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客栈(下)
从建康城到晋安郡,虽然一路颠簸坎坷。但司马雪对太玄诀的修练一直没有松懈,道法日进。此时越发耳聪目健,大异常人。
隔着竹帘,只听一位客人说道:
“我等奉命自建康追到晋安郡,连公主的皮毛也没有寻得到,如何回去交差呢。”
另一个客人说道:
“噤声,此处人多耳杂,莫要提公主之事,晋安郡不大,慢慢总能找得到。”
司马雪的心忽地提到嗓子眼儿,这伙从建康来的客人,肯定是前来寻找自已的差役无疑,只是他们怎么知道自已身在晋安郡呢?
耳听追兵已至身边,司马雪顿时如骨在喉。刚要独自溜走时,想起近日来青阳夫人对自已的颇多关怀,自已不辞而别显得忘恩,马上匆匆赶往青阳夫人居住的后院。
刚到后院,便听院中胡均的声音说道:
“夫人,这次要随了我的念想,以后你说怎地便怎地。”
青阳夫人接言道:
“非是妾身不允你纳小,只是此女来历不明。绝不是道门中人,妾身数次用言语试探,她总是前言不搭后语,最奇者竟然不知黄、白籍之分别。”
胡均愕然道:
“有这等事,我怎地从来没发现。那夫人准备如何打算?”
青阳夫人笑道:
“你魂早被小道姑的俊脸勾走了。天师道每年中秋均要选俊俏的少女供奉老祖,且先用好言好语笼住她,到中秋节时用她换取个富贵吧,说不准老祖还能赏我个治头大祭酒当当呢。”
胡均嘻笑道:
“夫人如果能做上治头大祭酒,掌管晋安、建安等三郡教众,到主持“过度仪”时,一定让我替那些俊俏的女教徒度气如何?”
司马雪一颗感恩的心瞬间冷了下来,虽然不明白此二人说的“过度仪”是什么,但感觉不是什么善事。当下悄身退了回来,去自已房中取了随身物品,从后门折出了青阳客栈。
青阳客栈离东门较近,司马雪拐了个弯,绕过城中晋安河,从南城门出了晋安郡。
站在城南门的古道上,远方绿柳依依,古道陌陌,司马雪心中一片茫然,天下虽大,自已确连个落脚的目标也没有。
古道两边树木阵阵蝉鸣声中,司马雪形单影只疾步闷行,忽然听到身后脚步声响。
有人喊道:
“喂,等一下。”
闻言扭着一看,只见胡匪八大山人正满面通红,双手乱晃对她嚷叫:
“小道姑,可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换解药吧。”
这该死的胡匪竟然能追到这儿,大惊之下,司马雪不待对方任何动作,掏出最后一张风遁符,“啪”的声响中,风一般的顺着古道向前遁去。
远远只听八大山人在身后嚷些什么。这次骇怕狠了,奋力将太玄诀挥发到极极,晋安郡渐渐连影儿也看不到了。
风遁符上的术法之力越来越弱,司马雪喘息着看了看,八大山人没有追来,心中稍安,沿着茫茫古道、慢慢踽踽独行。日已偏西时,前方远远出现一处城郡的轮廓。
数日后,在离侯关县约二十余里的一条荒僻古道上,走来一群担茶的商队,商队中有一名身材纤秀的女子。
司马雪逃离晋安郡后,沿着古道先奔到前方的一个县城,巧遇这队贩茶的商队要到侯关县搭船出海北上,漫无目地的司马雪只想离晋安郡越远越好,便编了个理由,跟了下来。
日刚过午,古道荒凉,草舞雀飞,四周的天气炙热如炉。
商队队长擦了一把汗道:
“兄弟们,加把力,天黑以前必须赶到侯关县城,现在路上可不大太平。”
话音刚落,古道前面的山梁上,突然跳出一群皂衣短襟的汉子,为首是一位皂衣独眼大汉。
嘎嘎笑道:
“发了,发了,这群肥羊够吃好几天了。”
三十六节 荒山寻死
古道地处偏僻,四处尽目所望,前不见高山,后不见恶岭。以前未闻过有匪寇劫道,众商队一直从此路过,素来太平。
骤然遇险,商队队长大喊一声,众人纷纷拔出刀来,围成一团护住货物。
皂衣独眼大汉站在土梁上,抓起衣襟擦了下脸,依旧嘎嘎大笑,大声喊道:
“莫慌,都乖乖跟老子走,老子今天不想宰人。”
商队中人相互看了看,一言不发,手中的兵刃握得更紧了。
独眼大汉大怒,举起手中狼牙棒,骂道:
“乖囝们不懂事,怪不得老子要杀鸡教猴了。”
身后的群匪纷纷跟着冲了下来,与商队中人斗了起来。
司马雪身处商队的稍后位置,刚想转身逃跑,马上被冲在最尖面的独眼大汉看到了,狂笑声中,举着狼牙棒就绕了过来。
司马雪眼尖,看着独眼大汉冲过来时,伸手一摸,把怀中最后一张符纸掏了出来,纤指一抖,符纸“啪”的燃起,确发现。是一张梦遁符。
四周的空气瞬地扭曲颤抖,但在炙热的阳光下什么也没有发生。
独眼大汉一愣,笑道:
“搞什么仙公步,这么俊的小娘们,跟老子回独龙岭快活去吧。”
司马雪见符术没能奏效,顿时慌了,转身便逃。刚跑了几步,被独眼大汉追上前来,一把拽住头发,便将她擒了过去。
......
日暮时间,独龙岭山寨内。
独龙岭山寨比较小,匪兵三十余个,因为势力单薄,所以没有固定的地盘,只能靠四处游击掳掠来维生。
荒凉古道上一凡拼斗之后,众商队不敌匪兵人多,跑得慢者和司马雪一起被用一根绳子窜起,掳到山寨中来。
到了独龙岭山寨以后,司马雪与一起被掳来的商夫关在一个石头彻成的牢房中,牢房中还有以前被掳掠来的数十余路人。
司马雪心中充满惊惧与绝望,一会会发生什么她猜不出来,残暴的凌辱,或是无情的虐杀?原来只是不想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才持术逃婚。
从破庙中遇鬼到八大山古道上劫匪,一路奔逃、一路坎坷,到最后被掳掠到此,等待一个未知的结局。望穿秋水般盼望的高恩华一直没有出现,道长大叔是不是压根把自已忘了?
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日已偏西。
牢门“哗”的一声被打开,进来两个匪兵,把司马雪与两名以前被掳掠来的女子提了出去。
独龙岭山寨的大厅很简陋。在一颗大树底下用木头搭了个宽大的棚子,盖了些茅草,用来遮盖风雨。
不远处的匪兵正在烧火做饭,棚子底下有一块巨大的石台子。
三个匪首模样的汉子坐在石台边上的竹凳上,独眼大汉敞着怀居中而坐,露出浓黑的胸毛。
石台子上有肉有饭,与司马雪一起来的二名女子到了以后,自动的就坐在另外两名矮小,短发圆眼的汉子座边,悄声浪语、叽哩叽噜的调笑起来。
独眼大汉看了看倨傲站立院中的司马雪,伸手指了指,说道:
“过来,哄老子开心,不然宰了你。”
司马雪稳了稳神,脆声说道:
“小女子乃晋安郡中士族大家的女儿,你送我到晋安郡中,能换到数不清的赏钱。”
独眼汉子眼睛瞪圆了,半响后跳起来骂道:
“把老子当半头青耍啊,给老子过来。”
跨步过来,伸手向司马雪的脸上抓来。
伸过来的手爪污秽不堪,独眼表情猥琐,山寨内处处荒凉破落。想想日后要被如此一个独眼丑陋,污秽猥琐的人任意淫辱。
司马雪自逃婚后,一路上无援助、没照应:一直期盼的人更没有出现!此时心中四分怨屈、三分惊恐、二分失望、一心不甘,一起迸发出来......
心中哀愤,望了一眼北方的天空,念道:
“即然你不知道管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荒山寻死(下)
身形一转,引首向一颗木桩上狠狠撞去。“啪嗒”一声中,木桩子一断两段。司马雪安然无恙,只觉脑门一片生痛,体内的太玄诀灵力温和淳厚、盈盈护住头顶。
独眼大汉见状一愣,随即怒道:
“这么倔的娘们,看老子扇你。”
蹿过来、扬掌便朝司马雪的脸上扇来。
司马雪被撞的头晕眼花,见一掌扇来,正恐谎中、耳边突然传来一句魂牵梦萦的声音:
“抬腿踢他。”
不假思索的抬足向独眼汉子踢去。
独眼汉子穷凶极恶正欲扬掌抽人,没料到眼前这只“肥羊”竟然敢踢他。
“啪”的一声,被一脚踢了个正着。这一脚是司马雪情急之下,尽力施为,蕴含了太玄诀空之境界的灵力。独眼大汉滴溜溜的滚几个滚儿,再也爬不起来。
司马雪看也不看,顿足咧嘴哭道:
“你怎么才来啊,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石台旁边正抱着两名女子取乐的匪首暴跳如雷,咒骂中,抄刀便欲过来砍人。
刚移步,只见暮色中,一道黑影如烟般扑来,还没来得及看清黑影模样,便感觉胸腹间一热,跟着一轻,肚肠流出了腹外,随即一阵巨痛袭来,双双倒在地上扭动惨叫。
来袭的黑暗,在地上人立起来,原来是一只肥硕的黑猫,一对圆圆的眼睛瞄了瞄司马雪,抖了抖皮毛,幻化成一个黑衣男子。
然后问道:
“你是高道长的徒儿吧?”
淡淡的暮色中、一位青衫束发的男道疾步走进院中,四下看了看,伸手拍了拍司马雪削瘦的肩头,温言道:
“贫道来迟一步,公主受委屈了。”
温和话语中,掌指到处,司马雪身上的绳子寸寸绷裂。司马雪委身入怀,只管放声痛哭。
地上两名挣扎匪首的惨叫声,把独眼大汉和其他匪兵吓懵了。周围拿着兵器的匪兵悄悄全把刀扔在地上,独眼大汉更是一闭眼,躺在地上直接装起死来。
黑衣门主背着手儿,过去踢了他两脚道:
“装死腿打哆嗦干什么,刚才用那只手要碰我解药的,是不是这只?”
说着将独眼大汉的右手踩在脚下,碾来碾去,山寨中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
高恩华伸手抚拍着司马雪的后背,上下仔细的看了看,见司马雪除了肤色稍黑以外,其余与以前一般无二,长长舒了一口气,数十天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司马雪把这许多日子的委屈哭泄出来以后,扬起脸来,追问道:
“道长大叔,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望着梨花带雨的司马雪。高恩华心中酸楚,心道要是不管你,现在那能出现在这山寨之中,但此时此情,又不便于表露太多。
看到门主正在暴虐独眼大汉,心中有了计较,微笑道:
“贫道素来认为公主聪慧无双,今日确知公主胆小如鼠。”
司马雪有高恩华在身边,心中顿时有了依赖,以往所有的机灵全归了位,不禁追问道:
“道长大叔,又来蒙我,此言何意?”
高恩华伸脚踢了踢地上断裂的绳子,说道:
“公主早已将太玄诀修至空之境界,不要说这小小藤绳,就那几个匪兵也困不住你。”
司马雪伸手捡起地上的一段断绳,双手扯住两头,猛力一扯,绳子应手而断。当下气急败坏的说道:
“哎呀,白天见到一片白晃晃的刀子,吓破胆儿了,腿也软了,忘了反抗和逃跑。”
门主在远处见状,走了过来,眯着眼睛笑道:
“高道长,找到你的徒儿了,是不是应当赐小神解药了?”
高恩华微微一笑,伸出掌来,掌中出现两粒黄色的丹丸,微微透出药味的清香。
“丹药、你服一粒,其余的烦你代送另外几位服食腐脑丸的道友吧。”
门主忙不迭的接过来,服下一粒后,抹了抹嘴道:
“高道长还有何吩咐?”
高恩华说道:
“你能幻化人形,开口说话,乃因吞下王、谢世家的灵珠所致。此珠修士人人欲得,贫道传你一道符术,危急时,你可持术逃生。”
当下将风遁符术口诀传给了门主,又留下几张符纸。
三十七节 湖边暮笛
门主有些感动,圆眼睛眨巴眨巴,犹豫了一凡后,说道:
“晋安郡地广人稀,小神带这群蠢货占个山头,做些时日山大王过过瘾,那时烦了就寻高道长师徒玩耍去。”
高恩华点了点头,说道:
“大道生万物,自有其规律。你莫要滥伤生灵,否则易受天谴。”
门主抹了抹嘴,笑眯眯的说道:
“道长所言有理,这些蠢货如何安排?”
高恩华看了看院中独眼大汉与众匪兵,说道:
“把独眼匪首还有那会烧水做饭的留下,过三五后你再来此处带走。”
门主依旧如前两次一模一样,命令众匪兵把能背动的细软银钱全背上,然后带着匪兵与掳掠来的乡民沿山道下山去了。
司马雪问道:
“道长大叔,如何找到这山寨之中啊?”
高恩华笑道:
“公主出了晋安郡后,贫道便顺着古道沿途寻找,正好遇到一个逃窜的商夫,才知你被劫上山来,到了此山,跟着烧饭冒起的炊烟便寻了过来。”
司马雪跑过去,看了看匪兵烧在锅中的饭菜,又跑回来问道:
“道长大叔,你留下他们烧饭吃么。”
高恩华悠悠笑道:
“从今日起,咱便练些克敌的术法,独眼汉子不会道法,留下当个练招的靶子吧。”
司马雪歪着头想了一会道:
“道长大叔,先带我找地方沐浴一下,然后本公主要好好睡一觉。”
两日后,离独龙岭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上。
山峰一侧犹如鬼斧神工般被削成一处平台,峰壁翠绿如坠,地面芳草萋萋,山谷间莺飞雀舞。
司马雪全身焕然一新,头梳双平髻,穿一身白色短衣,笑靥如花,在地面上转悠了两圈后,对高恩华道:
“道长大叔,今天天气晴朗,我们先不学剑,四处逛逛可好?”
高恩华正色道:
“不好。此次公主南行,虽有惊无险,但以后不一定次次都这般幸运。”
司马雪嘟囔道:
“不好就不好,又开始罗哩罗嗦说教了。”
嘴上说着,脚下确走过来,凝眸认真看着高恩华,听他说些什么。
高恩华拔出碧云剑,说道:
“修术先修德。术法乃如这剑刃,术法越强,如剑越锋利。但剑分双刃,能破敌防身;若运用不当,亦能伤已。术法高了,道理相同,若不懂敛性自制,同样会反噬伤已。”
司马雪反驳道:
“天下那会有人笨到让术法反噬的。”
高恩华解释道:
“修士自然不会以术自噬。但身怀异术后,本事变大;如公主会符咒术,便逞术逃婚。一路所遇风险,均与你会符术所引起的......”
司马雪装模作样行了个礼,笑嘻嘻的说道:
“道长大叔,英明神武,弟子以后一切听你的吩咐。先教我五雷术,让我把八大山人等匪首的牙崩掉解解恨。”
高恩华无可奈何的说道:
“五雷术共为三层,分别为斩妖、诛魔、焚神,此术法可不是用来伤人的。”
......
湖边暮笛(下)
数日后,门主按约来独龙岭带走独眼匪首时,见其发焦面赤,衣衫破裂,好似被雷电灼烧过一般,神智呆痴。高恩华一付很可怜他的模样,临行时一再嘱咐门主,尽量管独眼匪吃饱,不要再欺负他了。
门主走后,司马雪拿起门主带来的两个面具,问道:
“道长大叔,我们带这个吓唬别人吗?”
高恩华道:
“前来晋安郡寻你的诸修之中,有一位与贫道曾有一面之缘。带上这个,免得偶见时的尴尬。”
司马雪把玩了一会面具,商量道:
“道长大叔,带我回江南吧。在晋安郡不论饮食或人情均与建康有异,而且蚊虫甚多,不胜其烦。”
月余后,三吴旧地之吴县。
位于建康东南,太湖之滨。秦、汉朝时便有之,晋太康元年后,为吴郡首县。
太湖滟滟碧波无际,白日间,刚落了一场雨。到晚暮时,烟霏云敛,鱼跃雁鸣,江汐粼粼起伏。
吴县临近太湖的一个古道驿亭中,站着一男一女两名道士。
男道年岁稍长,青衫束发,嘴角间、眼眸中缱绻着一抹悠悠的笑意。身边的女道士身材纤秀,双眸空灵清澈,穿一身崭新青色道袍。正是自刚自晋安郡赶来的高恩华与司马雪。
司马雪不停的扭来扭去,对高恩华说道:
“道长大叔,为何以前从来不曾发现新袍子如此难穿,刮擦的脖子、手臂这般难受。”
高恩华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脖颈处,只见雪白的皮肤上已经赤红一片,连忙说道:
“不要再扭来扭去了,擦破了皮肤在这季节中大是麻烦。”
司马雪停止了扭动,说道:
“以前李姨娘一直照顾我起居,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以前宫中有个笑话说,前大司马恒温从来不穿新袍子,原来是因为穿新衣服刮得难受。”
高恩华调笑道:
“下次再要出逃,一定莫忘带上李姨娘。今天的水遁术练得怎么样了。”
自晋安郡相逢后,高恩华便悉心传受司马雪诸般异术,今天师徒二人专门赶到这太湖中来挑个偏僻的地方修练水遁符术。
二人自说话间,忽然自晚暮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笛声悠扬,清越慷慨,宛如黄鹂穿过驿道的柳林,清清楚楚的在二人耳边萦绕。
司马雪倾耳听了一阵,说道:
“好象是恒野王的《梅花三弄》,大叔,我们去瞧瞧谁人吹得这般传神。”
高恩华不通音律,但在“济世堂”中时对此人也曾有所耳闻。
当下询问道:
“可是那位帝前替谢太傅辨诬的大将军恒伊。”
乡间传说,谢安自淝水一战后,权倾朝野。终为皇弟司马道子所忌,常于孝武帝面前诋毁谢安,君相间顿生嫌隙。百官看在眼中,心皆不平,但无人敢语。
一日孝武帝于宫中设宴款待百官,桓伊在坐。孝武帝命桓伊吹笛助兴。桓伊持柯亭笛一曲《梅花三弄》,抑扬顿挫如天籁之音,百官闻者心醉。
孝武帝令其再来一曲,以助酒兴。
桓伊说道:
“微臣弹筝也算娴熟,请陛下准臣拂筝吟歌弹唱一曲,但需要臣的奴仆吹笛为臣伴奏。”
孝武帝许之。桓伊鸣弦歌曰:
“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忠信事不显,事有见疑患。周王佐文武,金縢功不刊,推心辅王政,二叔反流言。”
桓伊筝声锵铿、慷慨激昂,歌声顿错,物我两忘。满座的百官瞬间听懂了他筝中歌里的意思,正是借周公典故,在帝前替谢安申诉所遇不公。
谢安一生在而立之年东山再起,淡泊无争,素退为业。为拒大司马恒温篡权,在新亭恒温帐内,白刃临身之际,尚能面不改色,在淝水一战中面对前秦百万雄兵,言行淡泊自如。
此时听完一曲之后,也许筝曲触动心怀,一时也难以自禁,泪落须衫。他旁若无人的站起来,走到恒伊的身边,抚摸着恒伊的长须说道:
“你竟然如此不凡哪!”
......
司马雪边行边道:
“是啊,父皇常夸恒野王文武全才,忠肝义胆,我们快去看看谁在吹笛儿吧”
驿道两边的垂柳依依,暮风拂来,纷纷轻舞摇曳。笛声若断若续,但婉转不停,在一片蝉声中引着高恩华与司马雪前行。
两人行了一阵,穿出一片柳林,眼前蓦然视线开阔,出现一处坞堡,坞堡中房舍重重,家家升起股股炊烟。坞堡门大敞,连个看门人也没有,一派宁和悠闲。
两人依着笛声找到一处房舍,只见房舍占地面积颇大,里面几进房舍,显然不是普通人家,院中各种各样的树林,桃、竹、杏、柳等
院中有个竹亭,一位灰衣老者,正在亭中、独自悠然抚笛而曲。
三十八节 五石散
院墙用几根杨树枝疏紧错落捆搭而成,木枝上缠绕着绿色的葫芦蔓儿,白色的葫芦花儿在映衬着于翠绿叶蔓中,淡雅而艳亮。
灰衣老者梳着独角髻,别一根骨簪,黑须飘然,圆衫麻鞋。唇边的笛儿黑黝黝的,非竹非玉,似是一支铁笛儿。
笛声幽幽回荡,清脆悦耳。一曲奏罢,灰衣老是抬头看了看院外倾听的高恩华与司马雪,扬声问道:
“小友从何而来?”
高恩华正欲答话,一边的司马雪抢先脆声应道:
“小道乘兴而来。”
灰衣老者呵呵一笑道:
“好俊雅的小道士,进来坐吧。”
高恩华正欲推辞,忽闻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一片嘈杂之声。一伙人架着一个青年的男子远远奔来。
“四妾公,少公子发病了,快喘不上气了。”
有人远远嚷声喊道。
待到近处,高恩华侧目一看。只见青年男子长发凌乱,宽袍大袖,脚穿木屐。脸上极为枯瘦,口角流出口涎。
院内的麻衣老者抢出院门,急声道:
“孽子又服五石散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名皂衣男子说道:
“四妾公,先救人要紧,少公子憋得喘不上气了。”
灰衣老者四妾公搓手道:
“附近无治病的大夫,如何是好?”
见病人危急,高恩华抢步上去,伸手扶住青年男子的头部仔细端看。只见青年男子满面涂的脂粉,肤如枯木,面色越发的酱红,胸腹吸合,快要背过气去一般。
高恩华凝神,拢掌成虚,指掌间太玄诀青芒缭绕。“啪”的一声,拍在青年男子的颈部。青年男子应掌“噗”的一声,吐出一口痰,稍顷、呼吸渐渐正常起来。
四妾公微微一征,欣喜道:
“多谢仙道施救,里面请。”
进了房间以后,高恩华为青年男子切了脉,又解开男子的上衣,仔细查看了其背部肌肤。
四妾公询问道:
“孽子病况如何?”
高恩华摇了摇头道:
“令郎服食五石散过度,此刻五内欲焚,以至舌头内陷。虽暂无性命之危,但魂不守舍,血不华实,如不控制,恐将危极性命。”
晋人士族与庶族子弟,不论门弟高低,很多人喜服食“五石散”。
“五石散”,乃中药散剂。由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加辅料制成。原是给伤寒病人治病用,士族子弟确用之提神与壮阳。
服食后,必须“行散”。不能静卧,要走路。穿薄衣,吃冷食、吃大量的冷食。以凉水浇体。因此五石散又名“寒食散”。所有皆喜寒,但唯要饮热酒,且酒质要醇好。绝对不能饮劣酒。
此散价格不菲,非普通百姓所能承受,能服起散,乃是一种权贵的身份象征。
高恩华在建康时,便时常见到因服食“五石散”后,行散不力而倒毙的士族子弟,也见过服食“五石散”后,药力发作,挥剑满街狂砍之辈。
......
四妾公面有忧色,询问道:
“仙道,孽子可还有救?”
高恩华摸出几粒丹药,说道:
“此丹只能保令郎一时平安,如不戒散,神仙难救。”
四妾公面有喜色,接过丹药。邀请道:
“仙道好似喜闻音律,如不嫌弃老朽陋室寒屋。愿备下薄酒,与仙道长彻夜长谈。”
司马雪一直在旁边转来转去,听两人说话,此时插话问道:
“老先生号称四妾公,为何只见公,不见四妾呢?”
三十八(下)
四妾公指着院中的柳、桃、竹、杏四树,笑道:
“小道长有所不知,老朽的四妾乃柳、桃、竹、杏等。”
司马雪顿感新奇,扯了扯高恩华的袍袖道:
“道长大叔,此地离太湖颇近,明日正好修练水遁术,今晚就在此听笛度夜好不好?”
四妾公诚恳的说道:
“今天若非仙道长循笛声而来,犬子可能不保。老朽家中恰有刚捕来的太湖白鱼,留下来尝尝鲜吧。”
高恩华见盛情难却,只得点头允了。
晚饭过程中,虽无酒肉,但宾主交谈甚欢。四妾公告诉高恩华。姓孔,世居吴县的庶族人家,天师道吴郡分坛负责管理吴县的“祭酒”。
高恩华心中愕然,这般巧,四妾公竟然也是天师道中人,如此可见天师道在晋境的势力称得上如日中天。
当下试探询问道:
“贫道南行,一路之上所遇天师道众颇多。但穿着有别,行为相异。一教中人,何以有别呢?”
四妾公在灯下出了会神,长叹一声道:
“同为道门中人,说与道长知道也无妨。”
窗外阵阵蝉鸣声中,摆曳灯下之下。四妾公给高恩华师徒、讲述了数百年来江湖中一段往事。
“天师道,原名五斗米教,汉人张道陵在汉明帝末年创教于龙虎山,自称张天师,所以也称天师道。
天师道传承数百年,在魏晋年间传至江南三吴郡县。
不论豪门士族或寒门庶族中信徒众多。如琅琊王氏、高平郗氏、吴郡杜氏、会稽孔氏、义兴周氏、丹阳陶氏,吴兴沈氏等皆有信奉教徒。
受世风与修习者影响,逐渐分为甘、苦两派修士。
甘派修士以钱塘江杜子恭为代表,主张淡泊随性,不忌杀生,饮酒食肉,信奉异法。
苦派修士以吴人卢悚为代表,以道家《上清经》与《灵宝经》为主吸取儒、佛两家的精要。主张师不受钱,鬼不饮食,戒绝甘、肥、辛、薰、酒色等。
以苦为法,上解亿万道众无数劫,下除宗亲门徒诸般罪,拯救忧苦,济世渡危,其功至重,不可称量。”
司马雪一边插嘴说道:
“老先生把甘派修士一言带过,将苦派修士说得这般清楚,一定身为苦派修士了。”
司马雪这般随意插话,原本极为失礼不妥。但四妾公见她容貌清秀,于灯火下、眼眸空灵清澈,一派顽皮憨态,竟不以为忤,反认为笑。
抚须道:
“小道长所言极是。老朽便是这吴县之中的苦派修士。”
司马雪摇头晃脑,极为开心,追问道:
“老先生快告诉我,过度仪是怎么一回事儿?”
四妾公面色尴尬,说道:
“此等浮华浅薄的道门异法,不提也罢。”
司马雪侧目看了看高恩华,见其面色也稍有古怪,当下心道;道长大叔也是道士,定是明白此事,这老头不说,一会去向大叔问个明白。
四妾公见司马雪眼色灵动,恐其再问,换了个话题对高恩华说道:
“两日后,吴郡有各县堡祭酒聚会,高道长有兴趣前行否?”
高恩华瞄了瞄司马雪一脸的好奇神色,询问道:
“祭酒聚会干什么?”
四妾公道:
“昔年天师道甘派与苦派争斗教主师君之位时。聚会之上各郡分坛长老,用来展示珍宝、才艺吸纳教众支持。现在教主大位已定,聚会用于互通信息和才艺罢了。”
高恩华点头道:
“如果外人能随便观看,去看看无妨。”
四妾公笑道:
“看得,看得。如集市一般,人多热闹些罢了。”
建康城内,平城皇宫内。孝武帝坐于龙椅之上,琅琊王司马道子与其子司马元显陪坐。
孝武帝说道:
“宫中精通占卜之术的修士禀报,公主的星相在三吴吴郡一定闪烁,如何是好?”
琅琊王司马道子道:
“要不要命三郡太守派重兵挨户搜查。”
孝武帝摇了摇头道:
“声势大了,又不知把她惊遁到何处去了,若要用强,又怕伤着她。且事关皇室与谢家颜面,知此事者越少越好。”
司马元显站起来行礼道:
“皇伯父容禀,小侄有一计不知可行否?”
孝武帝点了点头,示意司马元显说下去。
司马元显说道:
“公主于宫中时,与皇太妃感情深厚。请皇太妃似玉旨,称病重甚思公主,以公主的性情,见旨必自动返还宫中。”
孝武帝大喜道:
“此计甚好,知其者少,又不必用强,元显亲自跑一次吴郡吧,事成有赏!”
三十九 司马元显
吴郡为三吴旧地之一,百余年来,不论晋境北部与西部如何烽烟遍地,但三吴旧地倚仗长江之险,及镇京口“北府兵”拱卫。多年来独享太平,多年不修,城墙简陋破落。
吴郡街道的青石板路上,人来人往,脚下木屐彼此交错踏落,”哒……哒”不绝于耳。
江南多雨,骤然而来,瞬间而止。郡内积水洼塘极多,塘中的翠荷荷尖娇艳欲滴,一只蜻蜓横立荷尖,振翅欲飞还停。
江南的夏季也是如此之美。夏季里吴郡中人语、蝉嘶、蛙鸣、花香纷纷扰扰,虽没有春之生机,秋之悲怆、冬之寂寥,但独有它繁华与清新一面。
高恩华与司马雪跟随在四妾公的身后,徐徐而行。
远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童稚之音争吵声,司马雪顿时好奇,依声寻了过去。只见一个垂髻孩童嚷道:
“我阿要拨倷记耳光搭搭。”
另一个孩童也不甘示弱,回应道:
“我阿要拨倷记耳光搭搭!”
司马雪虽然也属江南口音,但听到这当地吴语,竟然也不明所云,返身问四妾公道:
“老先生,他们讲的什么意思?”
四妾公呵呵一乐,解释道:
“如果按建康官语意思就是;我赏你一个耳光尝尝,好吗!”
司马雪嘻嘻娇笑,正欲出声,忽然闻得远处传来一个特别洪亮的嗓音:
“救命丹药,辟邪符纸、胭脂花粉、样样齐全。”
宏亮的喊声中透着一股洋洋自得的霸道,声盖全场,一听声音竟然非常熟悉。疾步奔了过去,顿时大声喊道:
“贪吃鬼,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恩华凝目一看,只见人群之中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豹眼汉子,一只眼略大,一只眼稍小,正是大汉阳大牛。
阳大牛也瞧见了司马雪与高恩华,大喜道:
“可算找到你们了,找得俺好苦。”
高恩华心感诧异,询问之下,方才得知,当晚高恩华在建康城中留字而去后,阳大牛得知后,马上便依留言来三吴之地寻访,以图助高恩华一臂之力。
三吴之地,人口繁华,有山有水,阳大牛也不知高恩华具体位置,只能逐郡一一寻找,不意今天巧遇。
异乡遇旧友,何况阳大牛为助自已而来,高恩华心中感动,当下对四妾公施礼道:
“贫道偶逢旧友,就不随老先生去观看祭酒聚会了。”
四妾公还礼道:
“仙道长师徒还望日后至老朽陋室小聚。欢迎甚幸”
四妾公走后,阳大牛瞪着一双豹眼,上下打量着司马雪道:
“原来公主长得这般样儿,俺第一次见到活公主了。”
司马雪做势欲打,嗔道:
“打你这臭嘴,我阿要拨倷记耳光搭搭。难不成你以前常见鬼公主了?”
高恩华第一次哈哈笑道:
“阳道友远道前来,中午想吃什么尽管道来?”
阳大牛豹眼精芒大闪,叫道:
“醉江楼,这吴郡中竟然有醉江楼的分号,想起那份肘子骨,俺就流口水了。”
司马元显(下)
吴郡城中,醉江楼内一处房间内,阳大牛正把大盆小盘的饭菜如水般倒进阔嘴中。高恩华把近日发生的事儿大约说了一遍后。
询问道:
“阳道友何以识破公主身份。”
阳大牛道:
“公主,俺见过多少次了,三吴旧地到处有人寻她,画像虽无十分像,但也有几分神似,一猜便知。”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突听房间外,酒楼中传来一片嘈杂之声,但稍顷又安静下来,一会酒楼的伙计送茶上来,递给司马雪一件玉坠说道:
“小道长,楼下有人令小人将此物传于你,说他在楼下房间单独等你。”
司马雪接过玉坠后,神色大异,想了一会儿对高恩华道:
“道长大叔,可否记得会稽城外的荒山破庙?”
高恩华微微点头道:
“自然记得。”
“稍顷如果我不归来,大叔一定要到破庙中等我,”
高恩华心知有异,但见司马雪坦然不惧,又做此安派,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点头应允。私下间凝神聚力,将灵识锁在司马雪身上,倾听她的行踪。
司马雪出了房门,纤指中悄悄捻起一张土遁符,随酒楼中的小伙计拐到一处房间中。
房间中,有两个人,穿着绸衣圆领便服,一老一少。少年眉目清朗,一脸凝重,竟然是数月不见的琅琊王之子司马元显。
年岁稍老的中年男子上前施礼道:
“吴郡内史陈吉参见公主殿下。”
司马雪冷面、挥了挥手,说道:
“内史大人免礼。”
司马元显不待司马雪发问,径直过来施礼道:
“见过公主殿下,臣弟此来,非是多事,而是皇太妃有旨要私宣于公主。”
吴郡内史悄悄退出房间,已将房门轻轻拢好。司马雪想起年老多病的皇太妃,心中的怒气瞬间消弥,猛然着急起来。
对司马元显急声道:
“还不将皇太妃的玉旨宣来。”
......
吴郡城外驿道的一处亭子中,司马雪对高恩华道:
“道长大叔,皇太妃素来宠爱于我,现在闻她有恙,我心生不安,必须回宫探视。”
高恩华微微一笑道:
“这般极好,一来顾全了公主的孝心,二来能回到宫中生活。”
司马雪凝目问道:
“道长大叔为何一定要希望我回宫生活呢?”
高恩华正色道:
“公主自幼生于深宫,锦衣玉食,起居有李姨娘照料。公主若离开皇宫,江湖虽大,乱世之中,岂有立锥之地。贫道只会练丹修玄,无家无业,奔波四方岂能及得上衣食无忧。”
司马雪面带不乐,说道:
“道长大叔日日修玄悟道,岂不知道家老祖庄子曾云;龟寿千年,宁愿在泥中曳尾自由爬行,也不愿意盖着锦锻,供于庙堂之中。”
高恩华身为道门中人,也曾熟读过庄子著的《华南经》。
经中秋水篇说:庄子垂钓于濮水,楚王派两名官员去他到楚国做官。庄子淡然持竿说道:
“楚国有只活了三千年的神龟,死后被楚王以锦缎覆盖,珍藏于庙堂中。请问两位大人,此龟是愿意被珍藏庙堂示贵,还是愿意在泥土中曳尾自由爬行呢?”
两名大官说道;“自然是愿活着在泥水中摇尾而行啦。”
庄子说:“两位大夫请回吧!我也愿在泥水中自由曳尾爬行。”
今日被司马雪借用此道家典故反问,虽然与实况不符,但也似稍有道理,不禁无语应对。
司马雪再言道:
“父皇虽然喜酒好饮,但也知宠我。此次回宫,他最多训责我一凡。等皇太妃病情稍转,我自会出宫寻你。道长大叔,你要等我。”
高恩华笑道:
“这个自然,太玄诀公主只修习到空之境界,御剑飞行还没有学会,贫道在济世堂中静侯公主到来。”
司马雪展颜笑道:
“那我先赶回宫了,日后建康城见。”
望着司马雪纤秀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古道尽头。高恩华心中失落,更有淡淡的不安,但随即想到,司马雪不需自已相送,古道前方定有宫中修士在接应她。自已还是回吴郡陪阳大牛游逛一凡为安。
数日后,高恩华与阳大牛返回建康,建康城中一如昔日繁华,人流往来熙熙攘攘,炙阳下,秦淮河两岸边绿柳依旧,蝉声阵阵。
“济世堂”中,王存忠见两人归来,十分欣喜。
三人说了一番别来之情后,王存忠道:
“师父,店中有几种药草短缺,已经误了不少病人了,其中有几味草药,只有凤鸣堡于胜水处才有。”
高恩华心中盘算,司马雪初回建康,随时可能有变,自已离不开建康。
当下对阳大牛商量道:
“阳道友,贫道有事一时脱不开身。想烦你去凤鸣堡一行。”
四十节 赔盘子
阳大牛幼年巧逢异人传授秘术,因功法独异,食量大如牛。乱世之中,一介流民,糊口不易,只能到处贩卖些杂物为生。
建康城中偶遇高恩华,从不蔑视于他,一直视其为朋友。见高恩华相求于他。
当下应道:
“有事说话,俺一定尽力办好。”
东海之滨凤鸣堡、此时属于后燕国国界,距凤鸣堡向西有一座名山、名谓昆嵛山,又名姑余山。
相传上仙麻姑在此山修练得道,于三月初三采摘仙桃为王母娘娘祝寿,昆嵛山因麻姑而得盛名。
山势连绵逶迤数百里,主峰巍峨挺拔,仞高千丈。山峰里千年松柏参天,有溪水自山顶潺潺曲折流下。
此时正至盛夏,昆嵛山里外一片碧绿葱葱,林间只闻蝉声一片,深山中远远有几声猛兽嚎叫声破空而来,引得山谷间悠悠回音,声悠山更旷。
阳大牛骑着大葫芦法器悠哉悠哉自晋都建康而来。他受高恩华所托,独自至风鸣堡运些特别的药材到建康。
凤鸣堡,阳大牛以前可没有来过。只是依着高恩华的指点,迎着日出的方向一路东行,到了天尽头、海之角之处便是凤鸣堡。
昨夜间刚刚下过一场暴雨,雨后初晴的天空蔚蓝如洗,万里无云烈日当空。
时已至正午,阳大牛只感腹中饥饿,咕噜咕噜叫个不停。便运足目力从天空中俯瞰下去。
依稀见昆嵛山角平缓处有一堡坞。好似还有人影走动,便按低法器大葫芦,向那坞堡降落了过去。
在宽敞处寻了个平缓的地方跳下葫芦,甩开大步向坞堡的正门走去。
坞堡规模不是很大,堡门建在刀削一般的峰仞之间,做堡门的木材有些斑驳灰尘,上面没有涂抹任何朱漆。
进了坞堡的正门,视线蓦然开阔,有农夫扛具而行,也有商贩在叫嚷着卖各种杂货,熙熙攘攘的颇为热闹。街坊中三三两两的人流不断。
阳大牛随着人流,一路向堡中心走去,远远便看到堡中心处,有一家稍大的客栈。客栈门前竖了一根高大的木杆。
木杆顶处横挑了一个招牌,上书“客来”两个大字,客栈生意好似一般,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一个客人进出。
客栈牌坊阴凉处,蹲了三个小乞丐。衣不遮体身上灰一道黑一道的,凌乱的脏发下,正一溜的瞪着小眼在瞅着他。眼珠转动灵活,与建康街头的野狗没有什么区别。
阳大牛见其一个还算顺眼,就冲着他裂嘴一笑,问道:
“小家伙,过来过来,告诉俺这是什么所在?”
三个小乞丐倒不怯生,一溜儿走了过来,站在阳大牛对面,比较顺眼的小乞丐把手一伸说道:
“我叫朱耀明,他叫朱耀延,那个叫朱建民,想问事儿先得给钱。”
阳大牛哈哈一笑,向侧近移了两步,站到旁边大树的树荫之下,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抛给了小乞丐。
小乞丐伸手接过了碎银,呲着一嘴黑黄相间的牙齿道:
“大个子,这叫朱家堡。这家客栈、是朱家堡朱小祖开的,掌柜的唤做小莉,长得又胖又丑脾气还凶。你去吃饭住店可要小心。”
眼珠转了一转,又说道:
“再给我些银子,再告诉你一些更要紧的话。”
阳大牛摇了摇头,说道:
“俺的银子不是水里潮来的,不给不给。一会给你们捎些熟肉包子来便是。”
说着迈开大步,向客栈中走去。
小乞丐朱耀明在身后大声喊道:
“大个子出来时,别忘了给我们带熟肉包子,走路时、一定多看着脚下啊。”
“不看脚下还看着天啊。”
阳大牛一边嘀咕,一边进了店。店里比较简陋,一溜六张桌子,几把椅子。客人只有阳大牛一个人。
客栈门外多了一个木棚子,用来遮挡风雨,但也遮住了阳光,便得整个店内稍有些阴暗。
柜台后面坐了一个肥胖的妇人,身穿一身皂黑胡衣,发髻上插了一支野花。
胖妇人见阳大牛进来,站起身来。胖嘟嘟的肥肉脸上,挤出笑容,脸上的脂粉擦得多了,一笑时掉下来不少。
尖声问道:
“客官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啊?”
阳大牛瓮声瓮气的答道:
“俺要上好的酒肉,越多越好,少不了你的银钱。吃食要肉包子,还是越多越好。”
胖妇人应了一声,扭着一身肥肉,尖着嗓子喊着伙计干活,进了后堂。
胖妇人长得难看,干活手脚麻利。时间不长。伙计便流水一般的把酒、熟肉、包子送到了阳大牛的桌上。
阳大牛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一柱香的功夫,风卷残云般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以后付了帐,把包子分成两份,一份塞进怀里,一份拿在手中,迈开大步向店外走去。
店外阳光明媚晃得有些刺眼,刚擦身走过柜台时,忽然感觉有东西撞在腿上。
低头一看,原来把柜台边一根棍子撞倒了,随着棍子的滑倒,紧跟着柜台上的一堆盘子“划啦”一声全掉在了地面上。
碎裂的声音,着实吓了阳大牛一跳。柜台内正一脸谄笑的胖妇人,马上尖声叫了起来:
“哎呦、我的宝贝盘子啊.”
随着叫嚷声,胖妇人迅捷从柜台后面蹿了出来,堵住了阳大牛的去路。伸出五根短粗的手指道:
“你撞碎了我家的盘子,得赔。”
赔盘子(下)
阳大牛心中连呼晦气,但见胖妇人很伤心的样子,眨巴着一双豹眼。问道:
“掌柜的莫急,俺赔就是了,这盘子得赔多少银子?”
胖妇人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道:
“倒是不多,赔这些好了。”
“五钱银子啊。”
阳大牛挑了一颗碎银放在柜台上,然后想迈步出去。
没想到胖妇人身体一横,白眼一翻道:
“谁说的五钱银子,是五十两银子。我这盘子是从汉朝年间祖辈传下来的,你给我撞碎了,以后我上那寻找这种盘子去。”
一股怒气腾地从阳大牛胸中爆发起来:
“要抢啊,五十两银子,你家盘子镶金边的啊?”
见阳大牛一脸的凶气,胖妇人忽的坐在了地上,丝毫不顾男女有别的礼数,一把抱住了阳大牛的腿,嚎叫道:
“五十两银子,一个子儿也不能少了......”
说着大声嚎哭起来,声音凄惨。脸上两条肥肉缝之间,竟然流下了泪水。
天气燥热,阳大牛心中恼怒万分,左右为难。自已撞碎了别人的盘子,又被胖妇人抱住了大腿......
纠缠了一会,阳大牛终于妥协道:
“好了,给你五十两银子,真是晦气的很。”
说着伸手从怀里掏出购办药材用的银子,点了五十两扔给了嚎哭的胖妇人。
嚎哭了半响的胖妇人,脸上深一道浅一道。伸手接过阳大牛递过来的银子,利索的爬回了柜台之内,看也不看阳大牛一眼。
走出客栈后,阳大牛心中憋闷。刚走了几步,远远见三个小乞丐蹲在阴凉处瞅着他直乐,从怀中掏出一份包子扔了过去,转身欲行。
小乞丐朱耀明笑道:
“傻大个子是不是赔了人家五十两银子,刚才叫你多看着脚下,是不是没记住?”
炽热的天气中、小乞丐的话如同一碗冰冷的雪水迎面沷来,点得阳大牛脑海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瞬间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阳大牛怒了!
转身拐回了客栈中。片刻时间,柜台上又有几只模样相同的盘子放在原处。
柜台后的老板娘见阳大牛返转回来。胖脸一沉,脸上的脂粉又掉下一圈,鱼泡眼一瞪,张口欲说些什么。
四十一节 动我试试
阳大牛跨步上去,伏身向柜台内看去。
只见胖妇人的脚边放了一根棍子,伸手便把这棍子提了上来顺势一扯,棍子底根处系了一根细绳儿连着柜台上的盘子,盘子便如刚才一般滑了下来,掉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胖妇人一张脂粉脸顿时漆黑一片,迅捷的自柜台内蹿了出来,张嘴便欲叫嚣。阳大牛巨灵一般的手掌狠狠的迎面抽了过去。
凄厉的惨叫声中,胖妇人横着飞了出去,落下去时砸得桌椅粉碎。居然没有晕倒,捂着脸吐出了几颗牙齿,嚎叫着自后门犹如一团肉球般滚了出去,速度十分迅捷潇洒。
怒不可遏的阳大牛随后追去,忽听得客栈外有人怒喝:
“敢动我家婆娘?找死!”
随着喝声,一黑二青三道光芒自店外射了进来。阳大牛满腔暴戾怒气无处发泄,迎着袭来的三道光芒大吼一声:
“滚!”
阳大牛所修的秘术只修肉体神力,被欺诈愚耍的愤怒、使肉体神力磅礴飙升。随着滚字喷了出去,凝聚成一道实质的漩涡,迎着射来的三道光芒撞了上去。
“嘭”的巨响声中,客栈的屋顶好似受到了飓风的冲击,呼的飞上了天空。迎面射来的一黑二青三道光芒应声而落,黑色的是一个秤砣法宝,二道青色剑芒。
阳大牛跨步出了客栈,院内站着三位男修士。
为首者穿一身灰色长袍,带了一顶帽子,一双死羊眼,面色酱紫,下巴稀稀的几根胡子,手持一根秤杆兵器。身边两名青衫修士,各持一柄精炼长剑。
手持秤杆的灰袍修士瞪着一双死羊眼,厉声喝道:
“莽夫,来朱家堡敢拆我的店,打我的女人。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怒不可遏的阳大牛更不多话,叉开巨灵般的手掌、迎面向死羊眼抽去。手掌挥动之际,身上的肉体神力磅礴碾扎过去。
一式之中,道法高下立判。
身穿青衫的两位修士只感四周空气中压力如山,道念被碾扎的崩溃消散,连举剑抵抗的意志也没有了。
手持秤杆的灰袍修士道法稍高一些,勉力提起秤杆一挡。“啪”的一声,秤杆挟带手掌狠狠的抽在脸上。
手掌后面阳大牛的脸上胡须竖起,一起暴戾的杀戮之色。灰袍修士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脸上狂痛,张嘴吐出满嘴的牙齿。掌力余威顺势压下,不自由主的跪了下去。
死亡的惊惧下,一边吐着血水,一边喊道:
“大侠饶命,我朱小祖上有七十老母,下有黄口小儿抚养,全是班小莉那个贱货惹了大侠你,钱......钱都还给你。”
哀求声中,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忙不迭的递了过来。
望着一脸血肿的朱小祖,阳大牛怒意渐消,翻起一大一小的豹眼,呸了一声,接过钱袋掂了掂轻重,放进怀中。
然后命令道:
“以后再敢骗人,俺还来砸你的店”
说完再也不看地上的朱小祖一眼,跨步绕过客来客栈,向堡外走去。走到正门时,见那三个小乞丐个个呆呆的看着他,阳大牛从怀里摸出另一份包子扔了过去。
小乞丐朱耀明,悄声说道:
“大个子,你惹祸了,快点跑吧,朱小祖的丈人是三仙宫的宫主,据说可厉害了。”
站在浓浓的阳光下,望着蹲在阴凉处的朱耀明。阳大牛大大咧咧的笑道:
“呸,什么狗屁三仙宫,本大侠天天走夜路,从来不怕鬼。”
离开朱家堡后,阳大牛骑上大葫芦校正了方向又向东方飞去。走了一程后,心中隐隐感觉不安,好似朱家堡有声音一直在呼唤着他,于是他拔转葫芦在烈烈的罡风中又返了回来。
刚到朱家堡、破旧的木制堡门前,遥遥见到客栈门前木杆下围了一堆人,从晃动的人堆缝际处,隐隐看到地上一动不动躺了三个小小的人形。
阳大牛心中一慌,赶紧快走两步。
只见人堆之中、朱小祖带了十多个修士模样的人,正尖着嗓子喊话:
“敢动我的人都没好下场。这三个兔崽子吃里扒外,给外人通风报信,弄死他们算警告。以后谁敢帮着外乡蛮子,就这个下场。”
人群中,三具尸体正是朱耀明三子。望着朱小祖神气活现、嚣张的模样,一种狂暴焚心的怒气从阳大牛体内磅礴腾起。
阳大牛彻底怒了!
手一伸,炎炎烈日下,熟铜棍自手中急速幻化凝聚而出,一股狂暴的杀意在阳大牛身上弥漫暴散。
一群修士中的朱小祖顿时惊觉起来,气焰嚣张的指着阳大牛,狂叫道:
“你这个莽夫还敢来,现在敢动我试试?”
动我试试(下)
随着他的喊声,围观的人群“唰”的一声闪出了位置,高高的木杆下只留下朱小祖和十来个修士。
阳大牛二话不说,豹眼尽赤。抢上前来,熟铜棍在耀眼的阳光下,如咆哮的狂龙向朱小祖拍去。
朱小祖旁边的修士们,向来在朱家堡耀武扬威习惯了,平时横行乡里、欺人取乐。此时均一脸不屑。
近处三名修士,各持一把长刀,迎上来喝道:
“妖孽,敢来三仙宫撒野,知道我们是谁吗?”
棍刀相撞击间,发出震天的响声。三个修士先是臂骨、后是肩骨寸寸而裂,棍威的余力击得三个修士齐齐喷出鲜血,哀嚎不起。
朱小祖身旁边站着两个灰衣老者。一位须眉半白,一位高鼻深目,两人原本背负着双手,一旁观看,此即脸色顿时阴冷下来。
须眉半白的老者抬手捧出一个石印,石印外观有些粗糙。老者的另一只手在石印上一拂,向空中一抛,咒语声中、石印遇风倍涨,发出团团耀眼的光芒盘旋空中。
高鼻深目的胡人老者,伸手猛的一拍胸口,身边四周顿时黑雾缭绕不散。
朗朗白日中,木杆下自虚空中、蹿出四只青狼。落地后狼毛乍起,狼眼血红、透露嗜血气息。呲嘴露牙“嗷”的一声,狂嗥起来,竟然是北荒修士常修的唤妖异术。
须眉半白的灰衣老者高声喝道:
“道友止步,在下三仙宫修士陈宝城,为何伤我三仙宫中人?”
迎接他的只有一声怒吼:
“必杀朱小祖。不想死的滚!”
两名老者身为三仙宫的长老,虽见阳大牛威势逼人,但在众弟子面前也不能示弱。一人催动石印,一人指挥地上的青狼向阳大牛扑去,其他的修士也纷纷挥动兵器和法宝上去助攻。
阳大牛须发倒立、肉体神力磅礴暴出。
熟铜棍抡圆一式长河落日横扫过去,棍影重重、如一条狂怒的黄龙在咆哮。地面上的青狼,空中砸来的石印,其他修士斩来的各式兵器均在轰然巨响中崩溃。
最前方的四个修士被铜棍幻化的黄龙扫过,顿时血肉四溅,连哀嚎也没有来得极发出便棍下道殒。
眼见自已辛苦喂养炼化的四只青狼,瞬间被阳大牛一棍扫死。使用唤异妖术的长老悲痛之下,一声大吼。手一抖,手中多了一根黑呼呼的铁棒,挥棒便和阳大牛拼命。
灰衣老者陈宝城见势不妙,收起从空中跌落的石印,伸手抓起呆立当场的朱小祖向西南方向的昆嵛山急遁而去。
“嘭”的一声巨响中,铁棒被震飞。阳大牛毫不留情铜棍狂扫,胡人长老顿时脑崩骨折,显见不能活了。
剩下的几名修士平时借着三仙宫的名气,吓唬一下朱家堡的乡民,从来没见过这么血肉横飞的场面,个个哧得膝腿发软,跪在地上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
阳大牛霸气测露、熟铜棍横指:
“带路,找不到朱小祖,你们全死!”
四十二节 残尾蛟
昆嵛山巍峨主峰,峰仞间斧斫刀削,山峰上翠绿一片。半山腰处建有一处规模宏大的宫殿,宫殿的正门门楼上书了三个古字;三仙宫。
三仙宫后门有条山道,七折八曲通向昆嵛山的深山之中。山中千年古松参天,山风呼啸、从不因世间朝代变迁而停步,花朵摇曳、更不因世人悲欢喜好而开合。
三仙宫大堂中、一位须发皆白的灰袍老者,正冷冷的望着瘫坐在椅子上的朱小祖夫妻。
叹息一声说道:
“老夫当年一时不察,生下败家女。家门不幸,又摊上一个败家夫婿,祖上所传道法修习一无是处,下山招摇拐骗倒件件拿手。现在惹上这么一个煞星打上山门。你们真是坑煞老夫了。”
胖妇人扫了一眼身边苦着脸,一声不吭的朱小祖。哀求道:
“父亲大人,现在埋怨我们有什么用,求宗主来救救我们吧。”
灰袍老者摇了摇头道:
“宗主慕容世家全力与后魏国修士对抗,无暇顾及我们。为父天资一般,祖上所传三仙宫道法修练不精,只能依赖祖上的护宫大阵维持局面,只看那莽夫能否破得了护宫大阵了。”
话音刚落,一声狂暴的啸声从宫外遥遥传来:
“必杀朱小祖!挡我者必死!”
啸声遥摇传来、嗓音粗糙但中气十足,犹如两件青铜器重重的刮擦。
阳大牛手拄熟铜棍踏站在三仙宫门外,几名三仙宫修士背着乞丐三子的尸体站在不远处。吼了几嗓子后、见三仙宫内没有任何人回应,抬步便向宫门闯去。
面前寂静不动的三仙宫,在阳大牛要接近时瞬间变了.
一阵狂风蓦然从山谷中吹来,四周翠绿的山峰与三仙宫殿顿时消失不见。面前黑气上下翻腾,凝结成为一个实质光幕,光幕中一股凶猛的煞气迎面挤压而来,三仙宫的守宫大阵蓦然开启。
三仙宫护宫阵法颇为神异。一般普通的防护阵法只是倚借山势之威,用灵力构建而成。遇到外力攻击时、需阵内修士的灵力共同抵抗。阵灵只是山势之威或灵气所幻之物。
但三仙宫的护宫阵法仍先祖独创。阵灵是活的,乃是昆嵛山中一条得道蛟龙。
蛟龙在未获封正前一直在昆嵛山中修炼,它有一个特别嗜好,极度喜食人奶。昔年三仙宫先祖的母亲喂养儿子时奶水充足,蛟龙每隔数日总会去吮食奶水。
每次前去吮奶时总会满街黑气缭绕,黑气周围的人碰之则晕,等这条蛟龙走后又重见光明。
久而久之终于惊动了一位路过此地的修士。修士侯了两日,趁蛟龙一心吮奶时、一剑便斩下了它的尾巴。
蛟龙负痛逃回昆嵛山修炼,路过修士给三仙宫的先祖留下一套功法后,飘然而去。
多年后三仙宫的先祖长大成人,修习了修士留下的功法,出山四处游历,后期又于昆嵛山中偶遇这条蛟龙。
已经残尾的蛟龙还记得当年同它一起吃奶的伙伴,从此以后就一直跟随三仙宫的先祖到处玩耍。创立三仙宫后,此蛟龙便自当阵灵,负起守宫的重任,数百年间一直未走。
三仙宫待传到现任宫主这一帮时,天资平平,祖上传下的道法修炼不精,未能与蛟龙通灵。
宫主一生只育有一女,资质更是乡野村妇碌碌无为。嫁了一个夫婿朱小祖两夫妻平日里更是混迹于朱家堡,靠蒙骗过往路人为生,欺负四周乡民为乐。
阳大牛一身狰狞的煞气,与那三仙宫流转的护宫阵法气息撞击到一起时。
在昆嵛山中修炼的蛟龙马上得到了感应,狂风呼啸里,自虚空踏出。浮在半空中张开血盆般的大口,喷出股股污秽的黑气。黑气翻滚中,舞动着残缺的蛟尾向阳大牛怒视。
残尾蛟(下)
阳大牛游历天下,以前也见过一些山精灵怪,如此凶猛的蛟龙确是头一次见到,只见它身上露出沧桑的气息,隐在黑雾中,一对蛟目精芒张合灵敏,好似开了灵智,只是还不能幻化人形,口吐人语而已。
“啪”的一声,阳大牛手中熟铜棍一顿地面,怒目戟指道:
“必杀朱小祖,让开!”
如此嚣张的人类修士还是头一次见到,残尾蛟在黑雾中,嘶鸣怒吼一声,琥珀色的蛟目中露出凶残的愤怒。硕大的蛟首一晃,闪电般向阳大牛撞击下来。
阳大牛毫不避让,反而抢上一步,举起熟铜棍硬架了上去。
“嘭”的一声巨响,蛟首硬硬的被弹了回去。巨力压来之际,阳大牛连撤几步缷去这如山的压力,胸臂间的衣衫寸寸爆裂。
“畜生,吃俺一棍!”
助跑两步,双足一顿、地跃于半空中。大开大合抡圆熟铜棍,对准黑雾中翻腾的残尾蛟狠狠的拍了过去。
午后刺目的阳光中、人跃半空,熟铜棍幻化如龙,黄芒闪烁向残尾蛟砸了下去。
棍意浩瀚如山、蕴带着一片汪洋恣肆的愤气。棍威怒气滔滔、挟持着一股视天下万物为齑粉的霸意。
阵灵残尾蛟修道千年已具灵智,见棍未触体,棍上挟带的怒意已将蛟身周围缭绕的黑雾驱散,识得厉害。怒吼一声,在地上于黑雾中游走。
蛟尾横起一拍,从侧面与那熟铜棍相撞。巨大的轰鸣声中,残尾蛟身周的黑雾被震得四散飘落。总算避开了这一棍之力。
阳大牛见一棍落空,缓也未缓暴吼一声,跃于空中又砸了下来。
阵灵残尾蛟刚刚挡了一棍,已识此式的威力,不能硬碰,只能依刚才一般在游走间蛟尾横击,解了这一棍之威。
三仙宫宫主灰衣老者于三仙宫内,散开灵识观看残尾蛟与阳大牛的恶战,心中焦虑万分,偏生自已修为不够,也不能助这阵灵一臂之力。
原本三仙宫中养有四名长老,或是齐在,人人站定阵法中的五行之位,倒也能合力支援一下护宫法阵。
但宗主慕容世家遣走两名灵力最高的长老。剩下的两名长老中,胡人长老在朱家堡身亡。剩下一名须发半白的长老和自已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忧心如焚而束手无策。
三仙宫外阳大牛一力破十会,反反复复只是一招棍法,便抽得阵灵残尾蛟只能倚伏阵法四下游走。
而三仙宫护宫阵法凝聚的灵气,在阳大牛不停的猛砸下逐渐弥散,隐匿不见的三仙宫于山谷中又慢慢显露了出来。
修真界中有云,刚不可久。宫外的阳大牛似古神重生般、不知疲惫,反反复复跃起来不知有多少次,现在跃起的速度反尔更猛了。
灰衣长老陈宝城,悄声道:
“宫主,事至此时,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三仙宫主焦虑的接言道:
“贤兄,快快讲来。”
灰衣长老偷看了一眼大殿之内,正吓得目瞪口呆的朱小祖夫妇。说道:
“此事全因朱小祖杀了三个小要饭的,才引起这莽夫的愤怒,事急从权,要不宫主先带令媛先撤。老夫来断后如何?”
三仙宫主目中闪过一道冷酷的神色,点了点头道:
“就按贤兄之言,我们宗主慕容世家处见。”
说完身影疾退,一把抓起胖妇人,从怀中掏起祖上遗留的最后保命法器。从三仙宫后门蹿去,保命法器祭出中,消失在昆嵛山山峰中去。
朱小祖见状一呆,转头看见陈宝城向自已走来,大喜叫道:
“陈长老救命,咱以前素有交情,现在速带我逃命。”
因为恐惧、朱小祖酱紫的脸上吓得全是汗水。灰衣长老陈宝城淡淡一笑道:
“遵命!”
四十三节 无为地宫
三仙宫主遁走之时,传出一道灵识。正与阳大牛苦苦拼斗的阵灵残尾蛟,马上收到灵识。
残尾蛟苦斗半日,身上不知挨了多少棍击。纵然是修练千年,皮实甲厚,也感到痛疼难捱,三仙宫中又无任何修士出来支援。
三仙宫主自已弃宫遁走,残尾蛟顿时如缺重负。蛟首一晃、作势向阳大牛砸去,于黑雾中一个翻腾,弃了三仙宫向那昆嵛山中急速游去,如龙归大海,草木起伏中消失不见。
炙日之下,与残尾蛟恶斗半日,阳大牛身疲力倦,更感口干舌燥。与残尾蛟也无怨恨,更不会去追赶,扯了熟铜棍一路冲进三仙宫。
三仙宫中一片静谧,幽径曲折,满院花草。阳大牛无心观赏景物,直步跨进大殿。大殿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案桌,供奉着三清神像。两排实木椅子,别无他物。
转了两圈、阳大牛大为愤怒,苦斗半日只为诛杀朱小祖这个贱人,现在竟然不见了。
阳大牛狠狠的自语道:
“想跑没门儿,躲老鼠洞中,也要把你揪出来。”
转身正欲外出追赶,忽然听得案桌下面有索索的声响,显然是有人躲在下面。阳大牛大为恼怒,熟铜棍一挑,案桌翻飞。
案桌上的香炉中香灰纷飞中,案桌下面跌出一个满身香灰的男子,上半身被缚了一道麻绳。
此人一脸的香灰,看不出模样。只是一对惊恐的死羊眼,阳大牛一见便认了出来,正是要追杀的朱小祖。
朱小祖惊吓过度,瘫在地上,嗦嗦发抖。
口中只是喃喃念叨:
“大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大侠饶命,小的家上有八十老母......”
阳大牛豹眼一翻,较大的眼珠精光暴亮,恨恨说道:
“你娘中午七十,现在八十,吃啥药长得这般快?‘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不,你动我试试’再说一次给俺听听。”
朱小祖战战兢兢,顺着阳大牛的口气念道:
“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不,你动我试试?”
“哈哈!”
阳大牛面上的两根半短须跳了几跳、瞅着朱小祖可狠的模样不怒反笑。也不与他罗嗦,转身出了宫外。
对几名三仙宫的修士命令道:
“去把朱小祖给俺绑紧点,找个深点的山沟扔下去,看看野狼敢不敢动他试试。”
指着乞丐三子尸体,说道:
“找个向阳的地方,把他们埋了,投胎时挑个好人家,不要再要饭了。然后你们全给我滚,不要再让本大侠再看到你们。”
几名修士走了以后,三仙宫顿时安静下来,参天古柏上,又传来悦耳的蝉鸣之声。
阳大牛站于大殿门口,四下观察。三仙宫依山而建,处于山岰之间。四周峰峦连绵,林密谷幽,时处盛夏之时,殿内无丝毫闷热之感。三仙宫旧主定然精通风水之术,选了这么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住处。
大殿宽敞气派,四周院墙虽然有些老旧,但均是用上好的秦砖汉瓦砌盖而成。院内地面均用大块的青石铺就,显得干净利落。
阳大牛信步走入后院,后院中两侧厢房雅致古朴,推开三仙宫主人的住处,里面各种物品一应俱全,显然是因为逃得匆忙,没来得及收拾。
室内金玉之物颇为不少,阳大牛翻箱倒柜到处搜看一凡,除了银钱以外,在一个暗格中还发现一本颜色斑驳的古书《通灵诀》。
阳大牛随手一翻,内容讲述如何与异兽通灵沟通。正准备信手扔掉。忽地想起高恩华平时喜看闲书,随手又揣进怀中。
稍微折腾一凡,日已慢慢偏西。阳大牛出了屋,直接祭出法器大葫芦,宝器嗡嗡中,向凤鸣堡风驰而去。
......
无这地宫(下)
阳大牛从凤鸣堡返回建康后,除了带回来应用的药材,还带回从于胜水处听到的一则燕境修真界最近的消息。
燕境内、无为教的地宫封印被大地动震塌,洞口现世了。神州修真界的修士纷纷云集中州东汉大河入海口。
昔时神州修真界宗派林立。
西有后秦国主姚氏,尊儒道,尤崇佛学,故国内佛家盛行。
北有后燕国鲜卑族人慕容氏,创立于不咸山的慕容世家修真巨派。
晋室虽偏安江南,但境内修真门派也多如牛毛,尤其是众多士族,庶族之中多有修练有道之士。
三方修士间修道的法门各异,要不盘据高山倚险苦修,便是结成坞堡固守悟道。平素互不往来。但有利益之处,必会汇集争逐。
无为派原为魏武帝年间北荒胡人一大门派。派中高手云集,恣肆妄为,横行天下,终于惹得魏武帝曹操的愤怒,挥大军诛之。
中州东汉大河岸边一场决战,惊天动地。最后无为派高手不敌曹军人多势众,被诛戮一空,无为教主临亡之际引教中无为秘法,封印了无为教的地宫洞口。
数百年间,修真界相传,无为地宫中,金玉遍地,宝器成堆,更有昔年无为派中高手留下的种种神奇异法。还有人传说、上古神兵轩辕剑也被封在无为地宫中。
阳大牛极力的怂恿高恩华一起到中州无为教地宫寻宝,。
司马雪自回宫后,一直沓无音信。高恩华心中犹豫不决,但经不住阳大牛的极力怂恿。最后终于决定,陪阳大牛走一趟无为地宫。料想司马雪于皇宫之中,也不会有甚变故。
......
天高云淡间,高恩华与阳大牛御器东行,脚下宝器光芒四射,灿烂若龙,一路上罡气烈烈袭体而来。
临近燕境中州千乘海口、正是夕阳西下时分。足踏飞剑,远望东汉大河如一条黄龙滚滚汇入蔚蓝的大海中,黄蓝汇聚,涛涌汹涌澎湃,声振云霄。
阳大牛也不晓得无为地宫具体在什么地方,两人绕行几许。突见前方山坳处,光柱闪耀,又闻有人语传来,连忙降低法器,跳落地面,轻步向光亮处走去。
转过山坳,前方一处平缓的谷地,谷中一群修士依地势各据一方。
高恩华站在坳外,掩于树后。示意阳大牛噤声,凝神向谷中的人群细细观察。
谷中修士众多,远看千人左右。修士中有僧、有道、有男、有女。粗看好象杂乱无序,细看则是径渭分明。
人数相对集中,法宝、武器、服饰相同者,应是士族大派,他们层次分明,围绕一起,隐隐结成一个防御阵法。
人数稍少,法宝、武器、服饰相异者,应是修真界某宗派,他们服饰、武器虽异,但也里外有序。抱团而居
还有一些独行侠,一人挑一个偏静的地方独自打坐,不言不语、身份不明。
整个谷中,一目了然,有几队人竟然稍为熟悉。
西边山峰坡上一群女修,人人黑色锦衣,身材或苗条或丰腴,胴体曼妙引得无数目光窥视,外围有数十名男修守卫,个个面色阴沉,透出一股令人生寒的冷意。
为首两名女修英武妖娆,均身着紧身锦衣,颜色一黑一红。
黑衣女修如出水芙蓉,娴静恬淡。红衣女修艳如桃李,面如满月。肩上均负着一把如意蝴蝶刃。竟是建康城元宵节见过的卫子姬与卫子怡。
中间地带一队男修。均身穿黄色道袍,头挽道髻,竟然是天师道教众。他们个个腰板挺直,席地打坐,似石像般整齐划一,如士兵列阵样冷凛静默。看不出谁是首领。
东边坡上一队修士。每位身穿绸锻锦衣,手中兵器各异。带着奴仆,在谷底铺了草席,撑开伞,草席上摆有酒水、瓜果、肉脯等。呤诗唱歌声声传出,有如游山赏水一般悠闲。
为首者一袭白衣,身材肥硕,负手站于圈中,眼望苍穹,姿态倨傲不群。蓦然是元宵节见过的恒氏天骄恒少。
四十四节 老鼠精
阳大牛自身后,伏耳轻语道:
“燕境无为地宫面世,怎么现在不见慕容世家的兔崽子们,他们莫非想耍滑头。”
高恩华应道:
“素闻慕容胡修阴险狡诈,谷中不见踪影,定有阴谋诡计。”
阳大牛道:
“现下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和卫氏姐妹打个招呼?”
高恩华笑道:
“咱们只有两人,不宜过于张扬。现在情况不明,等等再打招呼较好。”
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辉,暮色笼罩山谷。谷中修士纷纷祭起法宝,一时间宝气十足灵光闪烁,各自护住自已的地盘。
天师道教众中,一名中等身材的男道站起身来,施礼朗声道:
“诸位道友,贫道天师道执法长老。据卜算、无为地宫洞门将在子夜前敞开,天黑后,大家莫要乱动!若有奸人趁黑行凶不轨,天师道将出手护道除凶。进得无为洞后,大家各碰运气,各施能耐,与本派无关。”
执法长老声音淳厚温和,在暮色的山谷中远远传了出去,引起阵阵回音。
谷中顿时响起一片回应声。
“天师道的主意对,大家都要照着做!”
“此谷乃燕境地带,燕修胡狗一直未现身,小心他们偷袭。”
“执法长老的意见甚对,吴兴郡孔氏支持!”
“大家不要乱动,都在自家地盘呆着,谁也不要过界。”
也有不少人一言不发,借助黑暗把自已深深隐蔽起来。谷外山峰如巨兽一般,在幽暗中高高俯视众生,天色慢慢更黑了。
......
子夜以前,无为的地宫洞口蓦然而开,谷中的修士顿时一拥而进。高恩华与阳大牛随后跟随而进,一起行了一段后。
阳大牛建议道:
“咱就两人,在不在一起都不如大派人多。不如分开寻找,机会还能大些。”
高恩华一琢磨,以自已与阳大牛的道法,自保应当有余,于是约好见面的办法,分头行动。
无为地宫中相当宽阔,层层叠叠,岔路极多。高恩华走了一段,感觉地宫应是按一个巨大八卦图建筑的。
空气中气味污秽,微微间还有浊风流动,点点光亮从上方丝丝透下,使地宫中蒙蒙视特能见。料想当年无为地宫主人,一定在宫顶上方,不起眼处留有暗穴通风。
能感觉到当年地宫主人的权柄实力浩大。只是在悠悠时光轮转间,物犹在,人早逝,只留下淡淡的岁月沧桑。
地宫两边沿山壁挖有许多洞室,洞室内存有武器和其它用物。自魏武帝年间至今已数百年间,大多数物品、一触之下俱化为灰尘。
高恩华在幽暗中,沿着曲折地形,蹑手蹑足,散开灵识,龟息潜行。空气中的腐烂气味,熏得呼吸困难、
忽然“啊”的一声惨叫声远远传来。
不知那位修士寻宝未果先遇杀手,在不见天日的地宫中身死道殒,临死前是否后悔不该生这贪婪之念,来这地宫之行。
老鼠精(下)
无为地宫现世消息一出,引来神州间诸多野心勃勃门派的关注,也有很多修士梦想天坠机缘,得一逆天法宝,从而一步登天,猛然间出人头地。
在贪婪的欲望刺激下,群修带着种种渴望云集而至。
不论是独行侠或是各宗派间都会遇到以往仇家。又或是某位道行低浅的修士、佩带了个令人垂涎三尺的法宝,引得心怀叵测者的觊觎。幽暗的地宫中,正是那劫杀抢宝的绝佳所在。
地面上十分潮湿,处处皆是腐烂的植物茎叶和沉埞的流尘。每一鞋踩下去时、柔软而粘沾,也不知有多少漫漫年,月从无人打扫清理。
高恩华一路前来、倒也没有遇到什么精灵怪物,只有一些不知名的草木在阴暗间静静的生长。地宫通道婉转曲折,每到尽头、总有不同的岔路口重新出现。
高恩华孤身一人也不敢跟随大队修士行进,散开灵念,远远跟随前方一伙人数稍少的修士前行。
转过一道曲折的弯道,前方的修士,忽然停止了前进,持剑戒备。好象感觉到幽暗中,出现某种危险,聚在一起低声商议。
数息间、前面几位修士商议完毕,修士们手持长剑,布下一个方形阵法。
为首者轻颂咒语,“铮”的一声轻响中,幽暗中升起一个蓝玉方盆法宝,蓝芒闪烁,在空中笼罩成一个圆状光圈。光圈内几个修士执剑谨慎前行。
高恩华趁前方修士稍缓的机会,借机向前多行了几步,稍能看清前面情况。
前方修士的位置很空阔,是一个非常大的石室。室内有些石桌与石凳,室角阴暗处好象还有一些看不清楚模样的草木在轻舞摇曳,寂谧的气氛中透出一股诡异和危险。
前方修士在蓝芒光幕的笼罩下,一步一顾持剑前行,行动慢而谨慎,但前后脚步一致,没有丝毫混乱,远远一看,便知是师门间长年的熟练配合。
幽暗中、众修缓慢逼近石室门口,没有任何异况发生。
为首修士稳住法宝,心中纳闷。刚才令人心悸的危险警觉难道感应出错。见平安无事,大家都暗暗缓了一口气。
一个修士手中剑缓缓的垂了下去。锋利的剑尖划过,石室墙垣边,幽暗角落中的草木被削断了一根。
草叶落地,刚松懈下来的众修士,一刹那间、突然感觉到了黑暗中出现一股生命的骚动。原本在寂谧中、静静摇曳的草木好似有了神智,如妖魅般、一起昂头凝视过来。
居中为首操纵蓝芒法宝的修士,厉声喝道;
“小心有变。”
众修士纷纷正待有所动作,突然间声响震动,“吱......吱”声四起。从黑暗的角落中钻出一群老鼠。
个个体大如猪,鼠目惨绿,透出阴森嗜血之色。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犹如战队一般,蹲在四周的阴暗角落中,冷冷的盯着室中众修,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
人鼠冷冷对峙,攻击一触即发。鼠群中间、几只体型特别硕大之鼠,竟然人身直立,浑身透出一股妖气,虽然不能幻化人形,但显见稍通道行。
众修士一时之间有些惊乱,阵型产生了波动,操纵法宝的修士,大声吼道:
“稳住,不要乱动,稳住......”
人鼠对峙间,忽然从地宫中遥遥传来一阵厉吼,声音尖锐而狂暴,有如铁器相撞时发出的嘎嘎声;
‘无知狂妄凡夫,自逞秘术,无故前来扰我地宫众灵,杀!”
吼声一出,正在对峙的巨鼠们仿佛得到了命令,‘吱’的一声,蜂拥而上,有如饿狼见到鲜肉,噬血狂扑。
早有准备的修士们各逞兵器,在蓝色方盆法宝幽幽蓝光的护持下,向巨鼠们展开攻杀。
这是一场不太对称的厮杀,虽然地面鼠多如蚁,个头硕大,勇不悍死,但大多数没有什么道行,只凭尖齿利足来咬噬众修。
室中的修士们结成阵型,半空中方盆法宝光幕闪耀不定,蓝芒四射而温和。攻上来的老鼠、碰到法宝光幕以后,行动上便速度缓慢下来。
几位修士挥舞武器,步步为营,逐一斩杀围攻上来的老鼠。一会功夫,地面上便鼠尸成堆。
地宫中的气味,原本便污秽难闻,现在又掺合进污血的腥味,更加闻之欲呕。躲在远处的高恩华,也被这污秽的血腥味引得心中难受,连忙悄声退后几步。
远处几只体型特别硕大的老鼠一直在观望,见此室内情景,顿时暴跳如雷。
它们不约而同‘吱吱’乱叫,随着叫声相继跃起,向室内众修士上空盆状法宝撞去。
轰然撞击声响中,法宝蓝芒产生了幽幽波折,下垂的圆圈光幕顿时暗了一暗,引得光圈下的众修士抬着查看。
一暗的瞬间,几只老鼠趁阵中修士分神的机会。窜进了幽蓝光圈内,扑到两个法术稍低的修士腿上,狠狠咬了几口,两位修士齐齐一声惨叫。
四十五 五雷术
一个修士脚一软、一个踉跄跌出阵法之外,几只体型特别巨大的硕鼠与其它老鼠群拥而上。
受伤的修士手忙脚乱、挥剑抗拒,怎奈众鼠好似不惧刀剑一拥而上。见剑斩来悍然不退,一剑挥过后、老鼠顿时首尾分离,被一剑两段的鼠首仍然要扑上啃咬一口,死死也不肯松口。
被咬的修士吓得魂飞神散,连连惨叫声中,连剑也忘了挥动,刹那间被啃得只留下森森白骨。
另一位被咬的修士意志稍微坚定,虽然惊恐,但在同伴的保护下,掏出几粒本门的丹药咽下。挥剑和其他同门一起低挡,稳住阵法。
为首操纵法宝的修士,见同伴之中有了伤亡,大声喊道;
“稳住,后退”
地宫之中通道曲折,虽然空间宽阔,但上方低垂,中间多有一些坚硬的岩石林立,绝然不能在里面御剑飞行。众修只能推动阵法、依原路返回。
众鼠虽然死伤无数,但依然尾随狂扑嘶咬不退.片刻间又有修士被咬,凄厉的惨叫声在黑暗中响起。
高恩华掩身石后,虽然身怀‘辟生符’能不被群鼠嗅到生气,发现攻击。但术法必竟不是神通,不能凭空隐身虚无。
一会众修退到近前,众鼠尾随追击之时还是都能目测看见他,到时与众修士之间是敌是友还要另议。
微一沉呤间,便拿定主意。幽暗里、闪出身形,疾步上前。
高声喊道;
“众道友休慌,贫道高恩华前来相助!”
不待后退的修士回应,抢到石室边沿。
左手挥出,一道璀璨的太极图、在无尽的幽暗中滔滔升起,芒芒之光照亮整个通道。右手握拳抵于眉间,微微凝神。
后退众修只闻听,幽静黑暗的地宫中,响起一阵古老神秘的咒语;
天地玄黄、乾坤借法,
五雷铿铿、诛魔破!
刹那间,本来寂谧无风的地宫中风声渐起。静淡的空气中迅速变得炙热起来,有如那烧沸了的开水,挣扎着要爆出炉外。
高恩华握着法诀的右手随着‘诛魔破’三个字一挥而出。
通道中的空气迅速凝结起来,一道闪电于幽暗中、如旭日初升般光芒万丈,闪电之后雷声隆隆。一往无前的向着地面群鼠席卷而去。
群鼠见闪电若白昼,雷声大作,顿时惊恐万分。齐齐‘吱’的一声,不约而同的在那几只硕大老鼠的带领下如潮水般隐去,出现时悄无声息,退走时留下一地鼠尸。
阵型中的几个修士里外左右观看了一凡,相顾苦笑心中均想:
“竟然就是这么简单。”
为首的修士定了定神,收起法宝,上前一步对高恩华拱了拱手;
“多谢高道长出手援助,道长这五雷之术,乃正是克制鼠类怕见光响的绝妙术法”
高恩华笑了笑,还了一礼道;
“道友夸奖,正巧贫道习练此术而已。”
“我等乃彭城归云派门下,闻得地宫现世,门主特命在下带师弟们前来查看,现下有两位师弟受伤在身,欲退出地宫,回门派疗养。”
为首修士看了看高恩华又道;
“在下姓钟,他日道长如果路过山门一定移步结识。”
高恩华道;
“钟兄不送,贫道独自向前看看,容后有缘再见。”
五雷术(下)
和归云派门下众人分别以后。高恩华独自一人、依着刚才尖锐而狂暴叫声处,龟息潜行而去。愈向里行,过道变得更加狭窄,通道中的空气也更加闷热起来。
一路之间。偶尔又见到一些修士,倒毙于通道中或石室间。石上壁间处处可见法宝兵器砸过的痕迹,显然曾发生过激烈的争斗。
高恩华叹了口气;又是一些心怀憧憬寻宝者。可惜落得个宝未见,人先去,尸身无人掩埋、游魂也无法归乡的下场。自已需要更加小心行事,稍有不慎,将步他们后尘......
越向前行,倒毙的修士更多。倒毙修士身上均被搜刮一光。又向前行了不知多少路,忽闻得有嘈杂吵闹声,隐隐传来。
高恩华顺着声音转了几圈。见有光亮传来,蹑足近前一看,只见光亮是从前方石壁上窗口传出。
窗口呈方形。应是以前无为宫教众,担任警戒用的瞭望孔。依孔向里窥视,但见石台下面蓦然开旷,是一个大型的祭坛之类的场所。
场地宽旷,足以容纳下几百人同时站立,四方各立有一根大石柱子,柱子上已经有人点燃火把,一片光亮。
场中有两股人,各自摆出阵型,各站一方,形成对峙之势。
高恩华定晴一看,哑然失笑,不是冤家不聚头,竟然都是熟人,正是云渺宫卫氏姐妹与建康恒氏天骄恒少两伙人。
恒少肥硕的身形站在自家队首。遥摇看不清面目,只见一身白色锦衣,手中吴钩,在幽暗中十分显眼。身后的队伍人数虽多,但有些杂乱骚动。
卫氏双姝站在自家阵型前方。云渺宫修士人数较少,阵型严谨细致,人人错落有致各占一方,虽然人数比对方少,但静如山岳,不见慌乱。
恒少狂傲的笑道:
“一群女流之辈,也在本少面前班门弄斧,知道本少是谁吗?”
笑声在幽寂静谧的地宫中嗄嗄刺耳,嚣张至极。
卫子怡嘲笑道;
“又吹牛皮,从上年元宵节开吹,至今劣性不改。”
卫子姬接言道:
“师妹,他吹牛皮的功夫更强了,上次吹得花灯团团转,今天吹得大山呜呜响。”
停顿了一下,又娇笑道:
“我说最近青城山为什么少了半截山,原来让他吹飞了。”
卫子怡怀疑的问道:
“真的吗?”
云渺宫众修哄堂大笑,齐齐应声道;
“小师妹,是真的。”
众修的哄笑声中,恒少倨傲不屑道;
“本少不与女流之辈斗嘴。尔等现在滚出地宫,本少稍后让益州太守在青城山下、给云渺宫划块肥田如何?”
卫子姬撇嘴道:
“抬起益州太守来吓唬人了,你个男人咋和个娘们一般罗嗦。”
卫子怡道:
“废话少说,拔出你的吴钓,来打败我们,祭台上的东西就是你的。”
恒少厉声道:
“那就休怪本少欺负女流之辈。”
手一抛、祭出一件折扇法宝,半浮于空中。扇骨墨绿如玉,透出一股漠漠古气,扇面上画有几只栩栩如生的猛虎。
恒少虚捏法诀,空中的折扇一抖,画中猛虎纷纷从扇面上蹿了下来。遇风倍涨,落于地面,张开血盆大口“嗷”的一声厉啸。
虎乃百兽之王,威势焰天。几只猛虎虽乃术法所化,虎尾乍起,虎目中幽光惨绿,喉间发出低闷的嗥叫,作势欲扑,与真虎一般无二的暴戾煞气。
云渺宫众修见此异术,均停止哄笑,凝神准备开战。
忽听黑暗中有人大声的吼道;
“呸,你妹的,又在欺负女人。是不是从小便没学好?”
随着喊声,对面墙垣上跳下一个身材高大、浓眉豹眼的汉子来,正是阳大牛。他一路大呼小叫抢进场来,居中一站,拦在两方中间。
几只猛虎张牙舞爪、正做势欲扑。突然蹦出一个生人来。大呼小叫,根本没把百兽之王放眼里,兽性暴戾。虎尾一摆,腾身而起“嗷”的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向阳大牛噬去。
虎嘴未到,一股腥风已经吹得阳大牛须发飘扬,云渺宫的女修惊得纷纷脆声提醒。
阳大牛面无惧色,张嘴哈哈大笑中,不退反进。也不见如何掐诀施法,迎了上去、直接对着虎头一拳打去,以硬碰硬。一拳正中猛虎的额间眉心。
只听“啪”的一声轰然巨响中。张牙舞爪,凶威焰天的猛虎,犹如一只花猫倒卷着飞了出去。
四十六 祭台劫宝
阳大牛顺势而击,追上去对老虎拳打脚踢。几只猛虎在阳大牛狂风暴雨般踢打下,‘嗷’的一声道消术散,凝成几道青气,又归扇中去了。
恒少火冒三丈,大骂:
“北伧蛮子,处处碍本少的眼。找死!”
手中吴钩一挥,青芒暴涨,向阳大牛脖颈处斜斩抹去。
“阳道友小心,退后!”
卫子姬与卫子怡抢步上前,卫子怡挥刃挡下吴钩。卫子姬杏眼中厉芒一闪,如意蝴蝶刃盘旋掠起,“呜......呜”声中,向恒少胁下砍削飞去。
恒少稍退半步,让开蝴蝶刃,复又挥钩冲上。
恒少身后的士族子弟们,纷纷掐诀催动法器冲上来,为恒少助威,与云渺宫众修缠斗起来。
云渺宫女修们,三位结成一组。按九宫图位联成一团,挥动如意蝴蝶刃,脚下蝴蝶穿花般游走。七分守御三分回击。人数不如士族子弟多,但配合默契,不落丝毫下风。
阳大牛手舞熟铜棍,站在云渺宫前首,边打边说:
“打跑这讨厌小子,祭台上的宝物可得分俺一件。”
卫子姬应道:
“要得要得,阳道友把这讨厌的小子的狗牙打碎,得了宝物先让你挑。”
......
高恩华伏在石墙后面,从窗口窥看。见双方法器相撞,轰然有声,但都守住自已的阵型,并无一人犯险强攻。显然并无杀戮之意,只是企图逼服对方。
祭台的位置,在场内十分明显。祭台上有宝器光芒闪烁透出,在火把的映衬下一闪一闪发着光泽。
高恩华心中一动,伏身沿着通道,向祭台位置最近处摸去。
恒少人虽狂傲,心性确秀慧聪明,见扇子法宝被阳大牛破去。两边混斗,自已一方人数虽多,但也占不到太大便宜。
如不祭出师门至宝,此次地宫之行,恐怕要空手而回。心有所定再不迟缓,收起画扇与吴钩,双手持诀,大喊一声;
“请玲珑法屏,出!”
只见随着咒术声,恒少身前虚空中凝聚浮起一个小巧玲珑的玉屏风,屏风精雕细描,山青水秀花艳树翠。祥光闪烁,盘旋空中。一股深邃的远古道意从中罩出。
玲珑屏乃恒少师尊王蛮子所赠。临行前王蛮子淳淳教导,地宫之行中如遇中土汉修,尽量不得伤生。
玲珑屏道意笼罩之下。阳大牛及卫氏双姝等众修,蓦然间、来到一个山青水秀之外。这里鸟鸣、花香、清风、丽日,众修一时迷于美色,心情舒爽,一时间均忘了还在打斗拼杀。
恒家众子弟一起催动灵力,维持住玲珑屏。
恒少趁云渺宫众女和阳在牛,恍惚于山水意境之际。腾身而起,直奔宽大的祭台而去。
祭台下方横七坚八的躺着一些修士和老鼠的尸体,显然不久前刚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打斗。
祭台上方正中有一个玉盒,待恒少扑到,四周立时升出一团光亮,禁锢护住玉盒。恒少心中暗暗得意,师尊王蛮子真是术法通天,算无遗留,早算到有此禁锢,前来时传下专门对付此类禁锢的破解之术。
当下依术破解。低低的术语声中,玉盒四周的稍时光亮渐渐暗淡,最后终于光亮不见禁锢消失,恒少心中欣喜若狂、伸手向玉盒抓去。
黑暗中、蓦然传来一股寒风,一柄剑遥遥而来。剑未至,一股杀意已如寒雪般冷冷而来。如冬夜流星飞逝一般快,挟着一抹孤傲绝情向恒少斩去。
恒少心中正是得意洋洋,万分松懈之时。没料想突然一剑横来,瞬息间杀意逼体。
身在祭台之上,实在是无招可挡无处可避,唯有合身向前一个翻滚,滚下祭台才避过了那一剑穿身之灾,来不及跳出身来,躺在地上向祭台上方看去
祭台上剑后闪出一个带着人皮面具的人影,连个谢字也不多说,抓起玉盒犹如一抹轻烟般在幽暗中飞奔遁去。
那柄剑突如其来在幽暗中出现时。剑意赫赫、滔滔杀意,让场中正在运力维持“玲珑玉屏”的恒家众男子都为心寒,齐声惊呼中顿时意念分散灵力稍泄,玉屏风中的道意立减、本来一片山烟水色的画面,出现了扭曲波动
身在玉屏道意中的云渺宫众女以及阳大牛马上身有感应,阳大牛伸手一拍,背后的大葫芦浮至半空,一股白酒洋洋洒洒顺葫芦嘴而下。
张嘴一接,对着面前的山水喷射而出:
“什么鸟山水,给我破。”
卫氏双姝与云渺宫众修顿时惊醒过来,纷纷施展术法合力向玲珑屏击去
玲珑玉屏上的光芒顿时暗淡下来,道意消失,恢复原来大小,从虚空中跌了下来,场中恢复如前。
众女修眼前一亮,见一个背影如一抹轻烟般隐于室外,恒少发髻散乱,一身白袍沾满灰尘,神情疯癲在后面急追。高声狂叫:
“无耻鼠辈,可敢现身,与我一战?”
祭台劫宝(下)
阳大牛等人一阵迷惑,片刻之间究间发生了什么,使狂傲的恒少如此狼狈。
恒少披头散发,衣衫破散急逐不舍。心中憋闷积胸,自已费极心机动用师尊所赐法宝,结果最后竟然成了为别人火中取栗的猴子。
这窝囊气他怎能咽下。手持吴钩一路疯癫狂追,势要作偷袭之人斩于钩下,方泄心中之恨。
暄哗声四起,寂静的地宫中一时人声鼎沸,原来势如水火的两派,各自没了敌意,汇成一股人流,一起向人影遁去的方向追去。
地宫中,祭台前,一时又静谧如初,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高恩华一路狂奔,倚仗着风遁符术,将追赶的众人远远甩在后面。身后的追兵中,有恒少与建康士族子弟在,只有待出了无为地宫,再与阳大牛及卫氏双姝细说此事。
对于恒少,前次在元宵节中时便已结下小小怨恨,此际还是尽力不要与其正面冲突为好,必竟建康城中还有一直放心不下的司马雪。
地宫中地势复杂,宫顶有时高有时极低,想是建时依山势所致,地面极为污秽潮湿。一不能御器飞行二不便施符逃遁。
高恩华沿着地宫通道奔逃,感觉这地宫颇大,通道盘旋环绕,室室相联。
地宫虽然宽敞,但众修一逃一追,片刻间便遇到不少其他修士,也有数个石室的修士在拼斗,定然也是因为抢夺某件宝物而引起打斗。
一路之上,所遇的修士不明所以,见大家都在跑,他们也加入进来,奔跑的队伍越跑越多,慢慢变成跑也不知为什么所跑,追也不知为何而追。询问的声音嘈杂起来。
前面奔跑的高恩华心中一动,在跑过一个转弯时,悄然隐身于一个阴暗之中。
片刻间,后面追奔的队伍嘈杂而过。待队伍过后,闪身出来,跟在队伍后面慢慢奔跑。
路过最大一间石室时,石室内火把通明,亮如白昼。石室内、通道外,全是身着黄色道袍的天师道修士。
天师道执法长老,大喝一声:
“众道友止步,结队奔跑前来,所为何意?”
队伍顿时慢慢停了下来,大家七嘴八舌的相互问询:
“你跑什么?”
“我看见你在跑,认为前方发现了宝物。那你为什么跑啊”
......
正议论纷纷间,突然地宫中的地面摇晃起来,紧跟着,阵阵震耳欲聋的响起传来,声音宏大厚实,一闻便知绝对不是术法之声。
石室上方的泥尘微沙纷纷掉落下来。
地宫中的众修一时屏声静气,面面相觑,众人皆在想一件事。
无为地宫莫非要塌了吗?
四十七 地宫危机
恒少挤挟在群修之中,心情憋屈郁闷。
祭台之上,稍有不察,被人一剑偷袭,劫宝而遁,只怪自已平时养尊处优,身体肥硕,追逐不及,眼看着逃遁的人影匿于黑暗之中,束手良策。
此时被前后左右的修士挤得丝毫动弹不得。再看看自已一伙的士族子弟,个个丢盔掉甲,披发衣乱,那有什么士族子弟,名士风流的模样。最窝心的是,至今不知被何方神圣算计打劫。
正郁闷中,大地又微微颤抖了一下,接着更震撼的响声远远传来,地面竟然微微有摇晃。
“燕修胡狗将地宫门封死了......”
一队汉修满身污秽,相互搀扶着疾奔过来。高恩华定睛一看,正是此前说要出地宫疗伤的彭城归云派门下。
天师道执法长老,扬声道:
“道友莫慌,细细道来。”
归云派钟姓修士,上前一步道:
“在下归云派钟子汉,我派中有师兄弟受伤,欲出地宫疗伤。行至地宫门口时,发现一队燕修已将地宫洞口震塌,并用千斤大石封死。”
地宫中顿时炸锅一般嘈杂起来。惊恐声、咒骂声、南腔北调四起,修士们一窝蜂般的向地宫洞中拥去。
。前面的大队修士争先恐后拥挤而过后,高恩华于地上倒毙的修士身上、扯了一件衣衫,包住玉盒,在后面尾随徐行。
一柱香的时间,众修便寻到进无为地宫时的进口处。只闻空气中飘有浑浊的泥尘味。有修士祭起法宝,只见无为地宫的洞口被一堆巨石与泥土封了个严严实实。
一位葛衣修士说道。
“进洞以前,我就说过,燕修胡狗阴险狡诈,一定有诡计。没料竟用封死洞口的毒辣手段。”
人群中有修士,疑问道
“现在怎么办,在地宫中这样等死不成?”
“燕狗胡修这群王八羔子,老子以后见一个砍一个......”
许多修士纷纷骂了起来。时间久了,吵骂声音慢慢静了许多。
天师道众修与云渺宫等宗派的修士,一直在稍远处持静守默。见嚷叫声稍平静以后,天师道中一位花白胡须的老道,站出来喊道:
“静一下,大家镇静!”
一腔关中口音,声音苍老。但中气淳厚,如站在每个人对面喊话一般,灵力深厚,道法修为非同一般。
天师道人多势众,进退整齐划一,大具威势,地宫中的众修顿时安静下来。
火把闪矅中、胡须花白老道拱手揖礼,说道:
“贫道天师道传功长老见过各位道友!这里气味浑浊,大家稍向里移步叙话。”
话音一落,天师道教徒,轻步缓行,沿来时路,向地宫深处走去,一付不慌不忙的模样。天师道教众前面带路,依次便是云渺宫众女修......
高恩华心中对天师道顿生好感。临危不乱、号令如一,此乃才是大宗派风度。
阳大牛正混杂在云渺宫从修之间,他身材高大,十分显眼。高恩华疾行两步,抢上近前,卫氏双姝见到高恩华,均面带喜色,点首示意。
时间不长,在天师道的带领下,又返回到中心处,最大的一间石室中。有几名道徒四周墙壁上点燃火把,整个石室亮如白昼。
众修进得石室以后,自然而然各自选了位置站定。天师道一伙、云渺宫一伙、士族子弟一伙、散修们一伙,势力与阵营清清楚楚。经过刚开始的慌乱,现在均暂时安静下来。
地宫危机(下)
天师道传功长老,朗声说道:
“诸位道友,地宫就象大茶壶,我们是馄饨,燕修现在盖上茶壶盖。大家再乱挤,一并全烂了。”
恒少附合道:
“诸位道友,现在大伙同舟共济,如人人抢行,船翻了,一个也活不了。”
一位儒士模样的修士,叫道:
“道友们,现在全奉天师道传功长老的号令。诸位间,不论以前有什么仇怨,均等出了地宫再报,谁要乱动,共诛之!”
众修士纷纷响应,各自表态,一切以天师道号令为尊。
传功老长摆了摆手,说道:
“大伙都议议,如何能出了地宫这个大茶壶。时间长了,休要说饿,闷也闷烂了。”
恒少一伙士族子弟中,有人提议:
“大伙轮流去地宫门口挖开土石,只要肯坚持挖,最终总会挖开。”
传功长老摇了摇头道:
“燕修封死洞口,不知准备多长时间,此计定有后手。就算能挖开土石,到时诸修累个半死,灵力全无,岂不是净等胡修屠戮。”
儒士模样的修士,提议道:
“地宫中定有通风采光的暗穴通向地面,不如依着这些暗穴向上挖......”
恒少反对道:
“这些暗穴修在什么位置不知,更不知距洞外还有多少距离,万一挖掘不力,土石塌了下来,岂不把大家全埋了其中。”
天师道执法长老道:
“此地宫如此宽敞,某处会不会有昔年无为派留下的逃后暗道?”
传功长老道:
“此暗道若为最后逃生之用,必为极隐秘之处,更必定会有机关重重。若无其他高招,只能拼力碰碰运气。”
众修七嘴八舌又议论了一番,均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意见。很长半响时间便过去了,
高恩华与阳大牛站在云渺宫众男修之中。因为与其他修士不熟,更因自身只是两名散修而已,人微言轻,谁也没有说话。时间稍长,阳大牛的肚子饿得叽哩叽噜叫了起来。
高恩华心念一动,考虑了一下,排众而出。对传功长老道:
“散修高恩华见过传功长老,贫道有一计,不知行也不行。”
传功长老抚了抚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笑道:
“高道友有计速速道来,大家共同参议之。”
高恩华道:
“无为地宫处于东汉大河附近。地宫内颇为宽敞,当年无为教众居此者数千。他们吃食用品可以运进来,有些东西可是不便运出去。”
身后有个修士问道:
“东西能运进来,有什么运不出去。别卖关子,这和出地宫有什么联系?”
传功长老见高恩华面带微笑,手抚腹部。微一思索,恍然道:
“高道友所言极为有理,这东西可不便统一收集,定时运输,地宫角落处,定有通向外部东汉大河的地下阴河存在,才能方便无为派徒众随时解决问题。”
恒少会意道:
“而且地沟一定非常宽敞。无为派当年人数众多。地沟小了,地宫岂不全如鱼肆之臭。”
传功长老抚须笑道:
“胡修费尽心力,封住无为地宫洞口,一定更会施法在地宫上方封印。待过半年数月,再差人打开洞口封印。到时我等寻宝未果,反把自已法器扔在地宫中。”
儒生模样修士,接言道:
“胡修一定还会派人,在无为地宫上方到外巡视,防备我们向上挖掘,只是料不到我们确向下走。”
......
天师道传功长老与执法长老两人合议了一凡,命令天师道修士执火把出石室四下查找,一会便有修士回报,在石室外面不远阴暗处发现有洞穴通向地底。
众修移步过去,只见地穴面积不大,不时有寒气从下方透出。伏地倾听,微微有水声传出。
高恩华喜道:
“就是它了,不过还要多找找,找一个水声最大的洞穴,那儿一定离东汉大河最近。”
又找了半响,天师道中弟子把传功长老与高恩华等人,引到一个洞穴处。说经过比对,这个洞穴是水声最为明显之处。
高恩华四下查看,只见墙壁之上渗出丝丝的水滴,伏地细听,隐隐能听到远处有河水声隆隆传来,东汉大河应当就在附近。
四十八节 金缕甲
天师道传功长老一声令下,众修士法宝与兵刃齐施,洞穴口越砸越大,最后“哗啦”一声,露出一个几丈见方的巨坑,下面能见到水流潺潺奔涌而过。
高恩华对传功长老拱手道:
“贫道略通水遁之术,愿意为众道友先前探路。”
传功长老点头应道:
“一切倚仗高道友,老夫自会守在此处,静待道友归来。”
高恩华浑身收拾利索,符纸起处,“啪”的一身跳入水流中。阴沟中水寒刺骨,奔流甚急,水位不高,刚刚及膝。
阴暗中、高恩华凝神催动灵力,盈盈流转护住周身百骸,防止寒邪入侵。手挥处、符纸“啪”的燃起,照亮四周,藐藐镇慑阴暗鬼魅之物。
顺着水流向前行了半柱香时间,便见前面出现一稍大水湾。湾面呈圆状,水面有漩涡缓缓向湾底涌去,此湾外面便是通向外面东汉大河的通道了。
高恩华换了一张符纸,借符术灵力向水中遁去,水中极寒,河水随一股吸力向一个暗洞中涌去。在暗洞中潜行片刻,便见到前面隐隐有光亮晃动,水温也越行越温......
“划啦”一声中,高恩华浮出水面,只见四周树绿蝉鸣,河面水流平缓,河面上有几只野鸭,“嘎......嘎”惊叫中,看着高恩华。此处应是东汉大河的一处分支。
不知此处距无为地宫洞口有多远距离,更担心燕修过来巡视,缓了一口气,高恩华又沉入水底,依来时路线,向暗洞方向潜去。
在无为地宫中见到传功长老等以后,高恩华将河面见到的情况讲述一遍。传功长老与执法长老商量一凡后道:
“先派天师道中术法高强之辈从阴沟中先行,出去后守住四周位置,防燕修偷袭 ,其他道友随后而行。”
来无为地宫中的宗派,各派中自有规矩。散修与独行客也没有能力提出异议,当下众修便依天师道传功长老的安派,排好队型,一一出洞。
云渺宫卫子姬对阳大牛与高恩华愁道:
“云渺宫中有女弟子从来不识水性,如何是好?”
阳大牛一拍胸脯道:
“此事包在俺与高道长身上了,一个也少不了你们。”
恒少与士族子弟们一付不屑与人争的派头,自动站在队型的最尾部。
等群修一一自无为地宫中顺利脱身以后,已是日暮时分。恒少等士族子弟出了无为地宫后,马上换回一付高高在上的士族子弟脸色,也不与众修打招呼,自顾自扬长而去。
卫子姬鄙视道:
“地宫中一付嘴脸,脱了危险便翻脸不认人了。”
传功长老,抚须笑道:
“地宫之中,危难之时,联手渡险是应当的。出了地宫,人家便是士族子弟,不屑与我等流民之辈交往乃属人之常情。”
见群修大部分已安然离去,天师道执法长老,拱手道:
“诸位道友,贫道等需回教复命。他日如有危难,可托人传讯老夫或传功长老。”
......
等众修走尽以后,阳大牛嚷道:
“饿死俺了,速去寻个去处,今天俺请客。”
卫子姬奇道:
“阳道友何处发财了,今日这般大方。”
阳大牛哈哈大笑,说道:
“来无为地宫中寻宝,宝物未见。沿途之中,倒是见到不少倒毙的修士,俺把他们身上的银钱全翻捡了来,今天俺也当次掌柜的,管付帐。”
众修御器沿路寻去,行了一程,找一个沂城的郡县,在一家酒楼中,阳大牛大呼小叫,让掌柜的把能做的,全做好端上桌来。
席间,高恩华便把地宫中突袭劫宝之事说了出来,卫子怡自始至终一直安静不语。
此际忽然接言道:
“今天若不高道长与阳道友相助,本宫之中有许多师姐妹便要留在无为地宫中,感谢两位还来不及呢,此时休要再提。”
卫子姬道:
“地宫之中,我等已被困在玉屏风的意境之中,道长若下手慢了,东西也绝不是我们的,早让恒少得去了。”
阳大牛也道:
“若不是你探得出路,我们大家可能还在无为地宫中转悠呢,说不准现在大家已经发起疯来,打成一团,最后都枉死洞中。”
高恩华见双姝此如说词,便言道:
“久闻不咸山上慕容老祖玄功通天,霸道无双。前番在参合陂中被王蛮子偷袭重伤,此次我等无为地宫安然脱身,燕修绝咽不下这口气,恐有后续之事,大家有事相互召唤,策保安全。”
大家吃完饭以后,阳大牛真的抢先把饭钱付了,抚着肚皮哈哈笑道:
“以前习惯吃白食,原来当掌柜管付帐也很有面子啊。”
金缕甲(下)
众修离开以后,高恩华与阳大牛赶回建康。“济世堂”中一如以往般医患满堂,一派忙碌景象,司马雪果然仍无丝毫信息。
待阳大牛走后,高恩华掏出地宫中得来的玉盒查看。
玉盒晶莹浑厚。隐隐有古意透出。揭开玉盒,但见里面只有一付用金丝穿缀而起的犀皮盔甲,小巧精致,透出一股时光沧桑的道意。一边还有块黑色木头,黑色中透着绿意生机,实在猜不透是活木还是枯木。
竟是江湖上修真界内传说的“金缕犀甲”与“不尽木”。
‘金缕犀甲’是前朝某大神通修士捕自深海一种叫辟水犀的灵兽,将犀皮以道法炼制,以金缕丝线穿缀而成,可大可小,辟水犀灵兽皮能辟水火,刀枪不进、道法难入,也算一件知名的宝物。
‘不尽木、取之南荒火炎山,据说火炎山常年有天火焚烧,百物不生,唯有此木火灭生枝,火起叶落。有修士采之燃起为薪,燃之不尽,火种遇风不猛,暴雨不灭。
不尽木在地宫中使用,那是极好,但于平时,确无太多用处。不过终究是不可多得的异物。
夏日白昼极短,时光如梭,一晃月余时光便过去了。
在晋境西南益州,有一座千年名山,曰青城山。四周属于巴蜀大地。
青城山山势险峻,诸峰叠翠堆绿,傲插苍穹,孤鹰盘翔于峰腰葱翠云雾之间,山径清幽,老树苍藤,水暄涧底。
云渺宫就隐建于青城山这幽谷飞泉,森森古柏的后山之间,这里渺渺云萦,叶茂雀鸣,晨雾暮霞,宛如仙境。
云渺宫正殿堂中的椅子中,坐着一位镶边锦衣的中年美妇,她就是云渺宫现任宫主千机夫人。神情忧虑,正若有所思的望着手中的一张短笺。
千机夫人放下手中短笺,向殿外的女弟子喊道;
“去把子姬和子怡唤来。”
女弟子依令而去。远远在山峰间玩耍嬉闹的云雾突然四下弥漫,飞舞的鸟雀也好象受到了惊吓,振翅远飞,青城山起风了。
一会功夫,艳若桃李的卫子姬和恬静如水的卫子怡。随着传讯的女弟子来到了殿中,齐齐躬身行礼:
“见过师尊”
然后一边恭恭敬敬垂手站定,静等千机夫人训示。
殿外的阳光淡淡的透过门窗,照在卫氏双姝朝气蓬勃的脸上,一切显得生机盎然。千机夫人忧虑的心情,突然间大好了起来。
“北荒之修慕容世家,送来的信笺。”
千机夫人一边说一边将短笺,递给了卫子姬师姐妹。
“他们要借九宫阵图和九宫法诀?”
“才不给他们呢”
千机夫人听了两位得意弟子的说法后,不做回答。介绍说:
“慕容世家乃北荒不咸山中巨门大派,后燕国就是他们在支持。据闻不咸山四季冰雪不化,天寒地冻,人迹难至。慕容世家行事从来都是肆无忌惮,恣意妄行,逆其者亡。”
卫子姬不解的问:“他们为何突然来对本宫不利?”
卫子怡道:“说不谁是前番他们在参合陂和无为地宫中吃了气,此次寻借口生事。”
千机夫人心中暗思,子怡年纪稍小,看事眼极准。她在椅子上缓缓的放松了身体。
然后说道:
“本宫先祖创下云渺宫,为师接任后,一直未能发扬光大。今日先与你们讲讲师门来历。”
温和的春光中,千机夫人慢慢讲了一宗修真界的往事。
四十九节 玄学五术
有一本传自上古年间的玄学天书,书中内容博大深奥,书共分五部:
分别为山、医、命、卜、相。因故也称之为玄学五术。
相传此书由三皇五帝传至人间后,初由姜太公凭倚此书辅助周朝八百年。姜太公封神飞升以后,此书传留后世。
后世者如战国鬼谷子、汉朝张良、三国一代神相诸葛孔明都凭倚此术辅助名君,开疆治国,但在传承过程中多有分散增失,分别为不同的人得到修习。
天书五术的山、内容就是修真界梦萦以求的各种道法神通,山中也分为几个部分,修道、悟心、养生、玄学、符咒、练体、等等不一,包罗万象。其中任何一部为当今修真人士获得,都会视如珍宝,足以开宗立派。
五术中的相、内容就是各种看命,面相,包括看风水
五术中的命、内容就是观星卜算,如夜观天象,测算天下时局变化
五术中的医、内容顾名思义,一看便知,就是和医术有关的诊脉用药,下针推拿。
五术中的卜、内容就是通过一些细小的现象卜算以后的种种变化以及应对之法。
五术之中相联相实,本为一体,也可单独运使。
前朝蜀国名相诸葛孔阳得此书部分后结合其他所学,从九宫阵法中变化而出八卦阵法,名震天下,功盖三分国。
云渺宫先祖为修真界女修,于偶然间得八卦图、从中悟出九宫阵法与九宫诀,相传至今。
九宫阵法善用不同地势,布下禁锢。用于宫院防御。九宫诀根据女修身娇力小的特点,功法要求结阵联手御敌,七分守七分攻,后经历代师祖修改增补,传流至今。
千机夫人用了两柱香的时间,把这件修真界的秘闻娓娓道完,看了看两位在春光中倾听的两位女弟子,叹了一口气说:
“云渺宫创派以来,宫内弟子极少参入修真界的争斗。素无仇敌,此番慕容世家持强索要九宫图,来意不善。”
卫子姬应道:
“师尊,云渺宫有九宫护山阵法。宫中几位长老都在,也未必输于他们。”
卫子怡问道:
“师尊,你是否别有打算?”
温煦阳光中、千机夫人点头道:
“慕容世家有一种武器叫穿云箭、霸道绝伦,天下无双。胡修阴险毒辣,诡计百出。为师恐云渺宫独力难撑,欲寻些旧交好友前来援手。”
卫氏双姝见千机夫人已早有主意,便静等吩咐。
“青城山属于晋室,而慕容世家支持后燕,双方一直相互觊觎对方疆土。王蛮子与慕容老祖更是死敌。为师与王蛮子素有交情,前番参合陂中,还曾联手破敌。现派你们到建康投书信与他,他定会授手。”
千机夫人把自已的主意说完以后,又补充一句:
“为师也分派其他师姐妹在巴蜀其他修真门派中求援了。”
卫子姬和卫子怡对视了一眼,躬身道;
“一切听从师尊吩咐!”
温煦的阳光中,丝丝的风、徐徐从远处的山峰间吹过来,云渺宫大殿墙壁上的布幔,随风飘起烈烈作响。
玄学五术(下)
青城山下、一处山坡密林中,
一个身材俊秀的男子,长发飘逸,面上带着面具,正向青城山眺望。男子身边伫立着一位身穿黄衫的娇小女子,身材娇小、凹凸有致。
女子肩上蹲着一只形如喜鹊的鸟儿,一身雪白羽毛,只有眼睛和嘴巴是赤红色。鸟儿的尾巴宽大如漏勺。它站在女子的肩上东张西望,时尔轻声的鸣叫着。
娇小女子一边用手逗弄鸟儿,一边问道:
“慕容格,我们趁云渺宫援兵未至。杀上山去,拿了九宫阵法图,你说好不好?”
面具男子慕容格闻言,头也不回的说道;
“老祖安排待穿云箭众卫到齐后、一起攻山,本人只是遵令行事。”
娇小女子撇了撇嘴;逗了逗肩上的鸟儿,说道:
“老家伙这算什么高明招术,拖延战机。”
慕容格道:
“慕容妃,违了老祖之意,其罪当诛,你难道不知?”
两人正说话间,云渺宫又冲出两道白光,穿云破雾,一路奔着东方而去。片刻间、天际只余淡淡的印影。
徐徐春风、吹动黄衫,慕容妃娇笑道;
“第六批了,不知她们请来的帮手都是何方修士,要是道法很高可怎么办呢?”
手扶一颗青树的慕容格,干脆利索的回答了六个字;
“你断后,我先撤!”
慕容妃嗔道:
“慕容格,你太混帐了。”
淡淡光线、从密林上空透洒了下来,映在慕容妃轻嗔薄怒的面孔上,有一种成熟而妖媚的诱惑。慕容格转过头眺望青城山,好似什么也没有看到。
建康城,“济世堂”中,晚暮时分。堂中的病人正在逐渐离去,忽然从店外的暮色中,走出来两个紧身宫衣年轻女子。
红衣者艳如桃李,丰姿绰约。黑衣者青青如葱,恬淡娴静。
两位年轻女子在店中一站,本来有些昏暗的堂内马上春意盎然,活生活色明亮起来。众伙计只感眼前一明,连那些老医师也偷偷的上下打量。
卫子姬和卫子怡翘首堂中,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高恩华或王存忠,正欲张口相询,忽见王存忠自内堂转出。
目光相对之际,王存忠脸带笑意迎了上来。问道:
“两位道友自远方来,有何见教。”
卫氏双姝说明来意后,王存忠便带双姝进入内堂。内堂比较简陋,仅有二间房间和一个客厅,室内没有装饰物品,唯有桌椅床案。高恩华见双姝前后,极为惊喜。
双方相互见了礼,略示寒暄。云渺宫双姝便道明来意,初到建康,不知国师王蛮子府门何处,想烦请高恩华带路。
高恩华笑道;
“国师王蛮子在建康城平易近人,有求必应,好善乐施,建康城中百姓皆称为“老神仙”。两位道友远道而来,贫道代两位跑个腿吧。”
高恩华安排好云渺宫双姝后,自已带着书信直奔国师府而去
国师王蛮子当天下午正好在府中无事,闻到高恩华来访,一脸笑容的迎了出来,拉着高恩华的手说道;
“自上次一别,又见高道长,快请厅里奉茶。”
国师府中依然那般简洁粗陋,比高恩华的住处强不了多少。两人在厅中坐好,高恩华述完来意,并递上千机夫人的书信。
王蛮子看完书信后,凝思半响抚须道:
“慕容世家,鲜卑逆狄,慕容老怪与老夫素有积怨。后燕蛰伏北方一直觊觎我朝领土。今又扰我朝子民,实在当诛。只是恰巧老夫朝中有事,劣徒恒少先前与云渺宫弟子间又有些怨气,这倒有些难办。”
一时之间,沉吟不决,有些为难。
高恩华见状,试探问道;
“小道与云渺宫弟子有数面之缘,此次江湖救急助危,与朝国大事无关。小道愿尽微薄之力。”
王蛮子微笑点头道:
“高道长肯援手,最好不过,老夫闻劣徒回报,在无为地宫中,高道长巧计脱身,应变之能,令人佩服。”
高恩华笑道:
“国师夸奖。其实当时正好小道身边一位好友腹中饥饿长鸣,才联想到排泄阴沟之事,实属巧合。”
王蛮子哈哈大笑,问道:
“前次元宵节中,老夫见高道长出剑救人,玄功奥妙,分寸拿捏极巧,不知尊师何方高士?”
见王蛮子问及师门,高恩华神态凝重,认真回答:
“小道师尊丹尘子,自称无门无派。只传小道道术,医术和炼丹术,师尊归墟之后,小道一直闭门自修。”
午后的日光、熙熙而温暖的笼罩在两人身上、须发如雪的王蛮子,微笑道:
“不知高道长能否将所习术法稍露一二,让老夫稍作观焉?”
五十节 太玄五重
高恩华一直仰慕王蛮子,玄功深奥,府中简陋,生活甘于平淡,真乃名士风范。
当下站起身来,施礼道:
“小道献丑了,请国师斧正。”
凝神间、左掌挥出,一道黑黄相间的太极图案,璀璨盘旋于胸前,祥气流转有如实质。
王蛮子见状,神情微微惊讶,马上哈哈大笑,站起身来,侧移一步,伸手一划。也划出一模一样的太极图案,只不过颜色基本全是黄色,少有杂色。
“高道友所习乃玄学五术中的太玄诀,属于山经。玄学五术流传至今,修者颇多。太玄诀乃秘中之秘,知之者甚少,修习者大多抱残守缺,不肯示人,闭门自修。”
王蛮子收了术法,又道:
“太玄诀清、静、空、明、重五层境界。高道友的无极图案,黑黄之气相绕,凝气成形,当属于明之境界。老夫可有失谬之言?”
高恩华点头道;
“国师见识广博,字字灼金,小道生性愚笨,这明之境界也刚摸了个边儿,望国师不要见笑。”
王蛮子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说道;
“明之境界,妙在心悟。由明之境界转重之境界,更是只求悟性,大部分修此术者,终生难逾。”
说完拍了拍手,对厅前站立的童儿吩附道;:
“备些纸墨来。”
回过头来对高恩华微笑说道;
“青城山之行,有劳高道友。老夫将以往修习太玄诀之感悟,赠与高道友,希望对道友有所帮助。”
高恩华大喜,推辞的客套也忘了,连忙道谢。小童儿送来笔墨,王蛮子边笔走如龙,一边笑道:
“太玄诀欲至重之境界,只在修习者自身悟性。大道千条,道道不同,只看高道友日后以何因悟道了。”
接过王蛮子赠送的心得后,高恩华心痒难骚,起身道:
“小道先行告辞,今晚还要招待一下云渺宫来修,小道先行告退了。”
王蛮子拱了拱手笑道;
“那高道友就先行一步,老夫正好要面见琅琊王爷,日后自当再见。”
太玄五重(下)
琅邪王府内、王蛮子和琅琊王司马道子见了面。稍礼让后,主宾落座。
琅邪王司马道子贵为王侯,确其貌不扬,身材肿胖,面色浮肿青黑,双目无神,声音软弱的说道:
“皇宫禁卫首领调换之事,孝武帝已经答允。现下皇城所有的守卫,全是我们自已人,国师但放宽心。”
王蛮子目露喜色,说道;
“有劳琅琊王,如此一来,皇城安危尽在我手。恒玄便是有犯上做乱的不臣之心,料也无妨。
司马道子打了个哈欠,说道;
“恒玄小儿,虽然持荆州之兵自傲,但皇室自有“北府兵”镇之。国师不必惧他作乱。”
王蛮子袍袖一抖,掌上多了一个玉盒,说道:
“老夫近日寻访仙友,得了一盒仙丹妙药,服下后便有龙虎之力。琅邪王贵为帝胄皇脉,服了此丹当如大罗金仙一般。”
王蛮子拿出丹药时,司马道子就已眼放精光。待王蛮子解说后,更是垂涎三尺,顾不得王侯之贵。离座取过丹药,左右观看了一番。淫荡笑道;
“国师的丹药,素来灵验。本王正好刚收一位美貌妃嫔,马上一试此丹的妙用。”
王蛮子微微笑道
“此丹定保王爷龙精虎猛,飘飘如仙。”
然后又详细介绍丹药的服食办法和注意事顶。
......
醉江楼上、一个烛火通明的单间中,高恩华和云渺宫双姝等人据案围坐,酒楼中的伙计流水般把各式菜肴送将上来。
阳大牛孩童一般,瞪着一大一小的豹眼,说道;
“每次遇到你们,总是有酒有肉,以后你们可要多来啊。”
卫子怡关心的看着阳大牛,说道:
“阳大侠,你肚皮老高了,不能撑坏吧?”
把大块肥肉塞进嘴中、阳大牛边嚼边说:
“俺无肉不欢。本朝以前有个叫司马衷的皇帝,性子有点傻、他爱吃肉,有一次大灾之年,百姓饿死不少,他居然问;老百姓没饭吃,怎么会饿死呢?他们不会吃肉吗......”
王存忠只顾低头吃菜,心中在想:
“阳大侠一会可千万莫要再讲另一个吃肉的故事了。”
众人哈哈大笑,卫子姬问道;
“阳大侠,你道法甚是怪异,不知师承何门啊?”
阳大牛说道;
“师父讲叫星降术,源自古神夸父族,不打坐不守静,只修肉体之力。
修练功法时,累个半死。夏日抱大石登山,冬日用冷水洗澡等法子,让身体完全疲惫到极点。肉体疲惫到极点时、才能产生精神上最忘我的静。放下心中束缚,获得日月星辰的神力。
喝得大醉也是修习的法子。还有那个咳咳......对了,我能吃肉也与功法有关。”
众修皆感叹神州之大,无奇不有。高恩华也是第一次听说如此修习道法,功法之奇,实非常人所能承受也。
卫子怡道:
“高道长,救兵如救火,我们明日一大早便赶往云渺宫可好?”
高恩华应道:
“这个自然,国师还联系了一些其他门派的道友,需要我等提前联系一下,共同起行。”
青城山、天空蔚蓝,绿意淡淡,孤峰幽涧一片春色,远处的山峦蒙上一层薄薄的云霭,孤鹰隐匿于风轻云淡中出没。
“铮......铮......”一声声急促示警钟声破坏了充满祥和的意境。
云渺宫中,一众女弟子持刃在警钟声中,依照九宫八卦方位站定。护宫大阵应激展开,上空祥光瑞靄,毫光纤纤掩住宫殿。
云渺宫前,两大阵营修士各有数百人,各据一方,相互对峙。
千机夫人带一群汉人修士,站在云渺宫门大阵前。背倚宫前护法大阵,进退自如,意态从容。
慕容世家等胡修站在其对面。带面具的慕容格与黄衫女子慕容妃在最前方,他们身后、整齐站定一群修士,个个面无表情,银盔银甲。人人眼睛空洞,浑体透着一股邪气和嗜杀之意。和中土修大不相同。
云渺宫阵营中,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修士和千机夫人站在最前沿。其他汉修距二人不远处站立,能看出是将老者与千机夫人当成首领。
老者修士须发半白半黑,方脸直鼻,手持一根雕龙的古木拐杖。言正辞严的喝斥道:
“慕容众匹夫,夷狄之修,今为何无故抢中土云渺宫祖物,仁义何在?”
带面具的慕容格应道:
“抢东西、那能讲仁义,抢得着就抢、抢不过便跑.”
慕容妃娇笑一声,讽刺道:
“素闻南人汉修表面假仁假义,实际智愚相欺、六亲相疑。看你这蠢老头一脸正经样,保不准也是一肚子坏水,背后不知都干了多少鸡鸣狗盗之事呢。”
慕容格拍了拍掌,应道:
“妃子所言真对,我们以后来云渺宫做客,一定讲仁义。”
手持雕龙拐杖的老者修士一楞,对方一介女修,言语尖酸刻薄,自已在巴蜀修士中素有威望,一时也不便,破口与之对斥。千机夫人阵宫中的修士们,顿时恼羞成怒,吵闹声一片,纷纷出言反讥。
“胡狗北荒夷狄之辈、世传狼性暴戾,易食人肉......”
“慕容世家素无信义,父子相轨,兄弟相残,背主弃义......”
“慕容世家人从小时侯就坏,刚会吃奶便偷看女人大奶......”
蔚蓝天空下、孤峰薄雾的空气中、云渺宫的钟声里,场内顿时声音暄哗,好象一个坞堡中的集市般混乱。
千机夫人见众修越说越不象话,咳嗽一声,伸手摆了摆,示意大家安静。
五十一节 云渺宫
千机夫人阵营中,一个中年秀士模样的修士,越众而出。他头扎一字巾,身穿长袍,面容清瘦,颌下有须。
站在慕容妃面前。摇头晃脑的说道:
“鲜卑杂狄与禽兽何异,长安歌谣;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说得可是大燕威皇帝慕容冲和他姐姐清河公主服待符坚帝的往事?
当年若非符坚帝仁慈、念及白奴娈童在床榻上的温顺,放了慕容家一马,那有现在后燕国的存在?
慕容冲为何称为‘白奴’,是因他屁股白。大燕威皇帝都这般污秽不堪,你们这群慕容小辈更是狗尾续貂,连你这雌物也蜀犬吠天似的站在人前大放浪词?”
中年修士倒似个应考的秀才,摇头晃脑,连发三问。刻薄尖酸间便把慕容世家往日的耻辱,半俗半雅的讲了出来,引得身后汉修大声叫好。
“找死!”
慕容妃秀眉倒立,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羞恼之下,雪一般的容颜上飞起陀红,颈间瞬时潮红一片。
张嘴正欲骂些什么。面色确突然转嗔为喜、媚然一笑,移步向前走了几步,距秀士一步之距。春风轻轻的吹过她的娇躯,黄衫飘卷,隐隐露出肌肤,腰脐凹凸深幽,引人遐思。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时消失,场中春意大盛。汉修的目光,全盯着慕容妃腰肌皮肤,只盼春风吹得再猛烈一些更好。
明媚的阳光下、中年秀士洋洋得意。自已一凡严词训斥。面前的鲜卑女修,竟然面带媚笑。细看慕容妃,肤白胜雪,娇媚俊美。不禁暗想,夷狄之修,虽未开化,若能收来做个小妾,也是美事一桩。
心中得意、便如呤诗做对般眼睛微眯,想搜肠翻肚寻些话语来晒晒。忽听背后有人高喊:
“胡道友小心,这妖女有诈”
“道友速闪,哎呀......”
同伴大喊声中,胡姓修士大惊睁眼,只见慕容妃媚笑如春的眼神中充满嗜血杀意。心底骇然恐惧,身形疾动,刚想逃遁。只觉身上一紧,一根灰色的软索已套在身上,越收越紧。
胡姓修士正欲使出最后保命的手段逃遁。“呖......”耳边一声鸟鸣中,双目一黑痛彻透骨。惨痛中、手脚慢了一慢,脖间一凉热血喷涌出去,身体“扑嗵”闷声倒地,道殒身亡。
慕容妃笑意诱敌、捆仙索缚人、‘婴勺’鸟伤目、指环剑毙敌,动作一气呵成。媚笑声中,闪在了慕容格身后。
慕容格高声赞道。他手持一根秋色木枝,枝上挂有几片微黄叶子,叶子间有些黄色虫子在慢慢蠕动。
中土汉修见胡姓修士一时大意,丢了性命,喝骂声中,纷纷亮出法宝向慕容妃斩去。
慕容格抢前一步掩住慕容妃,挥起手中树枝,向空中一抛。喝道:
“秋林虫意。”
短小树枝在空中毫光一闪,自虚空中消失不见。地面上陡然间多出一些树苗,树苗枝头挂满黄色叶片。
树苗见风就长。一变二、二变三、三变四......几息间场中便凭空多出一片高大的树林。
树林宽阔,甚是疏朗。树枝上几片叶子,在风中微微摇晃,几片黄叶飘落下来。
中土汉修举目望去,只见林内神清气爽,一目了然,地面上也干干净净,并无任何邪恶煞气,一派秋意肃索之景,
慕容格和慕容妃退站在林子的对面向他们观望,众汉修一时摸不着虚实,均感觉此林中蹊跷,大家都踌躇不前。
千机夫人见秋林甚是古怪,摸不透此法器虚实,本着万事小心的念头。喊到;
“众位道友,退后,莫要中计。”
正对峙间,一队百余名的天师道修士御剑,突然来到云渺宫阵营中,汉修气势顿时大盛。有些胆怯的修士顿时有了胆气。
前面几个修士,大喊一声;
“鲜卑蛮狄之辈,只会暗算偷袭、现在又装神弄鬼,灭了你们给我们胡道友报仇。”
祭出法器,冲进秋叶肃索的树林之中。树林中仍如刚才般清朗了然,没有任何变化。一片风吹过,树枝上的叶儿,竟然沙沙做响。
后面汉修见无异况发生,发一声喊,簇拥着冲了进去。正在宫前与天师道修士说话的千机夫人。连忙大喊:
“众位道友休要轻敌,此林蹊跷,小心为妙。”
树林面积较小,林中汉修皆是道法修为不浅的修士,小心谨慎中,数息间便过了大半树林,已能见到对面胡修的面目,众修皆松了一口气,此树林只是虚张声势,用来吓唬人的。
慕容格突然一挥手,一股璀璨如彩虹般的灵力,自掌间散向树林中。
树林中前汉修们突然感觉一股清新空气吹来,各自精神一振。树叶陡然间好象得到了呼唤,有了丝丝的绿意,汉修中有眼尖之辈,大声喊道:
“小心,树叶上有虫子,它们活了。”
黄色叶子上的虫子见到绿意以后,沙沙声四起。一息时间,虫子便又大又红,身上长满毛毛。
有风一吹,飘下片片树叶,空中狂舞。猛然间、叶片一震,似阴灵睁开眼眸,叶缘似刃向林间汉修盘旋狰狞斩去。叶片上的毛毛虫身体颤抖,飘下刺眼红色虫毛。
“哎呀,好痒好痛,注意叶片”
汉修士碰到飘浮的虫毛毛,大嚷大叫起来,浑身上下拍打抓挠,一时间队形大乱。也不知是进还是退,也有汉修在叶片飞斩时,挡闪不力,被叶片斩伤,躺在地上哀嚎惨叫。
树林对面的慕容格见状,做了一个手势,冷然道;
“破云箭,出!”
胡修中、银盔银甲的修士晃身而出,前面一排挥动兵器,挡在前沿。后面两排修士,手均银弓,弓弦响处,一排箭雨,激射而出,箭势凌厉,支支蕴含死意向汉修吞噬而去。
林中汉修眼见箭至,纷纷掐诀挥舞兵刃,格挡利箭。忙乱中,有人大声叫嚷:
“哎呀、我被虫毛蛰了,好痒!注意叶片,不要乱、千万不要离开队伍。”
惊呼乱喊间,便有汉修被破云箭攻破防护,一箭毙命。林间血肉崩溃、惨叫嚎声不堪,形势对汉修极度不利。
千机夫人阵营中。持杖老者将古木雕龙拐杖向空中一抛,掐诀颂咒,古木拐杖空中一抖,“嗷”的一声中,幻化成一条黑色胶龙。咆哮着浮于半空,张牙舞爪,龙尾一晃,向树林狠狠碾扎过去。
千机夫人锦衣鼓荡,凤目一闪,九宫玉佩浮现半空。自树林间盘旋而过,发出阵阵温和瑞蔼护住林中汉修,短短的数息间,林中汉修又伤亡几人。
千机夫人大喊:
“林中道友,休要鲁莽,速度全退回来。”
秋木树林被黑龙龙尾一击,树木剧烈摇晃,黑龙龙口一喷,黑气向树林喷去,隐于树叶间的毛毛虫被黑气一喷,纷纷掉落下来,在地面上僵硬死去。慕容格见状、马上凝神催动灵力,与那持杖老者对抗。
慕容世家的银甲修士弯弓搭箭向空中黑龙射去。黑龙咆哮间,昂首一喷,黑气嘶吼与射来的箭雨轰然撞击。纷纷化为虚无。
慕容妃见千机夫人的九宫玉佩在林间盘旋飘动。一派温和的玉色光芒笼罩下去,虫毛和叶片碰到玉瑞之光,瞬间便化为灰尘。
手指一指,空中的‘婴勺’鸟厉鸣一声振翅飞起,空中一个盘旋、飞过林去,在空中一晃尾巴,三根羽毛脱落幻化成三根羽箭,如毒蛇出洞般向千机夫人袭去。云渺宫众位女弟子。齐声大喊:
“师父小心,有人偷袭!”
五十二节 授兵来了
千机夫人凤眸一撇、见羽箭袭来。喝道:
“夷狄之辈,果然奸诈歹毒。”
喝声中、一柄古朴的如意蝴蝶刃自虚无中飘出,刃意棱棱,气冲牛斗,向尾羽箭急斩而去。“嚓”的响声中,羽箭一折两段,自空中跌落。蝴蝶刃骄若惊云,向空中“婴勺”追去。
“婴勺”鸟儿似有了灵智,见蝴蝶刃追逐斩来。翅儿急振、惊鸣一声,如流星般划空而去。
汉修人数众多,但门派多,人数杂,一般散沙。俱是各逞道法,独自为战,相互间无任何配合协助。慕容世家众胡修,人数相对少些,但训练有素,配合熟练。前面掩护,后面修士弯弓搭箭,箭矢如飞蝗般向林中射去。
双方恶战一柱香时间,汉修已伤亡数十人。树林中、虽有勇悍汉修冲到胡修阵前,但胡修分人马上顶了上来,双方缠斗一起。
对汉修威胁最大的便是“秋林虫意”法宝。虫毛毛目不可视、随风流动。虽不马上致命,沾体便痒痛不止。拼斗时、灵力飞速运转,骚痒与刺痛的感觉更甚,让人恨不得挖去骚痒的皮肉。
片刻间、树林中,又有数名汉修惨叫声中,倒地而亡。天师道修士在为首者带领下,绕开树林,想迂回救援。
千机夫人暗自惊慌。本欲背倚护宫大阵,攻防自如。谁料汉修倚仗人多逞强、中了对方的算计失了先手。待天师道修士转过去救援时,不知还会生出多少变化。
正在千机夫人心中焦虑,举措无计之时,林中汉修苦苦苦撑之际。
一道闪雷蓦然在慕容世家胡修身后响起。响声隆隆,闪电缭绕,犹如上古雷神降临人世,睥瞰人间,一刹间天地昏暗,青城山微微晃动。惊雷挟天地威势,自上而下,一股狰狞煞气,向秋意肃索的树林轰去。
轰鸣中、飞沙走石,风沙过后,只见树折,叶落,虫亡。
树林消失,一根古色的秋枝自空中跌落。慕容格手一抄,一看树枝有燃烧后焦黑之状,所幸没有折断。收起法宝向背后看去。
后方出现一伙修士,约数十人,身着汉服,显然是前来给云渺宫助阵的。
为首者、一个背负长剑的道士,青衫束发,轩昂伟岸,眼眸中、嘴角间缱綣着一抹悠悠笑意。伫立在春意盎然的山坡上,有一种珠宝掩于杂物之间的感觉。
慕容格见对方一式间便破了“秋林虫意”。正欲有所作为,自道士背后,突然跑出一个浓目豹眼的大汉,大呼小嚷道;
“这么多人,我帮那一边啊?”
叫嚷间、扭头看了看身后两位年轻秀美的女修。
两位女修,红衣者艳若桃李,黑衣者气若幽兰。两位女修出手十分快捷,各执一把如意蝴蝶刃直接向胡修杀来。胡修分出人来,祭起法器,迎上对敌,一时间混战一团。
没了“秋林虫意”的掩护,汉修人多的优势,瞬时挥发出来,前后合击,阳大牛手持熟铜棍,棍影重重,只向胡修人多处碾压而去,从开战以来,胡修开始有了伤亡。
慕容格见千机夫人、雕龙拐杖老者与天师道修士正在疾奔而来。短距离打斗,已方破云箭的远攻的优势也消失。
疾忙喝了一声;
“撤”
青城山位于晋朝西南边疆。南有吐谷浑国。北有后秦国,东北方是慕容世家支持的后燕国。
慕容世家的胡修进退如一,号令如山,慕容格撤令一出,胡修们马上整理队型,扔下死亡者和重伤者不管。由慕容格等几个修为较高的修士断后,轮流交替掩护,向西北方角撤去
云渺宫前一战,时间虽然短暂,双方均有死伤,汉修士人数众多、但各自为战,不懂相互掩护,所以伤亡人数要比胡修多一倍。
汉修们个个俱红了眼,追逐着为同伴报仇。将重伤在地呻吟的慕容修士一一诛杀,然后依着胡修逃遁方向,穷追不舍。
援兵来了(下)
慕容世家撤退时相互掩护。以慕容格为首的几位胡修士阻敌断后,其他胡修拉开距离后,破云箭一搭,羽箭纷纷向汉修袭来。
趁汉修格挡羽箭时,断后的慕容格等再逃遁。羽箭对道法高深的修士没有威胁,但对一些道法稍浅的修士威胁极大,稍不留意,便有汉修士中箭倒地,惨叫凄厉中,受创的肌肤,迅速的萎缩。
阳大牛手舞熟铜棍,始终冲在前面,大怒喝道;
“你妹的,跑得比兔子还快,看本大侠的手段。”
喝完抡臂一挥,身体转了一个圈,手中熟铜棍“呜”的一声,脱手向胡修砸去,滔滔棍影急逐而上,轰然巨响中,两个躲闪不及的胡修血肉崩溃,命毙道殒。
慕容妃见阳大牛熟铜棍脱手。故伎重演,手一指,一直在天空中盘旋的‘婴勺’厉鸣一声,急冲而来。尾巴一抖,两根羽毛在空中一闪,化成两根尾羽箭向阳大牛的两眼偷袭。
阳光中、一剑斜来,一格一击。羽箭没落于地,确是高恩华挥剑格开尾羽箭
云渺宫前两次偷袭都没能得手,反尔赔上了五根尾羽。“婴勺”又要很久才能恢复羽毛了,慕容妃一阵心痛,张口骂道:
“夯货,再狂打瞎你的狗眼。”
“臭娘们,再臭嘴打烂你的屁股。”
阳大牛伸手招回熟铜棍,豹眼一瞪,霸气十足的吼道:
慕容妃怨恨欲狂,慕容世家在北荒向来肆无忌惮,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横行霸道,唯我独尊。
今日青城山上,这个夯货般的臭男人对自已大呼小叫,且还一脸鄙视。一时间,怒从心头起,猛的跳了起来,向阳大牛叫道:
“夯货,有种跟老娘过来,打瞎你狗眼。”
身形掠起,黄衫飘飘腰肢款款,如一抹飘匆的黄烟,急急向另一个方向遁去。
阳大牛见慕容妃公然约战,一对豹眼中、大眼睛精芒暴射、小眼睛眨巴眨巴。应声道:
“哎呀!好狂的臭娘们,怕了你不成。”
扯着熟铜棍随后就追了过去。
青城山西边、一处山岰中。地势稍低,岰底绿意萌萌,鸟飞虫舞,一片春意盎然。春花秋草,独自孤寂无人赏,雀燕单鸣,朝日夕月独自飞。
从远处快速飘来两个人影,由远而近。前面逃遁者,急急如黄鹂投林。后者追逐者,如影随行。山岰不大,从谷口到谷底视线可及。两人身影如风,一晃间便由谷口追到谷底。
慕容妃猛然定住脚步,回过身来。阳大牛也猛然间停下脚步,手持熟铜棍全神戒备。慕容妃看了看阳大牛,一脸愠怒开口道;
“傻夯货,你穷追不舍一个女人想干什么,真不要脸。”
阳大牛诧异道;
“臭娘们,不是你喊本大侠来的吗?”
慕容妃掠了一下耳边丝发,笑了起来,这一笑媚意恣生,耳边颈间、潮红点点神情间没了敌意。
“夯货,你真傻啊。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么?我现在改主意了,你回去吧。”
阳大牛和这慕容妃原本素不相识,更无仇恨。此时见慕容妃笑意婉转,在春光中好似一株含苞盛放的花朵。顿时敌意全消,一瞬间迷惑道;
“师父说了,女人心,海底针。不要招惹女修,他的话真对。”
口中一边嘀咕,一边转身便欲离去。
两人侧身而过时。慕容妃神色间、媚笑不知不觉中变成冷笑,一片狰狞之意。阳大牛心中,生起一种冰凉的危险感,好象一条毒蛇,正蛰伏在洞口窥视着他。
惊诧间、一条绳索不知不觉间捆在了身上。
五十七节 屁股桃花开
慕容妃面上一片冷酷表情。一付精钢指剑现于指掌间。剑刃间幽光乍闪,透出一股嗜血气息,不知以往曾吞噬了多少生灵,才有这般凶戾之气。
唇间吐出两个字:
“去死!”
阳大牛一时轻信被捆仙索缚住了身体,眼见慕容妃手臂挥出,指环剑刃芒幽幽迎面刺来,心中悔愤交集,暴吼一声:
“滚!”
狂吼声如雷霆万钧般向慕容妃喷去,奋力一挣,夸父神功磅礴飙升、宛如古神降世,“啪”的一声中、捆仙索跌落。阳大牛伸掌一探,直奔的慕容妃纤颈扼去
慕容妃目瞪口呆,捆仙索乃慕容老祖所赐。从使用后、从无修士能在被缚后,自行挣脱。阳大牛的吼声,如妖魔咆哮,惊得她道心崩溃、手软筋麻,眼见对方巨掌抓来,瞬间被抓了正着。
脖颈间巨掌粗糙有力,一刹间呼吸憋闷,身体慢慢软了下来。心中哀叹;我慕容妃竟然死在这不知名的山岰中。渐渐便要晕了过去。
缓了一缓,感觉嗓间仍有丝丝的空气吸入。睁眼一看,只见阳大牛一双豹眼,仍然铜铃般瞪着自已,慕容妃知道生死只在对方转念间。生死的恐惧,使她不敢稍动半分,生怕惹怒了面前莽汉。
阳大牛扣住慕容妃脖颈,神色变幻迟疑不决,慕容妃的心,也瞬息碧落刹那黄泉。腿股哆嗦几欲跌倒。忽感颈脖间一紧,自已如只小鸡般,被阳大牛重重的摔落地上。阳大牛跟上一脚、踩在慕容妃的纤腰上。
口中骂道;
“师父说,老爷们不欺负女人,不过你这臭娘们实在可恶,不打的你屁股桃花开,你就记不住俺的厉害。”
举起捆仙索,抡圆了猛抽下去,边抽边问道;
“还敢对本大侠使诈吗?”
“本大侠叫阳大牛,能记得不?”
春光旖旎的山岰中,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只听绳索呼啸,索索爆肉。
慕容妃身穿一件单薄短小的黄衫,仅能遮盖住胸腹,略微露出肚脐。她身材娇小,不过纤腰翘臀,胴体曲线分明极为诱人。
几绳下去,衣衫片飞之余,雪白的背股间已红痕毕现,青肿浮起。
慕容妃只觉腰间足如盤石,绳索雨点般抽了下来。每一下都抽得她浑身欲散,心中羞愧欲死,只怕出了丝丝呻吟让阳大牛讥笑。只有银牙紧咬、闭上眼睛,趴在芳草萋萋的地面上,护住头脸,任由阳大牛肆意妄为。
阳大牛没有丝毫怜香惜玉,抡圆了臂膀,把自已刚才一腔惊怒之气,一鞭鞭的发泄了出来,
见慕容妃趴伏于地,背上腿间被抽得体无完肤,阳光里、雪白的肌肤上,索痕道道,腥红处处,一片狼藉,方才消了气。
狠狠的说道;
“看在我师父的话上,今天饶了你这臭娘们,以后再敢使奸耍诈,还让你屁股桃花开。’
说完瞪圆稍大的眼睛,撇了一下慕容妃,不管死活。持了熟铜棍,独自流星般疾步而去。
慕容妃趴在地上,待阳大牛走得没了动静,试着动了一下身体,只感觉百骨欲裂,痛入脾腑,惊惧之下,浑身软麻,站也站不起来。
回想刚才阳大牛,如野兽一般的眼神中,充满暴戾杀戳之意。没敢想自已还能再见天日。
修真界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一向如此,慕容世家更是如此。同门之间,皆由门中老祖传下术法,稍加指点,然后各自修练,道法修为,均凭悟性际遇。
一年一小试,三年一大考。比试之际,除非极熟之间,下手多半也大都毫不留情,没有入门先后之分,只有道法高低之别。
自已只不过幼时由人掳来,老祖见生得冰雪可爱,青眼有加收为童子,传了几手道法,赐名慕容妃。
绝处逢生之后,心思便柔软了许多。念及自已身世凄苦无人怜惜,一时间落下泪来,又想起阳大牛抽打自已时,那凶神恶煞般的模样。
狠狠的道;
“这个仇,一定要报。”
转念又想,刚才捆仙索绑住了阳大牛时,自已绝不留情,指剑一挥,便要将那莽夫毙于荒谷。现在自已虽然被痛打一通,仍活在谷中,这算仇怨吗。自已的“婴勺”鸟儿从混战中分散,不论自已如何散出灵识呼唤,均无回应,莫不要出了事……
身痛之余,卧身陌谷之中,凭身边鸟鸣花香清风徐来,一时思绪万千,纷至沓来。
桃花开(下)
青城山、云渺宫中,
千机夫人居中而坐,此次来援手的汉修四周坐定,宫中的女弟子奉上茶来,千机夫人一一表达了谢意。大家围定开始谈论此战的得失和后事。
自阳大牛独自追逐慕容妃后,慕容世家等胡修一路奔逃,退出了晋朝疆域。
千机夫人怕追得远了、再有变数,马上约束汉修退了回来。清点人数。把各路受伤的修士搬回云渺宫中,高恩华自告奋勇出面诊治,千机夫人诸般感谢后、便指派卫子姬和卫子怡双姝陪同用药施法,调救伤者。
伤者之中,大部分是被破云箭所伤。受伤程度有轻有重,高恩华对这些创伤性的诊治最为拿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云渺宫中看缺少足够的药材、特别是一些重要的药材如飞蓬、红娘子、丢了棒等均无存货。
闻迅而来的千机夫人,与高恩华相互见了礼,沉呤了一凡,然后开口道;
“高道长,巴蜀灵山秀岭众多,气侯适宜,盛产天地灵药仙草。云渺宫弟子虽多,但不识药草药性。子怡性子恬静,素来不喜人多。由她带路,陪你到四周山峰间采挖药草。子姬善于接人待物,由她陪送宾客,你看可好?”
高恩华躬身行礼道;
“一切按宫主吩咐便是。”
千机夫人嘱咐卫子怡一定要尽心照顾好高恩华的起居,让他能专心医治众修后才离去。
阳大牛在傍晚时分,寻到云渺宫中。一直为他担心的高恩华和卫氏双姝松了口气。
一见面,阳大牛便大声嚷嚷;
“饿死了,饿死了”
卫子姬把他送过来以后,就回转千机夫人处去了。卫子怡秀目如水,看着阳大牛吞吃云渺宫中的素菜素食,一边嫣然笑问:
“阳大侠,你追上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没有?”
“没有肉、只有馒头和素菜,真是没味道啊”
阳大牛将盘中的馒头,扔豆子一般扔进嘴里。说到:
“追到了啊,还狠狠的打了她一顿呢。”
卫子怡瞪着如水的眼眸,诧异望着阳大牛,脸上写满了吹牛两个字。
高恩华接话问道:
“你放她走了?”
“恩,师父说了,欺负女人不算爷们。”
高恩华望着阳大牛,微微一笑。这事儿要是其他修士这么说,一定非夷所思,阳大牛这么做了,极属正常。
“阳道友,云渺宫此时伤者甚多,医者心怀,怕是要在耽误几日了,宫中缺少药草,近几日贫道和子怡道友要四处寻觅,你如何打算。”
“我在那儿待着都一样,就跟你们一起找药草吧,省得我还要时时想法混饭吃,最好有肉吃。”
阳大牛摸了摸肚子,一脸不太满意的神情,说道。
高恩华看着阳大牛的神情,忍不住逗他道:
“阳道友有所不知,昔日我到漠北之地游历,非常喜欢吃当地土著狄民的烤肉,便学了这手艺,如果有上好的飞禽野兽的肉来一烤,然后撒上些药材,那味道闻起来......”
阳大牛听到烤肉二个字时,眼睛瞪得溜溜圆,全听完了。忙不迭的喊道;
“什么样的飞禽走兽肉,能有这样好吃,要不现在就走吧。”
卫子怡一脸不解的望着阳大牛,忍不住插嘴道;
“阳大侠,素食我们天天吃,感觉味道很香啊,你为什么非要吃肉呢,油腻腻的多难闻”
阳大牛歪着脖子,看了看卫子怡。说道:
“肉不好吃么,我讲个事情吧。前秦国有个皇帝叫符坚,有次请将军们做客吃肉,然后呢......哎,你怎么跑了,我还没有讲完呢。”
高恩华一脸郁闷的看着阳大牛,咳嗽了一声。说道;
“阳道友,这个吃肉的故事你都讲过,我出去看看伤者。”
......
五十四节 长安城
长安城、历朝古都之地,城内八街九陌,自前大汉朝定都于此,历经王莽政权,现长安城属于后秦国都,后秦姚兴刚刚继位为帝不久。
汉末王莽年间后,长安城一直乱安不断,历受战火洗刧。城内人口已见凋零,处处残墙败垣,昔日汉宫中晚间那繁如星辰的灯火和器乐汉舞已成为传说。
高恩华三人结伴,最近几日、穿梭于青城山和秦岭等名山之间,采集药草。
阳大牛到山中后、便到处去抓捕飞禽走兽。山涧间、平时人迹罕至,飞禽走兽颇多,以阳大牛的勇猛,普通禽兽自然是手到扲来。
高恩华也不食言,便在泉边涧旁,收拾停当,引火烧烤。吃得阳大牛満嘴流油,大呼过瘾。背药草的力气活儿,阳大牛从来不惜力气,均抢着背了。
卫子怡淑静温和,有些害羞般的跟着两人身边,秀眸清澈如水瞧来瞧去,偶尔间、听到好笑事时便露齿一笑,极少说什么主张。
这一日正午时分,三人飞越秦岭,来到古都长安城南门外。高恩华举手遮了太阳,看看天色,说道:
“长安城乃后秦都城,姚兴帝刚刚登位,听闻他勤政爱民,兴水利,重农业,提倡伏佛学和儒学,颇得民心,现下日已近午,我们一起进城寻些吃食和茶喝,顺道逛一逛古城如何?”
卫子怡喜道;
“以前和师姐每次经过这里,总是一团人在打打杀杀,今天总算安静了。一起进去看看,带些可爱的物件回去送给师姐,好让她羡慕喜欢。”
阳大牛接言道;
“这儿我来过几次,十年前是前秦皇都,皇帝就是符坚老头,在集坊中常听老百姓说他人仁慈,对老百姓和属下一视同仁,从不欺侮。后秦和后燕的开国皇帝,以前都是他的部下。”
谈话间、伸手指了指前方,说道:
“那儿以前住有很多鲜卑人,常常打仗。还听说他们打仗时、没粮食吃了,就吃死去的士兵。”
看到卫子怡面有惊惧之色,改口说道;
“听说符坚有一个汉臣叫王猛,很厉害,他帮助符坚帝统一了北方。王猛临终前建议不要进攻东晋,符坚不听,才有了淝水一战的败仗,前秦国才败亡。’
高恩华叹息道:
“符坚虽非汉人,但称得上当世人杰一朝明君。可惜太过仁慈,他若能依王猛之计,除了后燕国主慕容垂鲜卑一族,现在北方安定统一,百姓少受乱战之苦。身为君王者,仁慈过度,其实也是害了治下苍生啊。”
阳大牛突然一脸神秘,说道;
“你们知道什么叫名士风范吗?”
高恩华和卫子怡大感诧异,名士风范这词儿从阳大牛嘴里说出来,有点不可思议,便等他解说。
望着高恩华与卫子怡一脸诧异的表情、阳大牛哈哈一笑。说道;
“你们都不知道吧,我可要说了,据说王猛第一次见符坚时。王猛一边抠虱自啖,一边谈论天下大事。符坚大为佩服,一个连虱子都能吃出味来的人,绝对是好官儿。所以现世要想成为名士,第一你要敢吃虱子,第二你要天天醉酒,第三你要敢吃丹药,第四嘛最好要能写点诗句.......”
卫子怡看看阳大牛,第一次做了个鬼脸。笑道;
“阳大侠,这么多好玩的事儿,你都从那听来的?”
阳大牛答道:
“我平时有点钱、便会跑去酒馆喝酒,或到茶馆听人说书。你们想不想去茶馆,听听说书人讲故事啊?”
长安城内,比较破旧。秦城汉宫,均化为尘土,秦歌汉舞,如今只是传说。城垣残墙夯土之上,处处留有战火焦灼刀砍斧跺的痕迹。城内人口稀少,巡城兵士披甲持械而过。
三人行到城内地带中心处,便见一个馆子门前,挑了一个布幅,写了一个茶字。
茶馆属于长安的中心位置,所以南来北往的路人贩夫,附近的闲家子弟都把这儿当成首选。
茶馆不小,里面相当的宽阔,三人进了茶馆,选了个不显眼的桌子。点了茶水。然后听馆中说书人讲古道今。茶馆内摆了十多张桌子,跑堂伙计进进出出,忙着生意。
正中的台子上,站着一位说书老者。须发半白,双目有神,一袭灰色长衫,手持一把折扇,声音抑扬顿挫,慷慨激扬,吐字清楚,微微带有关中口音。
茶馆中座位满了一大半,大部分皆是结伴而来,从衣冠肤色上看,大部分皆是当地长安城中的客人。唯有靠墙一桌的的茶客十分扎眼。
一行五人俱为道士,三男两女。一位青年道士、居中坐于桌前独自饮茶。另外四个人,两男两女分坐于桌子的两边,各自喝着茶水。神情间有些拘谨,一看就知道以居中青年道士马首是瞻。
居中的青年道士,头束透纱紫金冠,一身镶边锦衣白色道袍,眉目清爽有神,鼻唇间棱角分明,面白无须,如果不是身穿道袍,倒似一个风流倜傥,气宇不凡的士族贵公子。
其余四名道士,其中一名男道长相奇瘦,竹秆儿一般的身上挂着一身道袍,头小发黄,一对暴鱼眼,满面猥琐之相。另外三道,远看均算标致,距高恩华远了些,看不清相貌。
台上说书老者,“啪”的一拍醒堂木。声音激扬顿挫,说得正是东晋年间“八王之乱”的往事;
“话说晋惠帝司马衷登帝初期,性有痴呆,朝政便由贾后把执近十年。贾南凤性淫乱,以妒忌而出名,乱国毒妇。东晋败国,八王之乱皆由她而起。
贾南凤自已不能生育,但毒妒无比,惠帝但凡亲近其他妃嫔,这些妃嫔必死。而贾南凤自已又极度淫乱,每晚必令人,从宫外掳来美少年供其淫玩,天明之时则杀之,面首无数,洛阳那位美男潘安就是其中之一......
八王之乱时,这贾南凤后期被赵王伦联合梁王等制住后关于金墉城,最后喝下了自酿的金屑毒酒。而惠帝则被一名叫张方的大将抢挟到长安城,后来在长安城中的显阳殿内吃了司马越的毒饼而驾崩。”
听到这儿,阳大牛边喝茶边偷偷嘀咕:
“皇帝人人想做,可不太好做,仁慈过度的符坚被杀。怕老婆还不行,会被逼吃毒饼。”
阳大牛小声嘀咕,也如平常人大声喊叫一般,引得众人一阵侧目。临桌气宇不凡的白袍道士侧视过来,与高恩华目光触碰之时,含笑点头示礼。
高恩华莞尔一笑,算是回礼。
台上说书老者,扇子一收,醒堂木一拍。说道;
“众位客官,下面老夫说两个与贾南凤有关的段子,名为“韩寿偷香”和“狗尾续貂”说先前先请众客官打赏一二。
伙计过来挨桌收了赏钱。说书老者激扬顿挫,又说了起来;
“话说那贾南凤长相丑陋,面色青黑,五短身材,但龙生九子,均有不同,她有一个妹妹名曰贾午,从小便生得标致异常,性恪据说也温柔可人,贾充手下有个将军,名唤韩寿......”
高恩华等三人在茶馆中,一直听说书老者讲完两个段子。临桌的五名道士中途先退了席,临行之际,居中的白袍道士向高恩华微微一笑,算是别过,显得极为有礼。
三人在午后返回青城山。云渺宫受伤汉修,经过高恩华精心医治和云渺宫悉心照料,受伤汉修士们基本康复,唯有几个受伤比较严重者一直未能康愈。
高恩华仔细检查过伤者,出了殿门对卫子怡说道;
“慕容世家的破云箭这般厉害,未愈修士均伤在胸腹,伤口一直不肯愈合,很是麻烦。”
五十五节 孙恩道士
卫子怡秀眸如水,问道:
“下一步,我们如何打算?”
高恩华说道:
“药草基本齐全,唯差中品蛇含草和金盏银台。金盏银台性喜人烟平地,只须费些时间去乡间村边田头寻找便是。蛇含草喜欢在谷岰之底,气侯潮湿处生长。秦岭山高涧深,云横雾掩,谷涧众多,明日我们就去秦岭寻蛇含草。”
抬头突见卫子怡一身黑衣,秀躯修长,秀眸明澈似羞,脖颈肌肤雪白,清纯间蕴杂着点点诱意。不禁笑道;
“说了半天,忘了你不识药草了,随我前往秦岭便是。”
卫子怡面上淡淡一红,正欲张嘴说些什么。
阳大牛从宫外跑进来,拍着大葫芦说道;
“终于让我打到酒了,我们准备去那里啊?。”
秦岭、东西横于长安之西南,主峰太白山顶峰孤插云天,峰尖罡气寒冷、白雪皑皑亘年不化。周围方圆几百余里,山体巍峨,横阻南北,号称神州之险。
山中森林自古到今,人迹罕至,茂密的森林最深处常有恐怖异常的低吼声隐隐传来,低吼之中夹杂叹息,好似有了灵智。
翌日上午,高恩华站在秦岭半山腰间,一块石块上,说道:
“古书有曰,太白山中无闲草,我们分开找,蛇含草中品为一茎七叶,上品为一茎九叶,细叶黄花,十分好认,这里是南山麓岰底,四季如春,湿润异常,慢慢找一定能找到的。上品药草边上有时会有灵兽守护,要多加小心。”
阳大牛捡了一块石块,远远的抛向涧底的一个小湖中,惊起飞禽四起,嚷嚷喊道;
“看到大个的山鸡和肥的野山猪一定要打来烤着吃,对了高道长,你说这湖中有没有鱼,你会烤鱼吃不?|
三人商定分开寻找,卫子怡顺着山腰向谷底走,边走边看,半柱香时间来到谷底。立于谷底小湖边、卫子怡四处查看,岰底十分平缓。湖边生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红艳夺目。
不由一阵心动,移步过去,采了几朵别在了发际,对着湖面照了照,十分开心。顾盼间、忽见对面杂木从中有几颗野草,细叶黄花,一茎七叶。顿时心中大喜,急忙扬声把高恩华喊来。
高恩华应呼而来,先观察了一下,然后用剑削开周边杂枝、小心翼翼的把那几株草木采了过来,采下一片叶儿,用嘴咀嚼了一下,吐掉后对卫子怡抱以微笑;
“是了,这就是蛇含草了,没想到今日这般容易,卫道友真是有福之人。我们再多找找,多采些以后备用。”
卫子怡见高恩华只顾四下寻找草药,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已发际间的红花,芳心微微失落,但转见蓝天白云飘飘,湖面碧水潺潺,心情马上欣喜起来,一心一意跟随高恩华采草药去了。
采药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几柱香的功夫,在阳大牛和卫子怡的帮助下,高恩华便完成了预计的采摘计划,没有遇到任何的麻烦。
三人心中高兴,面色间带表露了出来。阳大牛便嚷嚷着要去找飞禽肥兽来烤肉吃,在绿叶从中、自已一个人拖着笨重的熟铜棍便自行去了。
高恩华看了看天,日头刚刚过午,谷中草绿花红周围一片春和风丽,身边的卫子怡正蹲在树萌下,细心的捆扎采摘的草药。
侧面望去,卫子怡黑衣合体,圆臀纤腰。发际上、别了朵红艳的山花,和风吹拂,青丝如墨,人比花艳。别有一凡英武妖娆的感觉。
自已修道至今,一直潜心悟道,多年来踏尽各处名山大泽,采药练丹,增补功力。偶然间也遇到一二位女修,但皆是片面之缘,从无深谈。
这次青城山之行,机缘之下,卫子怡一路陪伴十多日有余,其神情淑静温和,谈话意简言赅,一语中的。不论做什么事,温顺体贴,与司马雪的顽皮娇憨大不相同。
“快生火,快生火,抓到山鸡了。”
漫思中、忽见阳大牛拎着一只山鸡,拖着一只野山猪,正疾奔而来,大老远就看到,嘴巴都笑到耳朵后面去了,只见他一边跑来一边大呼小叫。
湖边的岩石上,高恩华和卫子怡把山鸡和野猪剖洗干净,阳大牛独自去树林中捡了一些枯树枝,很快便生起火来。半柱香功夫,刚刚还活蹦乱跳的野猪和山鸡,便传出了阵阵诱人的肉香味。
阳大牛兴高采烈、先撒了一片野猪肉,顾不得烫扔直嘴里尝了尝。大呼道;
“有味了、有味了,和你们说啊,前朝有个叫晋元帝的皇帝,特别爱吃这猪脖颈间上面的肉,每次谁家杀猪时、都先要把这猪脖上的肉送给他享用,群臣和百姓不敢私自享用,所以大家都叫这块肉为‘禁脔’”
高恩华和卫子怡相视一笑,阳大牛虽然为人粗犷,可不知总能讲些稀奇古怪关于吃肉的故事,件件还都比较典故。
温煦的阳光下、三人说说笑笑围坐一团,嗅着肉香,翻动烤肉,静待变熟之际。突然从远处的山峰间飘来一团白光,速度极快的远远飞来。待到近时,才看清原来是五个人御剑而来,一会功夫便由远而近,落在了高恩华三人不远处。
来者是五名道士,为首道士眉清目爽、气宇不凡身着白色道袍,背负一把淡黄古色的长剑。后面四位道士中有一位长相奇瘦,小小的脑袋顶着几片黄毛,一对暴鱼眼中透着猥琐的感觉,高恩华一愣,正是前些时日在长安茶馆中听书的那五名道士。
为首白袍道士,向前一步坚掌合了一个礼。说道:
“贫道孙恩见过诸位,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竟然又能遇到几位道友,真乃有缘啊!”
说话间意态从容,眉宇间一派儒雅自如之感。
高恩华等三人见对方身为道家门人,为首者气宇不凡又礼数有加,连忙回了礼,相互通报了姓名,对方其他两男两女俱是孙姓,分别为孙大眼、孙召聪、孙英文、孙闾露。长相奇瘦、一脸猥琐的道士,叫孙召聪。
两位女道长相有些颇似。均是差不多的四方脸,一脸菜黄色,只是孙英文体态较为肥胖了些。两位女道每当孙恩说话时,一付恭恭敬敬模样,眼神转动间透出一股认真谨慎。
孙大眼到是肤色白净,一双大眼顾盼间颇有些精神,神态不卑不亢,这四名道士中也唯有他与孙恩气质上有些相似,见到高恩华等三人后微微一笑,算是见了礼,然后于孙恩身后静静站立。
孙召聪沐猴而冠般东张西望,眼神飘忽,一付猥琐模样。
孙恩神环视了高恩华三人几眼,打了个哈哈道;
“我等五人正感腹中饥饿,于半空中闻到道友的肉香味,循着味儿便追了过来,不请自来,还请道友莫要见笑。”
虽然不知孙恩等人是何来历、但高恩华见孙恩神态从容,背后的宝剑古香古色,隐隐间在匣内便透出阵阵道意,一见便知为非凡之物,心中也有意结交,遂笑道;
“这个无妨,只是多几把火的事儿,只是这烤猪肉少了些,还要费些力气抓几只野猪来才好”
正待有请阳大牛出手帮忙之时,话还没有出口。
便见那孙恩做了一个手势,也没有说什么。孙召聪便忙不迭的御剑纵了出去,剑芒晃动毫光升起向附近的山峰中飞去。飞剑越过后,云雾瞬间便弥漫过去,没了踪影。
孙恩目光扫视了一眼地面上的蛇含草,微笑问道:
“几位道友,飞越崇山险岭,不畏猛兽,来至此地采找药草,想来一定是身负道法的同道中人,不知采药是为疗伤还是练丹?”
五十六节 湖边论道
高恩华微笑应道;
“同门中,捕妖兽时、不慎被抓咬重伤,此来秦岭寻些蛇含草合丹疗伤。孙道友如此相询必是丹道圣手了。”
众人初次见面,言语间非常谨慎,聊了两柱香时间,便交谈甚欢。孙召聪长相猥琐,人还不蠢。时间不长,便扛着两只野山猪归来,大家一阵忙活,捡木枝的捡木枝,生火的专心生火开始慢慢烤肉
孙恩望望四周景色,兴志盎然的对孙大眼三人。吩咐道:
“去搬几块石头来垫个坐儿,左右无事与高道长谈论一凡药学丹道。”
孙大眼三人一会去抱了几块石头来。此时已至午后,谷底开阔,湖面如镜,泉水声叮咚四起,如歌般一路远去。众人围成一团听高恩华和孙恩谈论丹道。
唯有阳大牛直接据地而坐,不与众人说话,只是翻烤着他手中的野猪肉腿,仿佛天地间、唯这香喷喷的野猪腿最重要。
白袍道士孙恩,言道:
“贫道师从霍山外宗教派,师门老祖郑隐,精于药草丹道,在下承蒙师尊指点,稍通丹道药理,高道友好似尤喜丹道,不知有何见解?”
高恩华刚想搭言,只见孙闾露的火势过猛,手中枝上的野猪肉,马上有烧焦之味,忙赶过去抽去火中枯枝,减弱火势。
忙乱中应道:
“先请孙道长斧正指点。”
谈及丹道、孙恩神采飞扬,也不谦逊,傲然道;
“修道悟真、炼丹食补只求长生不老。
修仙者,先修德。唯以忠、孝、仁、信、顺、和为本,若德不足,只求方术,难能长生也。
服丹以求长生者,亘古有之,后世不绝。皇室民间,概莫能外。
炼丹一道虽然众说纷沓,但归根结底,乃以丹砂金液为基础,配以奇石异草、灵兽妖骨之物从作屋入手,立坛、安炉、置鼎、研磨、升华、泥法收宫。
现今天下大乱,黎民人人陷于水火,个个受难渡劫。贫道游历天下,感怀苍生万民之苦,坚信我命在我不在天,欲炼丹济解众生之苦,以求天下正道。”
孙恩面色庄肃,一脸穆然虔诚之态,一番话义正词严,志存高远,最后几句更有响遏行云之意。
一直以来,高恩华自行修道炼丹,以求悟道,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已为什么要这样做,更无有明确的目标,偶尔念及为什么,也都以无为二字自解。
今日见孙恩一凡高谈阔论,竟然将修仙炼丹与解救天下万民之苦相列并论。心下顿有芒然迷惑之感。
眼见孙恩目光相询,连忙回道;
“孙道友心怀天下,志存高远,今日所谈所讲,在下实在是闻所未闻,思之未思,实在是心有佩服。
不过师承的丹道之术和孙道友大有不同,本门炼丹择材时不注重丹砂金液之贵重之物,而是禀承用四季应时之药草,使用身边常用之物品,炉具上能简则简,唯有在丹火和封炉上多求细节,比如同一味药,在春夏秋冬的封炉时间各不相同等。”
两人一来一往在这涧底边,泉水旁言来词去,相谈甚欢。
阳大牛和卫子怡听两人谈论了半天,也没有听个明白,大约只听明白了孙恩是位有大志向的道士。
烤肉基本已经熟透,高恩华从袋中取出材粉,分给阳大牛和众人,阳大牛把硕大的酒葫芦提过来向孙恩等礼让一凡。
孙恩右手轻晃、微笑道;
“贫道不禁荤食,但忌酒色。”
阳大牛哈哈大笑道:
“不喝酒啊,甚好甚好,”
说完抢过一片烤猪肉,大啃起来,一会还滋滋有声的喝上两口。
孙恩一脸笑意的看了看阳大牛,撒了一块烤肉,慢慢咀嚼起来,不在言语。
众人风卷残云般的把烤肉吃完,尖嘴暴眼的孙召聪吃得最为干净,把到手的每一块骨头都细细吮吸干净,吃完以后好似意犹未尽舔着手指间的骨油,眼神四下张望,恨不得把地面上的骨头捡起来再舔吃一遍的模样。
孙英文和孙闾露两位女道吃相文雅,除了不时侧视孙恩表情以外,整个时间内一言不发。
孙大眼神态自然,偶尔间在话头话尾间与高恩华等三人有片语交流,不卑不亢,更不令人反感。
白袍孙恩待众人吃完后,站起身后,向高恩华等人合掌施礼;
“高道友,今日秦岭一见,承蒙款待。甚感幸慰,贫道听闻这太白山顶有上古神兽出没,现欲带众去寻找一二,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高恩华合掌,还礼道:
“举手之劳,不足提及也,今日承蒙不嫌,指点丹道,多多有谢,后会后期。”
阳大牛待五人的飞剑没了踪影后,哈哈大笑。笑声中、惊得林中的鸟儿,也远远的飞了出去
高恩华和卫子怡一齐不解的看向他。
阳大牛一边笑一边说道;
“原认为俺阳大牛天下最馋肉了,今天一见孙召聪,才感觉遇到了知已。这小子不论在吃肉速度和多少上,都不比俺稍逊。尤其是那猥琐吃相和贪婪眼神,临走之际、还在草灰之中巡视查找,实在是俺见犹愧,真乃是馋道中人啊,哈......”
高恩华和卫子怡回想起孙召聪的猥琐模样,确如阳大牛所讲,半点不差,不觉相视莞尔。
卫子怡捡了根枯树枝,把火堆中的灰火搅灭,然后问高恩华道:
“高道长,丹道中的金液是什么?”
“就是黄金,加中石、冰石、玄水液等,用丹火经一定时间、炼化以后的一种胶态金。丹道中流派重多,有宗派讲究象什么吃什么,比如“服金者寿如金,服玉者寿如玉”的意思是说,吃黄金便能象黄金般亘古长寿。”
阳大牛把葫芦祭起,熟铜棍那捆蛇含草肩上一挑,跃上大葫芦道:
“酒足肉饱,走了走了,回去打盹眯觉了。”
三人赶回云渺宫,阳大牛把草药向地上一堆,找个偏殿睡觉去了。高恩华对卫子怡说道;
“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贫道处理一下蛇含草。”
卫子怡看着脚尖,螓首轻摇道:
“不,我做个帮手,总归快些。”
夕阳还赖在峰尖徘徊,贪恋世间最后的温柔,暮光映在卫子怡淡淡透明的眼皮上,睫毛修长低敛,脸上一片淑静坚决之意。
翌日上午,高恩华一早便把阳大牛和卫子怡找来。说道:
“蛇含草已有,今日再寻些金盏银台就大功告成。金盏银台性喜人烟,常在村头田间生长。需到坞堡附近寻找。”说完以后又详细介绍了金盏银台的模样和味道特征。”
三人云渺宫,迎着朝阳、向东御器飞了一阵时间,远远看见地面有人烟坞堡,遂找了一个空处,跳落地面极目四眺。
青城山属益州郡管制,多年战乱征讨,处处地广人稀,千里不见人烟,普通的村舍草房根本抵挡不住猛兽盗匪的侵袭。民间乡里为保安全,必须倚坞堡群体而居。
各大堡坞的田间地头,大多数荒草丛生无人耕种,只见偶尔有几只小兽出没于沟陵之间,不知名的虫儿在阴暗的草木间嘶鸣。
高恩华四下眺望了一凡,感慨道;
“天高地旷,渺无人烟,战乱何时能真正结束呢。”
阳大牛接语道:
“乱世之中,不论英雄狗熊,个个都想当皇帝,没有象秦始皇那样的猛人出现,天下不会太平。”
卫子怡听完阳大牛的说词,嫣然一笑道;
“阳大侠,你想不想当皇帝啊?”
阳大牛把头乱晃,说道:
“皇帝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心软要被杀,怕老婆还要被逼吃毒饼。”
高恩华和卫子怡想起长安城中,说书老者讲的故事,一起哈哈大笑。
五十七节 过度仪
三人约好如何集合,然后分开寻找。
高恩华独自顺着田间地头各处寻找,今日运气极差,过了正午,也无所收获。中间阳大牛和卫子怡也曾焚香呼唤,但高恩华辨认后,均不是金盏银台。只能再分开寻找
蓝天下、田埂上,高恩华信步而行,渐行渐远。一路上荒坟众多,数处白骨暴于田野外。益州郡地处偏僻,与三吴之地的繁华相比,更有天地之别。
正漫思中,前方纤影一闪,竟是卫子怡从远处飘然而来,两人虽刚分开几个时辰,但陌间偶遇的感觉实在美好,均相视而笑,卫子怡面色绯红,低首说道:
“道长也没有寻到金盏银台草木吗,这东西竟然比蛇含草还难找的多。”
高恩华笑道:
“卫道友莫要着急,慢慢找就是了,总归找得到的。”
卫子怡从小时起便一直在云渺宫,随千机夫人修道,师姐妹众多,极少和男性打过交道。平时千机夫人十分宠爱她,卫子姬百般关心她,但孤阴不长,生活中多有幽寂。
和高恩华相处十余天,感觉高恩华神态稳重,笑意晏晏如父似兄。对她极为尊重,今日陌间偶遇,少女心思敏锐、忽觉异样温馨。面上一红、一路默默在高恩华身后随行,心头升起一种温暖亲近之感。
夏日天气昼长夜短,两人寻了很长时间,发现日挂西岭,落霞熔金。地平线上遥见远处堡坞,升起股股炊烟,暮色中蝉鸣声幽幽传来。
高恩华对卫子怡说道;
“我们暂向刚看到的堡坞周边找一找,找不到就通知阳道友一起先回云渺宫,明天来找寻便是。”
卫子怡点头称是,两人便向远处升起炊烟的堡坞走去。
坞堡依山势地形修建而成。围墙外面、堆有许多巨大锋利的石块,围墙用圆桶粗的滚木扎围而成,四角之上都有一个角斗,隐隐能看到上面的守卫持器值守,待稍走近时,忽闻堡坞之内传来咚咚鼓声、阵阵歌声、还夹杂着点点清脆的铃声。
高恩华心中诧异,见卫子怡也是一脸好奇的神色,大有跃跃欲试之情,一瞬间童心大起,微笑道:
“一柱香后、天色就暗了下来,我们绕进去偷偷看热闹可好?”
卫子怡从来没做过这偷摸之事,清秀的脸宠兴奋得一片潮红,用力的点了点头。
夜色暗了下来,高恩华偕卫子怡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一个较高的位置向里偷窥。因为要避开角斗中守卫的视线,所以位置不甚理想
遥遥望去,只见堡内一个类似城中广场模样的地方。中间搭了一个高台,四周火把闪闪燃起。台子上、一个披头散发的黄袍道士,步踏罡斗,手挥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隔得远了,听不见颂的何咒,台子的四周有几个黄袍道士在持剑把守。
高台前面一群男女,秩序井然的排列成一列列,在道士的咒语中,个个闭目合什态度虔诚,一起祈祷咒语。
卫子怡轻声问道:
“他们在干什么,这么神秘?”
高恩华道:
“他们身穿黄色道袍,应当是天师道在举行一种祭礼仪式,等等看可能还有下文”
场中鼓声一停,台上踏罡步的道士做了一个手势。台下闭目合什的众堡民,停止了祈祷,群情激动,引颈遥望,好象在企盼什么。
高恩华看了看天色,四周一片幽黑寂静。如果御剑飞行进入堡内,剑器的毫光闪烁一定会惊动堡内诸人,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再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四周的地形,想了一想便有了主张。
碰了碰卫子怡,两人趁着暮色迂回至堡坞背面。高恩华独自顺着圆木爬上围墙,潜行到角斗面前,侧耳倾听,角斗中的守卫呼吸粗重,显然是一个普通的乡兵。
贴近角斗,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围墙的石块。刮蹭声、引起了角斗中守卫的注意,守卫谨慎的把刀刃伸出来试探了二下,见没有危险,把头伸了出来,刚想寻找刮蹭声的来源,突觉后脑一麻,立时便晕了过去。
暮风习习,卫子怡笑呵呵的从飞剑上跃下围墙。跟在高恩华后面,走下堡内,两人绕开场中高台四周游动的道士,寻找一个角度良好的位置,向场内观看。
只见高台上摆了一张桌台,桌上放了一个巨大玉盒。玉盒隐隐透明,一看就是贵重之物。玉盒中堆满了药丸,丹丸上金光闪闪,与玉盒的宝气相互辉映,更如传说中的仙丹妙药。
高台的左首陈列着一个巨大的铁锅,锅底柴火旺盛,火光闪耀,锅内水汽蒸蒸上升,遥遥闻得一股浓烈的酒味传来,竟然好似煮了一锅沸酒。
卫子怡大感好奇,难不成这些堡民如阳大牛一般那样喜好吃酒吃肉吗。转目四下查看,附近没有看到成堆的烤肉,心中更是迷芒奇怪。
正胡思乱想间,只见台上道士向天拜了三拜,大声喝到;
“天师授丹,仙寿齐享。”
高台下的众堡民也一起喊到
“天师授丹,仙寿齐享”
声音整齐划一,一看就知道这种仪式定是常常练习,所以堡民间才训练有素。
喊完以后,堡民开始列队从高台右侧上台,轮流走到玉盒面前,一个道士负责每人发一粒丹药,领到丹药者从左侧下台,到大铁锅前,
铁锅边、一个道士舀了酒在等待。堡民接了舀子和酒、把丹丸吞下,然后围着广场慢慢行走。
高台右侧的堡民轮流上台取丹,喝酒服食。直到最后一个终于也取了丹丸,和酒服下,然后归入那沿场行走的人流中。
人流围着广场慢慢行走,鼓声又缓缓诡异的响起。在四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古怪异常,扣人心扉。
人流速度快了起来,队伍中的堡民个个神情狂热,脱衣摘巾手舞足蹈。
躲在黑暗角落中偷偷观看的高恩华低低暗声道:
“五石散,他们在行散。”
卫子怡第一次近距离观看此景,心中十分诧异,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中大约明白这是一种宗教仪式。
场中情景又变,只闻得鼓声停止,响起一声声铃声,随着铃声的响起,场中堡民有了变化,跳起一种不知名的舞蹈,表情兴奋狂热。
几对少年男女走上台去,火光照耀下,年纪都不大。夜色中、前方引带道士呤唱着古老而神秘的咒语,步踏九宫方位,虔诚的各方叩拜。台少的少年男女随着吟唱声时尔跪拜,时尔凝思,人群更加狂热起来。
铃声在黑暗寂廖的夜色里、清脆妖诡勾人心魂,鼓声又缓慢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响起,震撼心神。台上引带的道士大声唱道:
“靖台过度开始。”
台上几对少年男女按九宫八卦位正身跪坐,态度虔城,男子寅位,女子申位,执手相对。
引带道士又吟唱道:
“弟子顽愚痴下,好道乐生。现有益州郡男女弟子......好道乐仙,今来诣臣,求乞过度,祈愿神灵,佑众弟子,脱离死籍,长生飞仙。”
卫子怡碰了碰高恩华,问道:
“这是在干什么?”
高恩华犹豫片刻,回答道:
“好象是天师道的过度仪,卫道友、我们走吧。”
卫子怡心中好奇,只想再看片刻,好回去讲给师姐妹们夸耀,让她们羡慕,便伏身不动,高恩华也无可奈何。夜色更浓,鼓声更加沉闷诡异的响起。
台上的道士,吟诵道:
“开命门,抱真人,婴儿回,龙虎戏......”
一边吟诵,一边伸手,为台上的少年男女除去了衣衫。
卫子怡虽然未经情事,但也知道此是非常之情,登时手无足措,面上大燥。
台上的几对少年男女各自念着什么术语,在高台之上随着那奇诡的鼓声直接云山雾雨,股腿交错,身体交错扭成一片,台下堡民疯了一般的狂舞扭动。
五十八节 黑暗再现
高恩华和卫子怡、第一次见到此等震憾场面,不约而同的向后退去。
心慌意乱之际。卫子怡把倚在墙边的一根木杆撞倒。静夜中、一片“哗啦”声,尤为刺耳。惊动了堡内四处巡守的天师道道士们,齐齐疾奔过来。
高恩华和卫子怡见暴露了踪迹,索性展开身形,全力向堡外退去。刚奔几十步,便有几位修士从左右包抄了过去,堵住去路。
高恩华从对方奔跃的速度上,判断对方人数虽多,但无道法高深者存在,也不惊慌。见一时冲不过去,便止住了脚步。
天师道修士中,有人喝道:
“何方妖孽,私闯本堡,搅我大会,速速自已受缚,听凭本教长老发落。”
高恩华应声道;
“贫道二人路过贵堡时迷了路,马上自行离去,多有惊扰,主人莫怪。”
天师道修士中有人喝道:
“想来容易,想走不行,废话少说,还不受死!”
高恩华两人确实是偷进堡来偷窥虚实,心稍有愧,又兼在无为地宫与青城山中时,对天师道徒众颇有好感,不想与之敌对拼杀,正欲再辩解几句。
突然心中传来一股心悸,惊悚感觉似曾相识。好象幽暗中,有一只凶猛的妖兽突然睁开眼睛,冷冷的睥视了他一眼,一股冰冷彻骨的杀机瞬然间迎面扑来
一道烟雾‘啪’的一声,在左边空中爆炸,幻化成三个狰狞的白骨骷髅头,鬼啸阵阵中、向高恩华吞噬扑来,骷髅头后面出现一个黑衣道士。
高恩华心念一动,左手挥出太极图,护在胸前。来不及和卫子怡解释,环臂一圈挟起她的纤腰,只感触碰处温香软玉柔如无骨。身形一起,不退反进向左面施展白骨骷髅头法术的道士冲去
卫子怡刚才在台前偷窥时便面红耳赤,芳心荡漾。突被高恩华环腰挟起,自然微微一挣,但觉臂硬如铁抗拒不得。一时间又不想施术挣脱,肌肤相触时,心神恍惚之余不知高恩华此举何意。
两柄剑,自黑暗中诡谲突现,如两条在黑暗中一直觊觎的毒蛇,突然发起闪电般的一击,大有将高恩华和卫子怡立毙当场之意。
黑暗中、显出两名身着黑衣的道士。两名道士的衣袍怪异,不知以何制成,在黑暗中不动时,与黑暗浑为一体。只有他们发动攻击时,才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两名道士配合熟练,趁高恩华停步应答之际,潜行近前联剑刺去,原料剑出人亡。没想到高恩华竟能未卜先知,挟着卫子怡不退反进,大出意外齐齐“咦”了一声。
施展白骨骷髅头的黑衣道士大吃一惊,诧异中骷髅头瞬间就与太极图迎面撞上,轰呜声中、双方以硬碰硬,灵力高低立判。
黑衣道士只感太极图压力如山,自已的白骨骷髅头法宝立时被破得无影无踪,太极图挟着余威正撞胸口,一阵剧痛、“啪”的一口鲜血喷出,胸前断了不知几根肋骨,好在对手没有取他性命之意,没顺势攻来。
高恩华一招得手,天师道众人惊愕之间,再不多言。右手一抖,双指间便多了一张符纸,咒语声中。低喝到;
“梦遁”
符纸燃起,黑暗中、好似划过一道闪电,场中天师道众人俱感夜色一变,进入一个远古空间中。
空间中、深邃黑暗,星河迢迢。“呜呜”声中,一头头远古巨兽摇头晃尾从远处走来,模样狰狞可怖,露牙滴涏,伸鼻到处嗅闻寻找着生人的气息。
越来越近,能感觉到这群远古凶兽、巨足踏动地面时的震动感,喉间发出的嘶吼声,天师道众修人人自危,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口,唯恐被这群可怖的家伙发现。
高恩华挥出符纸后,祭起飞剑挟带着卫子怡御空而去。走了一阵安全后,把卫子怡放了下来。说道:
“卫道友,刚才事急,多有冒犯,莫怪贫道粗鲁。”
黑暗中、看不清卫子怡的神色。有些忐忑不安、不知卫子怡是否生气。
卫子怡忽然问道:
“高道长,你好象能提前知道对方的出剑方位和方式,为什么?”
高恩华见卫子怡相询,解释道:
“贫道曾两次猝遇此术狙击,侥幸脱身。好在对方杀手道法普通,不然实在可怖。”
卫子怡沉呤道;
“多谢高道长及时施救,以后如果我单独再遇到他们,以何术应对?”
高恩华分析道;
“此术只有倚仗夜色幽暗,奇怪衣装才能发挥作用。施术者道法普通,一击不中便失去神秘。你遇到那耀人眼目的白骨骷髅头出现时,持中直击,必能得手,然后迅速遁走。”
卫子怡说道:
“在无为地宫中,天师道传功与执法长老正气凛然,来青城山帮忙的天师道众修也光明磊落。为何今夜所见的天师道众修如此诡异?”
高恩华在无为地宫和青城山两次见过天师道众修仗义直言,对天师道颇有好感。但今天晚上在这神秘坞堡中,竟然发现隐龙岛的黑暗杀手与天师道混杂一起。心中不禁不迷惑。只能答道:
“贫道只知天师道中分甘修派与苦修派,也许是因为教中有不同派系的原因吧。”
卫子怡想起刚才高恩华施展的符术,不仅好奇问道:
“高道长,刚才你施展的符咒术如此神奇,叫什么名字啊?”
高恩华道:
“此术乃贫道师尊所授,叫梦遁术。只能对道法较低者使用。术法笼罩之内,生灵引发心境幻象,数息间不能醒悟。”
两人边谈边行,飞剑快如流星划过夜空。不知不觉中,便返回云渺宫,回宫一问,阳大牛早已返转云渺宫,现在独自在云渺宫偏殿中睡得正香。
翌日上午
高恩华刚做完晨课功夫,卫子怡端了一盆清水叩门。十数日来,卫子怡一直认真细心照顾高恩华种种生活琐事。高恩华有时推辞,卫子怡总说奉千机夫人之命行事,天天照样坚持。
一柱香后、三人又结伴同行外出。今天运气比较好,天未及午便寻到不少的金盏银台,阳大牛高兴的哈哈大笑。大呼小叫喊道;
“早知这有,昨天来这就好了,害得俺白跑一圈。”
药草齐备后,高恩华借用云渺宫的丹炉练丹,云渺宫中剩下几个伤重修士很快便好转康愈,离开了云渺宫,千机夫人见状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日上午,千机夫人带领宫中弟子,站在山门前对高恩华和阳大牛。施礼说道:
“此番巴蜀众修多谢高道友及时医治,挽回了诸多生命,本宫在此多谢了,回返建康后请向王国师代转谢意。”
高恩华阳光中合掌还礼,嘴角、眼眸间又浮起一抹遣綣悠悠的笑意,朗声说道:
“宫主不必多礼,同为中土修士,见危救治是份内之责,回建康后定把宫主之意转禀国师。”
千机夫人又向阳大牛也谢了礼。
阳大牛大大咧咧的说道:
“俺是跟来混饭吃的,你这里素面包子实在味淡的很,下次再来须要备些酒肉可好?”
云渺宫众人第一次见到这么直爽贪吃之徒,众女修闻言皆相顾而笑,千机夫人一愣,莞尔笑道
“阳大侠快人快语,义薄云天,这么说定了,你下到再来本宫之时,定备好酒肉。”
卫子怡远远望着高恩华和阳大牛,在蓝天中白云间御器远去,身影逐渐没于蓝色天际,面上笑容渐渐消退,芳心顿时涌上点点的失落。神州无垠,不知何时再有相见之缘。
五十九节 慕容老祖
距离青城山万里之遥的北荒大地深处,有一座大山名曰不咸山。
主峰奇耸入云,峰顶有万古不化的冰雪皑皑,峰底有千年人迹不至的上古森林,
上古森林中亘年阳光不透,内里树木杂草丛生,山势浑雄博宽,沟壑险峻狭长,溪水淙淙清幽。放眼望去,但见奇峰、古树、怪石、幽谷、恶岭、群鸟、珍草一片洪荒远古的意境
群峰环抱的山巔之中,环峰之间有一处温如美玉的湖泊,半年冰冻白雪掩盖,半年露出平静如镜的湖面,此湖名曰天池。
天池附近山峰上有一座巍峨的宫殿。宫殿上的瓦片用琉璃制成,宫殿的门用金皮包裹,宫殿的砖竟然用银子彻成,一切金碧生辉。
宫殿上方祥光万丈,飞鸟至此纷纷绕行。修士一见便知宫殿上方,有禁止飞行的法阵存在,所以阻挡了飞鸟的翅膀。
金堆玉彻的大殿上,站着一位头带面具的男子,地上跪着一位身着黄衫的妩媚女子,正是青城山云渺宫前的慕容格与慕容妃。
两人的对面,宫殿的尽头高台之上,金椅之中。坐着一位头带紫金冠,身着绣龙黄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黑发如墨,面色苍白。眼睛透出妖诡绿意,手持白色玉骨杖。
“王蛮子老匹夫,屡次坏我大事,前番参合陂偷袭我,今日青城山坏我好事。老夫早晚踏平建康,将他挫骨扬灰,元神炼化,不入轮回。”
尖锐愤怒的声音,远远透出宫殿。附近山林中的飞禽,纷纷好象感觉到某种危险的存在,惊鸣中、远远的飞了出去。
“慕容妃,你擅自离队,这么长时间才归山,你可知错?”
云渺宫前、轻狂妩媚的慕容妃,跪趴在冰凉的地面上,声音惶恐。开口应道;
“主人,奴婢知错了,请主人责罚。”
静立于殿中的慕容格,突然插话道:
“老祖,慕容妃见本山弟子伤亡颇多,才离队诱敌追击的。”
“大胆,本祖面前你竟敢多嘴,这次你带队出战不力,罚你去后山阴风洞面壁一个月,再来本祖面前听任调遣。”
叱责声尖锐、飘怱极快的涌来,声音中蕴含了层层道意,在这尖锐声音的冲击下,宫壁上两边的火把瞬间也暗了一暗。
慕容老祖所修道法,变阴阳之始末,掠夺天地之灵气,以贪念悟道。贪天下一切能动之物,悟道后威力莫测。
但也因修此功法的原因,引得性恪变化莫测,易暴易怒。长白山慕容世家的弟子或外来之修稍有犯错,轻则引来一顿暴虐,重则在玄幽杖一挥之间被炼化元神,拘于九阴之地。所以长白山众修之老祖之言皆凛然遵之,莫不敢违。
本想替慕容妃再开脱几句,但思到门规森然,慕容格暗叹一声。躬身行礼道
“谨遵老祖之命。”
慕容老祖待慕容格走出殿外之后,双眼中妖诡的绿意更浓、嘎嘎笑着,对跪伏于地的慕容妃。沉声道;
“爬过来!你这贱奴,刚离山几日,你便擅自做主,这次想让本祖怎样收拾于你?”
慕容妃将脸伏在冰冰的地面、身体骇得微微颤抖。双手撑地。臀股扭动一路秀发拖地、爬行至慕容老祖脚下。象一只温顺的猫儿般,将脸深深埋在慕容老祖脚前的地面上,一动也不敢动。
慕容老祖眼中深邃妖诡的绿意更浓,面上升起一股兴奋的神色,抬起右脚轻轻把慕容妃的脸踏踩于足下。
片刻间,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深处传出一阵阵压抑而痛苦的惨叫声。
司马雪与高恩华在吴郡驿馆边辞别后,沿着古道向前行了稍许,便见司马元显带领一队修士于古道上一处树萌处等她。
古道寂寂,天气十分炙热,此时已属大暑节气,柳枝依依长垂,蝉鸣声幽幽传来。只见司马元显身穿丝绸长衫,头顶正冠,面上微微搽了香粉,身材挺拔俊美。见到司马雪前来,远远便抢步上前。拱手行礼道:
“参见公主。”
身后诸修一齐躬身行礼参见。
司马雪挥了挥手,示意诸修免礼。瞅了瞅司马元显头上带的正冠。问道:
“月余不见,何时加冠成年了,以后不能再称你毛头小童了。”
司马元显恍如未闻,面不改色,恭恭敬敬说道:
“众人保护公主起驾回宫。”
司马雪戏笑道:
“小大人,天天和大儒一样正经,道学先生般装模作样。”
司马元显依然正色道:
“谢公主夸奖。”
回到晋室皇宫以后。孝武帝果然和司马雪所料一般对她大加训斥。
司马雪虽然跪在地上,但嘴上确不肯服软,父女斗法半天,最后孝武帝使出杀手锏,扔出班昭著的《女戒》这次要求罚写五百遍。并气哼哼的表示;另择吉日,再嫁谢家!
回到住处以后,李姨娘早已在院门口等待,将司马雪迎至房中后,将她拉到灯下细细打量。司马雪嘻嘻笑道:
“姨娘休惊,一根头发丝也没有少呢。”
李姨娘哽咽道:
“苍天神佑,公主安然归来,奴婢甚幸。”
司马雪绕行两步,自墙角边上的柜子中,翻出高恩华元宵节前赠与她的短剑,“唰”的一声抽出剑来,虚砍两下道:
“此番出宫,忘了带它。一路上小鬼和胡匪才敢欺负我。”
李姨娘道:
“刀剑乃凶器,公主金枝玉叶,远离凶器为宜。”
司马雪转头看了看房间,见室内各种物品摆放整齐,没有丝毫灰尘,显是李姨娘精心擦试所致。不禁心中感动,回首说道:
“姨娘,这么多时日不见你,时常想念你。”
李姨娘眼角有些温润,说道:
“公主这不是平安归来了吗,以后日日都能见到奴婢。”
司马雪娇笑道:
“姨娘,你可不知道,这次出宫有太多好玩的事儿,我这就一一和你讲。”
......
晋室偏安江南,定都建康后,至今百余年。历经几次内乱,其中王敦与苏峻为最,其中苏峻之乱为毁城之灾,苏峻乱军进城后,大肆破坏宫殿,至宫阙毁坏、宗庙宫室化为灰尘。一派调敝残破之景象,
谢安执相后,一切遵守淡泊自然之道。朝延用度能省则省。唯在是否修缮皇宫宫城一事中,他力主皇城巍巍,宛如皇威煌煌。
在谢安的主持下,在东吴苑城的基础上大规模的改建和扩建,历时两年有余。在东吴苑城和昭明宫的基础上,使用城砖将以太极殿为首的建康宫修缮一新。
孝武帝司马曜继位时,年纪尚小,由褚太后听政。突有一名叫卢悚者,率领的几百人,杀过皇城云龙门,直冲入朝堂、乱砍乱杀。最后虽然被镇压,但确引得满朝俱惊。自此后皇城中守卫戒备更严。
宫阙与城墙间均有道道守卫重重禁守,任何人进出经过均要经过种种手续检验。但司马雪除外,她通过每道禁守时,不靠手续验证,而是靠脸过关。皇宫的守卫均是选自建康城中士族子弟执守,十余年来大多认识司马雪。
司马雪生性活跃,喜欢到处任性走动。从不带手续,每次出入都要发生诸多麻烦。愈时检验,她愈是频繁出入,以此为乐。众守卫也拿她没有办法,对她的出入,便睁只眼,闭只眼,由她自由行走。
翌日一大早,司马雪便起身收拾停当,前往皇太妃宫前求见,皇太妃宫中负责通报的小宫女进去好久后,提了一蓝子瓜果出来,说道:
“皇太妃身体不适,改日再宣见公主。”
司马雪接过瓜果,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
“不是病重么,连看看都不可以了,早知这般,我在宫外多呆几日好了。”
六十节 师君孙泰
司马雪回宫两日后,琅琊王司马道子进宫求见孝武帝,呈给孝武帝一盒丹药,并把此丹夸得天花乱坠。
孝武帝司马曜捏着丹药左右看了半天,询问道:
“此丹何人何炼,效果如何?”
司马道子答道:
“还记得郁林郡太守孙泰吗,丹药乃此人所炼。服此丹后,有如大罗真仙附体,百般龙精虎猛。”
司马曜笑问道:
“孙泰?天师道那个教首吗,想来你早已服食过此丹,才如此吹捧。”
司马道子嘿嘿道:
“臣弟试过此丹,夜御八女,确有其事。”
司马曜喜道:
“孙泰此人大是人材,调到附近郡县任职,方便随时给你我炼丹。”
司马道子想了想道:
“调任彭城主薄怎么样?一个虚职,正好能清静炼丹。”
司马曜点头道:
“照此办理吧。”
圣旨数日后传到郁林郡。郁林郡地处晋境最南沿,地处偏僻,郡内高山崇岭颇多。过了郁林郡,周边便是南越等夷蛮之地。
郁林郡太守孙泰接旨后,迅速将其四子唤来,商议对策。
孙泰四子名为孙威、孙武、孙勇、孙猛。但长相体态确与威武勇猛相较甚大。个个长得肥头大耳,五短身材,浑身上下一溜挂金,行走之间,腕上的金镯,脚上的金链,颈上的金环熠熠放光,十分耀眼。
四子叮叮当当来到孙泰面前,听完孙泰的话以后。
孙威道:“郁林郡太守官大,还是彭城主薄官大?”
孙武道:“到彭城去,我们的田产怎么办?”
孙勇道:“到彭城去,我七个小妾怎么办?”
孙猛道:“到彭城去,还能住这么大的房子吗?”
四子轮流问话,井然有序,相互间丝毫没有冲突,显然是多年一直习惯如此。孙泰也是五短身材,一对小眼睛,听了四个儿子的问话后。
呵呵一笑,说道:
“此去彭城任职,明是奉职行事,实乃教中老祖所遣。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必须去。”
孙威道:“以往数次间,听父亲提及老祖,确从不见其人。”
孙武道:“他长什么模样?”
孙勇道:“父亲乃天师道师君,为什么要听老祖的?”
孙猛道:“大哥、二哥、三哥问的话,我也想问?”
孙泰负着手在房内走了两圈,看了看四个儿子,笑呵呵的说道:
“为父当年只是跟随杜师君身边的一个背药童儿,学了些炼丹的法门。杜师君归天后,教中由老祖提名,我莫名其妙的当了多年这有名无实的师君。“
孙威道:“当了师君后,咱家现在发财了。“
孙武道:“记得小时侯常挨饿,吃不饱。“
孙勇道:“还没有衣服穿,更不要想讨七个小妾了。“
孙猛道:“那还不快收拾家产,去彭城任职接着发财去。“
孙泰摇摇头,叹了口气。自已虽然生了四个儿子,确不及哥哥的一个儿子管用,不论是天师道师君之位,或是郁林郡太守之职,均离不了侄儿孙恩的帮助。此次调职彭城主薄,更是需要孙恩大力协助才行。
想到此处,对室外的仆人命令道:
“速速把本官的侄儿孙恩请来,越快越好!”
时光如水,一晃十余天时间又过去了。立秋节气前一天,孝武帝忽然宣见司马雪。
父女见礼以后,孝武帝赐了座,然后说道:
“公主为何定要违背朕意,拒婚不从呢!”
司马雪道:
“父皇总是喜欢胡乱指婚,比如德宗哥哥与神爱姐姐。”
司马雪的哥哥司马德宗为当今东宫太子。只是生性有些痴愚,不分寒暑,不知饥饱。太子妃王神爱,性情风雅温柔,容颜清丽无双,才气能书善画。
王神爱父亲乃王氏王献之,母亲乃孝武帝的姐姐新安公主。一年前由孝武帝指婚,司马德宗将表妹王神爱娶进宫来,亲上加亲。
谁知司马德宗连男女之情也不甚懂,自成婚之日起至今,王神爱只能独守空房,暗自神伤。
此事为司马氏皇室秘事,孝武帝的姐姐新安公主为此事没少与孝武帝争吵,但太子成婚之事,天下皆知,顾及皇家脸面,也无法更改。
司马雪有时去找表妹太子妃玩耍,总能感觉到王神爱在欢笑之余,对以后生活的种种忧愁,因此对指婚一事,十分惧怕。
提及此事,孝武帝也有些无奈。说道:
“谢氏上自太傅谢安,下至晚辈谢玄,谢琰均是丰神俊秀之辈,不能相提并论。”
司马雪反问道:
“听离太傅之子中便有愚笨者,父皇休想欺我无知。”
孝武帝有些心烦,挥了挥手道:
“成婚之事,待秋后择日再议。”
两日后,便立了秋。建康城晚上十分闷热的天气中,偶尔会突然吹来一抹凉风。孝武帝心情大好,便令司马道子召集百官,翌日午时在消暑殿中聚宴饮酒。
酒宴中、孝武帝心里痛快,与司马道子轮流对碰,酒到杯干。喝到高兴时,孝武帝站起身来,高举酒杯道:
“诸位爱卿,大家说说,朕的治国才能如何呀?”
对于这类问题,常陪孝武帝饮酒的群臣习以为常。其中一些吹捧高手一看机会来了,争先恐后地抢答道:
“吾主治国才能远超古人,绝无后者。”
孝武帝听后心中飘飘然,但似乎不太满意,便启发道:
“朕可与古时哪位帝王媲美呀?”
群臣面面相觑,自三皇王帝,至秦王汉主。古代帝王之中,一时不知提谁能满足孝武帝的口胃,一时间,热闹的宴会有些冷场。
孝武帝的宠臣王国宝“蹭”一样从座位上站起来,高声回答:
“陛下文韬武略,震今烁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光武帝刘秀只配当你的徒弟,汉高祖刘邦只能望着你的脑勺叹气。”
王国宝乃太原王氏士族子弟,谢安的女婿,只是太傅谢安在世时言他品质恶劣,不学无术,从不加重用。但王国宝另走蹊跷,在谢安去世后,很快将堂妹送于司马道子做妃子,朝中官至尚书左仆射、领选、丹阳尹加后将军。
孝武帝一听,眉开眼笑,当即道:
“赐王国宝良田千亩,锦帛千匹。”
群臣一听,大吃一惊,谁能想到一句吹捧之词竟然得到这么多赏赐。纷纷捶胸顿足,后悔莫及,脸皮薄了点点,便耽误了一大笔收入。
王国宝听了皇上的话,也惊得傻了,他做梦也没想到皇上出手这么大方,赶忙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
“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孝武帝又饮了一杯酒,哈哈大笑道:
“王爱卿平身。不用谢了,朕刚才戏言也。今日群臣宴会饮兴正浓,爱卿用假话捧朕高兴,故朕也用假话赏赐爱卿,此乃礼尚往来,开心而已,休要当真。”
王国宝面色不改,坦然道:
“陛下开心一笑,已胜过赐臣良田千亩,锦帛千匹。”
群臣中,便有人暗暗心服,均想改日定当登门拜访王尚书,学习这吹捧之术。
酒宴过后,已至暮时。众官散去。孝武帝在众宫女的搀扶下,至华林园中的精舍小歇。也不知睡了多久,醒后、发现已是掌灯时分,腹中更加馋酒。命人摆上酒菜,独斟独饮。喝着喝着好似缺少什么,便让宦官将最宠爱的张贵人召来陪酒助兴。
传旨的小宦官奉旨而去。两柱香后,便闻裙裾间玉佩相互撞击脆响,一位盛装美人出现在精舍中。
六十一节 宫中惨变
精舍中灯火如明,孝武帝此时酒兴正浓,喝得满面通红,舌头有些打结。说道:
“张贵人免礼,免礼,快赐座。”
张贵人娇笑道:
“陛下又喝多了,臣妾服待陛下安歇如何?”
孝武帝道:
“贵人自进宫时起,便言体弱不能沾酒。今日朕酒光正浓,能否勉力陪朕一杯?”
张贵人答道:
“臣妾年少时患了一种怪病,沾酒稍许,便会迷了心性,故绝不碰酒。”
孝武帝倒了一杯酒,递过来道:
“朕不信有这般怪病。这杯酒,贵人顺从朕意饮了吧。”
孝武帝必须要敬,张贵人执意不饮,两人僵持了少许。张贵人见拗不过,银牙一咬道:
“臣妾今日便斗胆喝上一杯,不过只此一杯,再多怕要出事。”
说完,接过杯来,缓了两口,将酒碎碎的喝进腹中。孝武帝哈哈大笑,又倒了一杯酒。说道:
“贵人,再饮一杯,以后朕绝不再劝酒。”
张贵人螓首轻摇,拒绝道:
“臣妾不胜酒力,绝不再饮!”
孝武帝以往从未见张贵人沾过酒,此番见其饮了一杯,也无异状发生,便想试试张贵人的酒量。当下假意威胁道:
“张贵人,你服待朕多年,现已年老貌衰,朕正感有些乏味。现在又屡拒朕的敬酒,朕日后便另宠其他嫔妃。”
刚说完,酒力上涌,腹中残酒蓦然倒卷而出。“噗“的一声,喷了张贵人一身。
张贵人腹中刚吞下一杯酒,正运全身之力逼住沸腾酒意。身上、脸面突的被孝武帝的污酒一喷,侮怒万分,狂性大发,面相瞬间大变!
粉面上、黑气缭绕一团,凤目中冒出碧绿幽光,一双捂在胸口的玉手蓦然布满毛发,犹如野兽一般。
孝武帝醉眼矇眬,认为自已眼花了。失色道:
“贵人,你…….”
精舍内的宫女和宦官见到此景,顿时纷纷惊叫。个别者、狂奔着向精舍门外逃去。张贵人身形一动,幻化成一团黑烟,一晃间、便追上奔追的几名宫女,宦官。电光火石间在每个人背后拍了一掌,中掌之人均自扭了一扭,便跌地不动。
孝武帝努力睁大眼睛,失色叫道:
“何方妖孽,竟敢在朕面前行凶,来人。”
声音刚刚喊起,只见张贵人毛耸耸的五指挥了一挥。精舍中玉榻上孝武帝刚刚盖过的被子蓦地飞起,卷了过来。将孝武帝紧紧缠在其中,越缠越紧……孝武帝挣扎了片刻,渐渐便不动了。
......
翌日,司马雪起床后,自独自在房中修习太玄诀。李姨娘突然自外面进来,面色惨白。说道:
“公主殿下,适才奴婢经过华林园精舍时,见园外四周层层守卫。有宫女私下传闻说……”
司马雪好奇道:
“说些什么?”
李姨娘抬头看了看司马雪,犹豫了片刻道:
“奴婢也不知传闻是真是假,不敢乱说。”
司马雪大大好奇,追问道:
“李姨娘,快说快说,究竟是什么事儿?”
李姨娘咬了咬牙,说道:
“宫中传言,传言陛下昨晚驾崩华林园精舍中。”
司马雪顿时一楞,恼怒道:
“大胆,竟敢胡说八道。”
李姨娘吓得连忙跪倒叩头,惊恐道:
“奴婢错了,不应将传言乱说……”
说了两句,感觉房中静悄无声。抬头看时,房中空空,司马雪已然不知何时离去,猜想以她的脾气,定是去华林园中查看了。李姨娘心中后悔,不应将此传闻告之司马雪,心中忐忑不安,不知一会是否有祸。
司马雪一路如风,赶到华林园中。见园中守卫众多,不论兵士、宫女、宦官个个表情惶恐,战战兢兢。远远见了司马雪,只是静静跪身行礼,没人一人说话。
精舍门前站了数排守卫,几名宦官,见司马雪前来,纷纷参拜。司马雪心中愈发沉重起来,顾不上回礼,疾步便进了精舍。
精舍中琅琊王司马道子、其子司马元显、太子司马德宗及几位皇哥均在。二哥司马德文平素与司马雪甚是亲近,近前道:
“公主妹妹,父皇昨晚暴病殡天了。”
司马雪心中大惶,说道:
“父皇数日前还宣我相见,身体康健,并无病相,现在何以至此。”
司马道子咳嗽一声道:
“太子带皇子与公主各自回殿吧,本王会在勘审清楚后,将实况告之大家的。”
司马道子身兼数职,先后任过琅琊王、会稽王外,还兼领徐州、扬州刺史,录尚书,都督中外军事。其中录尚书在朝中权力最泛,不论朝内或后延,几差无所不管。此时房中又以他辈份最尊。
司马雪虽然心有不甘,但在尊卑礼仪之下,也只能遵制回房静侯消息。
数日后,有旨意传来,皇太子司马德宗登帝位,称安帝,大赦天下。只是孝武帝因何暴亡无任何消息传来。司马雪心中不安,只得派李姨娘偷偷四下打听。
“公主殿下,听闻当日与陛下同在精舍中的张贵人与其待女在宫中失踪了。”
李姨娘禀报道。
司马雪不信,跑去二哥司马德文处求证。司马德文娶了尚书左仆射、丹阳尹王国宝的女儿做妃子,丹阳尹主要负责建康城的治安与税收,不论皇城内外,消息最为灵通。
司马德文悄声道:
“公主莫要声张。父皇出事时,确实召过张贵人,但张贵人与其待女现在也确实失踪了。”
司马雪问道: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坐视不问?”
司马德文搓手道:
“皇太妃宠爱皇叔,父皇由着她老人家,把能封的官儿全封给皇叔任了。建康城内,不论宫中禁卫或城中兵卒,全归皇叔调命。朝中的官儿一半由皇叔提命而来的。太子哥又性情那般,一切只能听由皇叔安派了。”
司马雪道:
“太子哥性情那般,以后如何能理政事?”
司马德文悻悻道:
“我们司马氏前有先祖晋惠帝痴呆、不知寒暑,由贾后掌权。引来‘八王之乱’,司马宗室被屠戮大半。现今太子哥登基,一切由皇叔掌权,今日之况与当年惠帝时几曾相似。公主回房后,切莫由性妄问,免得横生节枝。”
司马雪不信的问道:
“天下是父皇的,日后难道我们一切均要听皇叔之命不成。”
司马德文苦笑道:
“天下以前确实是父皇的,便现下公主切莫如此说。听闻司马元显已被任命中将军,统带建康城中内外一切兵力。”
司马雪问道:
“那又能怎样,现在皇帝不仍然是太子哥哥吗?”
司马德文摇了摇头。认真说道:
“现在变天了!公主妹妹,以后遇到皇叔与元显要恭恭敬敬,他们说什么,我们只有照做的份儿,切莫由性妄行,更不可象以前那般顶撞皇叔,以免有不测之祸。”
司马雪以往虽然从不关心朝延之事,但身处皇室,自然之间、还是明白许多,二哥司马德文的话,她懵懵懂懂明白一半,迷惑一半。皇权之争,司马雪并不关心,她只是想明白父皇孝武帝为何暴亡。
为此事,司马雪数次求见皇太妃,但最近皇太妃病情越发重了起来,不能见风,需要静养。司马雪数次求见,但均无果而终。
回到住处以后,司马雪心中烦闷,在房中走来走去。在此危难之时,自然而然就想起高恩华,道长大叔素有智谋,何不问计于他。只是自已身在丧期,不便走动,只能派人托信于他。
写好了信,午时由李姨娘出去派人出宫传信。暮时以前李姨娘回禀;说宫中内外所有门卡禁卫均已换上新人,原来熟络之人无一人旧在,想要出宫必有司马道子手令方可。司马雪想起二哥司马德文之言,心中顿生不详之感。暗自寻思道:
“难道二哥所说成真,皇叔如此做为,意欲何为?”
六十二节 太极殿
皇叔司马道子当年在皇太妃‘亲贤不二’的建议下,先后历任琅琊王、会稽王、刺史,录尚书数职。
孝武帝与谢安等治朝时,主张力行节俭,少差役杂。谢安去世后,司马道子在朝内行事更是肆无忌惮,上下培植亲信,广收财帛,盘剥百姓。
在府中大兴土木,因园中无湖,便令人掘地注水为湖。日日令府中宫女在湖边卖酒,司马道子与亲信人等划船买酒欢宴。司马道子如此恣意妄为,常引得孝武学斥责。但每逢兄弟相争,司马道子总是搬出皇太妃说和,令孝武帝无可奈何。
兄弟之间面和心不和。在后宫中属家事,在朝堂上属国事。群臣与后宫之中,近年来隐然阵营分明,暗暗对峙。司马雪虽无参与,但常有耳闻。只是没有想到,以前的兄弟之争,在孝武帝刚离世后,后宫中马上便有了禁足闭宫之举。
望着室外黑暗的天空,司马雪心中暗忧,此时便已然禁锢封足,那下一步还会发生些什么呢?
在室中呆了数日,李姨娘带来消息。宫中数名宦官,宫女因私下传递消息,被司马元显当众杖毙,并令谕后宫,有敢私自谈论宫事者,立毙杖下!
又过了两日,朝中有人上奏说,司马道子应该进位为太傅,假黄钺。安帝司马德宗准奏并下诏;司马道子为太傅,摄政。朝中不论大小事,全都由司马道子一言而定。
孝武帝此时已殡天十余日,朝延上司马道子忙着调整官员,后宫中一片静默,司马雪熬得心力交瘁,死因至今无任何明确说法。决定求见皇太妃,请其出面一问究竟。
刚出院门、在第一道关卡中,宫中新守卫便不放行,死活拦住司马雪,软磨硬泡就是不让通过。司马雪怒气冲天,就欲强行夺道,司马元显突然出现。
司马元显全身金盔金甲,腰挎宝剑,腰杆笔直,颇象位将军。见到司马雪,喊道:
“中将军司马元显,拜见公主殿下!”
口中虽然喊着拜见,腰杆确站得笔直,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并无丝毫以往的讨好恭敬。
司马雪道:
“好威风的中将军、让开,我要求见皇太妃!”
司马元显道:
“公主殿下。皇太妃近日病重,见不得风,不见外人。臣弟会将你的意思转递她老人家,听她玉旨宣召。”
司马雪怒道:
“什么时间,我成了外人了?我要去找皇叔和皇太妃说理去。”
司马元显并不让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公主殿下,臣弟一时失言,千万莫怪。你还是回房静心等待皇太妃的传召吧。”
司马雪更加愤怒,嚷道:
“那我去问皇叔好了,你让开!”
司马元显笑道:
“陛下刚刚登位,政务不熟,臣弟父王正在太极殿中辅助议政,公主先请回房,耐心等候。”
司马雪执意不回,两人又争执了数句。司马元显有些不耐烦,回头说道:
“来人,护送公主回房休息。”
蹬蹬声中,从司马元显身后冲上十数名守卫,挡在司马元显面前,一起拱手施礼道:
“请公主回房休息,不要让我等难做。”
数名守卫躬身行礼之时。其中有人,不知使用了何种法术,司马雪只感觉面前有数道灵力,暗暗逼压而来。若非自已修习太玄诀有成,定然会被推个大跟头。
经过上番逃婚历练,司马雪已懂进退之道。当下也不言语,冷笑一声,转回院中去了。
司马元显远远道:
“恭送公主,我等宫中巡守去了。公主如有召唤,随即便到。”
到了晚上,司马雪心中烦闷。算算日子,此时宫中守灵之人,应当正好是二哥司马德文。打发走李姨娘后,自已换上一套暗色紧身衣裙,出了院门,趁着夜色,直奔灵堂而去。
司马雪修习太玄诀已至空之境界初期数月,隐隐已能役使飞剑及符术。此即她借助夜色掩护,登墙穿院。体内灵力缭绕流转,矫若惊鸿,迅如飞鸟。普通宫中守卫,连其影儿也看不到。几个蹿跃之间,便已疾奔至灵堂。
司马德文见司马雪如此打扮,此时寻他,迅捷的把她带至角落阴影中。问道:
“公主妹妹,夤夜前来,有何急事?”
司马雪先把白天的事儿一一述说清楚,然后询问司马德文对此事怎么看。
司马德文沉默良久,拉起司马雪的手臂说道:
“公主妹妹,哥哥与你说实话。此时建康城,已尽在皇叔掌控,朝中正直之臣,已被皇叔明升暗降。若不因镇京口平北将军王恭掌控着‘北府兵’。以及各大士族的势力错综复杂,此时连帝名也早已更换。”
司马雪问道:
“不是还有皇太妃么,难道她不管我们吗?”
司马德文道:
“父皇在时,皇太妃便一直偏护皇叔。此即父皇已去,皇太妃岂会帮着殡天的父皇,来为难在世的皇叔。”
司马雪急道:
“张贵人神秘失踪,父皇殡天不明不白,难道我们竟然要装聋扮哑,不闻不问?”
司马德文拍了拍司马雪的臂膀,叹息道:
“没有力量的愤怒,毫无意义。司马氏数代帝位更迭之际,便有宗亲的人头落地。公主妹妹听哥哥一句良言,回房后,谨言慎行,否则怕有杀身之祸,便如张贵人一般神秘失踪。”
司马雪不信道:
“皇叔乃我等亲叔叔,难道还会加害我等不成。”
司马德文在黑暗中,森然道:
“公主妹妹莫非不记得了,自晋武帝登帝至今,数百年来,司马氏被吹落的人头中,一小半便是被自家亲人斩下的。”
司马雪心中一片冰凉,四周的黑暗更加凝重如墨,心中六分不甘三分愤怒一分惧怕,一起涌来。
自孝武帝去世后,原本皇太妃一直是她心中最后的希望。现在二哥司马德文的话,清清楚楚的把这点希望打破了。虽然在此以前,以司马雪之智,她也曾对这点希望怀疑过。
黑暗中、一股凉风蓦的吹来,司马雪冷冷的颤抖了一下。她明明白白感觉到一件事。皇宫虽大,但随着孝武帝的去世,家真的没了!而且以后的生活,希望也更加迷茫和多变起来。
灵堂中,司马雪给孝武帝上完香,行了礼,。与守灵的司马德文辞别以后,心身疲惫,返回的路上,司马雪避开巡逻的守卫,在阴影中慢慢潜行。
正奔行间,只见前方宫道上,传来一行队伍与灯光。偷偷一看,竟然是司马元显与王国宝带领一队兵士执灯而过,朝着太极殿方向而去。
司马雪心中一愣,这么晚了。他们去太极殿干什么呢?
太极殿在宫中乃朝臣们议事所在。经过数次内乱后,谢安在世时,主持重建。殿墙应谢安要求用大块的砖块堆彻,古朴厚重。殿内的大梁,都是由谢安亲自挑选自梅山的巨木制成,雕龙刻凤。
太极殿巍峨雄伟,在黑暗中、如一只亘古的巨兽,蹲在夜色中,仰望着天空。
司马雪自小便常来玩耍,殿外四角的一草一木,司马雪知之甚熟。蹿跃间,绕开守卫,潜入大殿之内。纵身跃上殿中大梁,卷起身体,藏身暗中等侯司马元显前来。
大殿中四角柱子上,燃有灯火,景物一如往前,只是龙座中,再也见不到孝武帝的身影了。殿中一侧的木架之上,架有司马氏历任相传的太阿剑,还有一双居说是孔子穿过的鞋履。
司马氏自建朝后,太阿剑与孔子履象征文武之道,一直被存放在太极殿中。其中太阿剑,每次在历代皇帝在祭礼等重大仪式时,必须佩带。
六十三节 盗剑出宫
太阿剑,威道之剑也。古楚国欧治子大师以九天玄铁千锻百炼而成,楚王曾以血祭之。后被献于秦始皇,始皇帝最喜此剑,常佩带身侧,故又名秦阿剑。
太阿剑锋锐无比,沉发可断,削铁如泥。剑体青芒缭绕,镌刻篆体“泰阿”二字。字体壮观宏伟,巍巍翼翼。
太阿剑自魏晋被司马氏收之深宫后。晋室历代太子在周岁时,都要将太阿剑与孔子履放在一起,任其抓选,以判断太子未来治国的文武之道。每年的春秋祭典均要佩带太阿剑,以增气势。
司马雪匿身大梁之上,正胡思乱想中。殿外“嚓、嚓,”脚步声中,司马元显与王国宝走进殿来,王国宝落在后面,认真将殿门轻轻关拢。
司马元显径直走上殿前帝座边,大摇大摆坐于帝座之上。王国宝关好殿门后,过来恭维说道:
“中将军盔甲鲜亮,居帝位上赫然便有十分帝王之相。”
司马元显坐在帝位上。说道:
“《左传》中曾云;周子有兄而无慧。前朝杜预注解说,不慧谓之白痴。我那白痴安帝哥哥日日居此位而不知饥饱,实是暴殄天物。”
王国宝笑道:
“中将军莫急,只要诛了镇京口王恭与荆州殷仲堪两厮,孝武帝在朝外便无掌兵之人。朝内那群只会耍嘴的士族文官,不足为惧。这帝位迟早还是你来坐的。”
司马元显道:
“不然,三吴旧地,土族大家林立。族中府内有部曲精兵过万者不少,三吴之地离建康朝夕可至,可不要逼得急了,他们狗急跳墙,弄出事来。”
王国宝道:
“中将军见解非凡,不知琅琊王有何妙计破之?”
司马元显道:
“诸士族之中,现在表面和气,内在均是守着自已族中的地盘利益。朝延逼得急了,他们便抱团对抗,朝延丢个桃儿下去,二桃杀三士,他们马上便会因抢桃儿相互斗起来。”
王国安连称高明,司马元显问道:
“后宫嫔妃与皇子之中,可有什么异常?”
王国安答道:
“诸位皇子均按着琅琊王的要求,轮班守灵,并无异常。只有公主时常吵闹着要见皇太妃。”
司马元显道:
“公主一无嫡戚在朝延内外呼应,二则名份上早已出嫁。等过了伯父丧期,让白痴皇帝下诏打发出去便是。只是以前嫁出去是个公主,现在嫁过去是个草鸡,迟早她会晓得厉害。”
闻听被司马元显蔑之为草鸡。司马雪躲在横梁之上,握紧拳头,握得指甲都剜进肉里,心中似要滴出血来。数次想跳出去,将司马无显这无耻之徒骂上一通,打上一顿。但自幼于深宫生活的心智让她冷静下来,隐忍不发。
殿中司马元显离了帝座,走到一侧的架子边上,伸手将太阿剑取了下来。“唰”的一声,抽出剑刃。
殿中明亮灯火的辉映下,剑刃上一抹璀璨而妖诡的青芒,如水珠般上下流转。司马元显手持太阿剑,走回帝位坐下。说道:
“很快,本将军会手持太阿剑,在此号令天下。”
王国宝连忙一通吹捧,两人又说了一阵朝中之事,便去其他处巡查去了。
司马雪悄悄溜下横梁,站于帝位之前。手触帝座,轻语道:
“父皇。以往对你恭敬谄媚的侄儿,要居此、手执太阿剑,号令天下了。”
以前那个每日饮酒不醒的父皇在时,她从来没感觉到什么,还常常与之闹脾气。此时孝武帝刚去,自已便被司马元显看作草鸡,由金枝玉叶的公主变成道边苦柳,谢家士族豪门真会将自已这位失势公主看成草鸡吗......
自太极殿潜回房中后,司马雪便心灰意冷,再也不求见皇太妃。每日里将自已关在房间中,除了修习太玄诀以外,便是细细的擦试房中的每一件物品。李姨娘见状,心知有异,遂百般体贴询问,但司马雪惜字如金,什么话也不曾说。
数日后,孝武帝出殡,被葬在隆平陵。镇京口平北将军王恭率部分‘北府兵’与荆州刺史殷仲堪入朝吊唁,琅琊王司马道子命其私党豫州刺史庾楷,也率军进京,以防不测。
在王恭入朝期间。以王恭、殷仲堪、王珣等孝武帝旧党与琅琊王司马道子与豫州刺史庾楷一党,双方剑拔弩张,势同水火。
司马道子此时大权独揽,不愿朝廷间再出内乱,甚至刀兵相见。他对王恭推心置腹,百般拉拢,试图消除双方隔阂,结成一党。但朝庙之上,王恭总是声色俱厉,不为所动。
王恭为太原士族王氏一脉,妹妹嫁与孝武帝为皇后,但王皇后英年早逝。身为国舅,在孝武帝丧期,他也不想大动刀兵,给天下人落下忤逆造反口实。双方在这明和暗斗的气氛中把丧期给办理完毕。私下中都明白,此事必定风云再起,双方斗个明白。
孝武帝丧期在暗流涌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结束。王恭离京前对司马道子。言道:
“天子丧期,太傅执重任,即使是伊尹、周公那样的贤人也感到难以胜任,愿太傅亲理万机,采纳忠言,远离邪声,放逐奸佞小人。”
王恭离京两日后,后宫中传来两则消息。一则是公主司马雪于深宫神秘失踪,二则是悬挂在太极殿中的太阿剑与孔子履也随之丢失。
闻迅而至的太傅司马道子、中将军司马元显、丹阳尹王国宝商议对策。
王国宝道:
“公主性情轻佻,结交奸人,听差役汇报,以往常常于城中‘济世堂’中一名妖道来往。”
司马元显道:
“公主不守妇节,离宫潜逃。而且又将皇室重器太阿剑与孔子履窃走,应当请安帝下诏,四出追捕,就地格杀,夺回剑履。”
司马道子看了一眼司马元显道:
“昔日本王不论如何犯有过错,孝武帝最多训斥一顿。现在你建议诛杀公主,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此事。命丹阳尹出动差役秘密抓捕,收回剑履,不得伤害公主。”
王国宝讨好道:
“太傅心地仁厚,远见高明,我等实在佩服......”
司马道子走后,王国宝问司马元显道:
“要不要将‘济世堂’中的道士拘捕审问?”
司马元显哼了一声道:
“现在抓了道士,便会打草惊蛇,公主便会躲起来。‘济世常’周围要安插人手,秘密监视。发现公主后一起抓捕。公主突然盗太阿剑与孔子履出宫,是不是那晚在太极殿的话让她听到了?”
王国宝道:
“下官马上去安派人手。如果公主拒捕怎么办?”
司马元显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何况老家伙还不是君,只是一个老酒鬼而已。早晚我要自已说了算。”
司马雪当夜在太极殿偷听到司马元显的话语以后,便心生离意。只待孝武帝出殡,被葬在隆平陵后,便心无记挂。皇宫对于她,最后一丝留恋便是常常服待她的李姨娘。但她深知以后便要天涯逃亡,带着李姨娘只会让她受到诛杀,所以便忍住不说。
孝武帝丧期过后,平北将军王恭等人离朝以后,司马道子与亲信也松了一口气,天天忙着饮酒赏舞,放松心情,宫中警戒稍松。
到夜深人静之际,等李姨娘走后。司马雪负起早已备好的物品,手持高恩华送于她的短剑,先至皇太妃宫前拜了几拜,然后潜至太极殿,将太阿剑拿下,顺手又将孔子履缠起放于包中。然后转到皇城最低处,祭起风遁符,翻墙出宫。
站于建康城中的街道上,司马雪心潮澎湃,上次负气逃婚,在她内心,并无感觉自已没了家,至多抗旨不遵而已。但父皇孝武帝的神秘殡天,此次出宫,以后自已便于皇城无缘,彻底成为无根浮萍,而且很快就要面临皇叔命人的追捕。
天下之大,目前唯一可去之处,唯一的温暖便是“济世堂”那位笑意悠悠的道长大叔了。只是不知自已给高恩华带去的是不是祸。
六十四节 四妾公
司马雪脚下加力,心知此时片刻耽误不得。最迟明早司马道子与司马元显便会得知讯息,定会派人抓捕于她。
远远看到“济世堂”。司马雪顾不得礼数,直接越墙而过,站在内堂院中轻呼:
“道长大叔,我来了!”
应着呼声,西侧的厢房燃起灯火,一会功夫,王存忠披衣起来,认清司马雪后,喜道:
“公主来了,数日不见,近来可好。”
望着四周熟悉的房屋和物品,听着熟悉的声音,司马雪鼻子一酸,哽咽道:
“我很好,道长大叔呢,睡着了么?”
王存忠见司马雪扛着个大包,面色憔悴。忙把她引进室内,燃起灯火,然后把高恩华去青城山之事一五一十简明说了一遍。
司马雪听完以后,坐在椅子上微微发愣。原本想出宫后,找到高恩华便有了保护,也有人替她出个主意。眼下可怎么办。
望望室外黑压压的夜色,感觉好似追捕她的人,随时均会出现。情急之下,稍微思索,便有了主意。要过笔纸,留了几个字给王存忠。告诉他,见到高恩华后,务必马上将字给他看。
离开“济世堂”后,司马雪倚仗符术,遁出建康城,一路向会稽郡疾奔而去。
出了建康城后,司马雪一颗忐忑的心,慢慢安定下来。到了此时,便已无回头可能,眼下要做的便是安静等待高恩华来与她相会,然后另做打算。
上次在晋安郡外荒山之上,高恩华以独眼匪首为靶子,教她练习过基本的格杀之术与五雷术,又传授她水遁术与土遁术,虽然不是十分熟练,但基本已能运用。只可惜相处时间短了些,没有习练御剑之术,这次与高恩华相会,第一件事,便要让他传自已如何御剑而行。
数日后,在吴郡的一条古道上,出现一淡色裙襦明眸少女,髻边插了一朵绢做的白花儿,背负一个大包裹,手持短剑,正是远道而来的司马雪。
此时天气已微微转寒,古道两道的树叶微微枯黄,天高云淡,天地间一片肃索萧飒之意。
司马雪在经过会稽郡时,路人侧目翘望太阿剑。定是因为太阿剑剑鞘蕴含的古意,引起别人注目。如果扛着这般明显的宝剑行走,怕是很快便会引来追兵。
当下便绕了一个圈子,赶到荒山古庙一侧,寻了一个石洞,将太阿剑与孔子履藏了起来。然后直奔吴郡而来。
奔过古道尽头,依着记忆,穿过一片树林,远远见到一处坞堡。坞堡门大敞,无人看守,一派宁和悠闲。司马雪进了坞堡,顺道行了片刻,来到一处房舍外,
院内种着桃、柳、松、竹各种树木,正是前番与高恩华来过的四妾公家中。
闻迅而归的四妾公,见到司马雪后。大喜道:
“老朽昨日还在念叨高道长与你,今日小道姑便来了。”
说着见到司马雪的衣装后,愕然道:
“原来小道姑是假扮的,现在这样更是俊俏十分啊。”
司马雪多日郁闷的心情,至到此时方稍稍松懈,温笑道:
“四妾公有礼。前番我撒了慌,不过待过两日等到师尊后,我便求他收我做个小道士。”
四妾公哈哈大笑,说道:
“无妨,无妨。小道姑也罢,小娘子也成,只要人认识就好了。”
司马雪道:
“我与师尊约好,要在吴郡与他会合,能否在老先生家中骚扰数日?”
四妾公道:
“欢迎还来不及呢,你不嫌老朽家中清寒,尽管住便是。”
四妾公找来坞堡中同族女子,将厢房收拾干净,让司马雪住下。每天白日间,下太湖捕些湖中的银鱼与白鱼来。暮时便烧好湖鱼,一边吹奏笛曲,一边与司马雪讲些天师道的传说往事。只等高恩华早日到来。
数日后,建康城皇宫会占卜的术士,便向司马元显禀报:
“公主的星相在吴郡方向闪烁,多日在吴县左右盘恒不动。”
司马元显找来王国宝。两人见面后,说道:
“公主大约身在吴县,吴县离京口较近,难道公主竟欲投奔王恭老儿吗?”
王国宝道:
“以下官所了解,公主应无此心,但不得不防,我们可令差役在吴县与京口之间必经之路曲阿县设卡盘查。”
司马元显道:
“设卡盘卡之事交于你办理,我先派人去吴县查找。”
王国宝走后,司马元显喊来心腹亲信修士道:
“你持令,命吴郡内史陈吉以检籍为名,排查吴县治下坞堡。如果发生公主,不可惊动她,速速禀报于我。”
数名修士领名而去。当晚住在吴郡的司马雪,晚上突然做了一个梦,梦到父皇孝武帝站在床边。对她说道:
“父皇终日醒时不多,沉于酒色,荒芜政事。愧对司马氏一族,愧对褚太后与谢安太傅的辅助之恩,宠信奸佞小人,以至太阿倒持,害已误国,必引得苍生大劫。”
司马雪急问道:
“父皇,那女儿如何做才能为你报仇?”
孝武帝道:
“父皇这般下场,属咎由自取。凶手力量太强,千万莫起报仇之念,以免反害了性命。”
司马雪问道:
“害你的凶手是谁?”
孝武帝不答,突然道:
“追兵快至,向那边逃吧!”
司马雪还待要问,孝武帝突然消失不见,一急之下,司马雪便自睡梦中惊醒过来。
醒来后,披衣而坐,再也睡不着。高恩华数日不至,司马雪心生焦虑,一时想,高恩华会不会因为她受到株连,一时又想,高恩华是不是怕受到连累,所以知情也不来与她相会。一时间,思虑千万,纷沓而来。
父皇孝武帝托梦与她,说追兵将至。自已宁可信可有,不可信其无。别外通过上次逃婚时,孝武帝派遣人手,数次总能寻迹而至。自已绝不敢在一个地方呆得时间过长。
高恩华如果心中没有她,纵然在吴郡四妾公这等到天荒地老,也不会有结果。如果心中有她,必定会想法寻找她。只是孝武帝指的方向到底是那个方向呢?
思来想去,天下除了高恩华,在建康城外。她认识的人便只有镇京口平北将军王恭了。王恭身为国舅,有个兄弟叫王爽,一直在朝内任待中,孝武帝驾崩之夜,王国宝曾夜叩宫门,便是王爽守住宫门,拒不让进。
孝武帝的皇后为王恭的亲妹妹,与司马雪的母妃感情不错,两人又均是英年早亡,故王恭兄弟有时在宫中见到司马雪时,别眼相看,甚是亲近。特别是王爽,任待中。时常领带宫中守卫禁守宫禁,司马雪与之常常相见。
主意拿定,便留书一封。等见到四妾公时,司马雪便言道:
“老先生,小女子欲往北去亲人处暂住,待我师尊前来,你将此书于他。”
四妾公道:
“此时天气转冷,北伧蛮地天气更是寒冷。小娘子何不在此多盘恒数日,与你师尊会合后一起前往。”
司马雪应道:
“老先生莫留,事起猝然,我一个人先行片刻,师尊自有异术寻得到我。”
四妾公见司马雪去意坚决,便道:
“小娘子日后再至三吴旧地,一定记得来老朽寒舍,尝尝太湖鲜鱼与听老朽的笛曲。”
司马雪欣然道:
“一定忘不了老先生。”
司马雪问明北去路径,走时又留下少许银两,与四妾公古道辞别。在司马雪的记忆中,京口以北属于战乱之所,胡人夷狄,各族人口杂居苦寒之地。
在晋境,士族豪门先后南渡后,均迁在三吴旧地,周围附近八郡周边所在,只有庶族寒门和流民才居于长江下游左右诸方镇坞堡居住,以御胡人进袭。
而晋室最精锐的“北府兵”。便是谢安当年为相时,命其侄谢玄由这群庶族寒门与流民中召集训练而成,现在由一名叫刘牢之的将军带领,归京口平北将军王恭管理。
司马雪在宫中时,常听宫女与宦官讲述北伧胡人如何不堪,如不通文才,毫无礼仪,贫穷困苦等。
所以在上次逃婚时,她选择南行,而不北往。此时她孤身一人,独自北行,有些害怕,也有些期待,北地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的所在呢?
六十四节 行侠
司马雪辞别四妾公,走出吴县,一路缓缓而行。根据以往的经历,她隐约猜测,皇宫中必有精通卜算的术士、能卜算出她大约的方位。因此武帝托梦之事,她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过了毗陵县,再向前行,便是曲阿县了。司马雪孤身走在一条山间小路上,脚下“沙、沙、”有声,四周山风呼啸,寒冷袭体,一片肃杀之气。
两边的山上草木连天,山风一吹,有如波浪一般,彼此起伏。路边的树木上树叶大部分已然坠落,唯余几片摇坠的枯叶,伶仃的挂着树尖。
荒凉的景色,使司马雪不禁想起荒山破庙中的门主与八大山人等胡匪,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短剑。为了给自已壮胆,嘴口嘀咕道:
“门主驾道,众神敢出来的话,本公主砍了你们。”
正嘀咕着,路边草丛中“哗啦“一声,吓得司马雪一跳。循声望去,竟然是两只胖滚滚的野兔从草木中跳了出来,蹲在地上,瞪了她两眼,”哗啦“一声又蹿进草从中去了。
司马雪以前与高恩华在晋安郡荒山上之时,曾吃过高恩华烤过的兔肉。此时一见兔子,登时叫道:
“臭兔子也敢瞪我,看我不抓住你烤了吃。”
说着,抽出手中短剑,“唰”的一声,远远朝着兔子掷了过去。速度极快,但准头太差,离兔子老远便歪了准头,只斩落一地杂草。有一只兔子回过头来,跳到短剑边上,低头嗅了嗅短剑,然后一溜烟蹿进草木中。
司马雪大叫:
“别跑。”
冲过去,拾起短剑便追了上去。两只兔子一见司马雪追来,双双在草木中、旮旯角儿里左钻右窜,连蹦带跳,顺着山梁便奔了上去。
司马雪提气疾追,用上了风遁符术。原本认为两只野兔应当是手到擒来,没成想两只野兔甚是狡猾,奔跑如飞不说,还懂得相互掩护。追着追着,向草从中一钻,钻出来便不认得刚才追的是那一只了。数次追得急了,收力不及,差点被引着撞上大树。
司马雪童心未泯,原本只想戏弄兔子,此时好胜之心大盛。把身上的包裹扎紧,一路猛追。追的时间长了,慢慢便看出门道。
兔子后腿长,前腿短。仰着上坡跑时,后腿蹬地、“唰”蹦出老远,司马雪基本追不上。但到在下山坡跑时,兔子后腿长,反尔成了缺点,发力猛一蹬地,被草一绊,马上便跌在地上,打了滚儿。
司马雪心中暗喜,握紧短剑。只待再有下山坡时,那兔儿跌个滚儿时,便将短剑掷出,斩杀它们。
远远的、两只兔儿蹦上一道山梁,翻过去又是下坡了。司马雪明眸圆瞪,一边疾追一边等待机会。只见两只兔儿在前面一跳,倏的钻进草从中,确再也不见出来了。
司马雪收住了脚步,靠过去、用短剑拔拉着草从一看,心中沮丧。原来草从中有一个地洞,洞中有些草籽和枯叶,显然兔子跑进去躲起来了。
司马雪不甘心,站在洞外用力顿足,想吓唬兔子出来,洞口不见任何动静。司马雪又远远走开、埋伏起来,想守洞待兔,等了半天,连个兔子耳朵也不见出来。
一路奔来,身上出了一身汗。站在半山梁上,山风一吹,寒意逼身。司马雪四处眺望,见四周峰峦如聚,波涛如怒,一片苍茫之色。低头看看兔子洞,一点声息也没有,想来是不会出来了。
沮丧之余,不得不背起包儿,寻路下山。刚才一路追逐,不知不觉中,偏离了山间古道不知有多远,眼前只余枯草遍坡,走了一程,钻出一片树林,突然见前方有一座破落的山神庙。
山神庙颓败破旧,只余一个破旧的山神像坐在露天的破庙中,傻傻的坐在那里,一付山中不知岁月的模样。司马雪心想,有了这山神庙,应当离山间古道也相去不远。正欲举步离去。
忽然听到有人声喊道:
“救命......”
呼啸的山风中、司马雪拔腿便欲逃走,但那“救命”声又随风飘来。司马雪犹豫片刻,停住脚步。将短剑又抽出剑鞘,小心翼翼依声寻了过去。
声音来自庙后,绕过山神庙的土墙角,只见前方空地上出现三个人。一位干瘦灰衣男子正手持一束丝线,丝线的前方缚住一名绿衣女子。两人一边的地上,还有一名微胖的男童被丝线缚成粽子般,躺在那儿。
干瘦灰衣男子与绿衣女子正各持丝线一端,相互角力。司马雪心中有异,正待转身离去。绿衣女子扬声叫道:
“道友妹妹,快来救我,必有重谢。”
司马雪心道,非是本公主不救你,只是法术低微,只怕救你不成,自已也搭在这儿。刚挪步想逃。便听干瘦灰衣男子喝道:
“休要多管闲事,快滚!敢过来,本尊连你一起收拾了。”
司马雪闻言不禁心头火起,反讥道: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只敢欺负女子与孩童。还敢吓唬我,揍死你!”
嘴中说着,双手拇指扣住无名指,捏了一个剑诀。虚指从太阳穴徐徐引起,至胸前合掌成什,心神间默聚灵力、口中轻颂咒语;
天地玄黄、乾坤借法,
五雷铿铿、斩妖破。
随着破字、纤掌挥出。四周宁静而无形的空气、好象突然间有了生命,有如受到神秘召唤,挣扎着要从梦魇中醒来,空中隐隐有咳嗽一般的响声传来。
空气扭曲波折,与隐隐的响声混合。地面上蓦然沙尘卷起,形成一股气流,“呜、呜、”着向干瘦灰衣男子劈去。
干瘦灰衣男子在司马雪凝神掐诀时,便全力戒备。眼见气流劈来,挥掌一格,两股气流猛然撞上,空气中“啪”的一声,气流四射,尘土飞扬。
干瘦灰衣男子举手一挥,一道白色的丝线向司马雪卷来。司马雪见五雷术失力,有些发慌,手忙脚乱中,纤掌挥出。一个璀璨的太极图案缭绕翻腾,撞向丝线,这个动作中矩中规,倒极象个事儿。
正与灰衣男子角力对峙的绿衣女子趁对手分神之际,手掌一切,一道碧绿的光芒自掌中现出,极快的斩在缚住自已的丝线上,丝线受痛一般,唰的缩了回去。
绿衣女子也不乘胜追击,俯身抄起地上的微胖男童,朝着司马雪的方向掠了过来,口中呼道:
“道友妹妹,走!”
司马雪先用五雷术,再施护身太极图护身,但头一次真正对敌,没有信心,心中惶恐。时时刻刻还是在准备着逃跑,听绿衣女子“走”字传来。啪的一声、符纸燃起,风遁术发力,率先逃了出去。
灰衣男子道了声:“可恶。”
自后面紧紧追了下来,双方追逐片刻。干瘦灰衣男子法术高些,奔跑的速度好似不快,渐渐距离越拉越远,一会被甩得不见影儿。
绿衣女子在司马雪后面指点着方向,一会奔左,一会向右。跑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一处山涧,涧边一片树林,树木上竟然绿意悠悠,与其它地方景色颇为不同。
绿衣女子在后道:
“道友妹妹,慢些,拐进涧边便是姐姐的住处了,进来坐坐吧。”
拐过涧边,涧中凭空现出一座楼阁。楼阁小巧精致,远观雨栋风帘,脊拱分明,汉砖青瓦,鳞次栉比,有丝丝的云雾隐约笼罩在楼阁之间,使得楼阁上下一片灵界古意
司马雪心生诧异,见绿衣女子容颜娇美,身材纤美,丝毫没有邪恶的异象。心中另外有些好奇,便随着走进府中。
府中院内处处奇花异草,万紫千红,一派详静温谧之气。从楼内迎出来一位淡绿衣衫的女子,见了司马雪,上下打量了两眼,向着绿衣女子施礼道:
“主人回府了。”
六十五节 曲阿县
绿衣女子引着司马雪,在室内坐定后。自我介绍道:
“道友妹妹,姐姐名唤青琅,你如何称呼?”
司马雪猜测此女定是世外之人,当下直通了姓名,四下看了看。问道:
“刚才与姐姐一起的那个微胖男童,怎么不见了?”
青琅面容清秀,举手抬足间婉转淑雅,见司马雪相询。笑道:
“参夫子向来胆小,今日被山神庙中蜘蛛妖所诱,失手被抓。受了惊吓,不知要过多少时日,方才有胆出来玩耍。”
司马雪问道:
“山神庙中那干瘦灰衣男子是蜘蛛精么,它不会追到姐姐你这儿闹事么?”
青琅应道:
“它是一只刚获封正的蜘蛛妖,道法一般。姐姐这儿有古阵守护,它是没胆跑这撒野的。”
两人坐着聊了一会儿,司马雪心中终究不安,便起身告辞。
青琅微笑道:
“今日多谢道友妹妹援手搭救,才与参夫子脱了毒手,妹妹要走,姐姐不留,送点薄礼,道友妹妹笑纳。”
说着拍了拍手,淡绿衣衫的女婢走了出来,手上捧了块绿色晶莹的石头,还有一个布袋,对青琅道:
“主人,刚才参夫子送上这个布袋,说是赠与恩人。”
青琅笑道:
“参夫子这次倒不抠门,这般主动,看来吓吓倒是变得大方起来了。”
司马雪本来欲想拒绝,一看只是一块绿石头和一个布袋,不象十分贵重之物,当下也不为为重,伸手接了过来,放于包中。顺手从包里挑了一根金簪子,递给青琅,算是回礼。
青琅微微一愕,也不拒绝,接过簪子把玩了少许,便收了起来。只道:
“姐姐送你的石头,乃是灵物,妹妹一定要放好,休要丢弃。”
司马雪笑道:
“姐姐放心,我且去了,日后有缘再见。”
曲阿县自秦汉年间便有之,位于京口与吴县之间,乃吴县通向京口的必经之路。近日来,县城中纷纷在传闻两件异象。第一是连日来,天空中的月亮侵犯牵牛星。第二是曲阿县中,连着有两家的猪生下长着两只头的猪仔。
城中会卜算的术士。说道:
“月亮侵犯牵牛星,主国有大忧。猪妖乃阴类之物,屡屡现身,乃主奸佞小人害主犯上。”
正在大家私下传论此事时,建康城丹阳尹王国宝派人传来指令。皇室公主可以于近日经过曲阿,曲阿县中的差役一律出动。在过住大小路口,严加盘查,一定要将公主抓捕押留。
曲阿县的差役头儿姓吴,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儿。面上留着稀松的短须,将县中腿脚利索的手下召集来,布置了任务,然后自已带了一队人出城巡逻。
巡逻中、手下亲信麻五儿问道:
“吴头,公主长什么样儿,你见过没有?”
吴头儿伸指弹了弹麻五儿的脑袋。说道:
“浑小子,我最多算个庶族人家。别说公主,平素连士族豪门家的小姐都没见过。”
麻五儿问道:
“那如何断定,谁是公主?”
吴头儿道:
“即然是公主驾到,必有其与众不同之处,到时大家注意,看我眼色,莫要失了礼数。”
麻五儿道:
“上官不是吩附将公主拘押扣留吗?”
吴头儿又弹了一下麻五儿的脑袋,说道:
“你这小子,真是一脑袋大麻啊。咱们不知为什么,公主会孤身到此。要是我们把她抓住送回去。回宫后、她恼怒起来,一道圣旨传来,咱们脑袋统统就咔嚓了。”
麻五儿说道:
“放走公主,那上官不会怪罪我们吗?”
吴头儿道:
“近日来,天生异象。这世道怕是要乱,咱不做那害主犯上的奸佞小人,免得应了猪妖出现的预兆。”
麻五儿说道:
“到时我们跟在吴头儿身后,头儿怎么做,小的们便如何学样。”
自此起,两日内,曲阿县城中外松内紧。大小差役在客栈与酒楼中到处转悠,按图搜寻司马雪,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往来路人在路上奔走,不自然间便抄起手来。
这一日,吴头儿正带着人,在曲阿城中街坊间转悠。忽然手下来报,城中一个客栈中来了一位孤身女子,与建康城传来的图像颇有几分相似,请吴头儿前去查看。
吴头儿带着人迅速奔至客栈,见客栈正堂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位青色圆领衣衫的女子,桌上点了一份青菜,两张烧饼。手边一把短剑,压着一个大布包,目如寒水,正凝望着客栈外的道路,连吃边若有所思。
吴头儿摆了摆手,众差役皆躲在客栈外。吴头儿进客栈后,选了一张桌子,倒了一杯水,在一边慢慢的喝。
司马雪自山中涧边与青琅辞别后,顺着山路,缓缓而行,边行边练习着五雷术。两日后进了曲阿县,选了一家比较干净的客栈,边吃边胡思乱想。吃完后、刚欲起身离去。
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说道:
“小人曲阿县捕头老吴,参见公主殿下。”
当下心中愕然,自然而然挥手道:
“免礼,平身!”
说完后,“哎呀”一声、发现不对。定睛一看,面前一个面上有须的老头儿,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司马雪怒道:
“你这老头儿,胆敢诈我?”
吴头儿行礼道:
“公主莫要见怪,小人也不识得公主玉容,方才只有斗胆一试。”
司马雪看了看吴头儿,问道:
“你这老头儿,即然知道我是谁,定是奉了建康城那对逆臣的命令来寻我,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出现呢?”
吴头儿拍了拍掌,躲在客栈外的差役纷纷跑了进来,施完礼后,堵住了客栈门口。一齐张望着吴头儿的脸色,看他如何动作。
吴头儿恭恭敬敬。说道:
“公主金枝玉叶,能到小县来,真乃是小县那个什么生辉。小人见到公主,也是三生有幸。”
身边有识字的差役补充道:
“我们头儿说的是,柴门有庆,蓬荜生辉。”
吴头儿连连点头,说道:
“对、对,反正公主来了,全是好词儿。现在请公主屈尊降圩到我们县府......”
司马雪摇头道:
“老头儿,你莫要装傻,想让本公主跟你走,拿出点手段来吧。”
吴头儿道:
“借上几付胆儿,小人也不敢对公主动手。不过上官有令,小人又是绝对不敢放公主过去。”
司马雪怒道:
“让开,若敢挡路,引雷劈你。”
吴头儿一使眼色,众差役退出客栈,但吴头儿仍然堵在司马雪身前,不肯让路。
司马雪说道:
“这两日,刚将五雷术练得有点眉目,就先拿你练练手了。”
言毕,纤指捏起剑指,自太阳穴徐徐引至胸前。心中凝聚灵力,口中咒语声起:
天地玄黄、乾坤借法,
五雷铿铿、斩妖破。
随着破字、纤掌挥出。四周宁静而无形的空气、好象突然受到某种神秘召唤,空气微微扭贡,空中隐隐有响声传来。
空中蓦然响起一声低闷雷声,声音虽不甚大,但明明白白确是雷声,紧跟着一道闪电自碧落猝然降下,一闪而至。
罡气烈烈中,司马雪挥起灵力,引导着惊雷向吴头儿身边的街道上炸去。
吴头儿在天象异变之际,微微变了面色,待见到五雷滔滔向自已身边炸去时,身子一歪,“啪”的一声倒在地上,口中喊道:
“好厉害,我被炸晕了。”
倒地的时侯,身边转了个个儿,向身后的众差役,便了个眼色。一瞬间、只听得“扑嗵、扑嗵”声起,众差役七歪八斜倒了一地。最奇妙的是,倒地后,个个马上便晕了过去,一付凭谁也叫不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