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版主为鬼话,我确写个仙侠书名,有些相克
六十七节 阻拦
司马雪“啊”了一声,吓了一跳,自已在施展五雷术之际,明明对准众差役身边的街道炸去。这差役竟然齐刷刷的躺了一地,连个喊声都没有,好象都被震晕了。
阳光下、司马雪翻看了下自已手掌。心中有些不信,自已真有这般厉害?仔细看看地上众差役,也不似受伤的模样。
司马雪心中懵然,但知此地不可久留。取了包。俯身看了看吴头儿,见其躺在地上,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已。也顾不得问为什么,一溜烟向曲阿县外奔去。
吴头儿待司马雪走得不见人影,从地上爬了起来。喊了一嗓子:
“快回县府向上官禀报,只说公主法力高强,一个法术下来,兄弟们全被震伤了。”
麻五儿舔了舔嘴唇道:
“公主这般美貌,画中仙子般,如能让我摸一摸那白嫩嫩的手儿,扇我两巴掌,我也乐意。”
吴头儿“啪”的一巴掌,扇在麻五儿脑袋上。说道:
“这种大不敬的话,你也敢说,也不怕掉了脑袋。”
转头向众差役们问道:
“回到县府,如何向上官禀报?”
众差役齐声道:
“公主殿下法力高强,我等被其震晕打伤,公主殿下又持术逃走了,我等追赶不上......”
曲阿距离建康城不远,司马雪闯过曲阿的消息,当天便传递到王国宝处。王国宝不敢善自做主,匆匆奔到司马元显的府坻。司马元显加冠任中将军后,向司马道子要了一座府坻,号称西府。
见到司马元显以后,王国宝将曲阿县传来的消息一一禀报。
司马元显诧异道:
“以前风闻公主略通异术,没想竟然这般强。以往倒是小觑于她了,看来需派修士拘捕她。”
王国宝问道:
“现在怎么办?”
司马元显分析道:
“公主现在法术普通,从曲阿县到京口还需一段时日。需派亲信修士在京口要道上搜查拘拿。”
王国宝又问道:
“公主如果拒捕,修士们如何应付?”
司马元显道:
“那老家伙不想伤害侄女公主,落下骂名。他的话,眼下我们要遵从,免得惹得他猜忌我,不遵他之命。”
王国宝谄媚的笑道:
“中将军天纵英才,必成大业。”
王国宝离开以后,司马元显考虑片刻,感觉不放心,于是命人备牛车,前往国师府。国师王蛮子的府坻距司马元显的西府相距颇远,数柱香后,司马元显乘牛车来到国师府。
只见国师府府门大敞,并无任何人值守,一付任由人出入的模样。司马元显命人进去通报,片刻功夫,国师王蛮子迎了出来。
王蛮子一袭白色锦衣,宽袍敞袖、缓带上缀了个绿意盎然的玉佩,满面红光、头束纱冠,冠正中插一根淡绿色的玉簪。通身上下一股烟云水气的仙姿,须发皆白,温和中自有无言的威仪。
司马元显现在在朝内的官阶品位稍低,抢先一步道:
“参见国师大人。”
王蛮子连忙回礼。说道:
“老夫有礼,中将军突然驾临,所为何来?”
两人一边说,一边进得府来。在府内陋厅中坐下,一个眉清目秀的奴仆给奉上了茶。司马元显便把司马雪出宫之事完整述出,并说明司马道子的意思。
王蛮子道:
“公主一时任性出宫,此际孝武帝殡天不久,如果公主有失,朝野上下,必定议论纷纷。司马太傅处置见识不凡,老夫佩服。派出修士,将公主请回宫中,保护起来,最为妥当。”
建康城中的修士,除了各大士族豪门中,供奉的长老或修真界名宿以外。便属皇城中常备修士,此中大部分乃王蛮子所选与推介,属于旧识。
司马元显道:
“下官此次前来,有两件事,一是想请国师推介数名,办事稳健修士去迎接公主回宫。二者前来向国师讨要一些仙丹。”
王蛮子目中精芒暴涨。说道:
“老夫不善炼丹,所有丹丸均是同道好友所赠,从未尝过,不知效果如何。”
司马元显笑道:
“无妨事,下官自会小心服食。国师帮助推介几名靠得住的修士吧。”
见司马元显如此说,王蛮子命人取来丹药与纸墨,写下几个人名,递与司马元显道:
“这几名修士道法有成,力事稳健干练,中将军可选择使用。”
司马元显接过丹丸与纸张,谦逊道:
“下官若不明之处,需来向国师讨教,望国师莫烦燥。”
王蛮子微微一笑,说道:
“中将军此话到是见外了。同为朝延办事,欢迎常来赐教。”
司马雪闯过曲阿县城后,在布包中备了两张烧饼。在到达京口前,她准备远离坞堡与县城,以免再生曲折。
一路上,缓慢奔走,只盼高恩华能马上出现。沿途打听乡民,前方便是京口了,司马雪心中刚松了一口气,一抬头、确在古道残柳之下,站了两个男子。
两人衣着相同,皆是黑红色的短袍,露出膝盖以下,头上顶着斗笠。一左一右站于古道两边,低着头。浑身透出一股肃杀与神秘气息。
司马雪心中大慌,对方如此做派。不用问,定是司马元显派来追捕她的修士。当下扭身便向来路退去,只听身后有人喊道:
“公主莫惊,我二人奉建康丹阳尹之令来保护公主回宫。”
司马雪心道,我要信了你们的鬼话,倒成了傻子。二话不说,“啪”的一声,符纸燃起,术法催动下,风一般逃遁的更快了。
两名修士见状微微一愕,其中一名道:
“钱道友,公主竟然有此异术,倒不能小觑了她。”
姓钱的修士应道:
“李兄,快追,万不能让公主失了踪影。”
三人一逃一追,几柱香的时间,便依着古道奔了约数十里。司马雪虽倚仗风遁符助力,符术祭起时,逃得快些。但身后两后修士并不放弃,一直紧紧追来。司马雪也曾想停下来拼斗一番。确总是没有信心。奔逃时间长了,身上香汗淋淋,腿脚慢慢便软了。
姓钱的修士道:
“李兄,你我施法将公主擒下,早些回去交差。”
姓李的修士笑道:
“钱道友,你我这等寒门修士,公主的玉颜平素难得一见。再等等,看公主还会何异术。”
三人在古道上,又追逐片刻,司马雪渐有力不从心之感。感觉身后两名修士还自苦苦追来,银牙一咬,转身停下脚步,抽出短剑,怒视追来的两名修士。
李姓修士上前一步,施礼道:
“在下二人奉命保护公主回宫。”
司马雪厉声道:
“除非我死,否则绝不回宫!”
李姓修士道:
“当今陛下安帝乃为公主的哥哥,命令中并无称公主有迕逆之罪。在下等绝不敢伤公主分毫,公主莫要为难我等。”
司马元显篡权之心乃司马雪偶尔间偷听得之,也是司马氏皇室秘闻。司马雪自不愿讲于这等普通修士闻听,当下只道:
“闲话休说,使出你等的法术来吧。”
李姓修士看了一眼钱姓修士,说道:
“刀剑无眼,公主只要接得下我等几式术法,我等自行离去。”
司马雪明眸厉瞪,喝道:
“休要罗嗦,动手吧!”
李姓修士见司马雪不为其言语所动。无奈之下,伸手向空中一指,虚空中、空气顿时一阵波折,凝聚出一把金光闪闪的短斧,短斧上有绚烂的金芒闪闪溢出。
司马雪正自惊慌中,突闻一个清沏声音朗朗传来:
“这位道友,小徒初习道法,修练未精,你的神通由贫道接下如何?”
两名修士依声望去。只见古道上,倏然出现一个束发青衫的道士。在和煦的阳光下神采奕奕,眼眸中、嘴角间缱綣着一抹悠悠的笑意。道袍破旧,但自有一股红梅掩于白雪中的泓艳之姿。
司马雪扭头一看,大叫一声:
“道长大叔。”
浑身顿时有了力气,两个起落。便蹿到高恩华面前,哽咽道:
“一路等你这么久,怎么才来。”
六十八节 京口王恭
高恩华见司马雪面色憔悴,心中不舍。但此时不便述情,抢过两步,将司马雪掩于身后。说道:
“贫道高恩华见过两位道友!”
李姓修士还礼,说道:
“高道友,你自报姓名,显然乃是光明磊落之士。只是我等奉命办差,请让路。”
高恩华摇首道:
“小徒虽然顽劣,但非无理取闹之辈。出宫之事,必有隐情。待贫道细细相询。稍后自当送她回宫。”
李姓修士眼中闪出一抹冷酷寒芒,说道:
“谈不妥,就手下分个真章吧。”
说完掐指向高恩华一挥。盘旋半空中的金斧,立时感应主人战意,金芒大涨,在半空中瞬间虚立而起。“呜”的一声,狠狠向高恩华斫来。
高恩华凝神挥掌。太极图璀璨如盾悬浮而出,迎着空中斫来的金斧,猛然撞去。轰然声响中,太极图扭曲波折,金斧倒卷而飞,空中灵力流彩四溢。
高恩华不待对方第二式斫来,碧云剑斜挑对方肘部。剑长斧短,李姓修士急急将刚收回的金斧格出,高恩华不待剑斧相撞,碧云剑剑尖一偏,顺势向对方左腿膝盖划去.....李姓修士金斧狂舞相格。
数息时间,高恩华剑如骤雨,每一剑均意在剑先。剑尖、剑刃只在李姓修士关节四肢攒刺,但无一剑落实,一剑刺至半途,便已另生变化。李姓修士手忙脚乱抵挡了一会,忽地跳后一步。喊道:
“停。高道友术法精奥,在下佩服。”
高恩华微微一笑,说道:
“承让。”
李姓修士道:
“高道友,今日你一插手,以后便是迕逆之罪,你可想好.”
司马雪在后面插话道:
“烦你传话给司马太傅,今生今世我永不回宫,迕逆之罪是犯定了。”
李姓修士点了点头。又对高恩华道:
“我等术法普通。此番回禀,日后朝延定会派道法高明之士,前来拘拿公主。”
高恩华也不多言,错步让开道路。在返回建康的路上,钱姓修士问道:
“李兄,适才你为何不让小弟和你一起拘捕公主二人?”
李姓修士道:
“一来、高恩华道法高明,真斗起来,我们不一定必胜。二来建康上官只命将公主护送回宫,说明公主仍然是皇族。今天用强将公主带回,他日、公主恼将起来,在陛下面前一句坏话,多半能捏碎你我脑袋。”
钱姓修士恍然大悟,称赞道:
“李兄高明,原来这是趟出力不讨好的差事。”
李姓修士哈哈一笑,说道:
“回去后,据实禀报,只将高恩华的道法夸得厉害些就成。这种出力不讨好的苦差,让别人来做吧。”
两名修士去远后,高恩华回过头来,见司马雪面色发青,有些发抖畏寒的模样,当下拉起她手,试了试脉。问道:
“你怎地如此畏寒,是否患病了?”
司马雪心情激荡,诸多话语竟然无从开口。摇了摇头,说道:
“适才一路奔逃,灵力消耗过甚,身上出得汗多些。风寒一吹,才有些畏寒,一会就好。”
高恩华与阳大牛自青城山与云渺宫众修一别后,当日赶回“济世堂”。刚进堂中,王存忠便急急将一个纸条递了过来。高恩华看完后,面色微色,说道:
“孝武帝殡天,公主又弃宫而出。”
阳大牛豹眼圆瞪,说道:
“这小丫头真能折腾,我们现在怎么办?”
高恩华吩咐王存忠道:
“速将室内细软收拾一下,留张字条给众医师,我们马上走。”
王存忠不解的问道:
“济世堂,怎么办?”
高恩华道:
“公主以前常来‘济世堂’,定然逃不过建康城中,丹阳尹差役的耳目。此番公主出宫后,我等走得迟了,怕是连人也得留下。”
当下高恩华写好一封信,交与堂中一位德高望重医师,只说药堂任由众医师处置。然后三人直接唤出飞剑,御空而去。
依着司马雪留下的书信,至吴县找到四妾公,四妾公拿出一封书信,交于高恩华。说道:
“小道姑已离开数日,留书于道长你。”
高恩华看完信后,便与阳大牛、王存忠分开。沿途向京口进发,一路搜寻,恰巧在此碰到司马雪。
两人站于古道间相互凝视,数月不见,宫中如此惨变,一切恍然隔世。高恩华握紧司马雪的手掌,凝运太玄诀,灵力滔滔输入司马雪体内,助她驱寒。数息间,司马雪面色由苦青转为红润,目中恢复少许往日神采。
高恩华道:
“公主以后打算如何做?”
司马雪眼圈潮红,哽咽道:
“以后休要称我公主了,父皇刚逝。司马元显便敢蔑我为草鸡,若留在宫中,以后不知还会发生什么。”
高恩华温言道:
“公主在贫道眼中,仍如济世堂前之薜姓少年。君子坦荡荡,司马元显乃小人之言,不必萦怀。”
司马雪道:
“眼下我也没有什么主意,想先去京口王恭处走一趟,看他怎么说。”
高恩华祭出碧云剑,剑芒嘶鸣中,跃了上去。说道:
“料想京口四门皆有建康派来的人堵拦公主,我们直接进城吧。”
司马雪将手伸给高恩华,说道:
“道长大叔,等见完王国舅。你第一件事儿,便是要教我御剑之术。”
高恩华紧紧握了一下司马雪的纤掌。说道:
“大叔什么都会依你,只愿见到公主昔日欢颜。”
碧云剑剑芒四溢,轰鸣声中,向京口城中飞去。司马雪紧紧贴在高恩华身后,多日来一颗惶恐不安的心,终于慢慢有了着落。心中暗想;道长大叔在危险时,不避危险,能来救我,显然视我如宝。比留在宫中,做一只任人宰割的草鸡要强得多了。
京口城面积较小,城中地势平缓,四周的城墙修缮的坚固厚重。司马雪与高恩华进城后,询问了几个路人,建威将军府所在。一路沿着指引来到一条大街上。两人站在街道上四外眺望,没有见到一处高大威严的将军府坻。
一位短衣男子挑担远远而来,司马雪上前问道:
“这位大哥,建威将军府怎么走。”
短衣男子一脸诧异,指着近处一处宅院道:
“喏,那就是建威将军府。”
所指宅院墙垣低落,院门大敞,竟然无兵卫值守,只是院门前的青石台阶让人踏得锃亮。院中一颗柳树在风中、长条荡垂,微有肃索之意。
司马雪道:
“世人皆称建威将军王恭清廉耿直,身无长物,看来所言非虚。”
待高恩华与司马雪见到建康将军王恭时,高恩华又吃了一惊。只见王恭长身而立,姿仪非凡,气度比之国师王蛮子丝毫不逊半分。较之高恩华想像中,威猛强悍的将军模样,无半点相同。
王恭室内更为简陋,并无坐椅,只铺有一张竹席。见到司马雪后,施礼说道:
“参见公主。昨日在建康的舍弟王待中捎来书信,说公主出宫。不想今日便见公主玉颜。”
司马雪眼圈一红,说道:
“国舅免礼,我以后再也不回建康城,算不得公主了。”
王恭道:
“此时天下乃是安帝年号,司马道子父子最多只算窃权,并未篡位。”
司马雪道:
“国舅有所不知,司马无显篡位乃是早晚之事,到时父皇一脉,定被其血洗一空。”
当下便将自已在太极殿中,听到的话。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一遍。
王恭道:
“司马元显竟有不臣之心。老夫奉先帝之命,镇守京口,本为威慑群邪,此事岂能坐视不管。但兹事体大,且容老夫斟酌再定。”
王恭吩咐下去,给司马雪在京口城中选了一处驿馆,安派兵士保护,提供食宿。翌日、阳大牛与王存忠赶来会合。午后,有兵士前来通报说建威将军有请公主。
司马雪与高恩华相伴又来到将军府。行过礼后,三人席地而坐。王恭说道:
“闻高道长深通玄学,道法奥妙。老夫这有两封书信,烦请送至荆州刺史殷仲堪与彭城刘牢之将军处。”
司马雪问道:
“北府兵的统领刘牢之吗?”
六十九节 彭城行
王恭点头道:
“正是在淝水一战中,率五千‘北府兵’闯入前秦数十万大军中,斩敌数千的刘牢之将军。他现在正在彭城隐居。”
司马雪不解的询问道:
“如此名震天下,何以隐居?”
王恭道:
“刘牢之乃庶族寒门出身,生具异象,紫面棱目,作战勇猛,多有智谋。但此人素来吝财如命,前番与胡人交战中,纵兵掳掠民众,误了战机,因此被贬。”
司马雪转尔问道:
“荆州刺史殷仲堪是怎么回事儿?”
王恭道:
“当年先帝在世时,自太傅谢安去世后,为均衡朝事,委派殷仲堪在荆州任剌史。”
司马雪不解问道:
“何为均衡朝事?”
王恭见司马雪打破砂锅问到底,一派少女好奇的模样,有些无奈。但对方必竟是当朝公主,只道解释道:
“晋室最重要的是扬州、荆州、豫州、京口四个州郡。如果说建康城是一所房子,扬州便是朝廷的粮仓,荆州与豫州等于院子两边的墙,京口便是朝廷屋门。这四处地方相互支持,又要相互协防,缺一不可。”
司马雪大约听了个明白,说道:
“我知道了,国舅是管屋门的,现在想叫上西院墙一起去房中找皇叔父子说事,是这样吧?”
王恭点头笑道:
“公主聪慧,一点便透。”
司马雪疑问道:
“那东院墙豫州和粮仓扬州不会反对吧?”
王恭哈哈一笑道:
“东院墙豫州刺史庾楷名义上是司马道子一党,不过此人是个墙头草,那边风硬那边倒。粮仓扬州中住着王、谢、恒、庾为首的数十家士族,平时各自只扫门前雪,只要不侵犯他们各族的田产与佃奴,他们绝不会出头为司马道子爷俩卖命。”
高恩华微微笑道:
“建威将军高明,几句话下来,使贫道也稍懂朝事了。只还有一事不明,刘牢之为何居于彭城?”
王恭道:
“此乃自曹魏年间便传下之陋习。任用官员,注重门弟和出身血统,而不问才能学问。庶族子弟任职多是事繁任杂,且禄寡权轻,迁升迟缓。称为‘浊官’而士族豪门子弟则无事悠闲,且禄丰权重,迁升迅捷,称为‘清官’,刘牢之属于庶族,只能镇守边塞之地”
高恩华笑道:
“普通之辈连庶族都算不上,只能算做流民,连个浊职也混不上了。”
王恭叹息道:
“高道长所言极是,此陋习日久,导至天下不公,现在愈演愈烈,庶族与士族之间近年来积怨颇深,以后不知有何结果。”
司马雪忽然道:
“王国舅,我也要跟着去彭城送信。”
王恭不放心。说道:
“彭城距胡地后燕国较近,此刻后燕国正与北魏国在中山城激战不休。公主跟去彭城,怕不安全。”
司马雪道:
“不,道长大叔等人在我身边,一切自会安全。”
王恭见司马雪眼眸中,充满对高恩华的依赖与信任。不似公主看待下属时,那般居高临下。不禁心中一动,难道公主竟然对此人有意?但转念一想,感觉一方贵为公主,一方仅为一流民,两者绝无可能。
从建威将军府回到驿馆后,高恩华与阳大牛、王存忠商量。
王存忠自“济世堂”背来部分细软。司马雪出宫时,包中带了不少金银,阳大牛也将自三仙宫中掳来物品带在身上。几人生计年余内无忧,只是差一个稳定的落脚所在。
高恩华道:
“此去彭城送信,人多反倒眼杂,存忠将金银细软,送到师祖丹尘子洞府中暂存,然后来京口驿馆汇合。”
在古道上与司马雪会合,又得听闻宫中一切情状后。高恩华猜测司马元显不会善罢干休,以后定会步步维艰。阳大牛只是一位朋友,不想执意将其拽进这宫变乱局中。
当下询问道:
“公主此次私逃出宫。建康城、我们再也回不去了,阳道友,以后如何打算。”
阳大牛道:
“反正我们银钱多得很,四处逛逛更好。彭城俺以前去过,给你们带路吧。”
高恩华索性点醒道:
“公主日后定当步步维艰,还会有追兵拘拿,阳道友何苦趟这浑水。”
阳大牛豹眼圆瞪。说道:
“朋友有难,俺阳大牛岂会坐视不管。谁若敢欺负公主,俺的铜棍先不答应。”
高恩华修道数十年,素来道心淡泊,闻言也心中感动,说道:
“阳道友如此说法,明日启程,同去彭城!”
翌日上午,高恩华与王存忠分别。阳大牛带路,三人御器向彭城进发。高恩华一路御剑飞行,一边细细指点司马雪如何运用灵力,驾御飞剑,速度便慢了许多。
落暮时分、三人远远望见,旷野苍穹中,出现一片高大的城墙,城墙巍峨凝重,透露出一股岁月的沧桑和庄重,城的四周是连绵原野与山恋,在暮色中向远方延伸。
阳大牛骑在大葫芦上,指着下方道:
“彭城到了。”
从碧云剑上望去,彭城城中房屋横七坚八的排列着。已有人家房顶飘起炊烟,鸡叫狗鸣声传来,人影隐约晃动,透露出一股家的温暖。
高恩华催动灵力,碧云剑嘶鸣声中,慢慢靠近城墙、城墙门楼上书有“彭城”两个大字,城楼上影影绰绰有士兵,执器守卫。
在“济世堂”中时。高恩华最喜翻看各种杂书,对晋境典故名城也多有了解,知道彭城乃是晋朝北疆的一个军事重镇。
书中曰、彭城自古以来世出名士,如汉高祖刘邦、霸王项羽、长寿仙人彭祖俱出于此城。素有彭城之地,项王旧都。汉初风流,际会于此的说法。晋朝精锐‘北府兵’尽汇于此。龙骧将军刘牢之现在彭城闲赋。
在距城门不远的一处缓坡上,高恩华降低飞剑先跳了下来,伸手将司马雪也接下碧云剑。
西山暮日、已有一半淹没于缓坡之下。极目远眺,远处的山、远处的树、天空中偶尔飞过的鸟儿、天边的霞云全部一览无遗,山河之美,令人陶醉。
司马雪把包袱放在地上,在芳草萋萋地面上,来回蹦蹦跳跳活动手脚。眼瞅着高恩华剑指虚划,碧云剑有如听话的孩童,弯了一弯‘嗖’的一声如长龙吸水般跃回剑匣,羡慕的说道;
“道长大叔,我好想驾御飞剑,有没有好办法能让我快些做到啊。”
高恩华说道:
“修道一途,绝无一蹴而成的捷径,唯有心坚意定,早晚之间循序筑基稳进。如果好高骛远,妄想一步登天,便是堕入魔道。”
似绵的霞色中、司马雪吐了吐舌头,说道;
“道长大叔,我就想了一想,马上引来你这么多说教,真罗嗦。”
阳大牛哈哈大笑,说道:
“俺听人说过。树老根多,人老话多,你师父未老,话先多起来。”
进城后,三人沿街一路打听,找了一家比较大的客栈住下。这家客栈位置略偏一些,客人不多,但房舍收拾得十分利索整洁,客栈内的院落中种了一些花草,十分安静雅致。
三人各自挑了房间,简单吃了些东西后,天色便慢慢暗了下来。司马雪说今天起得早了,又兼一路劳累,便和二人道了个别,早早跑到房间睡去了。
阳大牛道:
“俺也困了,有事明天说。”
说完掉头钻进自已房间,一会呼噜声大起,隔墙传来。
高恩华独自在灯下看了会书,修习了一遍太玄诀,便也早早休息。
翌日破晓以后,高恩华闻得鸡鸣声起,便开了房门。一会阳大牛过来,两人在房间内等待司马雪起来出行,谁知这一等竟大出意料之外。
七十节 钱多任性
司马雪在房中,高卧鼾睡一直未起。高恩华心中焦急、数次默运灵识查看,但觉她呼吸平稳,睡得极香.想来因出宫后,前途渺茫,后有追兵,身心疲惫,今日方得宽心安睡。
太阳绕过院落中花草、爬上房顶,渐渐日近正午。司马雪房间的木窗突然推开了,只见她素颜如春、睡眼腥腥露出半个脑袋,瞅了一眼外面阳光。“哎呀”一声缩回脑袋,“啪”的一声关上木窗,房间中、尤如有只小老鼠般索索响了起来。
高恩华心中好笑之余、又暗暗发愁,此时此景仍能如此懒床。万一建康追兵来时,如何应对。
司马雪终于从房间中走了出来。高恩华眼前一亮,见其一身青色道袍,青丝束冠,身材纤秀。
阳大牛竖起大拇指,夸道:
“好一位俊俏的小道姑,画中的仙子,最多不过如此。
司马雪侧着脑袋,瞅了瞅高恩华的脸色。说道:
“道长大叔,我起晚了,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好不好?”
高恩华说道;
“以后睡觉也要睁一只眼睛,确实不能懒床。是不是饿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去刘牢之将军府投信。”
阳大牛接言道:
“俺记得彭城中,有一家酒楼,菜做得不错,咱们去看看吧。”
在彭城一家酒楼中,酒楼中进食的客人不少,只是没有单间,食客全在一个大堂中各自围桌而食。
司马雪尝了尝伙计送上来的饭菜,对阳大牛说道;
“这儿饭菜的味道比建康醉江楼中的差远了。”
阳大牛正欲回答,只见楼梯一阵金器撞击声和脚步声传来。酒楼中,走进一群人,为首四位长得肥头大耳,五短身材,浑身上下一溜挂金,行走之间,腕上的金镯,脚上的金链,颈上的金环熠熠放光,十分耀眼。
四人虽然貌相略有差异,身上衣着确是一模一样,木屐、绸裤、上身穿麻布棉衣。站在堂中,精光闪闪的小眼四下乱瞅,最后齐齐的聚光在司马雪身上。
然后一起抢到司马雪对面的座位上,对面的座位上原本有两名食客在吃饭,
四人中,一名男子道:
“让开,我们要坐这儿。”
另一名男子,“啪”的一声扔出一锭金子。说道:
“家中太穷,只剩这些东西了。让个座,够不够?”
剩下两名男子一起道:
“让座,嫌钱少,我们还有。”
扔在桌上的金锭,足足够吃几百次饭钱。原本座位上的两名食客,见钱眼开,生怕他们改了主意,忙不迭的收起金子,远远换到另一张桌上去了。
高恩华第一次见到如此由性妄为之辈,一时有些莫名其妙,与阳大牛对视一眼,均想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司马雪自孝武帝去世后,一直心中郁闷,少见笑意。此时也笑靥如春,想一看究竟。
四名男子在桌上坐定后,随行来的一群随从上来一通收拾,然后站于四人身后。四名男子大咧咧的望着司马雪,一起说道:
“小道姑,过来陪本公子吃顿饭,给你盖座道观。”
司马雪见其这么冷的天竟脚蹬木屐,穿绸裤,着麻服,不伦不类,又极度喜爱显摆招摇,感觉很是有趣。笑问道:
“你们穿得这般齐正。都叫什么?”
一名男子道:“本公子孙威。”
一名男子道:“本公子孙武。”
一名男子道:“本公子孙勇。”
一名男子道:“本公子孙猛。”
司马雪默默念了一遍,恍然道:
“你们长得歪瓜裂枣,与威武勇猛有些不配。浑身上下一溜挂金,家中很有钱么?”
孙威道:“小道姑莫要戏笑,本公子家中很穷。”
孙武道:“穷得只剩下这个了,想要这个送你。”说完摘下手腕上的金镯子,放在桌上。
孙勇道:“本公子家里已有七名小妾,小道姑嫁过来,正好凑成八位。”
孙猛道:“本公子尚且童男之身,小道姑跟着我算正房。”
司马雪在高恩华身边,胆气十足,见四人如此无礼,戏谑之心顿起。遂离座过去,逐一看了看孙氏四兄弟一番,笑问道:
“你们兄弟四个人,我只能嫁一个,应当嫁给谁?”
孙威道:“我是大哥,弟弟们要尊老,嫁给我。”
孙武道:“凭什么我次次当老二,这次我必须转正当老大,应当嫁给我。”
孙勇道:“我最先说的,嫁给我,正好凑够八人,以后便不在讨妾了。”
孙猛道:“哥哥们从来不知爱幼,这次必须嫁给我。”
司马雪建议道:
“本道姑自小崇尚英雄,四位公子即以威、武、勇、猛自名,一定有些本事。你们现在且斗一斗,我嫁给最后打胜的大英雄如何?”
孙武抢话道:“次次让我当老二,我早不服了,这次须比一比,看谁是老大。”
说着抬腿踢向孙威,孙威忙退后一步,复又挥掌扇了过来,两人顿时斗在一起。
孙勇恨道:
“老四,你太没数了,竟敢和哥哥我争女人,看我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大小,懂点礼数。”
孙猛不甘示弱,一拳捣向孙勇的鼻梁。孙勇挥拳架住,回腿踢来......
司马雪拍了拍掌,鼓励道:
“威、武、勇、猛果然名不虚传,这次你们一定要打出个明白,分出大小。”
高恩华见四名浑人片刻间,莫名其妙打了起来。怕呆得时间长了,惊动当地差役,惹来麻烦,当下拉起阳大牛与司马雪,转身下楼。
孙氏四兄弟拳来脚往斗得正劲,见司马雪出楼,齐声问道:
“小道姑何方人氏,日后那里能寻得见你。”
司马雪应道:
“本道姑江南人氏,居于秦淮岸边。你们且斗个明白,记住本道姑只见大英雄,其余小英雄一概不见。”
三人出得酒楼,阳大牛哈哈大笑。说道:
“这四个花痴活宝这般有趣,也难得公主,瞬息间能想起这般妙计。”
司马雪道:
“这是个典故,说的是、两个乞丐为抢梦中一个馒头而打起来。在宫中时,常听名士们辨论有、无时引用它。”
一柱香以后,三个人便游逛在彭城的并不宽广的街道中,彭城的房屋建筑相比建康大大不如,差不多没有见到象样些的阁楼之类,大多都是一些土木搭建的平房,依次建在街道两边,很是破旧。来往的人群中穿着色彩单一,灰蓝二色居多。
四下翘望后,司马雪大失所望。说道;
“汉高祖刘邦和霸王项羽就住这样的破旧房屋,他们那么多的妃子和孩子们都住那儿啊?”
高恩华哑然失笑。解释到;
“汉高祖刘邦和霸王项羽只是在这儿生活过,称帝以后并不是在这儿定居,比如汉高祖刘邦先在洛阳建都,三年后又迁至长安。他们那么多的妃子和孩子们一定都是住在长安的。”
听了高恩华的解释,司马雪言道:
“道长大叔,上次你们去长安玩,都不带我,以后你带我逛逛长安好不好?”
高恩华微微一笑,点头应诺道:
“以后一定带你去看看古都长安。”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漫无目地的顺着街道向前走着。
正行走间、高恩华脑海中气血猛的一震,体内一直安静的玄鸿鼎好似受到了刺激,一股藐藐鼎意由体内散发出来,好象感受到某种召唤,挣扎着似要从梦魇中苏醒一般。
一瞬间,高恩华体内气血翻腾鼎意滔滔。明媚的阳光下、司马雪突然之间见高恩华面上一片青蒙蒙的光芒笼罩,显得有几分妖异之相,惊问道:
“道长大叔,你怎么了?”
七十一节 天师道众
高恩华深吸一口气,默运太玄诀、灵力莹莹流转,玄鸿鼎受到了安抚,安静了下来、见司马雪与阳大牛正一脸关怀的望着自已。
微笑应道:
“没什么,怎么了?”
司马雪眨了眨眼,问道;
“刚才明明见到你脸上青色笼罩,难道我眼花了么。”
阳大牛一边也道:
“俺也看到你一脸青色,和患病一般。”
高恩华正欲寻找个理由遮掩过去,突然闻到前方脚步暄杂。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不远道边石台上,坐着一个老婆婆,一群小孩远远跑来,围住老婆婆。
这群小孩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上穿得破破烂烂,也不知是要饭的乞丐还是谁家的孩童,脸上一片污秽,看不清面目。
一个尖嘴猴腮,满头污发的小男孩。对老婆婆说道:
“婆婆,刚才你在集坊中卖鸡,收到的钱是假的,买你鸡那人是骗子。”
另一个又瘦又脏的小男孩,也帮腔道:
“那个骗子常常在集市上骗人,我们都知道。”
司马雪一听,顿时恼怒起来。光天化日之下,骗子这般无耻,竟然欺骗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婆婆,当下抓起高恩华的袍袖,凑上去倾听究竟。
老婆婆一听,顿时着急起来,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窜铜钱察看。蓦然间、异变顿生。只见尖嘴猴腮的小男孩,突然一伸手,一把将铜钱自老婆婆手中拽出,撒腿便跑。
老婆婆本自行动不便,被用力一拽,顿时跌地不起。司马雪见状明白过来,顿时大怒,跃起便追,几个起落间,便将那个尖嘴猴腮的小男孩堵住,伸手便欲将他拿下。只听尖嘴猴腮的小男孩,尖声喊道:
“拦住她。”
四周那群孩童忽地拥了上来,将司马雪团团围住,伸出污黑的手向司马雪抓来,司马雪对这群孩童不忍心下重手、恶意踢打,有些手足无措,只得退后两步。
尖嘴猴腮的男孩,得意洋洋,撒腿便逃。忽见面前站了一位青衫束发的道士,指间晃着一张黄色的符纸,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尖嘴猴腮的男孩正欲张嘴喊叫。
只听笑眯眯的道士。呤道:
“乾坤借法,封印。”
黄色的符纸上火光一冒,迎面抛来。接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其禁锢,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僵在当场。四周的孩童见状,大喊一声:
“妖术!”
片刻间,四散而逃,走了个干干净净。
司马雪赶了上来,狠狠的踢了尖嘴猴腮男孩两脚,愤愤说道:
“小小年纪,便如此狡诈,结伙抢钱,定然是爹妈死得早,未受教化。”
说着自他手中,取过铜钱,返回老婆婆处。想了想、又自怀中掏出一块碎银,与铜钱递给老婆婆,老婆婆推辞一凡,千恩万谢的走了。
回到高恩华身边,见阳大牛正瞪圆一双豹眼,在吓唬尖嘴猴腮的男孩。说道:
“贪吃鬼,把这坏孩子的牙打掉,让他不学好。”
高恩华连忙道:
“他年纪尚小,不要过于责罚,已收回铜钱,吓吓他算了。我们走吧!”
灵念微动,将封印符上的灵力降至最低。三人绕开那尖嘴猴腮的孩童,继续前行。
阳大牛道:
“那孩子这般小,便如此狡诈,长大后也必定不会学好。”
高恩华道:
“道生万物,一生一灭,自有天数,也许他长大后因缘际会,会变好的。”
阳大牛道:
“从小看苗,三岁看老,相由心生。这孩子长相比孙召聪更显猥琐,以后好不到那去。”
高恩华莞尔一笑。说道:
“阳道友,怎地突然想起孙召聪了,此子与他还真有七分像。”
司马雪诧异道:
“孙召聪是谁,道长大叔快说与我听,你俩不准打哑语。”
正行走间,眼前视线开阔,往来行人渐多。凭感觉好似到了彭城的中心地带。前方的人群摩肩接踵围成一个大圈,圈内有话语声传来。
高恩华正翘望间,突感袍袖一紧,见司马雪正扯着自已,要钻进人群瞧热闹。司马雪今日不似最近那般神色忧郁,高恩华便事事由着她,和阳大牛打了个眼色,跟着司马雪挤进人群。
待能够看到圈内人物时,高恩华顿时一愣。只见人群里是一群青年道士,居中三个人赫然便是秦岭论丹白袍孙恩的手下。
身材极瘦一脸猥琐的是孙召聪、一脸菜黄色的孙闾露、与身形粗胖的孙英文,只是少了精皮白肉的孙大眼。此时三人神情与秦岭中偶遇时绝然不同,个个趾高气扬,好象钦差大臣出巡般一脸的得意之色。
身边的人流挤来挤去,高恩华把司马雪扯到怀前,暗运玄力,使人流挤不到司马雪。然后查看场内全貌,只见场地中央用木材搭了一个平台。
孙召聪、孙英文、孙闾露三人各穿一身的崭新的黄色道袍。腰际间、各自佩带一块温玉玉佩,背负长剑,头带道冠,居中而站,脸色凝重,一付有道之士的派头。
瘦得竹竿般、一脸猥琐相的孙召聪,一付沐猴而冠的模样,高恩华想起在秦岭看他舔骨头的吃相不仅开怀一笑。伏身到司马雪耳边,说道:
“他便是孙召聪。”
司马雪明眸如水,一脸不解的望着高恩华,确见高恩华做了个噤声动作,便按捺住好奇,向场中望去。
木台中桌子上,摆放着个大玉盒。玉盒宝气绚烂,显得贵重非凡。盒内盛放着丹药,丹药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味。仅凭玉盒和药香,便能感觉到丹药一定珍贵异常。木台前人群涌动,木台外,几个青年道士在维持着秩序。
木台周围人群越积越多,孙闾露和孙英文向台下施了一个礼。然后相互配合,神情激昂开始讲话,高恩华借着人群的掩护,听了会她们讲话的意思。
“天象异常,月亮屡侵牵生星,主国有大忧。世道不公,天下怨气越积越重,神灵将会降罪人间。唯有加入天师道,虔诚信道,方能进入天师仙界避祸。
天师仙界是西方圣土,没有疾病痛苦,没有士族与庶族之分,万物生而平等。如果不相信她们的说词,可以领取一枚她们面前玉盒中的仙丹,当场吞服,体验天师仙界的感觉。”
高恩华暗暗散开灵识,窥查玉盒中丹药,只感丹药清新提神,上面还有丝丝的道意缠裹。
在孙英文和孙闾露的鼓吹下,人群群情涌动,一拥而上纷纷要求试吃,天师教其他道士连忙上前拦挡,要四周的人群排队,称仙丹足够,大家愿意入教者,上来领取。
人群中突然钻出一群孩童,为首者尖嘴猴腮,正是刚才设计抢钱的那伙孩童。孙英文移步过来,问道:
“小弟弟,你们叫什么名字?”
尖嘴猴腮的孩童。说道:
“我叫黄子锋,他叫丁西峰。从小便无爹娘。仙姑姐姐,我们要吃那个。”
说完,指指玉盒中的丹药。
众目注视之下、孙英文也不嫌脏,抱起黄子锋。笑道:
“好,仙姑姐姐喂你吃天师仙丹。”
高恩华忆起巴蜀之地、无名堡坞中,狂野扭动的堡民与黑暗冷酷杀手。念起无为地宫中正气凛然的执法与传功长老,再想想吴县和蔼可亲的四妾公。望望面前、突然身着黄色道袍的孙氏三道。心中一片迷惑,天师道究竟在干什么。
“骗子,他们是骗子!大家不要相信他们。”
一句男子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话语清晰,透出一股坚持与肯定。
熙熙攘攘人群里、和煦温暖春光中,坚定而清晰的声音象一枝冰冷的箭,从远方遥遥而来。原本涌动沸腾的人群,马上全部寂静了下来,一起向声音处循声望去。
只见人群外围站着几个人,为首一名青年男子身着锦色玄袍,束发纱冠风神俊秀,双十年华模样。身后跟随了几个僮仆打扮的男子。
七十二节 搅局
众人皆面带惊诧之色,注视着这名青年男子。高恩华也在等待下文,青年男子既然说天师道是骗子,一定有所倚仗。
一声尖锐的咆哮声响起,愤怒声中。锦色玄袍青年男子面前,多了位身材瘦如竹竿一脸猥琐的男道士。正是天师道孙召聪,他一脸怨怒,目中露出动物般的狂野。
大声嚎叫道:
“竟敢污辱天师仙道,凭什么说我们是骗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绵衣玄袍男子蔑视一眼孙召聪,神情自若向四周人群拱了拱手。说道:
“彭城的父老乡亲们,且信我刘敬宣的话,天下道理皆是礼下于人,必有求于人。凭空来的嗟来之食,乡亲们吃得容易,想吐出来可难了。”
孙召聪咆哮道:
“少说废话,凭什么说我天师道是骗子?”
绵衣男子刘敬宣指了指孙英文,说道:
“这位女道刚才言道,入了天师道,便能进入天师仙界。天师仙界中没有疾病痛苦,没有庶族与士族之分。均是仙人是不是?那我来问你,你天师道传道数百年,信徒遍布天下,此际教中,现有几位成为长生不老的仙人?”
孙英文脸色铁青,解释道:
“加入天师道,只有虔诚信道才能进入天师仙界,心不虔诚者,进入不了天师仙界.”
刘敬宣接言说道:
“如此说来,你天师道数百年间,数万信徒之中均是心不诚,志不虔之辈?所以至今仍无得道仙人。”
孙英文一时有些话塞。天师道中举不出长生不老的仙人是事实,但面前刘敬宣所言只是似是而非,偏偏自已片刻间,想不起合适之词来应对。
刘敬宣又指了指玉盒中的丹药,说道:
“你们说服了这丹药,便能体验进入天师仙界之妙境,那此丹必为仙丹。你等几人天天守着这仙丹,现在岂不是半仙之体么?你们谁能现在白日飞升给大家看看,我便信了你们。”
......
人群之中、几人言来语去争执了几句。孙召聪除了反复叫嚷;天师仙丹,天师仙界几个词以外,便也说不出其他了。
高恩华暗暗观察,刘敬宣身上绝无任何道法,只是他神情自若间透出一股淡淡的威严。尽管孙召聪象猴子般的蹦来跳去,大声嚎叫,确是不敢动手。
人群之中,有人低声议论道;:
“原来是龙骧将军府中刘公子,我们信他的话准没错,大家散了吧。”
有人附合道:
“天师道的道士理屈词穷,显然没有本事,大家不入天师道,散了吧。”
刘敬宣扫了眼孙召聪,说道:
“虽然我不懂你这丹药何物所制。但乱世之中,人人自保尤忧不足,象你这般任意无度施舍,岂能没有不可告人的目地,趁现在还没有造成什么后果,劝你等速速自行离去,不然我便报官,拿了你们细细审问。”
刘敬宣话语句句切中要害,宛如雪中沷进一分沸水,本来围观的百姓瞬间便散了个干干净净,唯有丁西峰与黄子峰仍然围绕着孙英文不舍得离去。
高恩华扯着司马雪的纤腕跟随百姓离去。临走之际,见孙英文与孙闾露菜黄色面孔变得扭曲乌黑,目光怨毒,好似恨不得把刘敬宣撒来吃了一般。只是慑于龙骧将军的公子之名,不敢公然在青天白日之下行凶罢了。
人群散去,刘敬宣扫视了一眼孙召聪几人。再不多言带着几个仆人头也不回的走了,一会功夫便走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孙召聪等人在场中呆呆发愣。
司马雪问道:
“道长大叔,天师道的丹药真的别有用心吗?”
高恩华答道:
“现在散发的丹药没有大害,只是一种普通醒神丹丸,但是丹丸之上被施了术法,吃下后会有种种幻觉,和我们施展的梦遁符术道理差不多。刘敬宣虽然身无道法,但极据慧眼说得半点没错,天师道徒其心可诛”
阳大牛哈哈一笑道:
“适才孙召聪看着刘敬宣的眼神,比秦岭中看着肉骨头时还狂野,只差扑上去咬一口,俺又想笑了。”
司马雪说道:
“这位刘公子搅了人家辛苦布的局,孙召聪等道士会不会报复他啊?”
温煦的阳光中、司马雪目笼寒烟,清秀出尘。高恩心间微微一动,眼眸间,又浮起抹悠悠缱綣笑意。说道:
“你说得对,如果他们真是妖人,今天晚上必去报复。”
司马雪急道:
“王国舅还让我们投信刘牢之呢,不能让那个瘦猴子发坏。”
这是到彭城的第二个夜晚。月色斑驳,将光辉如水般从天空中散洒下来,高恩华和司马雪横坐在一颗大树的横枝上,观察着下方的刘府。
刘府面积比较大,竟然是彭城中少见的三合院,全是平房。黑暗中也见不到具体的模样,只是能凭借月色光辉,影绰间看个大约。
白天逛完彭城后,高恩华与阳大牛带着司马雪,寻了个干净的酒楼吃饭,酒楼位置更宽敞些,伙计极为热情,笑眯眯的前后介绍着酒楼的饭菜。
据酒楼的伙计介绍,店中有彭城名吃三样,分别是肴肉、陈醋汁肉与锅巴面。
阳大牛一听,马上喊道:
“我要吃肴肉、还要吃锅巴面。”
高恩华索性三样一起点了,一会功夫,伙计便把三样饭食送了上来。
这次司马雪总算没有再埋怨,但也不见得可口。吃过几口后便停筷不食。盯着高恩华,问道:
“道长大叔,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去刘府查看,我也要去,必须带我去!”
高恩华慢慢的把桌上的饭菜一点点的吃干净,说道:
“带,怎么能不带你呢,你不去那妖人岂敢出现。”
司马雪眨了眨眼,得意笑道:
“这就对了,道长大叔你想想、历来和我做斗争,那次还不是我赢,以后全如今天这般就好。”
说完、挥出手指示威般在空中晃了两晃。饭后,高恩华对阳大牛说,此去刘府只为提个惊醒,料想无事。阳大牛素来吃饱便犯困,自行回房间睡去了。
师徒两人在树上,静静的等了几柱香的时间,除了远处传来阵阵狗吠声,四周一片宁静。
司马雪坐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抬头向天空望去,幽旷而深邃的天空中,圆月皎洁朦胧神秘。藐藐而柔柔的光芒辉映下,刘府的房舍轮廓隐约可见,大部分的房间都是黑暗的,只有几个房间隐约有灯火光亮,不过府内一片安静,没有人员走动。
百般无聊之余,正欲和高恩华说话,一只温厚的手掌已将她口唇掩上。
月光中、高恩华向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们来了!
司马雪伸着高恩华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街道上,五道灰色人影沿着墙根蜿蜓急速而来,速度极快且身影模糊,若不是高恩华提前指明方位,根本不可能发现。
虽然隐身树枝后面,司马雪的心狂跳起来。一时之间、刺激紧张又挟杂要发生什么的期待纷沓袭来,伸手向高恩华的位置摸去,希望安抚一下紧张的心情,没想一抓成空,侧目望去,身边树枝上已经空空如也。
心中嗔怒:
“道长大叔,你又把我丢下不管了。”
冰凉的夜风、于月光里微微吹来,司马雪突然感觉恐慌起来。但她必竟为帝王之女,见识不凡,心智异于常人。知道只要盯紧远远而来的那几个灰影,就能找到高恩华的所在。
月光下、五条灰影一路遥遥而来。果不其然,一会功夫,司马雪便发现远远而来的灰影后面多出一道影子来,速度极快便和前面的几个灰影溶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七十三节 月下惊魂
皓月皎皎下,高恩华尾随着五个灰衣人飘然贴近刘府。前方五名灰衣人道法一般,个个脚步虚浮,踏地拖沓有声,自已跟了这么久,竟无一人发现队伍中多了一人。
最前边身材高瘦者,应是长相猥琐猴子般的孙召聪,其余四人应为同门师兄弟之流。五个灰衣人一路毫不迟疑的直扑刘府,不隐匿身形、而是直接飞跃墙头,落在院中。一付肆无忌惮的模样,显然未将刘府放在眼中。
结伴而来的五位灰衣人,正是孙召聪与四位同门。白日间,被刘敬宣当众搅散了授丹大会,心中不忿,遂派人问明刘府具体位置,晚上静夜之后,借着这月色的掩护,带了四个同门前来寻衅泄愤。
孙召聪半是愤恨半是兴奋。愤恨刘敬宣搅散授丹大会,兴奋是因为,他马上就将刘敬宣从府内揪出来,当众好好羞辱一凡,一定要让刘敬宣跪地百般求绕,知晓天师道的手段。
翻进刘府大院中后。孙召聪就象饿狗、看到香喷喷肉骨头般更加兴奋。想到日后在同门面前,大吹此行的威风,孙召聪笑了,笑的尿都快要出来了。
皎月下,孙召聪煞有气势一挥手,身后四位同门成扇面状散开站于身后。月色中、依稀青影一闪,一团青色缭绕的雾气鬼魅般飘闪而到,堵在面前,雾气里外散发出森森道意。
孙召聪与四位同门“唰”的一声抽出宝剑,喝问:
“是人是鬼,人是报上名来。是鬼的话,道爷们可要驱邪捉鬼了。”
一阵风吹来,月色下的雾气若聚若散,邪魅飘忽,雾气中间清楚传来一个字:
“滚!”
孙召聪大怒,天师道五位道爷光临小小刘府,迎接的竟然是个“滚”字,看来需要使出些手段,要让对方晓得天师道的厉害。
手中长剑一摆,喝道:
“布阵!”
孙召聪四名同门挥舞长剑,各自便欲踏罡步寻位置,摆个五斗阵。这时只见对面的雾气动了,在月色下淡淡一晃,便失去了踪影。
五道大慌,只觉头皮一痛,接着一凉,头顶的道髻顺着脸边滑落下来。“啪”的一声,掉在了脚边,在寂静月夜中十分响亮。
一瞬间、五道只觉幽明月色中、一条巨大的蟒蛇悄无声息自身边游过,一片死气的蟒眼妖诡的扫了他们一眼,伸出蟒舌把他们道髻削落在地,马上游走于幽暗中去了。
死亡恐惧把孙召聪骇得灵识崩溃,腿股打颤。一股热意泄出,顺着大腿流淌到脚面上,只闻幽暗中,有声音传来:
“蝼蚁之辈,杀你们怕脏了剑,还不快滚!”
声音嘶哑飘渺,仿佛来自于九幽之下,不带任何人类的感情。
孙召聪闻声如逢大赦,披头散发和四位同门争先恐后的向院外疾遁,惊惧之下有同门一脚踏空,好象把脸跌碰到院墙之上,发出一声惨叫,也顾不得查看,翻过院墙恐惧而去。
几息之间、皎皎月色下,刘府院内地面之上只留下五团发髻,便好象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高恩华隐在暗影之中,闻听孙召聪等人脚步声如丧家之犬般远遁,惊起一路犬吠远远传来,正待接应树枝上面的司马雪回归客栈。
原本幽静无声的刘府院内,猛然间燃起一片火光。只见院墙的角落中、拐角处冒出一些人来,这些人个个手执火把和兵器静默的站在那儿,中间有一个声音传出:
“不知何方侠士援手打发了这伙贼道,可否移步府中,让刘某多多拜谢。”
声音清楚而坚定、听声音正是刘敬宣。
“贼道!”
黑暗中的高恩华哑然失笑,自已也是位如假包换的道士,刘敬宣这是守着道士骂杂毛么。
刘敬宣白日在集坊中,见到天师道设台授丹招纳教徒。出于义愤出言示警,临走之际也看到台上几个为首者面色不善,自知此事难以善了。回府后、便禀明父亲龙骧将军刘牢之,分派了人手伏在院中,静待天师教徒众前来滋事,
月夜下、眼见孙召聪五人大摇大摆跳进府内。待要聚众出手时、只见一条淡青色的身影,月色之下犹如一道淡烟飘过。
接着便闻听到后面的喝声、一闪即逝的剑光、孙召聪五人屁滚尿流的急遁声、以及远远传来的犬吠声,知道出手之人是来援助自已,感激羡慕之余,现身出声相邀意盼结交。
月色之中有声传来:
“刘公子侠者丹心,令人敬仰,今夜已晚,先行告退,明日登府求见。”
在彭城最东边的一家宅院中,灰溜溜的孙召聪与四个同门,个个狼狈不堪。头上发髻被平平贴着头皮削去,而没有伤到皮肉,显见下手之人一是手下留情,二是道法精深。
孙召聪正向一个精皮白肉的大眼道士讲述事情的经过,大眼道士正是那今天白日未在集坊之中露面的孙大眼。
孙大眼听他们把事情经过讲述明白以后,仔细查看了一下后。说道:
“安全回来就好,刘府既然有如此强手,再去必会大动干戈,惊动官府。刘牢之乃北府兵统帅,名闻天下的悍将,非比寻常。我们张扬造次行事,引起晋室注意,影响了教主与老祖之大计,都吃罪不起。”
孙召聪真到现在,还没从一剑临顶时的恐惧中回过神来,闻孙大眼不责骂自已,反倒有些安慰之意,心下甚是感动,忙不迭的连声道:
“一切听执事长老吩咐、一切听执事长老吩咐。”
孙召聪五人离开房间后,孙大眼脸色沉了下来。挥手扇了扇屋中的尿骚味儿,一脸不屑的嘲笑道:
“笨的连狗也不如!”
高恩华与司马雪自刘府回到客栈中。司马雪笑问;
“道长大叔,刚才你为什么不杀他们啊,用的什么法术把那几个臭道士吓得狼狈鼠蹿?”
刚说完、发现烛光中的高恩华脸色古怪,四下瞅了瞅没发现什么异常。司马雪略一回思,顿时明白过来、展颜解释道:
“道长大叔不臭,我是说那几个道士臭。”
高恩华微微笑了笑,正色道:
“道门中人,慈、俭、朴三宝为先,虽处乱世之中,也应尽力格守慈道。今夜五道踏入刘府,没有先放火后杀人,显然意存挑衅,报复白日不岔之气。贫道虽不屑于其行径,但也不能恶之欲其死,所以吓一吓他们就此罢手。”
司马雪道:
“我嘴上说杀人,其实胆儿小着呢。道长大叔,我自习术以来,遇敌只会掉头便逃,如何才能正面迎面?”
高恩华认真说道:
“师祖丹尘子一生以炼丹为首要,传下的技艺中,大多皆是自保有余,正面克敌不足。单论正面对敌,贫道不如阳道友之神勇,现有的技艺应付道法不如已者,绰绰有余,若遇强敌,只有遁逃。”
司马雪道: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片刻不离道长大叔你的左右吧。”
高恩华道:
“待明日投信给刘牢之将军以后,需想个法儿改变一下,不然待建康追兵来至时,确实有些麻烦。”
司马雪道:
“我主要是一见敌人,心便慌了。上次山神庙后,遇到蜘蛛精时,握剑之手,吓得全是汗。”
高恩华愕然道:
“什么蜘蛛精?”
司马雪忙将在曲阿县前荒山中,追兔子时在山神庙后遇到青琅与蜘蛛精之事说与高恩华听。并说青琅最后给了她一块翠绿石头。
高恩华颇感兴趣,对司马雪说道:
“什么样的翠绿石头,取来让贫道过过目。”
司马雪一溜烟,片刻便将青琅所赠翠绿石头,与参夫子所赠的布包一并取来,递给高恩华。
七十四节 刘牢之
高恩华将翠绿石头拿在手上,揣摩良久,凑在烛光前,上下端详。又拔下一根头发,贴在石头上,手持烛火烧灼。面上浮出欣喜之色,说道:
“瑾瑜翠玉,真是瑾瑜翠玉。化神丹的药引子终于有了。”
司马雪懵然不解,问道:
“化神丹是什么。”
高恩华笑道:
“你师祖丹尘子归墟前,给我留下一张化神丹方。这些年,东奔西走就是为了配齐丹方中所述药材.唯有这药引子瑾瑜翠玉,遍寻不见,今日由你无意间得来,全不功夫。”
司马雪道:
“瑾瑜翠玉是什么呢?”
高恩华道:
“《山海经》中有云;瑾瑜之玉为良,坚粟精密,浊泽而有色。据说此玉、亦树也亦玉,地面以上为树木,地面以下为玉石,故能吸天地之精华。效能柔筋强骨、安魂生肌、益气避寒暑,人若临死服食,死后三年,肤色不变。”
司马雪撇了撇嘴,说道:
“是真的吗?以前在宫中时,常有道士说些‘服金寿金、服玉恒玉”的鬼话去行骗。服食化神丹有什么好处?”
高恩华道:
“化神丹,贫道从来没有炼成过。据说能强筋壮骨,润神通窍。修习太玄诀进入明之境界后,服之可使功力倍升。”
司马雪喜道:
“真有这般好,还不快炼化神丹。”
高恩华道:
“还有几味主要的药材没配齐,都是大贵之物,诸如千年灵芝之类,每一件都价值千金。而且均被士族豪门所珍藏。普通人连见都见不到,更别说从集市中收购了。”
司马雪叹道:
“道长大叔,你若早说,我从宫中给你偷些出来多好。”
高恩华微微一笑。说道: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贫道如指使你自宫中盗窃,成何体统。时间已晚,早些安歇去吧,明日去刘府投信。”
司马雪道:
“马上去睡,参夫子送的是什么?”
高恩华看了看布包中的物品,答道:
“一根上好的人参。参夫子、参夫子,听这名字大概是参灵所化,这种参虽然珍贵,不过偶尔也能采到。先去睡吧,明日再说。”
司马雪折腾半晚上,也感觉累了。于是应了一声,便自去了。
七十五节 恒玄
高恩华一边提醒道:
“放松身体。任灵念在体内百骸自然流转,身体愈放松,灵念与短剑融化便愈好,灵念与短剑如一时,短剑便能驱使自如。”
司马雪依言放松精神,催动灵念,空中的短剑剑芒暴涨,“嗡、嗡、”嘶鸣声中,飚升起伏。
高恩华唤出碧云剑,跃了上去。对司马雪道:
“灵念下落至膝部以下。飞剑降低时,看准了,跃到剑上。”
司马雪按高恩华的指点,驱动飞剑缓缓降至脚边,瞅准了,一跃而上。短剑晃了一晃,司马雪一惊、正欲尖叫。一只有力的手掌伸来托于腰后,耳听高恩华温声道:
“不要管飞剑变化,稳住灵力的流畅。”
腰间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司马雪惊恐的心渐渐稳定下来,催动灵力,飞剑一尺一尺缓缓升了起来……
高恩华在身边托着司马雪的腰,缓声道:
“不要上下乱看,只想着剑尖三丈以外的距离便好。”
司马雪依言将灵念向剑前三丈处移了过去,脚下的飞剑一震,随着灵念缓缓前行,一点点向前移去。
此后的数日间,高恩华与司马雪除了吃饭休息,便是修练御剑术,司马雪对飞剑的控制渐渐收放自如,向远方飞行延伸的路程也越来越远。
这一日,师徒二人正行间。抬眼望、但见远处青山如黛,山峰上出现一条巨石彻成的城墙。群山千山万壑,跌宕起伏,城墙在山脊间迤逦随行,直上云间。
城墙上下透出一股岁月的蹉跎、时光的痕迹古老的沧桑,仿佛一条古老的苍龙,傲然盘卧苍穹之下,俯瞰关外黄沙、睥视关内杨柳。
城墙的尽头,天空中飘浮着片片白云,袅袅而妩媚、使浩淼巨石长龙增加了一抹盎然的生机。
司马雪道:
“好远好长的城墙,道长大叔,这是燕国的都城吗?”
听到司马雪相询,高恩华默然道:
“燕国都城?以其北荒未开化之辈,无非趁天下大乱、时无英雄才创国立朝,但穷其一国之力也建不起这万里长城的其一。”
司马雪问道:
“这是长城吗,道长大叔,听说孟姜女哭塌长城。你带我去看看她当年哭祭杞梁的地方好不好?”
长城古墙上,烽火台边高恩华带司马雪眺望四周。仰望天空亘古白云悠悠,远秦时如此、盛汉时如此、至今仍然如此。
远瞰长城下方古道,向远方如梦一般延伸,近看脚下石道之上,颓旧异常,有一部分城墙已崩塌,烽火台上处处落满了沙石和飞鸟粪便,腐烂的树叶处处皆是,显见是不知有几十年没有人打扫了.
司马雪跷着脚站在一块干净的石块上,对高恩华道:
“道长大叔,长城这么长,这么高。我以前一直相信孟姜女真的哭倒过它呢,原来我被传说给骗了.......”
长城上势稍高,风势凛冽,吹得司马雪腮边秀发飞舞,高恩华听完她的奇思妙论以后淡淡一笑,转头望着这破落的长城旧墙。叹息道:
“昔年秦始皇帝穷全国之力彻起这万里长城,没料想二世而亡国,现今万里长城犹在,不见当年始皇帝。现今威权不存,天下四崩五裂,人人都欲为王称帝,受苦受难的只是普通的汉民和胡人。”
司马雪对这些军国大事全然不感兴趣。见高恩华说起过秦始皇,忽然想起自已藏于会稽荒山破庙中的太阿剑与孔子履。她也曾动过将太阿剑送与高恩华的念头,但自小便熟背《孝经》、《论语》等书,总感觉自已一介女子,将司马氏传家之宝送人,实属不孝。
此时有些忍不住,试探说道:
“道长大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皇宫中有一柄秦始皇帝用过的宝剑,叫太阿剑。是司马氏世传之物,只有皇帝才能佩带它,据说切金断玉,还有一双孔夫子穿过的鞋,它们分别代表文武之道。”
高恩华一愣,身在修真界中,太阿剑赫赫有名,乃上古神兵之器。不过从来没有人见过它,只有它的种种传说,没想到竟然一直在晋室皇宫之中珍藏,不禁多问了两句。
司马雪见高恩华好似对太阿剑很感兴趣的样子。说道:
“道长大叔,我把太阿剑盗来给你可好?”
山风呼啸中,见司马雪神色认真,高恩华微微感动、摸了摸司马雪秀发。笑道:
“司马太傅正愁找不到你呢,回了皇宫,不用再出来了。”
司马雪道:
“道长大叔,你若喜欢,我便真将太阿剑拿来送你。这儿风大沙多、一堆大石头,味道这么臭,没什么好玩的,我们走吧。”
高恩华微笑道:
“太阿剑乃你司马皇族世传之物,盗剑岂不是失了孝道,乱了纲纪。万里长城,是多少汉民的骄傲,你居然不以为然说它一堆大石头而已。“
伸手指了指长城以北道:
“这里再向北去,便是魏国国界了,贫道当年也曾游历过北漠之地,那里是大片大片的草原,少有高山,现在只记得北漠之修多会生火烤肉,很是美味可口。”
说起烤肉,高恩华顿时想起无肉不欢的阳大牛,也不知他去荆州殷仲堪处送信,是否顺利送达。
司马雪商量道:
“道长大叔,此地属燕境,我想去燕国都城看看。以前我做梦也未想到,有生之年,能踏足胡人的都城,逛逛异域景色。”
高恩华以前到过燕都中山城,城中有半数汉民与胡人混居,自已和司马雪轻身前往,速去速出,应当并无危险。司马雪自出宫后,一直郁郁寡欢,直至最近,才偶有欢颜,此时她想做的事,去的地方,自然不会拒绝。
阳大牛自彭城与高恩华辞行后,一路飞行,直奔荆州。待他寻到刺史府后,值守刺史府卫兵首领告诉他,荆州境内下属县郡发生胡寇洗掠坞堡之乱,刺史殷仲堪大人正带兵在围剿,估计需要几日后才能回府。
高恩华在出发前,郑重嘱咐阳大牛,此次的书信特别重要,一定要亲手交给刺史殷仲堪本人,万万不能托手他人转交。阳大牛只好转回客栈,耐心的等待。
荆州古城,自大周王朝便有之,因境内荆山而得名,地势西高东低,多丘陵沟岰,历来兵家必争之地。
东汉末年,荆州正好处于三国交界地带,成为当时军事,政治、外交争夺的中心,经历过诸多争斗。日月轮转,岁月更迭,至今荆州乡间仍常谈刘备借荆州与关羽大意失荆州种种传说。
晋朝以后,荆州经过几番势力斗争更迭,目前有两股最大的势力存在。
一股是以刺史殷仲堪为代表的晋室官府势力。
一股以恒玄为代表恒氏士族势力,恒氏士族在荆州经营多年,湖泽田地占荆州半数以上,族内私养部曲族兵过万,比刺史殷仲堪的势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恒玄,荆州恒氏士族的代表人物。东晋原大司马恒温之子,其父恒温生时天下闻名,晋朝重臣,一生曾灭成汉政权,三次北伐,独霸朝纲,废立过晋帝。
恒玄出生前,其母食宝珠而临盆,出生之际,室内绿芒祥气缭绕。少有大志。长相丰神俊朗,体态肥胖。此时他正坐在恒府等侯族弟恒少前来。
人有傲气和傲骨之说,恒少自小便傲气冲天。放眼天下,除了恒玄和师尊王蛮子,谁都不配让恒少正眼一瞧。在恒少心中,他是高贵的恒家天骄,向来只有他嚣张,从来不许别人狂妄。
便从遇到云渺宫双姝和阳大牛后,恒少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嚣张的挑衅!
七十六节 燕魏两国
第一次在建康城元宵节中,被阳大牛一棍击飞法宝,若不是高恩华从旁施救,有可能棍下亡生。
第二次在地宫中,被人一剑挑了个满地打滚,至今不知偷袭者为何方神圣。
两次在其他士族子第面前出丑,皆与云渺宫两位女修有关。每次想起卫氏双姝、恒少更是羞怒成狂,暗暗发誓要杀上青城山,挑了云渺宫,把卫氏双姝抓来当成炉鼎好好玩弄一凡。
每当想到恼怒之处时。恒少便关上府门,吩咐两个女婢穿上和卫氏双姝相同的黑色宫衣,并跪好,狠狠折磨了一番,方才解气。近日突然收到荆州堂兄恒玄的传讯,便御剑急急赶往荆州.
时至午时、气派非凡恒府厅内,恒少见到堂兄胖子恒玄,恒少躬身行礼。问道;
“如此十万火急的召唤小弟,有何差遣?”
恒玄笑道:
“不必客气,坐下说话。”
兄弟二人坐下,有待女奉上茶。恒玄道:
“孝武帝驾崩后,族中在朝内眼线来报,司马道子父子独霸朝纲,排斥异已。朝内其他士族纷纷不服。京口建威将军王恭频繁调动兵力,准备粮草、兵器、战马。恐有不测之变发生。”
恒少道:
“哥哥准备怎样做,只管吩咐。”
恒玄道:
“昔年家父离世时,一直遗憾未能称帝。现在晋室动荡,各大士族为抢一杯羹,均会参与抢夺,我们的机会来了!”
恒少道:
“各大士族间势力相差无几,多年来才相互制衡,相处平安。以我一族之力,能力克其他士族与皇族嘛。”
恒玄笑道:
“我们不做出头鸟,等他们斗得筋疲力尽,我族便出面收拾残局,现在要做的便是四出联系盟友与支持。我与魏国皇帝拓跋珪素有往来,你替我跑趟魏国,送些‘五石散’丹药给他,示之以好。”
恒少道:
“小弟一定办好,不负哥哥所托。”
恒玄道:
“魏国与燕国正在交战,你可顺路从燕国走,探查一些燕国军情禀报拓跋珪,他一定更加高兴。”
恒少道:
“一切定依哥哥之令。”
......
自晋境彭城向北,便属燕境国土,燕境更北,属于魏国国境。
神州大地上,百余年来,不知出了几位英雄、数个枭雄、多少狗熊,不论英雄、枭雄、狗熊都只想尝尝当皇帝的滋味。一日之间,有人早晨称帝,晚上被人斩杀,人头落地者,不计其数。
慕容世家在北荒之地是一个异数,一族之人立了几个朝代,国名中多有燕字。慕容世家威名赫赫,族中子弟都有一个特点和一个优点。
特点是每个慕容家的男丁在传宗接代方面有特长,不论那一家那个人,婚后均如芝麻开花般转眼间生一堆子女,孩子有时多到连长辈都叫不上姓名。
优点是慕容家的男丁大都比较上进,人人均有称王争霸的欲望,虽然有时侯为了达到目地,自家兄弟之间也不免大杀特砍。
群英辈出中、有一颗星特别璀璨耀眼,就是燕国前皇帝慕容垂,慕容垂当世战神、慕容世家的灵魂,称他一声英雄在当世之中没有人会说不服。东至高句丽、南到晋朝、西接后秦、北邻魏国提到慕容垂的威名,均要闻名避让,不与争雄。
燕魏两国皇族同为鲜卑族人。鲜卑老祖檀石槐归西后,鲜卑族人内部相互争斗权力开始分裂,兄弟之间相互砍杀,谁也不服谁。
伤亡惨重之时、大家商定抓阄决定去处。一部分人向东,建立了燕国。一部分人居中,以拓拔部族民为主,建立魏国,又称“索头鲜卑。”
魏晋年代,草原诸族相互吞并融合。当时、匈奴族男子娶鲜卑族女子生的子女,北方汉人称他们为“铁弗”;而鲜卑族男子娶匈奴族女子生的子女,北方汉人称他们为“秃发”或“拓跋”,拓拔部的族民有个生活习惯,就是喜欢把头发辨起来,其他部落常常以此笑话他们为“索虏”
燕魏两国间,不论皇室民间素来和睦往来相互通婚。现在燕国皇帝慕容宝和魏国皇帝拓跋珪是姻亲。从辈份上讲,慕容宝是拓跋圭的叔伯辈。
魏建立初期,内忧外患主弱势孤,曾得到燕国的财力,军事援助,才一步步逐渐强大起来。但随着魏国逐步强大,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千古不变,两国间由姻亲变成仇敌。
两国间由小怨渐渐积累爆发,终于在上一年刀兵相见。燕国皇帝慕容宝统兵北伐,但他好大喜功,轻信身边奸佞小人之言,终于在参合陂被魏国皇帝拓跋珪率精骑偷袭,损兵折将,四万多燕兵被拓跋珪派兵坑杀。
今年燕国皇帝慕容宝之父慕容垂带兵北伐,斩拓跋珪之弟魏国第一猛将拓跋虔于平城,后经过参合陂时,触景伤情,病故西去。
至今,燕国与魏国边境,刀兵四起,烽烟遍地,相互斩杀,互有得失。燕魏相互征战,使燕国与晋朝的边疆,反尔十分太平宁静起来。
燕国皇帝慕容宝最近心烦意乱,精神焦虑。
慕容宝四十以后才登基称帝。其父慕容垂在时,一切自不用他担心,但自慕容垂参合陂病故后,慕容宝便诸事不顺起来。
慕容宝当太子时。慕容垂之后段氏曾评慕容宝,外观资质雍容、实则好大喜功,喜听奉承之言,遇事谋而不断。在太平年间,不失为一名仁义君王,但在乱世之中,实非处世之雄。
段皇后乃燕国大族之女,慕容宝的小姨。慕容宝登基后,记恨其姨娘之言。
第一件竟派四弟赵王慕容鳞逼死小姨段后,得罪了段氏一族及其背后大臣,燕国朝内离心离德。
第二件事便是以备战为名,清查燕国境内各大贵族和重臣家中人口,强行征税与抽丁充军,致使人心惶惶,君臣相疑。
第三件事便是近日与魏接境的边防斥喉来报,魏军正在调动兵力,似要攻打燕国。
内忧外患之下,致使慕容宝数夜未眠,今日阳光明媚,慕容宝心情稍好,便命皇宫龙城卫备马,出城打猎散心。龙城卫奉命而去以后,慕容宝又吩附宫女:
“请皇妃慕容雪吋共同出城狩猎。”
宫女出殿时间不长,只听脚步声响。殿中走进一位皮肤异常白嫩的美貌女子,约摸有双十年华,媚眼如丝瑶鼻樱唇。走动时眼波流转,万般妩媚,千种风情。
美貌女子穿身紧身锦衣,略施脂胭,手提宝剑,上前施礼道:
“臣妾雪吋叩见陛下。”
慕容宝见了此女,一改满脸的愁容,呵呵笑道:
“雪吋爱妃免礼,今日天气好,一起出城打猎散散心吧。”
慕容雪吋原是关外鲜卑族与外族共生一名女子,自小生得肤白诱人,被慕容修士掠掳送与慕容老祖做了一位脔宠,赐名慕容雪吋、修得一身道法。
慕容宝登基后,十分巴结慕容老祖,任由慕容老祖在不咸山与龙城左右收“登山取水”各种税役。慕容老祖便把脔宠慕容雪吋送于慕容宝做了一名妃子,也含保护慕容宝之意。
两人对答两句,慕容宝转进内殿,片刻间提了一把短剑出来。短剑鞘通体雪白,似用玉石做成一般,道道白芒透过剑鞘隐隐而出。剑柄乃用古木雕成、镶有耀眼的绿宝石。
慕容宝握剑在手,“唰”的一声,抽出剑来。剑身幽篮如水,泛出缤纷绿意,剑刃间一抹寒光流动、透着一股暴戾的杀戮之意,经年间、不知吞噬了多少生灵,才有了这般凶煞气息。
慕容雪吋笑问:
“陛下,老祖这至宝玄冥剑,今日要用来去杀熊猎虎吗?”
七十七节 夺剑
慕容宝笑道:
“此剑数年来,已数次于劫厄中护我安全,故朕从来皆是剑不离身。”
慕容雪吋道:
“老祖中年以前持此剑纵横神州,多少大盗巨寇、修真名匠皆丧命玄冥剑一挥之下。此际陛下持玄冥剑去斩禽诛兽,老祖若得知,一定大发脾气。”
慕容宝上前搂住慕容雪吋腰肢。调笑道:
“爱妃若不说,老祖岂会得知,你一定是嫌朕这几日没宣你待寝,故其出言恐吓于朕......”
几柱香以后,慕容宝腰挎玄冥剑,携慕容雪吋。在一队龙城卫的簇拥下出了中山城门,向城外的原野古道上驰去。
龙城卫是慕容宝的皇宫卫队,均是由中山城里鲜卑贵族的青年子弟组合而成,个个衣甲鲜明。龙城卫的首领,则是慕容世家中的二名道法不俗的修士。
正行进间、前方龙城卫中,有人叫道:
“注意,前面有一名南人走过来了。”
在燕国中山城中,有许多汉民。朝堂中使用儒生汉臣参与朝政管理,教胡人知识。胡兵也时常自晋境,掳掠懂生产技术的汉民前来中山居住,传授各种生产技术。但不论汉臣或汉民皆称为南人,以示身份区别。
慕容宝举目望去,古道中走来一个白袍青年,身材挺直,稍微肥胖。待再近些时,见此人眉开眼阔、高昂着头一路走来,白袍乃右衽穿法,显是汉人无异。
白袍青年经过慕容宝队伍时,并不象常见汉民那般跪下叩拜,而是神情倨傲,斜视慕容宝一眼,昂首而过,全无尊敬惧怕之意。
慕容宝大怒,“唰”的一声抽出玄冥剑。喝道:
“龙城卫,将此南人拿下,回城好好审问,是否奸细。”
龙城卫听令,把马撒开,将白袍青年圈在中间,防止其逃走。正欲动手拘拿,谁知白袍青年眼中精芒一闪,望着慕容宝手中的玄冥剑。傲然喝道:
“好剑,好剑。把剑留下,绕你们不死,全给我滚!”
喝声如雷,神态嚣张,竟将面前一群龙城卫与慕容宝等人视若无物。
慕容宝被这嚣张的喝令声,气得差点跌下马去。长这么大,他见过的南人,见他时除了叩头,便是腿打哆嗦百般谄媚。面前这南人如此羞辱他,慕容宝手都气麻了,更别提说话了。
白袍青年还不罢休,双目中杀机一闪。喝道:
“叫滚不滚,把命留下,小爷喜欢这把剑。”
刹那间、古道中的风起了波折。一把金色吴钩,在漩涡虚无中凝聚。白袍青年一伸手,钩刃幽幽、带着一抹浓郁的杀机,向慕容宝斜斩而去。
慕容宝傻了,彻底被气傻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嚣张凶悍的南人。他呆呆的骑在马上,任由吴钩带着毁灭的狰狞向他斩来,竟然忘了格挡。
“呛啷”一声。龙城卫的惊呼中。玄冥剑蓦然如惊龙乍起、一抹寒光在千钧一发间跃起与斩来的吴钩轰然撞上,解了慕容宝被斩杀的危机。寒气闪烁中,“啪”的一声自行跃回剑匣,犹自嗡嗡嘶鸣。
白袍青年手一抄接回了吴钩,赞了一声:
“好一把神兵利剑,佩带在脓包身上有点辱没了它,交出宝剑,我恒少饶你等不死。”
恒少自在荆州受堂兄恒玄所托以后,日夜兼程,御宝北行,沿途无心欣赏风景,这日刚到燕都中山地界收起法宝,欲步行进城沿路看看虚实。
远远看到一群兵士骑着马耀武扬威,簇拥着一个中年男子向自已迎面而来,中年男子远远看了他几眼,便抬手抽出一把寒光璀璨的宝剑催马向自已驰来。
中年男子面上什么表情他没去看,手中宝剑出鞘以后,在阳光中幽光闪烁、道意森森,剑刃上一泓寒水上下流动,自已的道心竟受剑上道意碾扎,有了心惊的感觉。
顿时起了杀人夺剑的想法。待到自已吴钩一记斜斩竟然被宝剑自行格开,心中更是喜欢,便再次出言断喝。
四周的龙城卫纷纷一拥而上、各举刀枪直扑恒少。有人大喊:
“众卫护驾,诛杀南狗!”
龙城卫人数虽然不少,但大多均为普通兵卫,并无习道法。恒少傲然不惧,挥舞吴钩迎面直上。
吴钩横扫中,最先抢上前来的三个龙城卫,瞬间胸开腹裂血肉崩飞。凄厉的惨叫声中,恒少狞笑道:
“都留下吧。”
手一挥,一个泛着乌蒙蒙光华的玄铁棋盘浮于半空,光瑞浮动,遇风一吹、雕刻在棋盘上的棋子仿佛冬眠的蛇虫苏醒复活过来,个个睁开了眼睛。
在恒少的咒语声中,棋子化成灰色的光芒激射飞出,个个蕴含着死亡的狰狞,向龙城卫众士吞噬而去。
“南狗休狂,”
一声厉斥喝起,慕容雪吋身剑合一,如冰雪中飞舞的一抹泫光,剑杀冲天泓艳夺目向恒少斩去,一付宁与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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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卫中两个修士首领从队尾纵身扑来。一名身形尚在半空中便掐诀怒吼,手执一面铁盾迎风暴涨,迎着棋子撞了过来,另一名修士神色冷漠,双眼透出杀气,手一招,一杆银光闪闪的长枪蓦然出现,枪头一抖,红缨绽放向恒少胸腹刺去。
两名修士与慕容雪吋是慕容老祖派来保护慕容宝安全的,道法修为着实不低,自出城后,便一直在队尾掠阵。初见恒少时,两人见只有一名南民,全然没拿恒少当回事。
没想到恒少如此嚣张毒辣,上来二话没说就下杀手,挥舞吴钩带法宝玄铁棋子数息间,便伤了龙城卫数人,两人恼怒之中,各逞道法在漫天的杀意之下,欲将恒少毙在当场。
原野古道上、恒少持钩和三人斗了几招,立感自已绝非三人之敌。
恒少虽然个性狂傲,但确是天资聪颖之辈。主意一定更不拖泥带水,当下手中吴钩猛力向前方正劈而出,空中的玄铁棋盘法宝上的棋子呼啸声中,向慕容雪吋三修猛击过去,趁对方回刃格档时,自已身形纵起,突围而去。
“夷狄之辈,一群废物,真是可耻,剑小爷改日来取........”
呼叫声中,白袍飘动犹如一道白烟向远处遁去,慕容雪吋咬牙切齿,作势便要追赶时,只听慕容宝呼道:
“先由他去吧,我们先回宫,出动人手慢慢搜捕于他。”
慕容宝命令一出,众卫扶起伤者,以马驮着缓缓向中山城中走去。待众人离开以后,
在离打斗现场稍远的一处山坡上。一块大石后,冒出一男一女两个道士,正是刚从中山城出城的高恩华和司马雪。
遥见慕容宝一行人走得远了,高恩华站起身来若有所思,自语道:
“如此一把绝世神兵,由一个这般怯懦之辈把持,实在是暴殄天物。”
司马雪问道:
“道长大叔,这群胡人真笨,这么多人打一个胖子,还让人家跑了。”
高恩华笑道:
“说来也巧,这胖子倒是建康城中一个旧人,这伙胡人首领应是燕国国主慕容宝,慕容垂英雄一世,竟然传位给个怯懦之辈,燕国运堪忧啊。”
司马雪嘻嘻笑道:
“那咱跟着进城去看看这胆小鬼的热闹好不好?”
“不好,燕国一定会侦骑四处,到处搜查汉人,此时跟着进城,搞不好被莫名其妙麻烦不少。”
司马雪满面羡慕之色。说道:
“慕容宝手中短剑白玉为鞘,宝石镶柄,古朴典雅,犹能自动护主,真让人羡慕。”
高恩华心中一动,问道:
“公主很喜欢那把短剑吗?”
司马雪应了一声,说道:
“那是自然,见宝心喜,乃是人之天性,我又没练到似道长大叔那般淡泊无求。哎,不说了,回彭城看看刘牢之将军的消息吧。”
高恩华望了望远去的龙城卫队伍,微微一笑。说道:
“就依公主之意,先回彭城再做打算吧!”
七十八节 大漠残阳
中山都城中,慕容宝遇袭之事,迅速满朝皆知。龙城卫派出铁骑,四处侦查拘捕南人流民。
慕容老祖闻讯后勃然大怒。青天白日里、一介南民修士,竟然敢来北荒修真界公然抢劫。尤其对慕容宝动手,简直动了他的逆鳞。
马上命慕容世家诸修兵分几路,协助龙城卫捕拿南修恒少。此时慕容格恰被慕容老祖另有派用,不在燕境,慕容妃只得带队修士参与搜查行动。
慕容妃一队中,修士数十名,修为较高的有两名长老。一名姓赵,身体略粗壮,阔嘴无须,一名姓王,身材高瘦,三角脸,颌下山羊胡须。一行人带了两名见过恒少的龙城卫,在中山都城周边方圆数百里之内来回搜巡数次,一无所获。
慕容妃不耐烦起来,心中暗怨。一群人围殴一名南修,让对方伤亡数人,最后还轻松逃匿,现在累得老娘到处跑腿搜索抓捕,真乃一群废物!
修士之中有机智之辈提出,说根据龙城卫所述:
南修孤身一名,道法颇深。我们一路之上向南至晋境一无所获,对方毫无踪迹。莫不是向北逃入了魏国地界。只是现在燕国和魏国关系破裂,我们冒然进入魏境搜索是否合适,用不用回山请老祖栽定。
赵长老笑道:
“请示老祖,来返颇费时间,那时南修恒少早不知遁向何处。魏境一群“索虏”之辈,数年前见到我等均恭恭敬敬,现在何惧于斯,直接闯进搜索便可,发现恒少则抓了便走,没有再回山复命。”
虽是寒季,慕容妃仍是一袭薄衫,身材妖娆,妩媚诱人。她逗了下停在肩头,梳弄羽毛的“婴勺”决定道:
“进魏境搜搜看,“索虏”之辈敢奈我何。”
北魏国定都盛乐,处于北荒大漠深处,地势平缓,此时天地苍穹一片枯黄。通向盛乐没有古道,骑马能通过的地方就是道路了。
慕容妃与众修们一路御着飞剑,欣赏着草原冬景风驰而来。修士中有人,早年曾随燕国赵王慕容鳞来过盛乐,以宗主国上使身份协助魏国征伐其他部落,依稀还记得大致方向,一路之上偶尔询问沿途牧民,一日间便赶到盛乐。
盛乐城虽是北魏都城。但与晋朝及燕国有所不同。由于魏国是由草原上各个部落组成的国家,所以盛乐不建高大坚固的城墙,只用一些简陋的木杆搭建成城墙。城中由一顶顶帐篷,如云般搭建而成,顶顶帐篷鳞此栉比,看不到边际。
盛乐城门由一个大木栅彻成,进出牧民赶着牛羊往返城门,牛羊一边行走,一面还留下一地粪便。木栅内有守卫的魏国兵士值守,盘查来往行人。
慕容世家一位修士,伸手扇了扇冲鼻而来的牛羊膻味,嘲笑道:
“一国之都竟然如此,以往都说魏民乃未曾开化之辈,今天一见果然不虚。”
慕容妃一伙修士,进入盛乐城后,分开寻找了一天。城中皆是胡人打扮的魏民,连个汉民的身影也没有发现,更甭提什么白袍南修了。
日暮时分,便按约定在盛乐城门口集合返回。慕容妃站在木栅门外四处张望,但见落日熔金,大漠尽头吹来一股强劲的风,残阳之下、长草萋萋随风摇曳,在风中哗哗作响,一切显得神秘凄凉。
两柱香的时间。其他修士也如约到齐,正准备结队离开盛乐。
怱见从草原尽头疾驰过来一队人马,在大漠落日的映辉中,一路尘烟大起呼啸而来,极有气势。
众修士纷纷驻足观看,这队人马驰到视线之内,确是一队北魏骑兵,簇拥着最前边几个头领般模样的人。中间一位白袍青年最引人注目,身材微胖,骑在马上昂首斜视天空,一付桀骜不逊的模样。
慕容妃队中的龙城卫不约而同,低声叫道:
“恒少,那个穿白袍的胖子!”
“拿下!”
慕容妃双眸冰冷、带着一抹杀机命令道。喝声中腾身而出,身形尚在半空,手中的捆仙索已灿若矫龙般向恒少卷去。天空中翻飞的“婴勺”厉鸣一声、尾巴一甩,一枝尾羽箭向恒少咽喉急射袭去。
慕容世家其他修士,也在瞬间抽出兵器,祭出法宝向恒少击去。赵长老手一挥,夕阳中、一根通体青色的钢鞭在手中凝聚,朝着恒少四周虚无处抽去,恒少周围的空气顿时扭曲波动,结起道道术法禁锢,将其退路封死。
恒少正仰首望天,洋洋自得间,蓦然间四周一片杀机袭来。灵识一动,四周已被术法禁锢,没了去路,捆仙索与诸般法宝正向身上呼啸而来。
心惊肉跳之下,猝然应变,挥出太极图向捆仙索撞去。身体一歪,从马上跌了下去,飞足把坐骑踢向了慕容妃。落地后,打了一个滚儿,从身边魏兵的马腹下横蹿而去,尾羽箭却如附骨之蛆般追上,“啪”的一声钉入恒少肩头。
捆仙索和赵长老的鞭意与太极图案以及相继跟来的马体轰然撞上。轰鸣声中,血肉崩溃纷飞,慕容妃退后一步,让开崩飞的马血。
恒少灰头土脸的在地上爬起来,狂叫声中,一把抓去插在肩上的尾羽箭。“唰”的祭出吴钩。
与恒少同行而来的骑兵中,一位满面胡须的大汉。喝道:
“燕国逆修,敢在我魏国地面张狂!”
喝声中,低眉伸掌一拍胸口,胡须中的眼神狂野赤红,背后升起一片黑雾,雾中隐隐传来野兽的咆哮声。十余只青狼咆哮着自黑雾中蹿出,只只狼毛乍起眼中露出凶残的红光,
一位头带草帽的魏修,同样伸手一拍胸口,黑雾的翻滚中,招出三只白骨老虎,骨虎全身只见森森白骨架。虎眼中幽暗鬼火,飘怱不定。落到后,张开大嘴,伸向空中“嗷呜”的吼了一声,声音在空旷草原上传了出去,此起阵阵幽幽回音。
慕容世家五长老,三角眼杀气泛出,一把黑色的斩马刀在掌中蓦然幻出。斩马刀上传出一股滔天的杀意,王长老执刀在手。喊道:
“妃子退后,这乃北漠修士的召唤异妖之术。”
抢上前一步对魏国修士。说道:
“今日我等奉慕容老祖之命拘拿南修恒少,尔等闪开,休要伤了和气。”
满脸胡须的魏修手一抖,一道淡红色的光芒在天际一闪而过、没于黑暗,应当是联系同门之类的讯号。
他在群狼的簇拥下,走前两步。嘲笑道:
“以前慕容修士到魏国那是何等的张狂,何时将我北漠之修放在眼中,今日已经怕了么。”
招出白骨虎的修士。跟声道:
“恒少乃我魏国国主贵宾,你说拿便拿,我等如何向国主交待?
赵、王两名长老与慕容妃对视一眼,心中均知此事难以善了。此地距城中太近,时间稍过,得到讯息的魏国修士一定会前来支援。
不约而同的喊了一声:
“杀!”
残阳如血的晚暮中,空旷寂瘳的大漠上。燕魏两国的修士为了各自的尊严,亡命的博杀起来。
王长老袍袖飞舞间,袖口中飞出丝丝幽光,竟然是袖中箭。箭头在晚霞的余光中一闪、幽芒如同一位仕女幽魂,在晚风中睁开了沉眠多年的眼眸,片片幻影向魏修与恒少疾噬而去,被击中的北魏骑兵个个凄厉惨叫,身体迅速的萎缩化为一堆污血
招出白骨虎的魏修,大声吼道:
“箭上有毒,大家小心了。”
双方在人数对比上,魏方人数多些,但大部分均是没有道法的普通骑兵,几式间便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血肉崩溃。
七十九节 必杀
剩下的几名魏修修为不凡,特别是两名会异妖术的修士,召出来的青狼和白骨虎实在强悍,普通道法击在它们身上,竟然没有太大损伤。
一名大胆孤入的慕容修士冲得太猛,直入对方虎狼群中。片刻间,便被扑倒在地,嘶咬成一堆白骨。
恒少被打散了头发,肩上箭伤处,汨汨鲜血流下,但他悍然不顾咬牙硬撑。手中吴钩狂舞,大声喊道:
“结阵,不要分散,围成一团,守住!”
懂汉话的魏修纷纷提醒,与恒少站成一团,在十数只白骨虎与青狼的掩护下,苦苦支持,抵挡慕容修士的进攻。
慕容妃长发飞舞,衣衫飘动,四处游走,捆仙索矫若惊龙,寻机偷袭。有两名北魏修士,稍不注意,便一死一伤,北魏修士情况岌岌可危起来。
就在此时,盛乐城方面浮起了大量光芒,如群星烁烁,汇成一片光幕向交战地点疾驰而来,魏修大声喊道:
“援军到了,大家守住。”
慕容妃遥望远方剑芒汇成的光流迅速涌来。慕容世家常年四处掳掠,打得过便抢,打不过便逃,相互间配合是相当的丰富。她和两名长老对视一眼。脆喝一声:
“众人,撤!”
赵、王两名长老各自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珠子,迎风一捏。
此珠乃慕容老祖亲手所制,只为门中修士保命逃生之用。珠子破碎,场内顿时黑雾缭绕,一股道意威压从黑雾中碾扎而出。股股弥漫着残杀的道念,便魏修呆了一呆,相互踌躇,不知追还是不追。
恒少道法修为最高,片刻间,他便醒悟过来,挥太极图案向黑雾轰然撞去。
罡气四处激荡中,黑雾四处飘散,慕容众修已经只能看到背影,恒少疯癲般的大吼一声:
“追!”
手持吴钩追了下去,恒少来至魏都盛乐后,拿出堂兄恒玄给他的信物,求见魏主拓跋珪。
魏国建都不久,信物传递之间远没有晋朝那般诸多繁琐。恒少很快便得到魏主拓跋珪的召见。今日上午,魏主安排宫内的修士陪恒少游逛观赏草原的景色,没想到返城到门口倒先挨了一箭。
见恒少孤身一人追了出去,魏修们怕他有失,无法向魏主交待,也一路跟随追了过去。
慕容妃和两名长老带队一路向着来时,燕境国界的方向一路疾驰,后面的恒少和魏修一路急追,追击的人数越来越多。慕容妃远远向后望去,剑芒宝器闪烁间,竟似凝成一道通明的长流尾追而止。
慕容妃面罩寒意,命令道:
“分成三队,分开撤,路上能杀则杀,不胜则逃,大家燕国中山城集合。”
慕容修士迅速分成三队,两名长老和慕容妃各带一队疾驰逃遁。
几柱香以后,大漠尽头的夕阳已经完全没于地面,残留在天际的余辉,仍使草原上有少许光亮,高旷的天空中,仍有几只孤鹰,飞翔盘旋寻找着地面的猎物。
草原上的风吹得更急了,枯草在烈风中哗然摆曳,随着夜幕的慢慢降临,大地苍穹一切显得更加凄凉神秘。
慕容妃一个人贴着地面上的草尖急急逃遁,惊如末路狂花。“婴勺”鸟儿在天空遥遥跟随,逃遁中、她又把随行的修士分散成几股,意图引开追兵。
恒少好似疯了一般,和满面胡须的魏修死追不余,逃遁中的慕容妃,能清楚的感受到背后恒少疯狂杀意和不舍。
中间慕容妃连使巧计伏击,但恒少与那个修士也十分机警,争斗之际,慕容妃被恒少法宝玄铁棋盘上的棋子所伤。
魏修招出来的异妖青狼经过拼斗,如今只剩下两只,最凶狠强悍的两只。对自已的道法攻击不管不顾,一味的只管上去嘶咬。片刻前,慕容妃设计伏击,不意被其中一只青狼咬了一口,好在没有咬实,侥幸挣脱出来。现在两处伤口一直血流不止,急掠之间点点滴滴撒在掠过的草叶之上,诱得后面急追的青狼嗅着血味长嚎不止。
天际的亮光越来越暗,慕容妃身上的灵力渐渐油枯灯灭一般,五脏俱痛欲裂,腿脚变得沉重起来,如果不是倚仗天空的“婴勺”时常以尾羽箭骚扰,可能早已被恒少斩于钩下变成青狼美食。
慕容妃自虑上次自阳大牛掌中还魂,今天如果落到恒少手中,绝对没有活命之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慕容妃又坚持着向前狂奔。
鲜血一滴滴流了出来、体力的灵力越来越干涸、夜色愈来愈暗、脚步更加沉重起来、身后恒少的嚎叫声更近了,慕容妃心中暗叹一声,看来自已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大漠的尽头、隐隐看到前方有一个人影迎面而来,慕容妃心中生起一丝希望,不知是不是已方燕修,拼尽残余的灵力疾驰而去。
待奔到来人近前,已感到胸腹中空空如也,全身力道散尽,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仰目看时,只见一个豹眼大汉正呆呆的张大嘴巴,一脸诧异的望着自已,却是刚刚还念及的阳大牛。
眼见前堵后追全是仇敌,希望破灭,慕容妃浑身疼痛躺在地上半点逃生的念头也没有了,只有哀然等死。
阳大牛在荆州等侯了两日,终于等到了荆州刺史殷仲堪,亲手将信交上后,荆州刺史殷仲堪道:
“此事老夫需斟酌一二,壮士请回禀王将军,随后自有书信送到京口。”
阳大牛巴不得没有麻烦,应了一声,便自赶回彭城。回到居住的客栈后,见到高恩华的书信,说与司马雪去燕境之地练习御剑,他匆匆赶到燕都中山。得知燕国上下在追捕一名汉修,阳大牛有些放心不下,便在燕都周边转悠一看究竟。
待近了草原的边儿,见到不少修士匆匆向草原中进发,心中好奇,便尾随追了进来,时间不长,但见远方奔过来几个人影,前面一人身材削瘦似是女子。
没相到这女子奔到自已面前便跌到在地,动也不动,走前两步一看,心中顿时感叹;
天下真小,大漠广垠无际,竟然能遇到慕容妃。
正诧异感叹间,听得脚步响,抬头再看时,更加惊呆了,确见恒少半身血污,披头散发手执吴钩而来,见到他时也是大眼瞪小眼,都有些发懵。
恒少身后一个满面胡须的修士带着两头青狼也跟随而至,见到他后低喝一声:
“不相干的,让开。”
低喝声中,两只青狼也伏地低嚎一声,在似暗还明的暮色中尤为瘆人。
狼声一嚎,恒少也仿佛惊醒过来,倚仗着身边魏修的威风,吴钩一摆强横威胁道:
“又是你这个狂徒,滚开!饶你不死。”
阳大牛“刷”的一声亮出熟铜棍,脖子一梗。反讥道:
“你妹的,不吹牛比能死不?你说让俺就得让,为什么不是你让开。”
召唤青狼的魏修不认识阳大牛,也顾不得细问,眼见阳大牛阻挡自已行事,不二话。手一起,掌中黑气闪烁,一柄马杆在掌中凝聚而现、微明的夜色中,杆头的马索索声呼啸犹如无常勾命的幡索,勒向阳大牛的脖子。
草从中两只青狼厉嚎一声,蹿起身来、爪牙如刀跟随主人扑去。恒少在一旁催动灵力,浮于半空中的玄铁棋盘仿佛受到了指令,祥光频闪棋子如雨般向阳大牛袭去。
阳大牛悍然不惧,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只将臂膀抡圆了,熟铜棍在半明的月色中宛如一条黄色的狂龙在夜风中咆哮。棍风呼啸,棍威滔滔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圆,巨力撞击中,青狼、套马索、玄铁棋子均倒飞回去。
两只异化的青狼犹不甘心,厉嚎一声,狼毛乍起不待主人指挥便又扑了上去。
八十节 救人
这两只青狼和普通异狼大不相同,体型大了一倍,铜头钢爪。刚才与燕修一战中,道法和兵器击在其身时,半根狼毛也没掉。不少燕修伤在其利牙钢爪之下,狼眼在夜色中幽幽放光,浑不似人间之物,倒象冥界走出的妖灵。
阳大牛见两只异狼再度扑上,勃然大怒,豹眼一瞪。暴吼一声:
“找死!”
抡圆熟铜棍,如长河落日般朝着青狼拍了过去。轰然声中,异化青狼被狠狠的拍在地面上,黑气缭绕中,变成两只被拍成齑粉的骨狼。
满脸胡须的魏修痛得心中滴血,自已花费数年的心血,修练出数只异狼。今天与燕修一战,先伤了两只,被自已收起,准备稍后重新修练。追逐慕容妃时被其设计灭杀一只,最后两只等级最高的异狼在这个狂夫棍下,一个照面被拍成齑粉,举起套马索便上前拼命。
恒少曾两次与阳大牛争斗,深知阳大牛棍势之威及悍勇不退的性子。眼下魏修失了异兽青狼,自已又受伤在肩,与这狂夫再打下去,决计讨不好处去,二话不说、一把扯起正欲拼命的魏修,向来时的方向逃去。
阳大牛收了熟铜棍,站在黑夜完全降临的草原上,也没追赶,只听着恒少远远传过声来:
“今日小爷有伤在身,绕你不死。这仇,小爷记下了,改日必算。”
夜风中,四周的长草随着长风摆曳。可能是刚才的打斗声,惊吓了虫儿,四周静悄悄的,偶尔只听见风吹草叶的哗哗声。
阳大牛在风中,轻声嘀咕:
“你妹的,一只鸭子八两嘴,吹了半辈子牛比,使了一辈子小钱,那次先跑的也是你。”
视线扫去,但见慕容妃静静的卧在地上,一动不动,那只会用尾羽箭伤人的鸟儿站在她身边,不停的低声鸣叫着,好象在对主人倾诉着什么。
侧耳听去,还能闻听到慕容妃的呼吸声,声音不稳,时粗时细。刚才自已和恒少打斗时她没有趁机逃走,显见不是伪装受伤。
阳大牛踌躇半响,最后终于决定。这胡人妖女素来阴毒狡诈,此番重伤于地,自已大侠心肠,不趁火打劫抽她一棍已经算是佛祖心肠了,就由她在这草原之上自生自灭、归还天道吧。只可惜那只鸟儿了,如果能抓来烤烤吃了,一定是大大的美味。
主意已定,扯起熟铜棍向大漠深处行去。慕容妃仍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初时还能见到地上一团黑影,待走得几十步,渐渐连黑影也不见了
慕容妃重伤在地,心中恐惧万分。阳大牛与恒少的打斗过程,她卧在地上听得一清二楚,恒少和北魏之修逃走以后,耳听得阳大牛扯着熟铜棍在自已身边驻足站立良久。回想起青城山中,那双充满暴戾杀戮的豹眼,吓得大气儿也不敢透一声,不敢稍动半分。
待听到阳大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怱然心慌起来,自已重伤在地,体内半点灵力全无,连根指头也动不了,身上两外伤口还在缓缓的渗出鲜血,一会不用来个什么狼虫虎豹,就是流血也把自已慢慢流死了。
慢慢只感觉自已体内热量越来越少,身体渐渐冰冷起来,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晕在了这冰冷的大漠上。
夜晚中的草原犹如浩淼无际的海洋一般,整个苍穹下、大地上幽暗深遂而神秘莫测,一阵风远远吹来,草原上的野草彼次起伏,宛如海洋中的波涛汹涌涌动不息。
在这片草木连天的海洋中,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片灯火特别明亮,那就是夜幕中的盛乐城。
盛乐城中的一顶硕大的帐蓬中,帐蓬内面积颇大,灯火通明下分主宾位,列了桌椅案几。案几上摆放着面食和肉类,帐里贴边垂手站着一群待女。
恒少此时已包扎好伤口,换了一身新的白色衣袍、束好头发正坐在下首一个位置,与上首位置一个年轻的胡人说话。
胡人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坐在椅子上,身材英挺,双目暴突有神,灯火的辉映下,显得一脸的霸气。
恒少说道:
“此次一战,燕修基本上屠戮灭净,只跑了少数几个人。不过陛下请放心,待在下返回建康后约齐同门,杀上不咸山,灭了慕容世家。”
原来胡人青年正是魏国皇帝拓跋珪,拓跋珪哈哈笑道:
“这样最好,省了朕的麻烦,待朕灭了燕国,一定不会忘记恒氏的功劳,”
说着挥了挥手,指着恒少身后的几名待女。说道:
“这几名待女今天晚上专门服待恒兄,朕要先回宫试尝一下贵兄送来的“五石散”仙药了。”
恒少回到居住的帐蓬后,面色马上变得冰冷起来,在闪烁的灯光下有些狰狞可恐。
阳大牛这个莽夫不知是从那里蹦出来的,好似自已命中灾星一般,每次均是在自已事先与他人打斗半响,身疲力乏之际时横空出现,捡了个便宜将自已羞辱。这个仇一定要报。
在建康时,恒少每次想起云渺双姝,便要狠狠虐打两个婢女解恨。此时看到帐中魏帝送来的两个炉鼎待女,怱地有了虐打欲念,手一伸、掌中青光交烁,一根青色的麻绳在灯光下凝聚而出。
恒少眼神中淫光大盛,把麻绳向地上一抛,冷冷的对一个待女。说道;
“贱婢,还不去捡起绳来,把她绑好。”
阳大牛在草原上独自走着,天色越来越暗,天气渐渐变得冷了起来,草木中不知名的野兽声低声嚎叫,隐约间远处有狼嗥声传来。
一阵风吹来,周围的长草随风此起彼伏,阳大牛的脚步越走越慢,心越来越越踌躇起来。终于驻足停了下来。嘀咕道;
“俺且回去看看,那个臭娘们要是死了,便帮她埋个尸吧,免得让野兽啃了脸不好意思去投胎。”
主意一定,又依原路返了回来,黑暗中走了良久,也没有见到倒卧于地的慕容妃。
心中奇怪,难不成自已刚走,便有野兽把她叨了去。再转念一想,大大不对,她身边那个鸟儿好似稍通灵智,且有了一定法力,普通野兽要是撞上前去,岂不是找死不成。
又走了一阵,突然听到一阵鸟儿清脆的鸣叫声。依着声音寻了过去,果然见到近处的地面上有一堆黑影,静静的伏在那里。“婴勺”鸟儿好似认得他一般,见他过来惊惧的跳了开去,远远不安的看着他的举动。
黑暗中,阳大牛用棍头捅了捅卧在地上的慕容妃。棍头所触感觉仍然柔软,手上稍微用了用力,微微听到慕容妃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阳大牛心中一动,心中释然开朗,微微欢喜的感觉。这个臭娘们命真大,竟然还活着,罢了罢了,俺阳大牛好人做到底,就把你送到有人家的地方吧。
蹲下去、黑暗中,摸索着找到慕容妃的捆仙索。然后捆猪一般把她身子兜住了,用熟铜棍在中间一插,扛在肩上,放开脚步向远方走去。
“婴勺”鸟儿,在夜空中发出一声清鸣,于风中翩翩起舞紧随其后。
翌日午后,在一个丘陵废弃的洞中,阳大牛蹲在地上,一脸无奈的看着躺在草堆上的慕容妃。
阳光从四处破落的窗洞中灌进来,照在慕容妃一片潮红的脸上。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慕容妃一直昏迷不醒。
阳大牛心中有些发慌,伸手试了试慕容妃的额头。一边嘀咕:
“臭娘皮真是麻烦。早知这样不管得了,可千万莫要不明不白死在这儿。”
八十一节 烤兔肉
伸手掏出几颗丹药想喂慕容妃吃下。想了片刻,恋恋不舍的又将其中一颗放回包中,说道:
“你这胡女,当面笑眯眯,背后捅刀子,狡诈毒辣。现在还要吃俺的仙丹,真是浪费。”
慕容妃服下丹药后,虽然仍是昏迷不醒,但呼吸变得有力起来。阳大牛混迹江糊卖丹药多年,稍通医理,望着熟睡中的慕容妃,心慢慢放了下来。
晚暮降临,天地间苍茫蔼蔼,慕容妃终于在呻吟声中醒了过来。
映于眼帘的是阳大牛一只略大一只稍小的豹眼,和半脸的胡须。心中大惊、左右看了看,便反应过来,刚想坐起来,腿脚一阵剧痛袭来,浑身无力又软了下去。
一时间,两人都闭上了嘴,耳听外面风声呼啸,默默的想着各自的心事,谁也不先开口说些什么。
又过了良久良久,大地苍穹低垂,好似更暗了。慕容妃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我要喝水。”
阳大牛静了片刻,一声不吱便出去了。两柱香的时间,便转了回来,不知从何处用大葫芦装了清水回来,默默递给慕容妃。
慕容妃边喝水,眼神闪烁也不知想些什么,刚放下葫芦。便说道:
“我饿了。”
一直也绷着脸的阳大牛一拍脑门。应道:
“哎呀,俺也饿了。”
晃身出去,这一次去的时间略长,很长时间才返回来,手中抓了两只死兔子和拖了一只死羊。自已在洞外面剥了兽皮,用葫芦中的水洗干净,架起火来,不慌不忙的烤了起来。
慕容妃看他象模象样的熟练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
“夯货,还有点用处,竟然会烤兔肉啊?”
“臭娘们,快闭上嘴,没人会把你当哑巴卖了。俺自小便会烤兔肉,关你屁事,惹烦了大爷,没你吃的了。”
阳大牛毫不示弱,张嘴就顶了回来,两人一接上话头,破旧的洞中顿时有了生气。一个躺在草堆上,一个在火堆边上烤着肉,嘴中斗个不停。
“婴勺”鸟儿也好似感觉到了安全,慢慢的飞到火堆边阳大牛身边,梳弄着羽毛,不时的鸣叫着。
一会的功夫,肉香味便从洞外传进洞中,慕容妃这次晕倒主要因为灵力殆尽,体力透支所致。腑脏没有受害,服食过阳大牛所喂的丹药后,精神便已恢复,只是两日中,除了刚才喝了点水,未曾进食。
闻到这诱人的肉香以后,肚子便不顾矜持的“咕噜、咕噜、”响了起来。阳大牛蹲 在外面哈哈大笑,又烤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撕了一块羊肉尝了尝熟嫩正好,弯腰钻了进来。
将熟肉从慕容妃面前缓缓的晃了晃,然后张口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还夸道:
“好吃、好吃,可惜没酒”
肉香香味盈鼻,腹中饥饿,馋得肚中“咕噜”声更响了。慕容妃心知阳大牛用意,是在等她开口求他,遂恨恨的说道;
“夯货,现在我是病人,你欺负病人,会有罪的。”
话音刚落,“怱”的声起,一团烤肉扔进怀中、触手又软又腻,还有点烫手。若是平时有人将烤熟的肉扔进怀里,慕容妃一定火冒三丈,更会出手伤人。
但今天阳大牛如此待她。慕容妃胸口一暖,将本想吐口而出的硬话收了回来,只觉眼窝发烫,泫然欲泪,便不在言语,用手捏起烤肉在暗中慢慢啃了起来。
阳大牛见慕容妃不与他斗嘴,得意洋洋,便哼着调儿,缓步出了洞外,寻了一个避风所在,自已啃吃烤肉。一边看着天空中星辰闪烁,一边心想,不知高恩华与司马雪身在何处。破洞中的臭娘们受伤刚愈,自已也不忍弃之不理......
北漠之地,静夜以后十分寒冷。此时月华铺地,寒风频袭,阳大牛虽然修习夸父神功有成,但久立洞外,仍感通体冰冷,有些不适。
回转破洞中以后,见洞中火堆将灭,慕容妃一袭薄衫,身体倦曲一团,歪在草堆中上闭目小睡。妖娆的身材虽然依旧,但模样憔悴,丝毫不见青城山上的嚣张跋扈。
一股寒风从洞外吹来,慕容妃冷冷的打了个颤抖,身体倦缩得更紧。若在平时,虽然她一袭薄衫,但体内灵力充沛,灵念所致,寒意自无。但大漠中一番长途打斗追逐,体内灵力透支过度,一时片刻之间,难以恢复,此时确是难捱风寒之苦。
阳大牛倚在洞门口,感觉寒意不断的袭来。渐渐心中不安,慕容妃伤愈刚醒,大漠中冬夜寒冷如斯,怕是她捱不过去。犹豫半响,终于站起身来,揭下身上的旧袍,覆盖在慕容妃身上,转身出去寻了一堆草木枯枝,然后坐在洞中慢慢的燃烧起来。
慕容妃在暗中,偷偷睁开双眸看了看,温暖的笑意浮上面孔,随后又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第二天破洞中,响起一声怪责之声:
“夯货,你这破袍子多少天没洗了,除了汗秽味儿,上面会不会有虱子啊?”
阳大牛怒道:
“臭娘们,别胡说八道,俺自小就没见过虱子,你找一个给俺看看它长什么样儿。”
......
数日后,待阳大牛见到高恩华时,已是在京口的驿站中。他与慕容妃分别后,赶回彭城,得知高恩华已与司马雪带着刘牢之的亲手信回京口复命了。
司马雪一见阳大牛,问道:
“你这头大笨牛,跑那去贪玩了,害得我们在彭城白等你两日,荆州刺史殷仲堪有回信嘛?”
阳大牛讪讪笑道:
“俺在北荒偶见故人,耽误了数日,殷仲堪说他自已派人送回信来。”
高恩华正自在房间中读一本书。阳大牛一看,正是自已从昆嵛山三仙宫中抢来那本《通灵诀》。见了阳大牛,微微一笑。问道:
“阳道友,荆州刺史殷仲堪可有书信回复。”
阳大牛摇首道:
“刚才已然和公主说了,殷仲堪说他自已会派人前来投书,让我先回来。”
高恩华点头道:
“既然如此,速将此事禀报与王恭知道。”
高恩华等三人见到王恭后,阳大牛将荆州刺史殷仲堪的意思,一一禀报。
王恭虽为将军,长相确属当世美男,世人皆赞其有濯濯春柳之姿,又称其为真神仙中人。此际他身披鹤氅裘,长须飘然,说道:
“殷仲堪为人崇佛道之学,迂腐仁慈,以忠孝闻于世。先帝念其忠孝,破格提拔镇守荆州。先帝在时,天下太平,其仁慈性恪,不失为镇边良将,先帝一去,朝野皆动,人心思变,过于迂腐仁慈,将来必受其乱。”
司马雪问道:
“国舅,现下怎么办?”
王恭道:
“现在朝内局势十分微妙,各大士族虽不满司马太傅父子独霸朝纲,但皆持默守静,都等别家先出头。司马太傅虽然手握拱卫建康中央军队的兵权,但军中各将皆是各大士族的势力,其调动甚不灵便。”
司马雪插话道:
“东院墙豫州刺史庾楷,不是皇叔一伙的吗?”
王恭答道:
“庾楷虽属王、谢、恒、瘐四大士族中的庾氏一族。名义上他属于司马太傅一伙,但其人确是个墙头草。我如果举兵与司马太傅争斗,他不会参与,只会最后出兵帮助胜利一方消灭失败一方,吞吃利益。”
司马雪说道:
“国舅如无必胜之计,可否继续维持现在这样局面,各保太平。”
王恭摇头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山绝不容二虎,这是千古不易道理。纵然我不动,太傅父子早晚也会将我等先帝旧臣一一更换或诛灭。公主有其他想法吗?”
司马雪道:
“国舅。自父皇驾崩后,皇叔夺权,事已至此,我一介庶出女子,只想问明父皇驾崩的真相,不敢有其它请求。”
王恭道:
“先帝驾崩后,臣听闻朝中族人来报,张贵人与其婢女神秘失踪,丹阳尹王国宝曾夜叩宫门。张贵人为何失踪,王国宝为何突然夜叩宫门,现在都是个秘密。”
高恩华劝慰道:
“公主不必着急,道生万物,一草一木,一生一灭,皆有其定数。事情的真相,自有水滴石穿之时。”
八十二节 定计
王恭抚须赞道:
“高道长所言极是,世事皆是先有前因,后必有果。晋室比如一所大房子,先帝便是这大梁,先前房屋虽然破旧,但尚能为众生遮风挡雨。现在房中大梁一去,晋室必有振动,真相也必在这振动中,现出因果结局。”
高恩华微微一笑。说道:
“王将军原来崇信佛法。目前我们还需要做什么?”
王恭道:
“年关将至,人心思归,一切唯有过完年再说。另外年前年后,本将军需各方联络,调整兵马,等待刘牢之率‘北府兵’来与我汇合。高道长且与公主在驿馆中等候,有事随时联系。”
......
荆州刺史殷仲堪,收到王恭的亲手书信以后。安排亲兵将荆州校尉殷顗、南郡相杨佺期、杨孜敬兄弟二人等请至府中。殷顗乃殷仲堪的堂兄,杨佺期乃殷仲堪的儿女亲家,杨家在荆州属当地大族,族中部曲众多,人才济济。
殷仲堪等两人坐定以后,将王恭派阳大牛送来的书信内容复述一遍,并征求二人的意见。
殷顗虽为殷仲堪的堂兄,但此人素有小智,极为胆小。殷顗另有一个亲弟弟,名殷仲文,此时仍然在建康司马道子处任参军。听完殷仲堪的介绍后,他首先想到亲弟弟殷仲文的安危。
立刻反对道:
“虽然王恭将军与哥哥都属先皇孝武帝旧部,司马太傅乱权也实属不该,但现在天子仍为安帝。现王恭将军提议兵谏建康,名为清君侧,实为叛乱。我等做为臣子,岂能以下犯上,这等叛乱之事,不能参与。”
杨佺期与殷仲堪、一来为儿女亲家,二来双方感情甚好,见此便极力与殷仲堪游说殷顗同意,殷顗坚意拒绝,说道:
“此事我进不敢同,退不敢异。最近下官身体不适,荆州校尉一职不能胜任,请剌史大人另请高明。”
说完不待殷仲堪首肯,自已离席出府而去。杨佺期的弟弟杨孜敬抽出佩刀。
厉声喝道:
“殷顗这个小人,平素有利可图则奋勇向前,此际确见事而逃,必须斩杀他,以绝后患。”
殷仲堪急忙离席跑过来,死死的抱住杨孜敬,说道:
“见危而避让,实属人之常情,但往日相交一场,也不能一言不和,便动手诛杀。”
杨佺期叹道:
“刺史大人,事到这般时侯,你竟然还如此迂腐仁慈,将来必会后悔。”
殷仲堪为人虽然迂腐,但在这件事上,确意志坚定。任杨佺期、杨孜敬兄弟二人如何劝说,坚决不同意诛杀堂兄殷顗,最后只能委任杨孜敬为荆州校尉结束。
殷顗自刺史府处回家后,心中害怕,担心弟弟参军殷仲文在建康的安危,仿徨无计,忽然想到荆州的另一位土皇帝恒玄。殷仲文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即为恒玄的亲姐夫。恒玄为殷仲文的小舅子。
殷顗当即命家仆秘密求见恒玄,说有要事相商。胖子恒玄闻迅后,迅速便在晚上趁夜黑奔至殷顗处相见,待听完事情的经过后。
恒玄给殷顗分析道:
“孝武帝驾崩后,安帝即位,司马太傅独霸朝纲,朝内原有的均衡打乱,晋室大厦必然震动。但司马道子此时绝对不会大肆屠杀建康各士族门人,反尔会温和安抚,所以你并不用担心仲文性命。明日我会私下求见刺史大人,助他成事。”
翌日,恒玄备贴求见刺史殷仲堪。殷仲堪虽然暗里为孝武帝派在荆州监督恒玄一族的,但明面上,与恒氏一族同属晋室一员,平日间常有来往。两人见面后,寒暄礼毕。
恒玄拱手道:
“殷大人,同在荆州,相识多年,实属旧交,在下就开门见山,白话直说,不拐弯抹角了。”
殷仲堪点头道:
“有话但说无妨。”
恒玄道:
“刺史大人与京口王恭将军密谋之事,在下已由殷顗处得知。不过大人莫惊,在下此处前来,对大人只有利没有害。”
殷仲堪有些心慌,不过仍然说道:
“且把话说完,本官听听有无道理。”
恒玄道:
“先帝驾崩,司马太傅乱权,朝野不服。且司马太傅为人喜好酒色,目中无人。前番我进京时,司马太傅当众于先帝面前,重旧家父昔年旧事来羞侮我,令我当众下跪谢罪方才罢休。”
恒玄诉说的事情,殷仲堪也有耳闻。恒氏一族在建康中,也有大量子弟在朝中任职和居住,恒玄上次进京探望,临回荆州前,进宫向孝武帝辞行,恰巧司马道子也在,司马道子便借酒装醉。
大声喝斥恒玄。高声道:
““桓温晚年想要做贼人,你知道这事吗?”
恒温当年虽然数次曲意逼宫,但无真反事实,此时司马道子发问,确意图狠辣。当时恒玄吓得大惊,胖胖的身体伏在地上,汗如雨出。
多亏当时王、谢士族中一名叫谢重的大臣,出面解围道:
“恒公当年废黜昏君,册立圣明,才有了今日陛下之帝名。功业超过伊尹和霍光,至于纷纭之议,还望陛下明鉴。”
孝武帝当时笑道:
“我知道此事,我知道。”
此事方才善了,不过恒玄引以为终身之耻,今日重提此事,不过向殷仲堪以证其诚意。
恒玄见殷仲堪并无异议,接着说道:
“王恭将军请大人出兵清君侧,大人不必犹豫,完全可以答应。实际上,这次发兵建康,不论结局谁胜谁负,大人均能不费一兵一卒,得到好处。”
殷仲堪闻言,有些不信,询问道:
“此语何解?”
恒玄拿起案几上的茶碗,摆了几个位置,给殷仲堪解释,说道:
“殷大人请看,京口距离建康较近,仅为二百余里。王恭发兵,精骑一日便可兵临建康城下。而荆州离建康何其遥远,真要发兵,非十数日不能到达。大人与王恭约好起兵日期后,可派一支精兵驻在巴陵这个地方,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到时不论朝中司马太傅与王恭皆要百般讨好你。”
殷仲堪想了片刻,事情确是如此,荆州与京口如果同一天起兵。京口距建康近,兵至建康之时,荆州兵连荆州地面还没有走出呢。待赶到建康时,战局已基本明了,到时不论谁获胜,也必是惨胜,自已均能趁机要挟,收获利益。
当下喜道:
“恒公果然高明,本刺史这就发信与王恭商定具体出兵日期。”
高恩华与司马雪自与王恭议定后,定居住在驿馆中,左右无事,日日相伴修习道法。王存忠自洞府中回京口后,自告奋勇去凤鸣堡于胜水处采挖草药,以图配齐化神丹所需药材。只剩下阳大牛一人闲得无聊,便终日在京口各酒楼中乱逛,到处品尝美味。
一个寒意凛然的早上,阳大牛出了门。站在街道上四下张望一凡,正在寻思到那家酒楼吃饭,要不要叫上高恩华与司马雪同行。
一个青衣少年迎面走了过来,递给他一个信封,然后转身就走了。
阳大牛顿时感觉很神秘,打开信封一看,信纸中只有一行字;
“午时,迎宾楼二层丙字房见,一个人来。”
阳大牛识字不多,但也跟着师父读过几天书,兼之终年混迹江湖,这几个字还是认得的。
迎宾楼是京口最大的酒楼,前几日他刚去过。阳大牛犹豫了一凡,最后还是决定一个人赴约,青天白日之下,京口城中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好不容易捱到正午,一心探秘的阳大牛兴冲冲的赶到迎宾楼,从外面看了看,酒楼的生意一如以往那般人来人往,没有丝毫异样的痕迹。
八十三节 会面
迈步进了酒楼。站在楼底、只闻二楼上各个房间中,暄哗声不断,酒楼的伙计也全上上下下忙着递菜送饭。
阳大牛小心翼翼上了二楼,待推开丙字号房间时,只见房间内空空如,里外看了看,确定没人。不禁心下嘀咕:
“快过年了,谁没事逗俺开心干嘛?”
正准备退出房间,忽听耳边传来一阵脆脆的鸟鸣声。一只浑身雪白羽毛,形如喜鹊的鸟儿,从厅堂中瞬的飞了上来。鸟儿的眼睛和嘴巴色泽赤红,尾巴宽大如漏斗。围着阳大牛翩翩而舞,飞来绕去。嘴中叽叽喳喳,鸣叫不停。
“臭娘们?”
阳大牛恍然大悟道。
“傻夯货,现在好象聪明一些了。”
阳大牛依着声音望去,见慕容妃正自楼下拾阶而上。此际天气寒冷,但慕容妃穿着单薄,浑身凹凸有致,显得妖娆妩媚。
慕容妃今日面上轻搽薄粉,头顶二把刀髻。发髻顶尖各贴了一个金灿灿的分心首饰,脑门上一抹珠玉额带,款款沿楼梯顺阶而上,随意间风情万种。“婴勺”鸟儿清鸣一声,回飞过去,稳稳的停在她的肩上。
阳大牛呆了一呆,赶紧左右看了看,把嗓门放在最低,问道:
“你来京口干什么?让人碰见可是麻烦不小。“
慕容妃白了他一眼。斜身而过进了房间,在桌子边寻了个椅子坐下,将肩上的一个布包裹放在桌上。看阳大牛还站在门外,不禁嗔道:
“夯货,还进来坐下,白长个大个儿,胆儿却这般小。久闻江南菜肴味美天下,今日特来尝尝,你要是害怕,就自已下楼走人吧。”
阳大牛听慕容妃说他胆小怕事,登时忿忿不平起来。几步跨进房间,一屁股坐在慕容妃身边的一把椅子上。说道:
“呸,俺何时怕过谁。年关将至,你受伤刚愈,不好好养伤,跑京口来,不会只为尝菜吧。俺识字少,不过你休想骗俺。”
八十三节 会面
迈步进了酒楼。站在楼底、只闻二楼上各个房间中,暄哗声不断,酒楼的伙计也全上上下下忙着递菜送饭。
阳大牛小心翼翼上了二楼,待推开丙字号房间时,只见房间内空空如,里外看了看,确定没人。不禁心下嘀咕:
“快过年了,谁没事逗俺开心干嘛?”
正准备退出房间,忽听耳边传来一阵脆脆的鸟鸣声。一只浑身雪白羽毛,形如喜鹊的鸟儿,从厅堂中瞬的飞了上来。鸟儿的眼睛和嘴巴色泽赤红,尾巴宽大如漏斗。围着阳大牛翩翩而舞,飞来绕去。嘴中叽叽喳喳,鸣叫不停。
“臭娘们?”
阳大牛恍然大悟道。
“傻夯货,现在好象聪明一些了。”
阳大牛依着声音望去,见慕容妃正自楼下拾阶而上。此际天气寒冷,但慕容妃穿着单薄,浑身凹凸有致,显得妖娆妩媚。
慕容妃今日面上轻搽薄粉,头顶二把刀髻。发髻顶尖各贴了一个金灿灿的分心首饰,脑门上一抹珠玉额带,款款沿楼梯顺阶而上,随意间风情万种。“婴勺”鸟儿清鸣一声,回飞过去,稳稳的停在她的肩上。
阳大牛呆了一呆,赶紧左右看了看,把嗓门放在最低,问道:
“你来京口干什么?让人碰见可是麻烦不小。“
慕容妃白了他一眼。斜身而过进了房间,在桌子边寻了个椅子坐下,将肩上的一个布包裹放在桌上。看阳大牛还站在门外,不禁嗔道:
“夯货,还进来坐下,白长个大个儿,胆儿却这般小。久闻江南菜肴味美天下,今日特来尝尝,你要是害怕,就自已下楼走人吧。”
阳大牛听慕容妃说他胆小怕事,登时忿忿不平起来。几步跨进房间,一屁股坐在慕容妃身边的一把椅子上。说道:
“呸,俺何时怕过谁。年关将至,你受伤刚愈,不好好养伤,跑京口来,不会只为尝菜吧。俺识字少,不过你休想骗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