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梦》这里没有高贵的生命,没有屏蔽残酷现实的金身,只有梦一般的爱

  村庄的夜里,安静很脆弱,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被狗吠打破。谭静还没下车,就被胡同口那家的小狗发现了,高声喝问她有什么不轨企图。谭静小跑两步,逃离它们的势力范围。今天是十五(或十六),蛋黄色的满月悬在头顶,发出她无色无暖的光,把世界照成了一张冷冰冰的黑白照片。无色,但清晰,所以谭静一眼就看见了高冲家大门上的锁头。她是来解除那啮噬心胆的胡思乱想的,结果却是雪上加霜。

  谭静转过身,背对高冲家的门,镇上的灯火辉煌升腾在空中,看得见,但感觉相隔很远。右边可以看见黑魆魆的山,山坡下一颗大杨树,大得好像能遮住一面天,那随风摆动的样子,像是活的。蝙蝠飞得很低,月光太亮了,亮到可以确定无疑的看清那一只只在头顶飞过的就是蝙蝠。这一切让谭静想起了儿时的梦:自己被丢弃在了一个陌生而恐怖的地方。时隔多年,没想到梦境居然成真了。

  夏天是个虚伪的季节,在白昼大肆宣扬她是炎热的,却把寒冷的另一面藏在夜里。谭静只站了一会,就被寒气扫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摸摸冰凉的胳膊,意识到了艰难的处境,她来时急于躲开狗叫,只给了司机车钱,忘了向司机要名片,而高冲还踪影全无,她主动跳进了寒冷而恐怖的夜的陷阱里,不能自救,没有救援。

  过了不知道多上时间,谭静在蛙鸣蛐蛐叫的夜声中听见了细细渺渺的高冲摩托车的引擎声,可仔细听去,又好像只是蛙鸣和蛐蛐叫。谭静认为可能是自己在这束手无策地站了太久,产生幻觉了。盼望是美好的,但有时也是可怜的。然而那细细渺渺的声音很快被放大,就像从远处刮来的狂风,很快,就不再是好像了。谭静看见村路上亮起了灯光,她没特殊辨识、记忆过高冲摩托的引擎声,但她坚定地认为一定就是。车灯的光柱迅速壮大,循着她理想的路线,灯光在胡同口转弯,正对她射来。避过刺眼的光,高冲的身影映入眼帘,这一刻,谭静的心情就像世界即将毁灭,在危难之际被英雄力挽狂澜于既倒,之前的担惊受怕都想不起了,只感到幸福。

  “你怎么站这呢?”看到谭静,高冲是一副做梦都没想到的惊讶表情。

  “给你打电话你一直关机,下班就过来了。”

  “我手机没电了。”高冲下车开门。

  谭静没问及高冲背上背的什么,但高冲警觉着,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就让谭静先去西屋坐一会,他去东屋换衣服,谭静点头。高冲麻利地把棒球包和匕首搁到柜子里,换了背心短裤,到西屋,坐到谭静身边。谭静环抱住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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