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要搬哪去呀？”穆嫂深信了，惊讶的疑问换成了伤感的询问。
“本溪，俺们大伯子不在那么，帮俺们搁郊区买了个房子，50来平儿，便宜，还不到10万块钱呢。”
“那柳力呢？”
“哎呀，不管啦，管也管不了啊！”柳嫂说着沉沉地摇了摇头，“俺们俩是彻底死心了。走也不告诉他，给他留几千块钱，把他住那楼房房照也给他留下，他一个人儿爱怎么作就怎么作，是死是活的随他便儿吧。到了那边儿，俺们手里还有两个儿，加上卖房子剩的，到那边儿俺俩再干点啥。俺俩行一天就干一天，等不行了，就把柳玉送福利院去，俺俩死了也闭眼了。”
穆嫂和柳嫂做了这些年的邻居，也算是好朋友了，虽然穆嫂仗着关系经常散布柳嫂家的新闻，还总乐意批驳指责柳嫂及其家庭，好像她们的交情只是泛泛的。可听见柳嫂亲口说的搬家的消息和柳嫂对于将来的悲惨预测，穆嫂体会到了一种揪心扯肝的难受。过去像嗑瓜子似的叨咕柳嫂家无数次，客观的，批判的，幸灾乐祸的，到了这会儿才注意到柳嫂是那么那么地悲惨。而她又是那么地乐观，那么地爽朗，那么地乐于助人，这一切的特质，又更让她显得可敬，可爱，可怜，可留恋，可想念，可感伤。而且穆嫂还顺便联想到了自身，想到了她将和柳嫂并肩而来的晚年，女儿只身在外做着赚钱却不合法的事，不能说没风险，儿子没本事，勉强过着自个儿的日子，有点余力都孝敬丈母娘了，她就那么一点退休金，到挪不动那天，弄不好也得落个凄惨悲凉的地步。这几种感情交织，促使穆嫂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涌出眼眶、漫过脸颊、跌碎在刚刚铺就的黑亮的柏油地面上。感情来了，话就没了，穆嫂静静地站着，默默地哭。
（4）
柳嫂听不见声儿了，抬头一瞅穆嫂成泪人儿了。谎撒得这么给力给了柳嫂一个惊喜，压抑了一早上的心情顿时敞亮不少，忙地转了个笑脸，说：“骗你的，瞅你还来动儿（指对某件事或某句玩笑当真）了，这一大家子往哪搬？”柳嫂的语调越来越喜悦，说完干脆格格笑起来了。
“你要死啊……”穆嫂愣一小会儿，然后咬着牙，饱含情绪，话说得像从爆裂的水管里喷出的水。还不解恨，又在柳嫂肩头拍了两巴掌。
柳嫂低头看着葱，笑得更开心了些。
“你个死玩意儿，都要死了还淘这气！”穆嫂一边擦眼泪一边骂，一边走开了——给亲戚工作也是有点儿的。
“哎呀，没寻思还把你给交下了！”柳嫂乐呵呵地说。透着冒坏成功后的得意。
“你怎么不死呢！”穆嫂走出挺远了，又后头恨恨地说了句。
扫着穆嫂离开地身影，柳嫂心里升起了一丝欣慰。方才的那个谎，是存在柳嫂夫妻脑子里多年一个方案，以备最后无可奈何时之需。到了那一天还有人怀念，柳嫂觉得自己的一生还不至于是一败涂地。
柳成梁买回材料直接拿了老周的车库里——那就是个焊接的小作坊，自己也留在那，打个下手聊个天儿。柳嫂只身往车库里归置东西，大件的才招呼柳成梁回来。柳嫂天生利落，不会偷懒，即使糖尿病在身，这点活儿也不在话下。归置完这个，还不耽误准备招待老周的午饭。
上午的正中间，柳嫂收拾着，柳力打自家楼口出来，耳朵上贴着电话，一声声的承诺着：“行，行，我找着就给你送去，肯定有，实在找不着了我把钱再退给你呗……”
远远地听着，柳嫂觉得胃有点难受，可能是条件反射了，一听儿子的声音里带“钱”字，她就胃疼。
“妈，我搁车库里那对儿车灯你看着没？——有一个破了个口儿。”柳力在车库门口站住，有点无奈地看着地上的凌乱，问道。
“没看着。”柳嫂果断地说，不给儿子借题发挥的机会。
我的微信订阅号，欢迎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