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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强暴了人生（一些人的悲欢离合，爱恨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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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母亲达到了目的，王娇低着头，肩膀微微动了两下，还是没答出来。
我这时应该说话，就像狂风呼啸时把女人挡在身后一样，但我很懦弱，沉默着在心里骂着自己懦弱，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母亲不会等着我，说话已进了我的房间，“大白天拉着窗帘儿干什么，让外边儿看着像怎么地似的。”说着“哗啦”一声拉开了窗帘。
我白天拉窗帘也是母亲知道的，这么说显然也有针对，所以还是懦弱地保持沉默了。
“哎呀，这床怎么弄得乱七八糟的？”母亲惊讶的口气就像床上趴了条蛇，“这一天跟着你屁股后头收拾还不行，一眼照顾不到就弄得拼儿片儿的，自己造还不行，还得找个人儿来帮着造。要能招来好的也行，把那不三不四的人弄家来干啥？你傻不傻？不知道好赖你还不知道丢人哪？”母亲的愤怒的声音不大，也不尖，但在房间里逛荡产生了环绕立体声的效果，仿佛有若干个人从不同的角度同时说着，正在遭遇千夫所指。
如果说刚才母亲还是暗自不爽，那现在母亲已经撕破脸了，一句句的指桑骂槐像钉子似的钉在身上，可想而知，王娇一定更难受。而我却仍然没能如愿说出个只言片语，我意识到这不再是懦弱了，而是犯罪，我可能严重伤害了一个女孩的心。
王娇满脸涨红地站在电视前，双手不知所措地并在腿侧，眼中流露着绝望的走投无路，好像如果身后有万丈深渊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我只看了她一眼就将目光丢弃于褪色的地板上，脸上也发烫起来，我希望她能听见我心里的话：“我无能，孬种，没勇气，没能力保护我心爱的女人。”我希望她能听见，这样她可能会好过点，至少知道我是真诚的，而不是轻浮的，正准备逃跑。她可能看错了人，可她没有用错心。
我随后完全沉浸在了这一情绪中，父母的突然回来不再那么重要了，母亲不间断的话没有内容，只剩了声音，作为背景隐约衬托着我的情绪。头皮一扎一扎的，身上一冷一热，鸡皮疙瘩退了又起……
（26）
“我先走了……”我没了时间概念，不知道王娇这话是在尴尬持续多久后说出来的。她没勇气和我父母的任何一个人单独打招呼，所以想把声音发得大些，像是宣布。但是她这会的状态跟我差不多，声带像哽咽时那样的不好使，想要稳当的、大声地说点什么太难了，越想笑就越要哭，越装无所谓反倒越委屈，弱得像蚊子叫，带着哭腔，似乎让自己非要脸上露出笑意给逼的。走得倒是挺快，两步就到了门口。
我紧跟着她来到门口，可还是没能发出声音，哪怕小声的只言片语——彻底失声了。
“你快回去吧！”王娇抬手扳门锁，瞥了我一眼，极其艰难地绽开了个稍纵即逝地笑，凋谢得比昙花快几百倍。
我不假思索地抓住她手腕。像是触动了她泪水的开关，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这时她已经开了门，甩手挣脱了我的束缚，跑也似的走了。
眼泪在情人间具有高传染性，王娇哭着走了，丢下了难抑泪水的我。没办法，我只能躲进了卫生间，把脸埋进了毛巾里，为了吸收眼里涌出的液体，也为了掩盖哭声。觉得能够自控了，揭开毛巾，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旋即又失控了。如此周而复始了好几次，终于把泛滥的眼泪哭尽，但眼白已经变成血红了。个人觉得睁着哭红的眼睛面对父母很丢人，形同未战而屈于人的兵，于是洗了几把脸，但无济于事。泪眼跟爱情一样，是瞒不住人的。只能这样了，我扯了一大截卫生纸叠起来揣进兜里，一会还得哭，而回了我的房间，我就不准备出来了。
我进了客厅，母亲静静地坐在沙发里，脸上是愤怒与伤心各半的表情；父亲不在视线里，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烟味，大概是在他们卧室的窗前抽烟。
（27）
我并没有像一只出了一个洞窟又向另一个洞窟慌奔的兔子一样往自己房间赶，而是停在桌前端水杯。我不渴，是故意的，等着母亲的质问，我好发火。无惧无畏的劲头离开卫生间那会才出来，有点晚，不过晚来总比不来好。
“你跟她怎么回事儿？”不出所料，母亲的厉声质问呼啸着刺进我的耳朵，“我不早就让你少搭咕她么，你倒好，还把她领家来了，你怎么想的？她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生硬地说。用有意激化矛盾的语气。
“你知道还跟她瞎扯！”母亲强压的怒火被我激发了，咆哮地说，“咱家虽然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家儿，也是本分人家儿，你招个小姐天天往家里跑算怎么回事儿，让人看着多笑话——”
“谁爱笑话谁笑话，怕人笑话我也活不到今天！”在我的记忆中，没跟母亲这么大声说过话。
母亲显然很惊讶，瞪眼看着我，噎得说不出话了。
“你喊什么，你还有理了！”父亲冲出了房间，大声呵斥我。如果母亲能压住场面，父亲是不准备说话的，虽然憋了满腔的怒气，“说你不对吗？再怎么的咱家也不能找个小姐呀！你懂什么，你哪知道她图什么，给你两句好听的你就当怎么地了似的——”
“图什么？咱家有什么可图的？我有什么可图的？”我大声喊，眼睛不看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把话说完整。
“啥也不图也不行，咱就打一辈子光棍儿也不能找个小姐，跟她瞎扯你不硌硬啊！”母亲说。如果不是气急了，母亲是说不出口的。
“你们想多了，别忘了，你们儿子不是正常人……”我的声音渐渐萎缩变小，以哽咽的形式。
父母表情骤变，同时陷于沉默。我低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我知道我把他们伤了，在我有生以来与父母的第一次争吵中，说了最伤害他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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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时应该说话，就像狂风呼啸时把女人挡在身后一样，但我很懦弱，沉默着在心里骂着自己懦弱，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母亲不会等着我，说话已进了我的房间，“大白天拉着窗帘儿干什么，让外边儿看着像怎么地似的。”说着“哗啦”一声拉开了窗帘。
我白天拉窗帘也是母亲知道的，这么说显然也有针对，所以还是懦弱地保持沉默了。
“哎呀，这床怎么弄得乱七八糟的？”母亲惊讶的口气就像床上趴了条蛇，“这一天跟着你屁股后头收拾还不行，一眼照顾不到就弄得拼儿片儿的，自己造还不行，还得找个人儿来帮着造。要能招来好的也行，把那不三不四的人弄家来干啥？你傻不傻？不知道好赖你还不知道丢人哪？”母亲的愤怒的声音不大，也不尖，但在房间里逛荡产生了环绕立体声的效果，仿佛有若干个人从不同的角度同时说着，正在遭遇千夫所指。
如果说刚才母亲还是暗自不爽，那现在母亲已经撕破脸了，一句句的指桑骂槐像钉子似的钉在身上，可想而知，王娇一定更难受。而我却仍然没能如愿说出个只言片语，我意识到这不再是懦弱了，而是犯罪，我可能严重伤害了一个女孩的心。
王娇满脸涨红地站在电视前，双手不知所措地并在腿侧，眼中流露着绝望的走投无路，好像如果身后有万丈深渊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我只看了她一眼就将目光丢弃于褪色的地板上，脸上也发烫起来，我希望她能听见我心里的话：“我无能，孬种，没勇气，没能力保护我心爱的女人。”我希望她能听见，这样她可能会好过点，至少知道我是真诚的，而不是轻浮的，正准备逃跑。她可能看错了人，可她没有用错心。
我随后完全沉浸在了这一情绪中，父母的突然回来不再那么重要了，母亲不间断的话没有内容，只剩了声音，作为背景隐约衬托着我的情绪。头皮一扎一扎的，身上一冷一热，鸡皮疙瘩退了又起……
（26）
“我先走了……”我没了时间概念，不知道王娇这话是在尴尬持续多久后说出来的。她没勇气和我父母的任何一个人单独打招呼，所以想把声音发得大些，像是宣布。但是她这会的状态跟我差不多，声带像哽咽时那样的不好使，想要稳当的、大声地说点什么太难了，越想笑就越要哭，越装无所谓反倒越委屈，弱得像蚊子叫，带着哭腔，似乎让自己非要脸上露出笑意给逼的。走得倒是挺快，两步就到了门口。
我紧跟着她来到门口，可还是没能发出声音，哪怕小声的只言片语——彻底失声了。
“你快回去吧！”王娇抬手扳门锁，瞥了我一眼，极其艰难地绽开了个稍纵即逝地笑，凋谢得比昙花快几百倍。
我不假思索地抓住她手腕。像是触动了她泪水的开关，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这时她已经开了门，甩手挣脱了我的束缚，跑也似的走了。
眼泪在情人间具有高传染性，王娇哭着走了，丢下了难抑泪水的我。没办法，我只能躲进了卫生间，把脸埋进了毛巾里，为了吸收眼里涌出的液体，也为了掩盖哭声。觉得能够自控了，揭开毛巾，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旋即又失控了。如此周而复始了好几次，终于把泛滥的眼泪哭尽，但眼白已经变成血红了。个人觉得睁着哭红的眼睛面对父母很丢人，形同未战而屈于人的兵，于是洗了几把脸，但无济于事。泪眼跟爱情一样，是瞒不住人的。只能这样了，我扯了一大截卫生纸叠起来揣进兜里，一会还得哭，而回了我的房间，我就不准备出来了。
我进了客厅，母亲静静地坐在沙发里，脸上是愤怒与伤心各半的表情；父亲不在视线里，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烟味，大概是在他们卧室的窗前抽烟。
（27）
我并没有像一只出了一个洞窟又向另一个洞窟慌奔的兔子一样往自己房间赶，而是停在桌前端水杯。我不渴，是故意的，等着母亲的质问，我好发火。无惧无畏的劲头离开卫生间那会才出来，有点晚，不过晚来总比不来好。
“你跟她怎么回事儿？”不出所料，母亲的厉声质问呼啸着刺进我的耳朵，“我不早就让你少搭咕她么，你倒好，还把她领家来了，你怎么想的？她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生硬地说。用有意激化矛盾的语气。
“你知道还跟她瞎扯！”母亲强压的怒火被我激发了，咆哮地说，“咱家虽然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家儿，也是本分人家儿，你招个小姐天天往家里跑算怎么回事儿，让人看着多笑话——”
“谁爱笑话谁笑话，怕人笑话我也活不到今天！”在我的记忆中，没跟母亲这么大声说过话。
母亲显然很惊讶，瞪眼看着我，噎得说不出话了。
“你喊什么，你还有理了！”父亲冲出了房间，大声呵斥我。如果母亲能压住场面，父亲是不准备说话的，虽然憋了满腔的怒气，“说你不对吗？再怎么的咱家也不能找个小姐呀！你懂什么，你哪知道她图什么，给你两句好听的你就当怎么地了似的——”
“图什么？咱家有什么可图的？我有什么可图的？”我大声喊，眼睛不看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把话说完整。
“啥也不图也不行，咱就打一辈子光棍儿也不能找个小姐，跟她瞎扯你不硌硬啊！”母亲说。如果不是气急了，母亲是说不出口的。
“你们想多了，别忘了，你们儿子不是正常人……”我的声音渐渐萎缩变小，以哽咽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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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秋
（1）
县里参与一个市容市貌整顿改造，河畔小区所知道的内容是：拆除沿河的违章建筑，沿河楼房平改坡，免费外墙保温，小区道路铺柏油，院子铺方砖。但由于种种原因，河畔小区只享受到了柏油路——路和院子清一色。柳嫂发表看法说这样更好，方砖一点不结实！
院子里卡车、铲车、压路车、混凝土搅拌车折腾了两天。小区里的中年妇女不甘示弱，在柳嫂的带领下，以人声鼎沸同发动机的轰鸣分庭抗礼。柳嫂表现得格外兴奋，就像公家在义务给她自家装修一般，不光在车库里高谈阔论，还跑到其他小区查看施工进度，常常忘了饭点儿。有一种境界是“乐而忘忧”，柳嫂是“热闹而忘忧”。柳嫂的忧当然还举不胜举，似乎还“今年的忧愁特别多”。不过柳嫂的忧愁不是一夜之间平添的，是积年累月的，堆在背上一块块地加，从庐山加成泰山，又加成喜马拉雅山，柳嫂的精神、体魄在这逐层加码中成长强健，即便越来越重，也没垮。债多了不愁，柳嫂这还不起的愁苦债，早就欠得麻木了，就像坚信2012是世界末日的人，没有任何对未来的目标，希冀，期许，只行尸走肉地活着，等着毁灭那一天的到来。
今年新曾的忧愁就大有毁灭将至的兆头，柳成梁承包的生产资料库今年的效益很差，技术革新，楼也越盖越高，那些老设备渐渐用不上了，一春带一夏只被寥寥数人问津，到了秋天，才有了点气色。钱就是这个家的血脉，没钱，这个家也活不成了。但是柳嫂没太多为这个事儿悬心，完就完了吧，柳嫂想，反正早晚得完，来得猛，完得快，倒能免去不少痛苦。
家快穷了，柳力冲家榨钱的力度却丝毫未减，前些日子说是要割痔疮，声称不堪其苦，跟家要了两千块钱。这两天又要割包皮，据说还是不堪其苦，可这次柳嫂不愿轻易妥协了，提出要验证一下。
“那地方哪好意思给人看！”这是当时柳力的拒绝，极合理。
“自己妈怕啥，你是我下出来的，哪我没看过？”这是当时柳嫂的反诘，同样极合理。
（2）
于是割包皮的事儿就僵在这了，柳嫂不打算轻易让步，这种钱如果拿爽快了，那他接下来肯定还要割别的。柳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计不成再生一计，反复交替循环着用，论得是持久战，柳嫂沉着冷静，以不变应万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时间没精力没心情埋怨儿子怎么那么不懂事，不知体谅父母，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现实，张嘴都是就事论事。
随着到处粉刷楼，铺道路的修整氛围，实在没什么事的柳嫂夫妻没事找事——收拾车库。
车库自打入住那天起就“兼职”做储藏室了，几年下来，车库面积小了一半，说不清混迹了多少该扔的。用了一早上把所有东西搬出来了，在车库里搭上架子，立体地使用空间。这样家里就缺了架梯子，柳成梁买做梯子的材料去了，柳嫂坐在门口剥刚买回来的一捆葱。预报今天可能有雨，闷热得燥人，阴天里一朵朵格外黑的乌云狰狞地飘过，雨啥时候下，就看天的心情了。可是阴天却能影响人的心情，剥着葱的柳嫂突然对儿子无休止地胡闹感到绝望，继而对生活产生了绝望，脸色比天色还阴沉。
穆嫂自从女儿“出国”后就辞了早上包包子的工作，侄子刚开了家批发商店，暂时人手不够，请她去帮忙。刘名禄老婆那天来闹造成的负面阴影还没完全在穆嫂心里散去，一到了院子就犯怵，跟谁都不爱深聊，唠两句就走。
穆嫂早八点准时出门，出门看见好朋友家车库这个景况，稍稍好奇地问：“这都搬腾出来要干啥呀？”说着走到柳嫂身前。
“搬家。”柳嫂顺嘴撒了个谎，句前缀了声叹息，说得煞有介事。
“啊——？净扯！”穆嫂只惊了一小下。
“我骗你干什么呢！”柳嫂咂舌，苦笑说，“老柳出去找车去了，再雇俩人儿，也不用邻居帮忙儿了，装巴上就走了——俺家房儿都卖一个礼拜了，连房儿带车库，35万，你不知道？”柳嫂抬头瞟了穆嫂一眼。
穆嫂听着，脸上的惊讶逐渐加重，急不可耐地问了句：“真的？那我怎么一点儿没听说呢？！”双眉紧锁，搅出额头上多道深深的皱纹。
“偷摸的，谁也没告诉，老周他们家也是昨天才告诉，你又早出晚归的，老也看不着。”柳嫂低头对着葱说，语速慢慢的，幽怨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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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里参与一个市容市貌整顿改造，河畔小区所知道的内容是：拆除沿河的违章建筑，沿河楼房平改坡，免费外墙保温，小区道路铺柏油，院子铺方砖。但由于种种原因，河畔小区只享受到了柏油路——路和院子清一色。柳嫂发表看法说这样更好，方砖一点不结实！
院子里卡车、铲车、压路车、混凝土搅拌车折腾了两天。小区里的中年妇女不甘示弱，在柳嫂的带领下，以人声鼎沸同发动机的轰鸣分庭抗礼。柳嫂表现得格外兴奋，就像公家在义务给她自家装修一般，不光在车库里高谈阔论，还跑到其他小区查看施工进度，常常忘了饭点儿。有一种境界是“乐而忘忧”，柳嫂是“热闹而忘忧”。柳嫂的忧当然还举不胜举，似乎还“今年的忧愁特别多”。不过柳嫂的忧愁不是一夜之间平添的，是积年累月的，堆在背上一块块地加，从庐山加成泰山，又加成喜马拉雅山，柳嫂的精神、体魄在这逐层加码中成长强健，即便越来越重，也没垮。债多了不愁，柳嫂这还不起的愁苦债，早就欠得麻木了，就像坚信2012是世界末日的人，没有任何对未来的目标，希冀，期许，只行尸走肉地活着，等着毁灭那一天的到来。
今年新曾的忧愁就大有毁灭将至的兆头，柳成梁承包的生产资料库今年的效益很差，技术革新，楼也越盖越高，那些老设备渐渐用不上了，一春带一夏只被寥寥数人问津，到了秋天，才有了点气色。钱就是这个家的血脉，没钱，这个家也活不成了。但是柳嫂没太多为这个事儿悬心，完就完了吧，柳嫂想，反正早晚得完，来得猛，完得快，倒能免去不少痛苦。
家快穷了，柳力冲家榨钱的力度却丝毫未减，前些日子说是要割痔疮，声称不堪其苦，跟家要了两千块钱。这两天又要割包皮，据说还是不堪其苦，可这次柳嫂不愿轻易妥协了，提出要验证一下。
“那地方哪好意思给人看！”这是当时柳力的拒绝，极合理。
“自己妈怕啥，你是我下出来的，哪我没看过？”这是当时柳嫂的反诘，同样极合理。
（2）
于是割包皮的事儿就僵在这了，柳嫂不打算轻易让步，这种钱如果拿爽快了，那他接下来肯定还要割别的。柳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计不成再生一计，反复交替循环着用，论得是持久战，柳嫂沉着冷静，以不变应万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时间没精力没心情埋怨儿子怎么那么不懂事，不知体谅父母，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现实，张嘴都是就事论事。
随着到处粉刷楼，铺道路的修整氛围，实在没什么事的柳嫂夫妻没事找事——收拾车库。
车库自打入住那天起就“兼职”做储藏室了，几年下来，车库面积小了一半，说不清混迹了多少该扔的。用了一早上把所有东西搬出来了，在车库里搭上架子，立体地使用空间。这样家里就缺了架梯子，柳成梁买做梯子的材料去了，柳嫂坐在门口剥刚买回来的一捆葱。预报今天可能有雨，闷热得燥人，阴天里一朵朵格外黑的乌云狰狞地飘过，雨啥时候下，就看天的心情了。可是阴天却能影响人的心情，剥着葱的柳嫂突然对儿子无休止地胡闹感到绝望，继而对生活产生了绝望，脸色比天色还阴沉。
穆嫂自从女儿“出国”后就辞了早上包包子的工作，侄子刚开了家批发商店，暂时人手不够，请她去帮忙。刘名禄老婆那天来闹造成的负面阴影还没完全在穆嫂心里散去，一到了院子就犯怵，跟谁都不爱深聊，唠两句就走。
穆嫂早八点准时出门，出门看见好朋友家车库这个景况，稍稍好奇地问：“这都搬腾出来要干啥呀？”说着走到柳嫂身前。
“搬家。”柳嫂顺嘴撒了个谎，句前缀了声叹息，说得煞有介事。
“啊——？净扯！”穆嫂只惊了一小下。
“我骗你干什么呢！”柳嫂咂舌，苦笑说，“老柳出去找车去了，再雇俩人儿，也不用邻居帮忙儿了，装巴上就走了——俺家房儿都卖一个礼拜了，连房儿带车库，35万，你不知道？”柳嫂抬头瞟了穆嫂一眼。
穆嫂听着，脸上的惊讶逐渐加重，急不可耐地问了句：“真的？那我怎么一点儿没听说呢？！”双眉紧锁，搅出额头上多道深深的皱纹。
“偷摸的，谁也没告诉，老周他们家也是昨天才告诉，你又早出晚归的，老也看不着。”柳嫂低头对着葱说，语速慢慢的，幽怨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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