵后,又把了两次脉,然后愁眉苦脸的想了会,才对中年男子低声说:“他的心脉微弱,脉象低沉无力又阴冷异常,像染了煞气。如果你愿意,我就给他开个方子,至于成不成,很难说。”
  话说到这份上,哪怕傻子也能听出郑医生的推脱之意。你愿意,我就开药,能不能治好,全看天意。但如果出了麻烦,也不能怪我。
  中年男子急的直抓头发,最后还是让郑医生去开药了。不过,郑医生没有立刻走,他看向我,说:“小兄弟既然来了,怎么不看一看?”
  被众多医生围观,我已经有些后悔趟这浑水了,但既然来了,硬着头皮也得上。我也不客气,走到病床前,先看了看老人家的眼睛。果然红的好似要滴血,大量血丝凝聚在眼球上,看起来快要爆开了。
  我摸了摸他的脖子,冰凉刺骨,但除了这个部位,其它地方都温热如常。我努力回忆蛊事册子上写的东西,同时解开老人家的衣服,顺着枯瘦的肩膀一路下抚。他的肩膀已经没有什么肉,但皮肤摸起来很硬,微微一按,还能听见难以察觉的嘎吱声。
  我想了想,然后让中年男子帮忙把老人家翻过身去。门口站着的几名医生立刻冲过来,意图阻止我们。但中年男子连叫带骂的把他们赶走,说:“这是我爹,你们没本事治,就给我滚蛋,出事也不要你们这些只会要钱的庸医负责!”
  郑医生在旁边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我更为尴尬,这家伙真是口不择言,满屋子除了他们父子俩,可都被骂进去了。
  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郑医生也上前来帮忙,并询问为何要这样做。我没有解释,把老人家的上衣脱下大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打着后,往其背部烧去。中年男子手疾眼快,一把将火机抢走,并抓住我的衣领:“你干什么!”
  他翻脸不认人,但我却不着急,因为这是预料之事。蛊虫对普通人来说,本就属于难得一见的传奇事物,辨认与判断的过程,也充满未知与神秘。所以,某些行为他不能理解,这实属正常。当然了,这也因为我是个外行,只懂得利用册子中的知识来一步步判断。如果换成张元奇来,看一看,摸一摸,就能认出来了。
  于是,我对那男人说:“如果相信我,就不要这么急躁。我们素不相识,没必要专门跑来让老人家受苦吧。”
  中年男子脸上有些狐疑,他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郑医生打了个圆场,说:“既然请人来了,那就听听再说。小伙子,你要这样做,说实话我也不能理解,要不然,你先解释一下?”
  我点点头,待中年男子把手放下,然后才指着老人家的背部说:“以前我有个亲戚,也是类似的病症。当时请来一位闲游的奇人来治好,整个过程,我都在旁边看着,所以对这种病略懂一二。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父亲应该不是哮喘发作,也不是染了煞气,而是中了蛊。”
  “蛊?”中年男子愣了愣,好像没听懂。这也不能怪他,其实除了对此感兴趣的人外,很多人对蛊根本一无所知,更有人认为,蛊其实就是东南亚邪术中的降头。实际上,两者有类似之处,却并非同一回事。
  倒是郑医生对此略有了解,他下意识退后半步,半信半疑的看了眼病床上的老人,又看看我,问:“蛊?不可能吧……”
  我从中年男子手中将打火机拿回来,说:“是与不是,用火撩一下就知道了。如果这真是我见过的那种蛊,火会让它显出踪迹。”
  “如果不是呢?”中年男子问。
  我说:“就算不是,火机也不可能对老人家产生太大的伤害。当然了,你是病人家属,我尊重你的选择。”
  中年男子很是犹豫,他从未听说过蛊,只好看向郑医生,投去询问的目光。郑医生也很为难,这样的事情,他怎么敢随意做主?所以,想了半天才说:“试一试倒也可以,反正你就在旁边,多看着点。”
  这话是说,你防备着点。中年男子又犹豫片刻,这才答应。说实话,他们紧张,怀疑,其实我比他们更甚。张元奇给的蛊事册子里写的一清二楚,有理有据,但没有经过实际验证,我也不敢说究竟准不准。更何况,之所以认为是蛊,也不过根据几种表面迹象来判断的。
  如果猜中了的话,那还好,可如果猜错了,就算这男人不怪,我也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
  定了定心神,又深吸一口气,我再次点燃打火机,在老人家的背部缓缓撩过。说来也怪,火刚沾上去,老人家便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像是很痛苦。但是,无论郑医生还是中年男子,都没有因为这声音阻止我。
  因为他们都清清楚楚看到,被火烤过的地方,纷纷有青黑色的线条浮起。老人家干瘦的背部,就像纹了一副诡异的图案,青黑色线条如蜘蛛网一般将他大半个后背全部包裹,其中有一根特别粗壮的,则直通颈部。
  我放松的呼出一口气,把打火机收了起来,那线条没有火焰的威胁,便如活物一般蠕动片刻,然后缓缓消失。这个过程,旁边俩人都看在眼里,他们一个目瞪口呆,一个满脸惊惧。一名合格的老中医,必定会对古代医术有所涉猎。就算没真见过蛊,也清楚蛊的可怕。
  郑医生迅速退后数步,再不敢靠近病床。我回头看他一眼,说:“不用怕,这种蛊不会传染的。”
  中年男子倒吸一口凉气,他倒是毫无顾忌,趴下来仔细看着自己老父的背部,想用手去摸,又没那个胆子,便问我:“那些东西呢?怎么不见了?”
  我说:“火会让皮肤自然收紧,并让血管膨胀,你刚才看到的,其实是蛊虫在血管里爬动的足迹。现在温度恢复正常,自然就看不到了。”
  中年男子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激动的说:“你说的没错,肯定没错。兄弟!你既然知道,肯定知道该怎么治!是不是?”
  我发现,他特别喜欢抓人手臂,而且一点都不管别人疼不疼。然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虽然不信命,但身为医生,也不会任由患者的病情恶化下去而不管。否则的话,当初也不会因为那个偏方,搞出来这么多事。
  今天的更完了。。但回复不多啊,没人鼓励下?
  此时,郑医生也走上来,说:“没想到小兄弟真人不露相,这病……哦不,是这蛊,什么名堂?该怎么治?你说句话,我今天什么也不干了,给你打下手。需要用药,一句话就成。”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瞥了眼门口聚集的医生。之前的话,医生们已经听见,他们也许信,也许不信。不过,我不想让这件事散播的太广,便对中年男子低声说了几句。那男人二话不说,立刻走到门口,连推带揉的把医生都赶走,然后砰一声关了门。
  从病房门的玻璃口可以看到,那些医生都面露愤慨之色,似乎对自己受到如此粗略的对待感到不满。可这有什么不正常呢?
  你没本事治病,那就别耽误别人,不知道蛊情有可原,但是明明什么都没查出来,还硬把人当哮喘病来治。什么重症监护,其实说白了,就是多给你上点仪器监护,病房弄干净点。花了数倍的价格,但享受到的医疗手段没有差别,连药都是相同的。
  那么人家花了钱,为什么还要看你的脸色行事?不要忘了,医院除了治病救人,本质上,其实是一个服务性质的单位,也要讲究顾客就是上帝。
  只不过现在人权社会,有很多人把“人权”看的非常极端,认为什么服务不服务,你和我说话不客气,当然了,这里面也有一些特例,如那些蛮横不讲道理的,这些我自己也遇到过,实在没办法沟通。
  对与错,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年男子的“无理”,让我省下很多功夫。
  一扇门,把医院和病房隔绝开来,待中年男子走回来,我问他:“你们去甘肃旅游,是不是曾经去过一些花草特别多的地方?”
  中年男子想了想,回答说:“是,因为我父亲很喜欢花,所以曾在一处花市游玩过。”
  “那有没有遇到过奇怪的事情呢?”我问。
  “奇怪的事情?”中年男子想了一会,然后摇头,说:“没有啊,哪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没有深究这件事的底细,对他说:“老人家中的蛊,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蝇蛊。所谓蝇蛊,就是用苍蝇培育出的蛊虫。以前古代的时候,曾有养蛊的人为了报仇,给一个村庄都下了这种蛊,结果引发了大瘟疫,牵连无数人。后来有行家抽丝剥茧,找到那个养蛊人,才断了这场瘟疫的源头。”
  中年男子大吃一惊,连忙问:“这蛊难治吗?”
  我摇摇头,说:“并不难治,但我来的有点晚,能治成什么样,说不准。”
  中年男子没有任何犹豫,只说一切拜托我,成不成,就看他爹命够不够硬了。见他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对郑医生说:“麻烦您买一些大豆,混着雪莲和茶花磨成粉,然后再弄来大量的蜘蛛网。”
  “蜘蛛网?这都干什么用?”郑医生问。
  我说:“等您回来再解释,时间不多了。”
  这句话,说的我自己愣了下。时间不多了……是从云南离开前,张元奇和我说过的。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说的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是指我要离开云南吗?还是指其它的?摇摇头,不再多想这个,我又对中年男子说:“医生也不容易,别对人家那么不客气。你一会出去给人家道个歉,然后通知他们随时进来做伤口缝合手术。另外,给我要把干净的手术刀和一个小盆。”
  中年男子本来面露不悦之色,似乎不认为自己该道歉。但是,我把话说的很重。医生就是白衣天使,不管他们有没有给你足够的帮助,最起码,曾经想过要帮。再者说,我们马上就要用到他们,总不能让人带着情绪来工作吧。万一失手怎么办?
  中年男子听我这么一说,这才点点头出去。他和郑医生一同出了门,我则趴在病人旁边,仔细查看情况。蛊事册子上,没有把蝇蛊讲的太具体,因为这种蛊的威力不是很大。我刚才所讲的古代瘟疫,便是上面记载的。至于如何驱除蝇蛊,后面说了方子,我让郑医生去准备的东西,便与此有关。
  十分钟后,中年男子回来,告诉我已经和医生谈妥。从他的表情来看,医生们可能对他进行了一些“教育”,否则他不会脸色像吃大便一样臭。
  又过了几十分钟,郑医生也回来了,他满头大汗,把怀里抱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喊我去看。让这么一位长辈东奔西走,我有些过意不去,便趁着查看东西的时候说:“蝇蛊属火,在中医理论上,也可以看成热性疾病。大豆,雪莲,茶花您都知道,是属水的,同时有去毒功效。至于这蜘蛛网……”
  “是用来止血吧?”郑医生问。
  我微微一愣,然后才想起来,如果比中医知识,他才是真正的行家。我点点头,说:“没错,用大豆,雪莲,茶花混入蜘蛛网给他止血,就可以达到特殊效果。毕竟这是蛊,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疾病。”
  随后,我把东西准备好,拿到病床上。又从中年男子手中接过手术刀,在病床上的老人家脖子上比划一番后,我侧头看向旁边的中年男子。他神情紧张,眼睛不眨的盯着我手上的刀。之前我已经和他说会做什么了,因此,此刻见我回头,立刻明白了意思,便咬咬牙,说:“拜托兄弟你了!”
  我嗯了一声,转回头,把手术刀的刀锋轻轻按在老人家的颈部大动脉上。手术刀是何等锋利,不说削铁如泥,起码切肉是不用费力的。还没怎么用力气,血便流了出来,我的指尖感觉到一丝丝阻力,然后便畅通无阻。
  动脉被切开,血呲的一下就喷出来,我被喷了一头一脸都是,也顾不上什么,大叫一声:“快把蜘蛛网拿来!”
  一旁早已准备好的郑医生,立刻将东西用力捂在老人家脖子上。我把刀抽回来,冲中年男子喊:“让他们准备输血,缝合!”
  正常情况下,动脉被切开,无论用什么东西都挡不住血液大量流失。然而这一次,事情超出了常理可言。郑医生手上那团混了大豆雪莲茶花粉的蜘蛛网,过了几秒后,开始慢慢变得漆黑。他很是紧张的回头看我,说:“我感觉碰到什么东西了!不,是什么东西爬到我手心了!”
  我自己也是满头汗,说:“不要怕,蝇蛊不咬人。”
  这么一说,郑医生眼睛瞪的更大了。
  这不能说他胆小,实际上换任何一个人来,听说有蛊虫爬到身上,都会吓一跳。他能稳住自己的手掌不动弹,已经难能可贵。
  清除蝇蛊,简单又很麻烦。因为它们和蚊蛊一样,都喜欢藏在人体血液中。想要驱除,就必须割开血管。在这个过程中,一秒都不能耽误,因为动脉失血的速度非常快,多一秒,都可能会让人当场毙命。
  至于现在为什么看不到血……那是因为蝇蛊已经被引了出来,正拼命往蜘蛛网里钻。所以,血液被堵在后面。等它们全部钻出来,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关键时刻。
  中年男子没有耽误,立刻去喊了医生。
  在病房里进行输血和动脉缝合手术,这种事,想必大部分医生都从未经历过。我不知道中年男子用什么方法使得医院同意了如此“荒唐”的事情,看着一群医生抱着血袋,推着各种医疗器械冲进来的时候,我忍不住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在专业领域上,房间里的大部分人,都比我强很多。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甚至满脸不耐烦的将我们赶出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即便中年男子,此刻也闭上了嘴巴。没多久,郑医生也出来了,重症监护室的房门关上,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医生们正在进行紧张的缝合手术。
  中年男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断问我:“我爸不会有事吧?”
  我摇摇头,正要说话,却听郑医生问:“这东西怎么办?”
  他声音有些颤抖,我转过头去,见其双手捧着一团乌黑的东西,正眼巴巴的望着我。我想了想,然后示意他跟着去个隐蔽点的地方。中年男子本也想看看,但病房前没个家属怎么能行。
  与郑医生走入楼梯口,我把那团已经彻底漆黑的蜘蛛丝接过来放在地上,然后用之前曾划开病人脖子的那把手术刀,轻轻挑开。原本柔软的蜘蛛丝,此刻变得十分清脆,稍微一碰,便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
  随着其内部被挑开,我们俩都看到,一大团黑漆漆的东西,在蜘蛛网中心挤成了一团。那是一堆蝇蛊的卵,它们与正常的蛆虫相比,体型要小很多,颜色更是像被烧焦的黑炭一般。如大部分蛊虫一样,这些蝇蛊的卵都带着难闻的腥臭味。
  郑医生忍不住后退两步,然后问我:“这就是你说的蝇蛊?”
  我同样第一次见蝇蛊,心里没什么底,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哪怕鼻子里塞大葱,也得继续装下去,便点头说:“是的。”
  郑医生迟疑几秒,然后又凑上来看。这时候,蜘蛛网里的蝇蛊卵开始不断蠕动,有几只甚至要爬出来了。我心里一惊,这才想起,原本被蜘蛛丝封住的蝇蛊卵,现在接触到新鲜空气,又恢复了行动力。虽说蝇蛊不传染,但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任由其爬动,谁也不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我有些惊慌失措,立刻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地上的蛛丝。
  拳头大小的一堆蛛丝,瞬间升腾起将近半米高的火焰,噼里啪啦的爆响声中,大量黑烟随之升起。我被这烟气熏的咳嗽起来,慌不迭的想要将窗户打开。然而,医院的窗户,为了防止某些意外,基本都用钉子固定死了角度,无法打开太多。这么多的黑烟散不出去,直接往上层而去。
  我有些傻眼了,谁能想到,烧蝇蛊卵,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倘若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这一层着火了呢。
  郑医生一脸古怪的看着我,不等他说话,便听见上面传来人的大喊:“下面怎么回事?烧什么呢?”
  我二话不说,掉头就跑。郑医生见我逃离现场,自然也跟了上来,同时有些惊慌的问:“这烟有没有毒?”
  我哪知道有没有毒,蛊事册子上只说“事后将之焚毁”六个字。不过按道理说,应该是没毒的,因为高温足以毁灭这个世界大部分病毒。当然了,我无法肯定,只是用这个来安慰自己。这一层的护士应该也发觉了什么,有人往楼梯口匆匆跑去。我不敢抬头,对郑医生说:“那位老人家应该没事了,回头你告诉他,多买点补血的东西养养就好。”
  说罢,不等郑医生回答,我便匆匆离去。隐约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叫骂:“哪个杀千刀的在医院恶作剧,这烧的什么玩意,也太他吗难闻了!”
  我尴尬不已,只能当没听到。这件事,是多年来,干过最羞愧的事情。只能说,对蛊的不了解,导致这次小插曲的出现。敢做不敢动,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很是败人品。我自认有错,只是当时基于父亲失踪的原因,不想让自己陷入太多的麻烦当中。
  而离开医院后,我忽然想到了那个被张元奇融掉眼睛和舌头的老男人。如果说我最近得罪了什么人的话,那就只有他了。之前没有想到,是因为心绪乱了,而现在刚解决一件关于蛊的事情,自然而然想起了他。
  父亲的失踪,会不会和他有关系?
  想到这,我自然忍不住要去找他。只是,一个活生生的养蛊人,是否会存在什么危险?即便他的五感受到很大影响,但张元奇对蛊的阐述,依然让我对这个领域的人有十足的畏惧。但是,身为儿子,只要有一丁点可能,那么无论前方存在任何危险,我都必须得去。
  不过,我也没有过于冲动,而是回到家里,把蛊事册子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医院的事情让我明白,蛊不一定只在偏远边疆存在,就算是内陆,也会有。既然要和这类人打交道,自然知道的越多越好。
  把册子上关于各种蛊的记载,如何判断,如何应对都默默记于心中。确定不会遗忘后,我想了想,又从背包里拿了几颗药丸随身携带。这药丸可以压制毛蛊与蚊蛊,说不定对其它蛊虫也有同样的作用。所谓有备无患,反正带两颗也累不死。
  一切就绪,我出门开车,直奔老男人的住所而去。可令我失望的是,到了那里才发现,门前挂着两盏白灯笼,门口还能看见烧纸钱留下的灰烬。我心里一颤,在附近找了户人家询问,而后得知,几天前,有人发现老男人把自己吊死在屋里。
  警察来了后,经过调查发现,老男人的眼睛和舌头像被刀切过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怀疑,这可能是一件谋杀案,因为许多人都能作证,不久前的老男人眼睛与舌头完好无损。可是,谁会杀害这样一个家徒四壁的老赌鬼呢?因为赌债?
  这事引发市里对赌博的重视,牌场上掀起了一阵狂风骤雨……
  我听的冷汗直冒,太晦气了吧,真当成谋杀案来查了?也许是做贼心虚,我总觉得,说话那人看我的眼神有点怪。难道说,他看见我当初和张元奇来这了?
  那人问我:“你和他什么关系?不会来要钱的吧?”
  我干笑一声,说:“我是他远房亲戚,听我妈说这里还有个表舅,所以来看看。”
  那人哦了一声,砸吧砸吧嘴,说:“那真是太不巧了。”
  我说是啊是啊,然后随意敷衍两句赶紧跑路。老男人的死,让我心里翻起了浪涛。他是真的上吊死,还是被人谋杀了?又或者,其实是假死?最后一种可能性并不大,只是因为很多电影里演过,才会想到这一点。
  之前那人说,尸体已经被拉去太平间,如果过段时间还找不到老男人的妻儿,便直接火化。
  坐在车里,我想了半天,觉得不能就这样撤。老男人是唯一的线索,虽然他人死了,但说不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琢磨一会后,我给某个在公安局工作的朋友打电话,询问这件事。身为警察,他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人。我说:“别提了,上次在医院里救了个病人,事后又是送锦旗又是要请吃饭,把我吹的跟神医似的。事后,又把这人也拉来,说他有病,想我帮忙看看。我一直推脱没时间,凑巧这两天刚从云南旅游回来,左右没事,就想着来把这事给了了。谁知道刚来就听人说死了,真是晦气到家。”
  “你去云南旅游了啊?啥时候去的?”朋友问。
  “上周吧,忘了周三还是周四。”我回答说。
  朋友哦了一声,过了会,才跟我说那老男人的尸体已经送去市立医院的太平间暂存。
  今天就到这了~谢谢大家的回复
  挂断电话后,我感觉后心直冒冷汗。朋友问了这么多,尤其是我出门旅游的确切时间,很明显,他对我有所怀疑。不过,老男人的死亡时间刚好是我离开后的一两天里。现在火车票都是实名制,我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但如此被人怀疑,心里还是很不好受,不禁骂了句什么狗屁朋友,还不是能给你插两刀绝不手软的东西!
  之后,我没有立刻去医院,因为那显得太匆忙,更容易引起别人怀疑。我先开车离开了一段时间,直到半夜,才又转了回来。因为相比尸体,我更看重案发现场。历史上,大部分的案子,都是靠现场找到的线索来破案,尸体本身,除了说明死亡时间和手段外,很少会留下太多有用的讯息。
  这话,是那位怀疑我的警察朋友,很久前告诉我的。
  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一路步行,小心翼翼接近那屋子,并确定周围没有人监视后,我才敢靠近房门。警察朋友告诉我,如果是凶杀案,一般前面几天都会留人在附近。因为许多凶手在事后,会悄悄返回现场,或是为了毁灭证据,或是为了取走想要的东西。
  因此,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提心吊胆,生怕突然窜出几个警察来把我抓走。值得庆幸的是,老男人没什么背景,又是个人见人厌的滥赌鬼,就算真是被人谋杀,也没人愿意花费大力气帮他找出真凶,除非已经在社会舆论上造成了大影响。这个世界很现实,有时候看起来很冷血,但此时此刻,我很希望他们足够冷血,最好已经把这件事情彻底遗忘。
  也许是运气较好,老男人的屋子,竟然没有上锁。按理说,这里是凶案现场,本不该如此疏忽。只能说,我的祈祷应验了,警察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另外,这里是农村,附近的人本就对鬼神之事有些忌讳。别说刚死过人的凶宅了,就算有人生病都恨不得跑开十万八千里远。
  基本每天十点左右更新,大家喜欢看的话,多回复点啊,谢谢了!
  另外,提前祝各位新年好!
  我轻推房门,然后快速进入房间,再把门轻轻合上。
  屋子里,有着难闻的臭味,像尸臭,又像发霉的腐朽味道。我不知道老男人死了多久才被人发现,只知道门口的味道最为浓郁。上次我和张元奇来的时候,他似乎就躺在这里,然后被融掉了舌头眼睛。黑漆漆的屋子里,想起上次的事情,我有些不安,连忙把手机掏出来照亮。
  说老男人家徒四壁,一点也不为过。这里除了一张破旧木板床和一张桌子外,几乎没有别的家具。就算是衣服,也凌乱的丢在地上,而且可能很多天都没洗了。酸臭的味道四处可闻,我一手捂住鼻子,另一手拿着手机,开始在屋里查看。
  时至冬季,虽然尚未到三九,但温度也已经降到接近零下。我本就穿的不多,进这屋子后,更是感觉一阵阴冷气息扑面而来。走动两圈,有用的东西没找到,反而把自己冻的够呛。尤其是脖子,像被人倒入了冰渣,用手去摸都凉的刺骨。
  我不得不把衣领竖起来,即便如此,依然有些受不了。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就算深夜里温度下降,也不该冷成这个样子。
  就在我准备爬上老男人的床,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线索的时候,忽然听见很低沉的“呃啊”声。那声音非常小,像是错觉,又像人在痛苦时的呻吟。我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大半夜,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
  而且,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一开始像在外面,慢慢的,像在屋里。
  我很确定,门是关上的,绝不可能有人偷偷摸摸跑进来。但是,那微弱的痛苦呻吟声,离我越来越近。温度,像遭遇了极寒风暴一般哗哗的往下降,而我的冷汗,则唰唰的往外冒。
  随着声音愈发的接近,我忍不住后退,可没退两步,便碰到了床板。与此同时,我感觉脚脖子一紧,像被什么东西勒住。下意识用手机往下面照,眼睛所看到的一幕,几乎把我吓的当场没了魂。只见手机那黯淡的光亮中,隐隐可见一个两眼和嘴巴正在滴血的脑袋,那痛苦到狰狞的面容,让我立刻辨认出,它就是老男人!
  更可怕的是,我看到他伸出手,死死抓住我的脚。
  痛苦的声音,更加清晰,“呜呜呜”的声音像鬼魂在哭泣。我看见他张开嘴巴,像要说话,但没有舌头,更有大量的黑血不断流出。
  我吓的大叫一声,顾不得什么,立刻夺门而逃。
  身后破旧的屋子里,呜呜呜的哭嚎声不断传出,在这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凄厉。在我前面二三十年里,曾想过自己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但蛊和鬼,从未想过。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如此诡异而可怕的事情。
  一路惊慌的跑进车里,刚启动车子,后视镜里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仪表的灯光,让我隐约看见,那是一张模糊的人脸,他面容扭曲,不断滴着血,嘴巴张的很大。我下意识打开车顶阅读灯,然后往后看。
  后面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刚才从车内后视镜看到的那黑影,似乎只是惊吓后的幻觉。
  在各国恐怖片中,最经典的一个镜头,便是当你以为后面有鬼时,转头什么也看不到。当你因此松了一口气时,却不知道,恐怖的东西,其实就在你前面静静看着你,等待你将头转回来的那一刻。
  所以无论道学还是中医理论中,都讲人身上有火,不要随意快速转头。道学我不清楚,但中医里这样讲的原因,用我粗浅的现代医学思维来解释的话,可能因为人在转头时,因为画面快速切换导致大脑神经尚未完全适应。而出于本能保护,在看到陌生的东西时,大脑会非常容易受到惊吓,这也是很多我们熟悉的人突然从拐角出现,我们非但不能适应,反而很容易被吓的冒汗。
  中医理论中,对精气神很看重,这些西医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我也说不出是真是假。
  但当时,真的被吓坏了。我甚至不敢把头转回来,很怕转头后才发现,有一张恐怖的鬼脸,贴在挡风玻璃上盯着我。
  过了一会,待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甚至从口袋里摸出备用的几颗药丸,时刻准备砸出去后,我才敢把头转回来。值得庆幸的是,挡风玻璃很干净,什么也没有。点亮的车灯,更把前方映射的如同白天。我重重的呼吸几次,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也不敢左右乱看,直接松开刹车离开了那里。
  以前也开过夜车,可从没哪一次,比那晚更令人难忘。一路上,我连后视镜都不太敢看,很怕会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画面。直到回了家,听见父亲的那只八哥发出“啊啊”叫声,我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仅仅去那屋子里转悠一圈,竟会让人如此疲惫。我把自己扔到沙发上,感受着皮垫的柔软,本想放松一下,但父亲养的那只八哥,却一反常态的“啊啊”叫个不停。我从未见它叫的这么欢,再加上刚才遇到的古怪事情,心里不禁有些发慌,便起身去给它拿了些鸟食。
  然而,八哥看也不看,只对我叫个不停,仿佛是想告诉我什么。我被它叫的心里发慌,有些不知所措。都说很多动物能看见不干就的东西,难道,这只八哥也在我身上看到了?
  所以无论道学还是中医理论中,都讲人身上有火,不要随意快速转头。道学我不清楚,但中医里这样讲的原因,用我粗浅的现代医学思维来解释的话,可能因为人在转头时,因为画面快速切换导致大脑神经尚未完全适应。而出于本能保护,在看到陌生的东西时,大脑会非常容易受到惊吓,这也是很多我们熟悉的人突然从拐角出现,我们非但不能适应,反而很容易被吓的冒汗。
  中医理论中,对精气神很看重,这些西医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我也说不出是真是假。
  但当时,真的被吓坏了。我甚至不敢把头转回来,很怕转头后才发现,有一张恐怖的鬼脸,贴在挡风玻璃上盯着我。
  过了一会,待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甚至从口袋里摸出备用的几颗药丸,时刻准备砸出去后,我才敢把头转回来。值得庆幸的是,挡风玻璃很干净,什么也没有。点亮的车灯,更把前方映射的如同白天。我重重的呼吸几次,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也不敢左右乱看,直接松开刹车离开了那里。
  以前也开过夜车,可从没哪一次,比那晚更令人难忘。一路上,我连后视镜都不太敢看,很怕会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画面。直到回了家,听见父亲的那只八哥发出“啊啊”叫声,我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仅仅去那屋子里转悠一圈,竟会让人如此疲惫。我把自己扔到沙发上,感受着皮垫的柔软,本想放松一下,但父亲养的那只八哥,却一反常态的“啊啊”叫个不停。我从未见它叫的这么欢,再加上刚才遇到的古怪事情,心里不禁有些发慌,便起身去给它拿了些鸟食。
  然而,八哥看也不看,只对我叫个不停,仿佛是想告诉我什么。我被它叫的心里发慌,有些不知所措。都说很多动物能看见不干就的东西,难道,这只八哥也在我身上看到了?
  上一段发重复了
  屋子里,所有的灯都被我打开,一丝阴暗都不可能存在。然而,身处如此光明的环境里,我依然感觉浑身发冷,好似有看不见的恶鬼在暗处躲藏。老男人凄惨的模样,不断在眼前浮现,我有些惊惧,有些烦躁,在心里暗骂,明明是张元奇把你害死了,为什么要来找我?
  鸟笼里的八哥不断发出“啊啊”叫声,低沉又沙哑,听起来格外吓人。古人说,黑色的鸟,会带来不详,因此乌鸦从古至今都被看作灾难的象征。八哥虽然不是乌鸦,但它同样很黑,若非额头与眼睛两侧的白色羽斑,我可能会忍不住把它连鸟带笼子一起扔出去。
  在客厅里徘徊许久,我甚至不敢去卧室睡觉,生怕一掀开被子,就会看见一具漆黑的尸体。如此迷迷糊糊的在客厅里窝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只感觉浑身酸痛,尤其是脚脖子,像扭到了一样。我忍不住脱下袜子,撩起裤腿看了一眼,立刻便看到,脚踝处,有着无比清晰的五根手指印。
  这印记呈现青紫色,从形状上来看,正是一个人握手的样子。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起在那屋子里,被疑似老男人鬼魂的东西抓过脚。看来,昨夜不是幻觉,我确实经历了一场难得的灵异之旅,并且还带回了纪念品。
  想到这,我忍不住看向鸟笼。笼子里的八哥叫了一整夜,临到天命才停歇。它或许是累了,又或者,某些不干净的东西,真像书里写的那样无法在白天存在。
  这时候,手机响起来,是医院的同事打来的。昨天我告诉他,今日可能会去上班。但现在已经将近十点,他没在医院等到我,便打来电话询问。我想去医院,是为了看老男人的尸体,想找出些关于父亲失踪的线索。但是如今看着脚腕上的手掌印记,我还怎么敢去?
  万一他真蹦起来诈尸,蛊事册子上,可没教我怎么对付这些鬼魅之物。
  我揉了揉太阳,告诉同事因为一些琐碎事情耽搁了,可能晚几天才能回去上班。同事问需不需要帮忙,我苦笑一声,心想就算你想帮,我也不敢让你帮。心意领了,其它的还是算了吧。
  挂断了电话,我呆了屋子里,看着自己的脚腕出神。昨天虽然没在老男人的屋子里呆多久,但他家东西真的很少,几分钟就能看个遍。我没有找到什么线索,那里的布置,和上次离开时几乎完全一样,就连舌头和眼睛融化后的黑水,都没清理过。
  所有的线索,到此嘎然而止,让人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望着安静的八哥,我喃喃自语:“你说,我爸会去哪呢……”
  八哥歪着黑色的小脑袋,滴溜溜的眼珠子转个不停,它看着我,却不吭声,好似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而我身上的毛蛊,又发作了一次。这一次的发作,比之前严重很多。脸上感觉到刺痒的时候,手上都已经长出黑毛。幸亏我身上还有几颗药丸,直接塞进嘴里,才把它们压制下去。这让我有些慌乱,毛蛊发作的时间怎么这么快?而且看起来厉害不少。难道说随着时间,它们会越来越难被压制?
  可张元奇却告诉我,只要有足够的药丸,压制几年是不成问题的。我相信,他既然愿意给我药丸和蛊事册子,应该不太可能在这件事上骗我。很显然,有些东西脱离了控制。
  心里烦躁的很,正想出去走走,手机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是郑医生打来的。他告诉我两件事,第一,之前说的礜石,他亲自和药材商联系,连夜送来了一批,现在就放在店里等我去拿。第二件事,上次我帮忙驱蛊的那位老人家,如今状态良好。他家里人再三请求,一定要郑医生帮忙找到我,希望能当面答谢。
  礜石关系着我的性命,这个必须得拿,至于被感谢……
  说实话,中了毛蛊后,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很多人做好事不留名了,因为留名容易被打死。
  左右在家里无事,我也不太想一个人呆在漆黑的环境里,便开车去郑医生所在的药店。他知道我要来,特意让人晚一会关店,让我意外的是,上次见到的中年男人,也在店里等候。一见到我,立刻上来给了个大大的熊抱,满口都是感谢的话。
  我看了眼郑医生,他回了我一个无奈的表情。对此,我心里很是不爽,随意透漏我的行踪,这等于出卖。但话说回来,郑医生与这男人的关系,肯定比我好的多。人家有偏倚,也是正常的。
  我摆脱中年男人热情的双手,敲了敲柜台,问:“礜石呢?”
  郑医生看出我心情不畅,连忙把东西拿出来,并解释说:“你别介意,他磨了我很长时间,我也是觉得,你救了他家老爷子,理所应当被感谢才对。”
  “不用,只是小事一桩,这个多少钱?”我问,并掏出钱包准备付款走人。
  郑医生没有伸手,而是说:“他已经帮你给过了。”
  我抬起眼皮看了眼中年男人,想把钱还给他,但对方死活都不愿意要。我唉了一声,只能谢谢他的好意。中年男人说:“你救了老头子,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点小钱算什么。回头给我个卡号,我给你汇个红包过去。”
  我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谁知,中年男子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他所用的力气,让我有些吃惊,更感觉到了疼痛。同时,我听到他声音变得有些诡异,说:“就这么走了,多不好?”
  我转回头,只见他一脸阴沉。这让我微微一愣,接着,药房的卷闸门直接落下上锁,郑医生呵呵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同样变得极其古怪,仿佛喉咙里塞了口痰,说话时带着呼噜噜的声响。
  @TV帝  如此情形,让我本能感觉到不对劲,可我想不通,郑医生和中年男子要对我做什么。我和他们无冤无仇,甚至可以说有大恩,不报恩也就算了,总不至于要加害我吧。当然了,我也想过,他们是不是故意这样,想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但是,从这两人的脸上,我看不出半点与惊喜有关的东西。
  药房里,还有其他人,我立刻大声喊:“关门干什么!放开我!”
  但是,没有人回应,那几个站在柜台后面的销售员,甚至连头都没转。她们就像木偶一样,傻傻的站在原地,目视前方。郑医生从柜台后走出来,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不自然,像生锈的机械一般。尤其是他的脸,虽然面带微笑,但此刻看去,却是那么的假,像一块被固定了形状的人皮面具。
  抓住我的中年男子,也是一样,他原本阴沉的表情,慢慢变得僵硬而冷漠。而那手掌,却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我用力挣扎,始终无法挣脱,便忍不住挥拳去打他。但是,无论我怎么挥动拳头,哪怕把他脖子打的歪斜,这人的表情都没有半点变化。
  我的心逐渐沉到谷底,如果现在还看不出古怪之处,那就真是傻到家了。
  可这他吗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全世界都要跟我做对!
  我到底做什么了,怎么遇到的每个人都要这样对我!
  这时,郑医生缓缓抬起手,我看到,他手掌中,抓住一根注射器。粗大的针头,令人头皮发麻。我不知道里面灌注的是什么药水,只知道无论如何,这东西都肯定和惊喜无关了。
  今天就到这里了,同志们明天见~
  中年男人双手环绕,一把将我紧紧抱住。他身材高大雄壮,跟狗熊似的,双臂勒的很紧。我动弹不得,只能眼珠子看着郑医生把针头缓缓靠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卷闸门忽然发出咔嚓几声响,光亮一闪而过。铁皮门板重新落在地上的时候,郑医生就像被重型卡车迎面撞到一般,直接飞了出去。他一脑袋撞进柜台,玻璃哗啦碎了满地,各类药品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一个人影窜到我面前,不等看清他的面孔,那人便伸出手来,在我身后的中年男人额头上猛拍了一下。然后他双手用力,将我从中年男子双臂中解救出来。我被他拽了个跄踉,差点没摔在地上。借着灯光,我这才看清,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元奇!
  这让我愈发茫然,什么情况,郑医生突然疯了,张元奇怎么来了?
  这时候,原本站在柜台后不动弹的那几个销售员,纷纷将脸转过来。她们僵硬的笑容,让我觉得像在看活生生的木偶戏。眼见这几人从柜台后缓缓走来,张元奇哼了一声,说:“正主都没了,凭几只虫子也敢来惹我!”
  他说罢,便放开我的胳膊,然后抬起食指,轻轻一捏。我这才看到,他的食指早已咬破了一个尖。通红的血液冒出,张元奇将挤出的一滴血放在掌心,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些许白色粉末。说来也怪,那粉末与血液融合后,两者立刻化作了白色烟雾。
  张元奇张口对着这烟雾轻轻一吹,雾气朝着那几个销售员飘去。待白雾散去,只听砰砰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那几人纷纷倒地不起。
  我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等反应过来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张元奇蹲下来,把掌心对准同样倒地的中年男人鼻子。没几秒钟,他忽然伸手一抓,然后站了起来。待他摊开手,我看到一只长着薄薄蝉翼,如蜜蜂般的小虫子,在其掌心弹动。
  “果然是食脑蛊。”张元奇说罢,随手将那虫子捏扁,然后扔到地上。
  我下意识问:“什么食脑蛊?”
  “我给你的蛊事你没看?”张元奇转头看我。
  “看了啊。”我回答说。
  “那你怎么会认不出食脑蛊,还落入这么简单的陷阱里。如果我来的慢点,你就被人抓走了。”张元奇说。
  我微微一怔,仔细回想了下蛊事册子,的确,里面提到过一种蛊,是专门吃人脑子的。这种蛊很奇特,它寄生在人脑中,吞吃的过程中,可以控制人体行动。等大脑被它吃干净,其生命也就到了尽头。唐朝的时候,曾有独孤大将军对宫里的妃子下过这种蛊,太宗皇帝得知后震怒,不但把太医署里的蛊医驱散一空,还发布帝诏,凡养蛊的,举家流放三千里,害人的,诛九族!其后的武则天上位后,也发布了类似的诏命。
  可以说,养蛊人的地位,在唐朝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从百家术,变成了边疆邪术。
  这种蛊,会让人行动缓慢,同时,身上也会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味。据说,这是脑浆被消化后的味道。我仔细闻了闻,药店里确实有股香气,沁入心扉。可惜刚刚进入药店的时候,我被礜石和中年男人的举动搅乱了注意力,没能闻出来。
  这么说来,郑医生和中年男子的诡异举动,并非他们的本意,而是这里的人,都被蛊虫控制了?
  我惊骇莫名,不自禁看向张元奇。时隔许久,他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显得更加沧桑了一些。而且,我从他脸上和眼中,看到了些许悲痛与愤怒。
  我们没在药店里耽搁太久,张元奇把所有人的食脑蛊都赶出来杀掉后,便带我离开了那里。出了药店,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我颇有些再生为人的感触。张元奇催促我快去开车,直到回了家里,一口气才真正吐出来。
  坐在沙发上,感觉浑身都是汗。被中年男子控制的那短短十几秒,可以说是平生最恐惧的一刻,哪怕知道自己中了毛蛊时,也没这么害怕过。因为,我不知道郑医生要对我做什么,说不定,那针管里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毒药。
  我看向望着鸟笼不吭声的张元奇,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会在这?”
  张元奇转过头,他的衣服不算很干净,看起来风尘仆仆。他走过来,坐在离我不远不近的位置,说:“之前就说了,会来找你。”
  我哦了一声,这话他确实说过,想了想,又问:“是什么人下的蛊?他们想对我做什么?我爸在哪?”
  三个问题,如山一样压在心头,仅仅问出来,便让我轻松了许多。但是,张元奇没有回答太多,他只说:“你父亲很安全,不需要担心。至于下蛊的人,说了你也不认识,他们只是想抓走你。”
  “抓我?”我愣了下,问:“为什么?”
  张元奇看着我半天,然后很刻意的忽略了这个问题,说:“那本册子是我亲手写的,你应该多看看。”
  我一直想找到他,问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现在见他如此敷衍,忍不住站起来叫嚷:“看?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我只想知道我爸在哪!我想知道是不是你给我下的毛蛊!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面对我的质问,张元奇不慌不忙,说:“我们俩的事情,说起来比较麻烦,你……”
  他一句话没说完,我忽然感觉浑身奇痒难忍。低头一看,手背上,一大簇黑毛正在快速生长。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毛蛊又发作了,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药丸。正准备把药丸放进嘴里,忽然想到,这是张元奇给的。
  他给我带来了太多的疑问,这药丸如果吃了,岂不是要永远受他所制?
  可如果不吃,天知道毛蛊会不会像吞掉那只蚊蛊一样对我。
  这时候,张元奇忽然惊咦一声,问:“你的毛蛊怎么会发作的这么厉害?”
  我冷冷的看着他,说:“如果我知道,还用在这里跟你废话?”
  张元奇没有介意我那坏到极点的语气,他站起来,快速走到我身边,伸手拔下一根黑毛,仔细看了几眼。然后,又在我手上按摸了几下,接着一脸严肃的问:“你这几天,是不是遇到什么怪事了?”
  怪事?我愣了下,下意识想起了那晚的诡异经历。从张元奇的表情来看,我隐约猜到了什么,毛蛊的快速发作,说不定和那晚有密切关联!
  我立刻点头,把自己去过老男人屋子的事情说了出来,连同当晚看到的诡异景象,毫无保留。张元奇听了后,立刻蹲下来拉起我的裤腿。我也跟着弯腰低头,却惊愕的看到,脚腕上的五根手指印依然很清晰。印记所在的地方,没有半根黑毛生长。
  张元奇伸手在印记上摸了摸,感触一番后,然后才站起来。他表情有些复杂,似是愕然,似是哭笑不得,说:“看样子,你是中了蛊咒,所以毛蛊的发作才会加重。”
  “蛊咒?”这个词,我不是第一次听说,之前那位病人,不就是中了蛊咒吗。我所知道的人里,只有老男人会下蛊咒,但他已经死了。
  张元奇想了想,说:“他应该死的很不甘愿,所以无意中在临死前形成了蛊咒。特定的人去了那屋子,或者碰到了某些东西,蛊咒就会应验。”
  张元奇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屋子里,竟然有蛊咒?在他的解释中,我那晚所看到的老男人鬼魂,极有可能是蛊咒的某种体现。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身体的复杂程度,就又上了一层楼。
  所谓蛊咒,和正常下蛊没什么区别,只是发作的方式不同。比如说我中的毛蛊,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会全身长满黑毛,直到宿主被毛发吞噬干净。而如果是蛊咒,那么发作时,同样奇痒难忍,到最后被吃的只剩下空皮囊,但任由你如何观察,都找不出根源来。因为咒,本身就是较为虚拟化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以蛊下咒,难度很高,且较为歹毒。一般来说,只有东南亚的降头师才会用。老男人说自己的蛊术学自苗疆,这一点张元奇没有否认。无论任何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有些寨子里暗藏杀人的邪术,这也不足为奇。
  但是,想把蛊咒具现化,这一点非常的困难,寻常养蛊人根本无法施展出来。张元奇从我身上,没有看出歹毒大咒的气息,他认为,老男人的蛊咒之所以能够具现化,可能因为死的很不甘愿。在极强的怨力支撑下,才形成了这一幕。倘若把怨气除掉,实际威力算不上什么。
  只是我体内本就存在毛蛊和蚊蛊,也不知那蛊咒究竟是什么作用,似乎刺激到了这两种蛊虫,使之不仅发作速度增快,就连威力也强了不少。
  我急的嘴角起泡,说:“你既然那么明白,还不快帮我解掉!”
  张元奇微微摇头,说:“懂得品尝美食,不一定能亲手做出满桌好菜。本来你身上的两种蛊解起来就很麻烦,现在又多了蛊咒,更不能随意动手。我们必须先去除怨气,然后弄明白他给你下的蛊咒究竟是什么,然后才能对症下药。”
  “我不想听这些,只想知道怎么治!”我大声说。
  “去除怨气倒不麻烦,找一处极阳之地睡一觉,或者用开光的佛牌,道牌贴身携带,怨气自然消散。”张元奇说。
  “佛牌?道牌?你有吗?”我问。
  张元奇摇头,在我快忍不住骂他的时候,才说:“不过我认识几位有能力的人,回头帮你求一块就是。只不过,现在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怨气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
  “放在一边?”我瞪大了眼睛,说:“你倒是轻松,蛊没长你身上是吧。我这一天发作一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有什么事,能比我的命更重要!”
  张元奇说:“那蛊咒目前看起来,并没有太狠毒的作用,我给你配的药,足以压制蛊虫,所以你不需要太担心这个,多吃几颗就是了。至于重要的事情……这个暂时不能告诉我,但很需要你帮忙。”
  我愣了下,然后冷笑一声,说:“什么都不说,就想让我帮忙?你这空手套白狼的本事,倒练的不错。”
  无论说话的语气还是态度,都谈不上好,张元奇并没有因此恼怒,他依然保持着平静的神态,说:“帮我就是帮你自己,为了活下去,我想你不会拒绝的。”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骂道:“你真的很无耻!”
  张元奇没有否认,说:“在这里呆的足够久了,再多耽误一会,他们就找来了。”
  “他们到底是谁?”我问。
  张元奇摇头,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我知道这个人心性坚定,认定的事情很难被人更改,便换了个问题再问:“以他们的本事,完全可以在这里把我抓走,何必弄的那么复杂。”
  张元奇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家有只会吃虫的鸟吗?”
  鸟?我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笼子里的八哥,鸟喜欢吃虫,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蛊虫也算虫?就算它们是虫,一只八哥有屁用!在我看来,张元奇这次的回答,比任何一次都要敷衍。
  在张元奇的催促下,我不得不选择离开这里。在离开前,我左思右想,最终决定把那只八哥放飞。跟着张元奇这一走,不知多久能回来,父亲又不在家,倘若让它活活被饿死,那也太残忍了。虽说它只是一只鸟,但在我眼中,却是父亲的一个影子。
  我叹口气,打开鸟笼上的小栅栏,对它说:“走吧,飞的越远越好,等我爸回来了,你再……”
  我话只说了一半,忽然听见一声极为尖锐刺耳的叫声:“终于出来了!我八……”
  声音嘎然而止,我愕然的看到,张元奇一把抓住刚刚从笼子里飞出来的八哥,然后很是粗鲁的塞了回去。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不禁问他:“你刚才有没有听见谁喊欧巴?”
  张元奇愣了下,看着我,满脸古怪之色。我被他看的有些尴尬,恼羞成怒,便说:“你动我的鸟干什么!难道我活不好,还不能让它自由点?”
  说着,我又把鸟笼打开。八哥像闪电一样冲出来,直接啄向张元奇的眼睛,那尖锐刺耳,又带着些许愤怒的声音再度传出:“小子,敢对本大爷这样,知不知道我……”
  声音再度停止,因为张元奇二话不说,抓住八哥那纤细的脖子,又给塞回了鸟笼。而后,鸟笼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我彻底傻眼了。因为刚刚,我很清楚的听到,那声音是从八哥体内传出的。也就是说,刚才是这只八哥在喊欧巴?
  妈的,国语教了那么多年你不学,学韩语?
  等一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家的八哥,什么时候学会说话了!
  我低下头,看着掉在地上的鸟笼。笼子里的八哥,完全看不出异样,它就像一只普通的宠物鸟,被我摔的七荤八素,咕噜噜在笼子里打了几个圈,半天都没爬起来。张元奇把鸟笼提起来,重新放回我手里,说:“最好别把它放出来。”
  我愕然的看着他,忽然感觉到不对劲。刚才八哥所说的话,太有人味了,根本不像谁教他的。从我对父亲的了解来看,那位向来古板刻薄的老头子,应该不会教这么没礼貌的话语。但如果没人教,它又怎么会的?总不至于,天生就会说人话吧?
  想到这的时候,我再次愣了下,因为张元奇的表情,是那么古怪。他似乎知道什么,但又不愿意告诉我。我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鸟笼。八哥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它拍打着翅膀,似乎不太高兴。无论从哪里看,这都只是一只鸟。
  而在我仔细端详的时候,门口的灯光,让鸟笼隐约反射出异样的光芒。我不禁凑近一些,然后惊讶的发现,鸟笼的提手上,雕刻着薄而细微的花纹。不,应该说整个鸟笼都有这种花纹。虽然细小,却极为精致,看的越久,便能看出越多的线条。到最后,我看的眼花缭乱,头晕目眩,差点没摔倒在地。
  张元奇一把扶住我,说:“别看了,连我都看不懂。”
  我立刻明白,他是知道这鸟笼的奇异之处的,便问:“这到底是什么?它不是八哥?”
  “它是八哥。”张元奇说,话语顿了顿,又说:“但不是普通的八哥。”
  “你说我家有只能吃虫的鸟,意思是它可以对付蛊虫?”我又问。
  张元奇点点头,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只是能对付还没寄生的蛊虫,你的毛蛊和蚊蛊,它解不了。”
  我失望之余,又觉得激动莫名。父亲养的八哥,竟然有如此神奇的能力,不仅可以说人话,还能吃蛊虫!
  今天就到这了
  “你不害怕?”张元奇有些讶然的问。
  “为什么要害怕?仅仅因为它会说话,或者能吃虫子?”我说:“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己中了两种蛊,哦不,是三种蛊更可怕的事情了。我连你都认识了,还怕一只鸟?”
  张元奇摇摇头,好似不太明白我的心理,他叮嘱说:“这笼子是用来关它的,不要随意打开。”
  “为什么?就算会说人话,也没什么吧,会说话的八哥多了去了。”我有些不以为然的说。
  张元奇很是严肃的说:“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它很危险,并非你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我有些被他的样子吓到,忍不住嘀咕声:“也没什么事可以不听你的。”
  张元奇不置可否,催我快点走。我看了眼手里的鸟笼,微微一晃,问他:“能不能把它也带上?”
  八哥发出“啊啊”的声音,像在叙述自己的不满。张元奇略微犹豫,这让我心中微微一动。认识张元奇那么久,还从未见他如此犯难,而且,是对一只看起来病恹恹的老八哥。过了十几秒,张元奇才点头说:“可以带,但必须答应我,绝不能再把笼子随意打开,尤其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我嗯了一声,心想等弄清楚这八哥的底细,看我怎么治你!
  聪明人都知道,对付坏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他怕什么给什么。手里的笼子,以及笼子里的鸟,已经成了我准备用来对付张元奇的秘密武器。
  我们离开了房子,张元奇拒绝开车的提议,选择步行。理由是车辆太显眼,很容易被追踪。走在路上,我问起前些天离开时,寨子里的人为什么突然不见了。这当然是在套话,张元奇不是笨蛋,他没有回答。但是,在路灯的照耀下,我看到他因为这个问题,脸上又浮现出几许悲痛与复杂。这让我本能的想到,那些人,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所以,他才来找我帮忙。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在皮肤科工作数年的经历,有什么能帮他的。
  我们步行了很远,随后,张元奇挥手招来一辆出租车,又绕了大半圈城市,最后停在了码头附近。看着来往的沙船,跟在他身后,我有些好奇的问:“大半夜的来这干什么?”
  张元奇回答说:“坐船。”
  坐船?我们这有一条大河,但都是用来运送货物以及捕鱼捞沙,从未出现过客船。跑这坐船,他是不是疯了?
  事情的结果是,我低估了张元奇的本事。他不知道从哪弄来一艘小船,里面设施齐全。船主是个陌生的中年男性,和我们打了个照面,便钻进驾驶舱启动引擎。马达声在寂静的河面上,显得格外刺耳,小船快速驶离码头。我坐在客舱配备的椅子上,左看右看看,问他:“你从哪找的船?”
  “附近。”张元奇似乎有什么心事,最近几次回答都很简短。
  我把鸟笼放在地板上,知道他不想说话,便偏要他说,便问:“我们要去哪?”
  “去找个人。”
  “去哪找?”
  张元奇抬头看我一眼,说:“到了你就知道。”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令我满意。但我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张元奇的眼神很清楚的说明,倘若再没话说话,他可能会揍人。我很明智的闭上了嘴巴,觉得无聊,便提起鸟笼,对着笼子里的八哥自言自语:“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神仙?妖怪?看起来傻乎乎的,天天教你说话都不会,怎么今天就开口了。我爸从哪把你捡回来的?这笼子睡的舒服吗……”
  八哥眨了眨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扬起翅膀,抱住了自己的小脑袋。我有种得胜的成就感,所以更加兴致勃勃的对它胡言乱语……到最后,张元奇直接钻出了客舱,跑甲板上吹风去了。我嘿嘿一笑,这几天来,可从没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高兴了。
  小船顺河行驶了很久,大约用了两天两夜才靠岸。上岸时,只见四周绿水青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出蓬勃生机。我认不出自己被带到哪片山疙瘩,看张元奇的脸色,似乎也不可能告诉我,便闭嘴没问。
  待小船离开,张元奇招呼我一声,开始爬山。我们接连翻过几座山,越走越偏,一路没有见过任何人,连鸟兽的声音都没听过。茂密的林子里,就像经历了世界末日一般,那份死亡般的寂静,让人浑身发抖。
  我忍不住靠近了张元奇,问他:“这到底是哪?阴森森的,连鸟都没有。”
  笼子里的八哥,有气无力的拍了拍翅膀,似是在提醒我,鸟还是有的。
  我对这只八哥,没有像张元奇那般忌惮。因为这么多年来的陪伴,心里早就把它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就像再凶恶的藏獒,在主人面前,依然是乖宝宝。
  又越过几座山,直到我双腿累的快要抽筋,张元奇终于停下了步子。前方是一条小河,河边可见几间茅草屋,有人在屋前扫地,砍柴。张元奇远远看了一眼,然后缓缓走过去。我提着鸟笼跟在他身后,感觉自己像来逛街的。
  没多大会,我们走到茅草屋附近,这才看到,屋子周围种了很多花草。花花绿绿,煞是好看,迷人的香味,更不由自主窜进了肺里。我忍不住多吸了两口,却听张元奇在旁边淡淡的说:“看来,你的记性确实不大好。”
  我愣了愣,忽然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某件事,差点没吓出魂来。以前张元奇就告诉过我,养蛊人喜欢在居所附近种上花草,地下埋有蛊毒。花草经过光合作用散发出来的味道,带有一定毒性,这是古代苗人的常用防御手段。
  张元奇虽然自己不养蛊,但他接触的蛊数不胜数,更对这一行知晓甚多。他认识的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养蛊人居多。那么,在这穷山僻壤中住的都是什么人呢?他这么一提醒,我立刻就明白过来,连忙捏着鼻子,不敢再呼吸。
  张元奇又说:“不用那么小心,这里埋的蛊毒只会让人心跳和血液流动速度加快,没有大碍。”
  我哦了一声,眼见茅草屋那边的几人已经迎过来,连忙把手放下。
  这里的人,和张元奇显然是熟识,他们很热切的打着招呼。有人跑去某间茅草屋叫喊,里面很快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那人身穿布衣,看起来其貌不扬,皮肤黝黑,仿若传统老农。
  张元奇走上前去,冲那人拜了拜,说:“桑切老司,又见面了。”
  被他称作桑切老司的男人微微摇头,叹口气,说:“倒不如不见,我已经预示你的到来,更看到天边的阴云和骤雨。”
  我站在张元奇旁边,能看到他的脸色有些发沉,在听完桑切老司的话之后,张元奇说:“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求老司。”
  张元奇是来求人的?我有些吃惊,忍不住看向那个外表普通的老人,这人什么来历,连张元奇都得求他?
  桑切老司抬头看了眼天,说:“先进屋再说吧。”
  而后,他转身往茅草屋走去,张元奇立刻跟在后面。看着周围几个好奇打量我的男女,我只能硬着头皮冲他们微微一笑,然后紧紧跟在张元奇身后。刚到桑切老司的茅草屋门口,天上便轰隆一声雷鸣,倾盆大雨挥洒而下。
  我连忙躲进屋里,拍了拍头发上的雨水,忍不住想:“这老头真能蒙,说下雨就下雨,龙王爷啊!”
  茅草屋并不大,里面放着一张简单的木板床,上面铺着薄薄一层床单。屋子里,连凳子都没有,桑切老司坐在床上,然后弯腰从床下拉出一样东西放在脚边。我看到,那是一个木箱,黑黝黝的,看不出名堂来。
  张元奇瞥了一眼,没有说话,更没有动作。这时,桑切老司说:“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但阴云却连绵不绝,怕是不容易走。”
  张元奇一脸坚定,说:“必须走下去,请老司帮我。”
  桑切老司摇摇头,说:“你应该明白,从多年前的那件事出现后,我们就不能再冒头了。你只能自己走下去,无论道路多么艰难。”
  张元奇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桑切老司唉了一声,然后把木箱子踢给他,说:“希望这个能帮到你。”
  张元奇没有客气,弯腰将箱子提了起来,而后,桑切老司又转过头来看我,他扫了眼鸟笼,然后笑了笑,说:“年轻人,好好活着。”
  我有点傻眼,谁不想好好活着,这还用你说?不过桑切老司年岁颇大,对这样一位长辈,我不好说什么气话,便随意点了点头。这时候,外面响起一连串的惊雷之声,桑切老司看了眼已经因为暴雨而漆黑的外界,说:“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张元奇有些犹豫,问:“那你们……”
  桑切老司呵呵笑着说:“茅草虽小,却也能遮风避雨,不用担心,走吧。”
  张元奇哎了一声,用力跺了跺脚,然后冲桑切老司弯腰鞠躬,接着便往外面走。我愣了下,外面倾盆暴雨,这个时候出去,还不淋成神经病?但张元奇走的坚定不移,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和桑切老司打了个招呼,然后跟在他后面。
  这次的雨水很多,也很大,从天上落下,如小石子一般,打的人脸颊发疼。我不得不把鸟笼顶在头上,以此减轻些面部压力。八哥在笼子里不断拍打翅膀,像是抗议我如此不厚道的行为。
  大雨模糊了视线,我只能看见张元奇的背影。雨水将他的衣服打湿,露出宽厚而强壮的背部曲线。我在心里暗骂,这王八蛋,就会找机会坑我。死皮赖脸在屋子里呆到雨停再走不好吗,非跑出来淋成落汤鸡。
  这让我想起了另一个笑话,说某天某人加入了某群,然后发现,这里都是学霸,甚至有硕士,博士等高端人才。他们正热切的讨论着,一滴水从万米高空落下去,是否能砸死人。学霸们热情洋溢的利用各种公式,各种理论来寻找答案。某人看了半天,然后弱弱的问了句:难道,你们都没见过下雨?
  笑话当然只是笑话,不过,这斗大的雨点砸下来,确实不好受。鸟笼都被打的噼里啪啦作响,好在没多久,张元奇便带我走入茂密的树林中。有枝叶遮挡,总算好很多。我有些不爽,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冲他大喊:“你是不是有病?千里迢迢来淋雨,就为了拿个破箱子。我也是信了你的邪,还以为来做什么大事的!”
  张元奇没有回答,自顾自的走着。
  我嘟囔了几句,始终不见回话,也懒得继续开口。如此沉默走了段时间,一声炸雷在天空滚动,我仰起头,却感觉雨水小了很多。张元奇也在同时停下步子,他回过头,越过我的肩膀看向后方。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回头看,可除了那些普通的花草树木,什么也看不见。
  把头转回来时,才发现张元奇又继续走了。这神神叨叨的行为,让我气不打一处来,便追上去问:“桑切老司是干嘛的?”
  “老司就是老司,什么也不干。”张元奇回答说。
  “那老司是干嘛的?”我又问。
  张元奇转头看我,似乎明白狗皮膏药贴上去摘不下来了,他一边走,一边解释说:“古时苗疆凡与鬼神有关的事情,都由老司出面。在传说中,他们是神蚩尤的后裔和属下,苗疆赶尸术,蛊术,巫术,都是从老司那流传出来的。”
  我听的有些惊诧,那看起来颇不起眼的老头,竟然有如此惊人的来历。难怪连张元奇都要来求他,我想了想,问:“你来找他干什么?箱子里装的什么?”
  这个问题,让张元奇停了下来,他看着我,问:“你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不然问这干嘛。张元奇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便蹲下来,将用一根红绳系上的木箱打开。
  箱子里没有别的,只有一把刀,刀柄镶刻了很多宝石,看起来珠光璀璨。我虽然不是珠宝行家,但也能大致估算出这把刀的模糊价值。一把刀,在北京二环内换套一百平方的房子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张元奇将那刀拿起来,只见雨水在刀身上不断旋转,我这才注意到,无论刀柄还是刀锋,都刻有非常复杂的花纹。虽然没有我手上鸟笼的繁复,但也差不到哪去。
  张元奇解释说:“这是司刀,老司专用的武器,神鬼辟易。可惜,现在满天下都没多少把了。”
  “为什么?”我好奇的问,那么厉害的东西,应该很多才对。
  张元奇说:“几十年前的一场动乱,让老司们陷入非常难堪的局面。他们在那场战斗中损失太多,而后又被监管起来,不允许随意流出传承。现在无论湘西,云南,又或者其它自治州,老司都难得一见。那些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的,多半是骗子。”
  原来如此……我一阵惊讶后,猛然想起来,张元奇说了一大堆,还是没告诉我来找桑切老司的目的。他已经把司刀放回木箱,仔细认真的用红绳捆好。然后,他重新提起木箱,对我说:“走吧,不然他们就追上来了。”
  “追上来了……”我一愣,下意识问:“谁?”
  “想抓你的人。”张元奇回答说。
  看着他再度迈动的双腿,我忽然间明白桑切老司说的阴云是什么意思,以及他为什么在暴雨天将我们赶走。
  “等一等!”我冲张元奇大喊,问:“你是说,追我们的人,已经到了附近?那桑切老司他们……”
  张元奇没有说话,只安静的看着我,但他的表情,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我气的大骂:“你也太没良心了吧,人家借给你东西,明知道会出现危险,你还独自逃走!”
  “以桑切老司的本事和地位,应该不会有事。”张元奇说。
  “本事?地位?”我说:“如果来抓我的人还有点理智,就不会在闹市区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了!他们连警察都不放在眼里,还会顾忌一个老头子?再说了,桑切老司为什么让你走?你又为什么走?还不是都明白,所依仗的东西,对那些人并没有多大威慑力!不然的话,你根本就不用带我出来淋雨,在屋子里等那些人被桑切老司赶走就行了!”
  这些话,说的有理有据,张元奇无法反驳。他叹出一口气,说:“有时候,少数人的牺牲,可以换来更大的利益。”
  “道理我都懂,就问你为什么逃走,还是不是个男人?”我问。
  张元奇没有回答,我哼了一声,转身就往来时的路跑去,同时大喊:“你个懦夫,有多远滚多远吧,亏我把你看成个汉子,真他娘的是个娘们!”
  远远的,我能听到身后传来张元奇的声音:“如果你现在自己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今天就到这了~,明个儿年三十,大家新年快乐~
  我呸了一声,说:“跟着你也好不到哪去,与其做一辈子的懦夫,还不如做一分钟的英雄。死有什么可怕的,连毛主席都说,死有轻于鸿毛,也有重于泰山!”
  雨水,让树林中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枯叶仿若淤泥一般要把我的脚吞下去。幸亏现在还是白天,不至于做个睁眼瞎,否则这一路的枝条荆棘,能把我割成肉片。但是,树林里本就难辨方向,我跑了一段,然后发现,根本找不到来时的路。
  之前只知道跟着张元奇走,哪顾得上记路,这下可好,直接迷路了。
  我又气又急,便把张元奇狠狠骂了一顿,刚骂完,便听见他的声音从侧方传来:“骂的这么痛快,看来真想当一分钟的英雄了。”
  我转过头,见他提着木箱走过来,心里自然是惊喜交加,但面子上过不去,还是得装一下:“你来干什么!不是要逃走吗。”
  张元奇叹口气,摇摇头,然后让我跟在他后面。按理说,一个倔强的人,应该选择和他分道扬镳,哪怕在迷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但身为一名职业医生,我很庆幸自己保留了足够的理智。因此,提着鸟笼跟在张元奇身后,心里对自己很感到羞耻。
  不久后,我又看到了茅草屋。张元奇没有骗人,他确实把我带了回来,并且,在看到茅草屋附近那片花草,已经被破坏成狼藉不堪的泥浆地时,跑的比我还快。
  我们跑到屋门前,张元奇立刻闪身进了屋。屋子不大,一眼便能扫过来。只见里面床板都被掀开,上面还有泥泞的杂乱脚印,看起来,之前来了不少人。
  桑切老司不在屋子里,就连之前见到的那几人,也不在。我不知他们是逃走了,还是被抓走了,便看向张元奇。他站在屋子里一声不吭,像在思考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惊骇的看到一滩血。
  那摊血流淌在泥土中,闻起来很是新鲜。我心里本能的咯噔一下,心想不要是桑切老司留下的才好。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惊雷之声。我转过头,借着雷霆的光芒,隐约看到几个人影正从树林里快速奔来。心里不由一紧,正准备发声提醒,却被张元奇一把拉住胳膊,拽到了身后。他提着木箱,对我说:“你呆在屋子里别乱走。”
  说罢,他独自走出茅草屋,面向已经从树林中窜出的几人。
  我看到,那几人都穿着黑色的紧身服,如同电影中的古代盗贼。他们的目光阴冷,如同毒蛇一般,让人心中发寒。幸好有张元奇挡在门口,那宽厚的肩膀,如同大山一般,将所有的压力都挡住了。
  “你竟然回来了。”其中一人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张元奇看向他,问:“桑切老司怎么样了?”
  又有一人发出怪笑声,说:“你已经自身难保,还有时间想着别人?”
  这几人纷纷围过来,我有些发慌,只好抱住鸟笼子不断后退。笼子里的八哥很是安静,像是在专注看戏。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把它放出来。张元奇说,这只八哥不普通,我想知道,它到底能做什么。
  但想想张元奇之前千叮万嘱,让我不要打开鸟笼,考虑了一番后,我还是忍住了心里的冲动。
  此时,那几名黑衣人已经逼近了茅草屋,张元奇始终没有动弹。这时候,那几人突然从腰间摸出了锋利的匕首,如饿狼一般扑过来。
  张元奇没有闪避,反而上前一步,像蛮牛一般冲进其中一人怀里。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那人便闷哼一声,怎么来的,怎么飞了回去。而另外三人的刀子,已经快要捅进张元奇的身体。面对三方夹击,恐怕除了传说中的超人外,谁也不可能挡得住了。
  张元奇也是一样,他以极快的速度转身,避开了其中两把刀,最后一把刀,则直接割破了他腰间的皮肉。
  鲜血立刻挥洒而出,我隐约闻到了臭味,不等弄明白这味道从哪来,便见张元奇一箱子砸在其中一人脸上。在对方惨嚎一声时,立刻抓住另一人的手臂。咔嚓一声脆响,那人惨叫一声,手里的刀被夺过来。张元奇毫不留情的把刀子插进了他的喉咙,在敌人瞪大眼睛,捂着脖子倒退并跌倒的同时,他又快速抓住第四人的双臂。
  可惜,未等他发力,之前被撞飞的那人已经冲了回来。张元奇立刻弯腰,避开对方的利刃,同时腾出一只手来,抓住对方的胯下,猛地一捏,同时肩膀顶起,将之抛飞出去。
  那人在半空中,已经发出了惨叫声,我隐约听见蛋碎的声音,不禁下身一凉。
  早就知道张元奇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狠,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
  不过,以一敌四,终究会有疏漏之处。在他顶飞一名敌人的时候,另一人已经把刀子换到了右手,并趁着张元奇动作的同时,将之插进了他的肩膀。这还是张元奇躲避及时的结果,否则,这一刀完全可以刺透他的心脏。
  肩膀受挫,张元奇却没有后退,他发出愤怒的吼声,如受伤的野兽一般,一脚踹在对方大腿根部。伴随着咔嚓的声音,那人面容扭曲,看的出来,他非常的疼。因为这一脚,很可能把他的大腿骨都踹裂了。
  敌人的疼痛,无法阻止张元奇的进攻,他右臂用力,将男人提起来挡在自己侧方。一名敌人的刀子,恰在此时到来。刀锋入体,那被挡刀的黑衣人下意识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像是要问,为什么要插我?
  张元奇一拳砸在他的面门上,鲜血横流,对方的鼻骨应声而断。紧接着,他如推土机一般,将这两人撞的不断后退。
  那边打的刺激热闹,而茅草屋前,我眼珠子看着那位扶着门板跪在地上,想用手去摸下体,却颤抖着不敢动的黑衣人,心里十分紧张。
  怎么办?第一次被人追杀,有没有什么能做的?要不要跪下求饶?还是先报警?妈的,好紧张啊!
  门前的男人,被张元奇捏了下体,不知究竟碎没碎,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很蛋疼的。听说,男人蛋疼的痛苦级别,比女人分娩还要重十倍……
  也许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张元奇,便咬牙切齿的盯着我,仿佛所有的仇恨,都转移到我的身上了。我二话不说,立刻举起手中的鸟笼,大喊:“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放鸟了!”
  那人看向落在不远处的匕首,似乎有蹭过去捡起来的打算。他也看出我的心虚,便一脸狰狞的骂:“艹你吗的,等抓住你,看老子怎么……”
  我一听,二话不说,直接冲过来,对他脸上就是一脚。黑衣人发出痛苦的声音,我愤怒不已,再次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然后对准起下体一阵猛踹:“跟谁俩艹呢?有没有礼貌啊,我妈都不认识你!知不知道这种事需要培养感情的!”
  黑衣人发出尖锐的惨叫声,那声音冲破云霄,连天上的阴云,都被冲淡了几分。
  不知踹了多少下,感觉脚底下已经一片黏糊,我这才扶着门板喘气。黑衣人已经昏死过去,眼看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要嗝屁。我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
  笼子里的八哥,仰头瞅着我。在我低头时,它忽然翅膀下移,护住了自己的尾巴,然后“啊啊”叫着往后退。看那样子,仿佛是怕被人非礼的小娘们。
  张元奇比我更快解决了战斗,他提着木箱,站在屋外,脸上略带一丝古怪的看着我。我知道自己的动作在别人看来,可能过于粗鲁不堪了,便讪讪一笑,指着地上已经快没呼吸的黑衣人说:“他骂人……”
  “如果仅仅骂人就能被打成这样,恐怕全天下的人活不了几个。”张元奇走回来,用脚踢了踢门口那个黑衣人,然后看向我,问:“没受伤吧?”
  “我没事,倒是你……”
  张元奇打架的功夫,在我认识的人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以一敌四,对方全军覆没。这份勇猛,比起小说中的勇士也不逞多让。不过,他现在的情况也不怎么好,身上有多处刀伤,血已经将衣服全部染红,看起来很是凄惨。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张元奇满脸无所谓的说,只是右肩那刺骨的刀伤,还是影响了他的行动。
  我走过去看了几眼,见他脸色不算太难看,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地上的四名黑衣人,阴冷的寒风吹过,我不由打了个冷颤。兴奋过后,我才想起来,这里有人死了。若非在医院工作许多年,经历了那些生生死死,现在我可能会瘫倒在地。没有哪个普通人在面对这么激烈的打斗以及死人时,还能站得稳。
  但话说回来,敌人虽然凶狠,但也没什么了不起啊。张元奇一个人,就把他们全收拾了。早知道这样,之前他又何必逃?配合桑切老司等人,完全可以瓮中捉鳖,而且不费吹灰之力。
  对此,张元奇只是冷笑一声,说:“你以为他们只有这些人?连桑切老司都没把握的事情,你不会明白有多严重。这四个人,应该只是用来追寻我们的踪迹,其他人,很可能在追杀或者押送桑切老司。”
  “好吧,就算他们还有其他同伴,可我还是觉得没什么了不起,连点术法都不会,弄的这么兴师动众。”我撇着嘴说。
  张元奇回答说:“他们只是擅长追踪的人,就算会用邪术,也多半对我产生不了多大作用。所以,才没有使出来。你不要太小看他们,否则迟早会吃亏的。”
  “我也不想小看他们,可惜,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我哼了一声,对张元奇那严肃的语气和表情表示不满,说:“更何况,我自己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哪还顾得上别人?”
  张元奇盯着我看了一会,忽然问:“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说:“当然想!谁不想谁是孙子!”
  张元奇说:“你得明白,如果不知道这些事,以后你还是那个普通的医生。但知道后,可能要走上一条永远无法回头的路。”
  “没什么路,比现在更让我觉得难走了。”我说。
  张元奇微微摇头,像是在说我不明白,但他没有继续敷衍,而是将黑色木箱放在地上,然后从地上的黑衣人身上撕扯下来布条,用来包扎自己的伤口。他一边动作,一边说:“其实,我们俩是一样的人。”
  “啊?”我很是茫然的看着他。
  张元奇说:“以前你问我,这么懂蛊,怎么自己不养?那我也想问你,你那么懂皮肤病,为什么自己不得?”
  “这都哪跟哪,我学医是为了治病,又不是为了得病。”我说。
  张元奇捆扎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又继续下去,他说:“没错,我懂蛊而不养蛊,正是因为要治病。并且,这病不是别人得的,而是我自己。对了,还有你。”
  “我?”我愣了下,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的问:“难道你也中蛊了?”
  “是的。”张元奇没有否认,他已经包好了自己的伤口,穿上衣服,走到我身边,说:“我们两个,都中了同一种,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毛蛊?蚊蛊?”我问:“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题吧。”
  “并非这种普通的蛊虫。”张元奇摇摇头,说:“我们中的是一种蛊咒,它会让我们的血液,变成对蛊有极大作用的珍宝。而且,这种咒会随着基因传承下去,子子孙孙,永不停歇。如果把我们的血用来养蛊,可以成为养料,用来杀蛊,那就是利器。这种蛊咒来自很古老的年代,由一个很大的势力把控。你和我,还有寨子里的人,都是暂时逃脱了掌控的幸运儿。”
  他的话,让我彻底惊呆了。除了毛蛊,蚊蛊,老男人的蛊咒外,我身上还有一种隐性的蛊?那什么养料,利器,怎么听起来,我是用来养蛊的食物呢?这简直跟猪饲料差不多了……
  张元奇点头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确实可以被看成是一种食物。”
  我这下彻底傻了,从一个人变成某种食物,这落差太大,我无法接受。
  在张元奇的叙述中,我逐渐得知了这件事的大部分秘密。早在二十多年前,那时的张元奇和我差不多大,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他无法忍受被人利用血液来喂养蛊虫的命运,所以选择拼命。好运眷顾了他,在逃离那个势力后,张元奇一直在被追杀。
  所以,他居无定所,天南海北的闯荡。不过,定居云南确实是真的,因为那里当年还残余了不少老司的力量,是那个势力无法渗透的区域。但近些年来,老司们越来越老,死的越来越多,就算是湘西本土,也变得没有安全可言。
  张元奇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他花费很长时间来研究自己身上的蛊咒,希望能把这东西彻底摆脱。而在此期间,他与那个势力有多次冲突。我在寨子里见到的人,都是和他一样中了蛊咒的。张元奇把他们救了出来,聚集在一起,盼望有一天,所有人都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当初我觉得寨子里的人冷漠,不说话,并非他们不懂人情世故。而是这些人的舌头,已经被融掉了。自张元奇逃脱后,那个势力对“食物”的管理愈发苛刻。不仅会限制行动自由,连文化,语言,互相之间的交流能力,都彻底卡死。为的,就是让他们起不了逃跑的念头,就算逃出去,也不能胡言乱语。
  这么多年来,张元奇经过无数次的研究,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想要解除这种蛊咒,必须找到它的根源。
  可惜的是,无论他还是其他的幸运儿,都因为被喂食太多蛊虫,体内的痕迹早已变得杂乱不堪。想在这么混乱的痕迹中找出蛊咒源头,不亚于凭借肉眼在星空中辨识某一颗星星。因此,张元奇费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从那个势力手中夺出了一个婴儿。
  这个婴儿,同样中了蛊咒,但因为年岁太小,尚且没有被喂过任何蛊虫。
  那个势力震怒,发动了诸多力量来追查这件事。张元奇当时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研究,只好把婴儿交给一位相识的大能力者保护。并言明,倘若有一天他安全回来,可能会要回这个婴儿。
  而那位大能力者则对他说:“人应是自由的,路如何去走,非你我所能决定。他若愿意,你才能带走。他若不愿,我便护他一生安康,直至死亡。”
  张元奇的话,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而我,已经被他的话震惊到近乎麻木的状态。此时,我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猜出,那个婴儿,很可能就是我。至于父亲,或许就是那位被他托付的大能力者。
  今天就到这,明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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