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华佗》--中医小说,讲述鬼神莫测的岐黄之术

  楔子:华佗铁口断生死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各路诸侯,征伐不断。华夏子民,上至庙堂之上的文臣武将,下至田野乡间的贩夫走卒,十之八九不死于兵、则死于病。不过几年的光景,大江南北,荒野千里,白骨累积,人相食啖。就当天下人生灵涂炭之时,神州大地却涌现出了不少妙手仁医,他们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深得百姓爱戴。这之中有两位大夫最为有名,一位是在公堂坐诊的医圣张仲景,另一位是游方四方的铃医华佗。

  华佗行医多年,每每妙手回春,让人击节赞叹。广陵太守陈登,乃是曹操心腹爱将,深得丞相信奈。这一年,他突然得了一种怪病。犯病时,陈登胸闷难受,面红耳赤,心烦意乱更吃不下饭。没过多久,整个人如同泰山崩塌一般,面黄枯瘦,快不行了。危急时刻,部将薛平请来了神医华佗。华佗到了床前,号着陈登的脉搏,神色凝重地说道:“将军,在你的胃里面已然有了好几升的毒虫!如若再晚几天的话,这个病就要成为更加可怕的内痔之症,到那时候恐怕连神仙也救不了你。”

  陈登惊恐万分,华佗当即给他开了两幅汤药。陈登喝完第一剂汤药没过多久便开始呕吐,不到一会的功夫,就吐出了三升多小虫。这些小虫,头部都是暗红色的,吐出来的时候还在不停地蠕动,样子甚是骇人耳目。华佗因此猜测,陈登得怪病的缘由是因为吃了藏有虫卵又没煮熟的鱼片。
  喝了药汤,陈登慢慢康复,此时华佗又说道:“大人,你的这个病暂时虽然好了,可是在三年之后还会复发!在那个时候,如果能找到名医的话,那么还有活命的可能。如果找不到名医的话,就必死无疑了!”

  三年之后,华佗的话果然印证,陈登再次犯病。然而不幸的是,遍寻神州各地都不见华佗的踪影。有人说华佗到塞外行医去了,也有人说华佗去山中采药去了,各种说法,不一而足。既然找不到华佗,那么就只能找其他名医。江南的张仲景虽然和华佗齐名,可是他远在千里之外的长沙郡,远水救不了近火。除了华佗和张仲景外,太医院里的太医应当是医术最高明了,然而几年前太医院发生了一场大事,医术好的太医通通都逃走了。

  神医和太医都找不到,剩下的法子就只能在村野乡间寻找良医了。不过这些游方郎中良莠不齐,大多是泛泛之辈,对陈登的怪病不是束手无策,就是乱说一通,更别说对症下药了。情急之时,薛平献策,许昌城里有一位草头大夫,此人姓叶名源,字水弗,治病时常有神效。只不过其人生性怪癖,行事乖张、独来独往不说,平日里更是只懂得尽情享乐。最不解的是,他只给歌姬、舞女看病,其他人等,即使是王公贵族亲自登门拜访,都不会正眼看他一下。

  病急乱投医,陈登此时哪里还管得了看病的郎中是什么样的人?部将薛平连夜动身,到了许昌城后,这才从旁人口中知道,叶源为了一名歌姬和权贵争风吃醋,犯了事,几日前逃走了。薛平得到消息,顾不上歇息,马不停蹄地又赶往荆州。这一日黎明时分,薛平骑着快马,到了当阳城外不远的霸陵村中。
  第一章 阳亢之病
  建安十三年,九月,当阳道,霸陵村。
  董家三兄弟已然一动不动地站了半个时辰,可是他们身前的“神医”叶源却只是搂着怀中的女儿,头也没抬起来一下。

  打头的董仲虎终于耐不住性子,问道:“叶郎中,能救我大哥了吗?”叶源斜眼看了下女儿,问道:“小商,东西吃完了吗?”小女孩眨巴着杏仁一样的大眼睛,抹着嘴回道:“阿爹,红枣糕吃完了,但是桂花糕还没吃完!”叶源点了点头,道:“嗯,好,慢慢吃,不要噎坏了。让他们再等等!”

  “什么?还要等?”董氏兄弟勃然大怒,纷纷嚷了起来。三兄弟背后就是他们的大哥——犯病的董伯龙。此时的董伯龙怒目圆瞪,口咬布匹,虽被绳索牢牢地捆在木桩上,但全身上下还是青筋暴露,一副想要挣开绳索动手打架的样式。最碍人耳目的是,董伯龙裤中那话儿高高翘起,甚是有碍观瞻。

  原来在几天之前,董伯龙胡乱服用了一些起阳药物,结果便精神亢奋,浑身充血。这几日来他毫无睡意,御女无数,那话儿就从来没有低过头过。董氏兄弟初始时还羡慕不已,后来发觉情形不对,再这么下去,董伯龙定然阳亢而亡。几兄弟一合计,连忙锁住了董伯龙,四处求医。

  就这样接连找了十三个大夫,但是每个大夫都说董伯龙阳亢阴虚,又不知节制,加之送来得晚了,所以没得救了。董家的老二董仲虎粗通医术,也知道大夫们所言非虚,但是他还是不死心。机缘巧合下终于打听到从新野南下的流民之中有一神医,名叫叶源。

  说是神医,但是叶源年纪轻轻,还不到而立之年。他在许昌行医时,也只是在歌女、盗贼等下九流人群中小有名气。最不解的是,如今的叶源口乌目赤,精神萎靡,一看也是得了重病就要见阎王的人。光是这些倒也罢了,那叶源还性格怪癖,不近人情,稍不满意,便拂袖而去,不理病人死活,根本没有医者那种悲天悯人的心思。要不是叶源说董伯龙还有一半活命机会的话,这董氏几兄弟早就把他打成肉酱了。

  董氏兄弟不停地叫嚣,叶源却不为所动,别人的生死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待到女儿小商吃完桂花糕,他抬起来头来,对董仲虎问道:“时候差不多了,让你们准备的药材都准备好了吗?”
  董仲虎笑逐颜开道:“都准备好了,叶郎中你看,包袱里有人参、党参、当归……”“不必说了”叶源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其它药物我都不要。我只需两味药物,一是锁阳、一是乌头。”

  “锁阳?乌头?叶大夫你没说错吧!”董仲虎的眼睛一下瞪得通圆,虽说不是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夫,但是他也粗通医理。那乌头本是辛热至阳的药物,虽说也有回阳救逆之神效,但是董伯龙本就是阳亢阴虚的体质,怎么还要补阳呢?再加一味锁阳的话,那就更糟了。锁阳的药性,就是锁住体内的阳气,让其不会散掉。这样一来,董伯龙说不定会喷血而亡啊!

  叶源没好脾气的又道:“犹豫什么?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快却拿药材。”董伯龙踯躅了一下,点头道:“好……好。”此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他悉悉索索地从青囊中摸出了锁阳,可是要拿乌头的时候却犹豫不决。叶源再三催促下,才拿出了一块根茎状的东西。
  叶源紧盯着这个东西,突然间,大怒道:“你当我是第一天行医吗?这锁阳虽是锁阳,但是乌头哪里是乌头?这分明是附子啊!”

  董仲虎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十分难堪,叶源又说道:“乌头和附子虽然同根所生,但是却有云泥之别。乌头乃是主根生成,形如乌鸦之头;附子却是侧根生成,形如妇人怀中的小孩。这两个东西虽然都有回阳救逆的疗效,但是药效却大有不同,乌头的药性胜于附子数倍啊!”

  董仲虎额头唰唰冒着冷汗,带着哭音说道:“董某怎敢欺骗大夫?但是乌头、附子这两样东西虽然都是药,但同时也是毒啊!常人服用过量的乌头或者附子,都会毒发身亡,更别说我大哥了。他如今阳亢阴虚,外强中干,身体根本扛不住这个药的药性啊!叶大夫,你要不要在药方里再加点生姜、甘草等物,这样也好压一压乌头的生猛药性?”
  叶源笃定的摇了摇头道:“万万不能,若是这样就是害了你大哥!时候不早了,你快点去煎药。记住,千万不能拿错药,也不要别出心裁,多加什么药材。若不然明日此时你大哥定会血崩而亡。”

  “这?”董仲虎无可奈何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董仲虎走后,叶源有看了看留在原地的董叔豹和董季熊,指着不远处的地方说道:“看到了吗?那里有块石地,劳烦二位点燃松枝,把此地烧一烧。等烧热之后,便可移开灰烬,在上面铺满桃叶。”

  董叔豹和董季熊领命而去。待到董家兄弟走远,叶源搂着身旁的女儿小商,柔声问道:“小商,桂花糕好吃嘛?”“好吃啊!阿爹”小商摸着叶源的胡须问道:“爹爹,我们能走到夏口钟家村吗?”叶源举目望向了远方,笃定的点了点头道:“能啊?有阿爹在?怎么会到不了呢?”

  从上个月起,叶源就带着女儿小商逃命。他们父女两人一路从许昌逃到新野,又从新野逃到霸陵村。 好不容易喘一口气,没想到叶源体内的旧伤又犯了。

  不多时,石地烧旺,铺满了桃叶。叶源步履蹒跚,走到了旁边,试了试桃叶床的温度,便坐了下来。董叔豹不解问道:“叶大夫,我大哥已然是阳亢之体,还需要睡这个床吗?”叶源摇摇头道:“错了!此床和你大哥无关。它是我要用的!”“什么?”董叔豹怒眉高挑,怒道:“那我大哥呢?”

  “别急,尔等也不是白忙活!”叶源拿出毛笔,沾了一些草灰木炭,走到了董伯龙身前。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轻声道:“午时初刻,是时候了。”话音未落,叶源撕开董伯龙的衣袖,在他的左右手臂上各点了几下。

  熬药的董仲虎走了过来,他看着董伯龙胳膊上的草灰点,嘀咕道:“极泉穴、青灵穴、少海穴……叶大夫,你点的都是手少阴心经上的穴位,这是为何?”

  叶源冷然一笑,道:“你听说过子午流注吗?”“嗯”董仲虎点了点头。人身体内有十二经络,它对应着每日的十二个时辰。由于时辰的变化,经络中的气血也随之变化,这就是子午流注。

  叶源又道:“当下是午时,是心经气血最旺的时候,也是人一天中阳气最为旺盛的时候。仲虎,那汤药应当煮好了。你去取来,给乃兄灌下,然后把他放到艳阳之下,记住,切不可让树荫遮住他,更不能让他乱动一下。若不然定会前功尽弃。”

  董仲虎瞠目结舌,疑问道:“叶大夫,你究竟在干嘛?我大哥本就阳亢阴虚,如今又要喝补阳锁阳的药汤,加之你又让他站在午时的太阳下,如此一来我大哥还有命可活吗?”

  叶源冷笑道:“不这样,他更没有命活!你好好紧盯着你大哥手臂上的草灰点,如若那些草灰点由灰变白,又由白变红了话,就可以来叫我了。”
  “叶大夫,你要干嘛去?”“我要睡觉了。”叶源不理会目瞪口呆的董家兄弟,带着小商,走到了桃叶床前。此时的叶源,身体已然十分虚弱,他眼珠翻白,嘴唇干裂,脚下也打着踉跄。小商牵着叶源的手,不安问道:“爹爹,你不舒服吗?”叶源摆了下手说道 :“爹爹……很好!小商放心,爹爹一定会带你到钟家村的。”

  “爹爹,娘呢?她在哪里?小商好久没看到她了。”话音甫毕,小商晶莹的泪珠就落了下来。“你娘她……”叶源神情黯然,有时候回忆就是一把刀子,每想一次,就如同在心尖上割上一刀。兴许是体虚气弱,叶源头枕在桃叶上,对小商说道:“你娘她就在钟家村等着我们!”

  “真的吗?太好了,我能见到娘亲了。”小商顿时破涕为笑。叶源轻轻叹了口气,道:“小商,爹爹有点累了,想睡一下。待会如若爹爹没有醒来的话,你就叫爹爹醒来好吗?”

  “爹爹,待会是什么时候呢?”叶源轻声道:“过一会,你站在阳光下面,如若觉得自己的影子最短的话,那就是午时三刻了,那个时候就叫爹爹醒来好吗?”“好的!”叶源看了看小商,目光中带着眷恋不舍的神情,似乎怕睡下去后就再也见不到她。
  第二章 大汗亡阳
  董氏兄弟虽对叶源有诸多不满,但还是按他所说的那样,给董伯龙灌了药,接着又把他放到了骄阳下面。当下虽是九月,但还是艳阳高照,才过了一刻钟,董伯龙就全身冒汗,有虚脱的倾向。三弟董叔豹气道:“二哥、四弟,若是那草头郎中救不好大哥,老子就一刀结果了他。”董仲虎和董季熊都点了点头,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

  小孩贪玩,虽说到了正午,但是小商还是在场子里自顾自地玩耍了起来。她一下子拔了根野草,一下子又扑向了蝴蝶,玩的不亦乐乎。突然间小商趴到了一块斜石上,她抬头瞅了瞅太阳,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脚跟,忽然想起来什么,嘀咕道:“影子不见了,对了,要叫醒阿爹了。”

  虽然如今午时二刻,但是小商却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桃叶床前,摇了摇叶源,然而叶源就像死了一样,根本没有一点反应。小商又大喊了起来“爹爹、爹爹”,叶源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忽然间小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董仲虎留意到了这边的变化,他朝自个兄弟们使了一个眼色后,走到了叶源的面前。此时的叶源唇角发白,眼睛凹陷,全身正冒着大汗,虽在睡梦之中,神情却痛苦不堪。董仲虎蹲下身子看了看叶源身上的汗珠,那汗珠隐隐发光,里面似有油脂。

  霎时间,董仲虎脸色大变,口角哆哆嗦嗦地说道:“汗出淋漓,其色如油,这是大汗亡阳之兆!难道他要死了吗?”董仲虎又搭了下叶源的脉搏,惊慌失色道:“关部短,上不通寸,下不通尺,这是阴阳绝脉啊!叶源,必死无疑!”说罢,董仲虎一下子瘫坐在桃叶床上,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所谓大汗亡阳,就是人之将亡时,体内的阳气会随着汗液散尽。董仲虎知道亡阳之后,便是亡阴。亡阴之时,人体内的阴液也会干涸。他怯怯缩缩地掰开了叶源的嘴巴,此刻叶源舌苔已干,根本见不到唾液,这正是亡阴的征兆。亡阳亡阴之后,那就是阴阳离决了,届时就连大罗金仙来都没有用了。
  @莲蓬 2016-01-13 17: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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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商虽然年幼无知,但是也懵懵懂懂地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哇”的一声,趴在叶源身上大哭了起来。那一头的董叔豹和董季熊见到这番景象,也顾不得什么叶源嘱托了,急忙解开了董伯龙身上的绳索,把他带到了树荫下面。

  董仲虎还不死心,又摇了摇叶源身子,但是叶源动也不动,连一点回光返照的迹象都没有。就当众人心急如焚的时候,叶源身上突然不再冒汗,口中唾液再次冒了出来,喉咙里有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不多时,叶源翻身醒了过来,他怒瞪着董仲虎问道:“你抠我喉咙干什么?”

  “我还以为……”董仲虎声音软了下去。叶源接话道:“你以为我大汗亡阳?就要死了吗?”董仲虎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叶源又道:“这些都是桃叶床带来的假象,你学医不精,怎能懂得那么多?”

  董仲虎尴尬的支吾了几声,却没多说什么。雌黄之术博大精深,根本不是他这种粗通毛皮的人所能置喙的。叶源转身看了一眼树荫下的董伯龙,盛怒道:“谁让你们这时候就让把他放到树荫下的?我的话难道没人听吗?”

  董叔豹和董季熊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缩在一旁,不敢吱声。叶源三步并两步的走了上前,董伯龙胳膊上的草灰点,只是由灰转白,尚未由白转红。叶源怒气填胸,又道:“你们这是要让他去死吗?”董叔豹和董季熊受到惊吓,啪啪两声跪在了地上,狠狠的扇着自个的耳刮子。

  董仲虎连忙打圆场道:“叶大夫息怒。我三弟、四弟确实鲁莽,我自会教训他们的。为今之计,是想法子救我大哥啊!”

  “还能有什么法子?”叶源突然手指着病中的董伯龙,怒道:“我知道你什么都听的清楚!当下你给我听好了,如今是天要亡你,你不死都不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董氏兄弟都是水贼,干的都是一些打家劫舍伤天害理的勾当,这是不义。”董伯龙听到此话,虽口不能言,但怒目圆瞪,着实愤怒。

  叶源又道:“你和你兄弟都是锦帆贼甘宁的部下,如今甘宁投奔孙权麾下。尔等非但不跟从左右,反而抛弃旧主,占山为王,这就是不忠!”董伯龙青筋暴露,整个身体都涨红了。董叔豹和董季熊刚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董伯龙伸手阻拦。

  叶源再道:“你做草贼也就罢了,还不知节制,乱用起阳之物,甚至玷污妇女。天怒人怨之下,得这阳亢之病,那也是十足的报应。实话告诉你,今后你很难再行人道之事,更不会有什么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就是不孝啊!你就是一个不忠不义不孝之人,活着弄脏了朗朗乾坤,死了糟蹋了阎罗府邸,我还救你干什么?”

  此话说罢,董伯龙“哇”的一声吐出了口中布匹,“嘭”的一声崩开了身上绳索,张开了铁钳一样的双臂,嗷嗷大叫地就朝叶源跑了过来。见到董伯龙袭来,叶源却笑了起来,他的眼睛紧紧盯着董伯龙手臂上的那些草灰点。忽然间,朝董伯虎等人大叫了一声道:“快摁住你们大哥。”董仲虎听到此话,稍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旁的董叔豹和董季熊一动不动,傻傻愣在原地,董仲虎暴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时机稍重即逝,再等一会大哥就没得救了。”此时那两个后知后觉的董家兄弟才发觉董伯龙胳膊上的草灰点都变成红色了。

  气为血之帅,气急则攻心,董伯龙被叶源骂了一通后,气血一下走到了手少阴心经的穴道上,那些草灰点自然就变成了红色了。

  叶源从腰间青囊急忙抽出了一根银针,对着董伯龙手臂上草灰所点之处,便猛扎了下去。扑哧数声后,穴道处的血液,便如喷泉一般喷涌而出,形成血柱,溅得四处都是。
  董仲虎此时也想明白了,口中嘀咕道:“阳盛极则阴生,叶大夫方才种种所作所为都是让大哥体内的阳气达到极致。只有这样,我大哥体内的热毒才能随着血液聚集在手少阴心经上的几处穴道上。此刻再用银针刺破肌体,让脏血、毒血流出来,这样就能解了阳亢热毒,进而让体内阴气滋生,阴阳协调了。”

  不多时,董伯龙流出的血液由黑转乌,又由乌转红,那突兀的阳物也耷拉了下来,整个人的气色好了许多。董仲虎向叶源投来了求助的眼神,似乎在说:“我大哥好了吧!还需要要放血吗?”

  叶源心领神会,回道:“除了少海穴,其它穴道就可以止血了。你拿一个碗来,接住少海穴流出的鲜血。”“这是为何?”董仲虎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接了一小半碗鲜血。
  “够了、够了。这个穴道也可以止血了。”经此一番折腾,董伯龙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终于蔫了下来。叶源看了看他,说道:“放血,就是《内经》所说的刺络法,此法有去热排毒、活血理气的疗效。我并不是要故意为难阁下的。”

  董伯龙气喘吁吁的点了点头。叶源又道:“明人不说暗话,其实阁下方才血色转红的时候就不用放血了。此时用碗还要接你一点鲜血,是另有用处的。”

  董伯龙苦笑了一声,道:“不……不介意,叶大夫只管用。”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董伯龙终于缓过了一口气。董家几兄弟扶着大哥,啪啪跪在了叶源面前,叩头说道:“大恩不言谢,叶大夫的恩惠,我等日后定会相报。”
  叶源冷言回道:“我救人从来都是因为有所图,尔等不必如此。董仲虎,你大哥的病情虽然稳住了,但是体质却虚弱不堪,你带他先回去静养吧!”

  “好的。”董仲虎回头看了下董叔豹和董季熊,道:“三弟、四弟你们留在这里,看看叶大夫还有什么吩咐!”
  “我确实有需要他们的地方”叶源苦笑了一下,对董仲虎说道:“实不相瞒,方才我确实是绝脉,兴许只有十二个时辰可活了。”
  “真的?”董家兄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叶源又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尔等也不用担心,我自有法子。”董仲虎点了点头,叶源医术神乎其神,这天下间就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不多时,董仲虎找了辆马车,准备载着董伯龙离开。临行之时,董伯龙掀开了帘子,说道:“叶大夫,你方才所说的不忠不义不孝之言,深触我心。我们兄弟已然想好,待我病好之后,不会再干那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届时我等会投奔东吴水师,好好干一番功业。还有,董某虽然好色,但是绝不动良家女子,这几日我找的也都是一些烟尘女子。”

  叶源漠然道:“你找什么样的女子与我何干?不过若是再乱用药物的话,定然必死无疑。”

  “伯龙知道了”董伯龙拱了拱手,又看了看自己的三弟、四弟,道:“叶大夫有什么吩咐,你们照着去做就是,断不可推三阻四。”“小弟明白,大哥你安心回去吧!”
  第三章 薰药救命
  马蹄声声,马车载着董伯龙、董仲虎已然远去。董叔豹和董季熊围在了叶源身旁,轻声问道:“叶大夫,有什么吩咐你就说,不用客气。”叶源看了看身旁的小商,低声道:“我不会客气的。我要你们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葬了我!”

  “啊?”董氏兄弟都瞪大了眼睛,口中嘀咕到:“大夫,我们没有听错吧!”
  “叶某为何要骗你们?”叶源沉下了脸,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让你们留下来,就让想让你们帮我挖葬坑的。”“葬坑?”两兄弟更是丈二和尚莫不着脑袋。叶源低声道:“你们以为这个葬坑这么好挖吗?要是换做别人,估计三天三夜也挖不好。”

  董氏兄弟竖起了耳朵,回道:“叶大夫,到底要怎么干,你说就是。”“好”,叶源挺了下腰,开始讲解起如何挖葬坑来。董家兄弟眼珠一下向左、一下向右,不停的打转,叶源所说的什么“回字坑”、“熏烟药草”、“金石药引”什么的,都如同天书一样,根本听不懂。”

  叶源见到了两兄弟冥顽不灵,便从怀中拿出了手帕和手笔,一边粘着碗里的鲜血写字,一边再给两兄弟讲解一遍。就这样反反复复几遍后,董家兄弟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兴许是想到什么,董叔豹指着血碗问道:“叶大夫,你是不是没有墨了,所以要用大哥的血当墨汁?”

  “也不尽全是。”叶源把剩下的血倒入了药罐之中,又在里面放入了生姜、甘草等物,接着说道:“附子、干姜、炙甘草,这些都是四逆汤所需之物。不过普通的四逆汤是救不了我的命的。你大哥所得的是阳亢之病,所以血液中的阳气极盛,加之我又在里面加上了调理药性的甘草和生姜,如此一来这汤药就比寻常四逆汤药性强上百倍有余了。”
  董季熊恍然大悟道:“大夫,你原来用我大哥的血来做药引啊?”

  “算是吧!”叶源若有所思地说道:“上次酣睡,我已然大汗亡阳,如果这次四逆汤加上葬坑再不起作用的话,我定然……”

  想到这里,叶源眼中有了柔情的目光,他看了看天边,口中喃喃自语道:“阿柔,我若是来看你了,你会怪我吗?只不过我还没有把小商安然送到钟家村。”

  小商摸着叶源的脸庞,轻声说道:“阿爹,你又在想娘亲了吗?你不说娘亲在钟家村等我们吗?我们只要到了钟家村,就能找到娘亲了,对不对?”

  “对的,小商真乖”叶源亲了下小商的脸庞。眼前的女孩,就是叶源活下去的最大动力。俄而,一碗血药膏煮好。叶源端着药碗,盯着小商说道:“阿爹喝了这碗药,就要去睡觉了。若是阿爹醒不来的话,你就跟着旁边这两个叔叔去钟家村好不好?”

  “不好!”小商蹙眉道:“我要阿爹和我在一起。因为晚上的时候,只有阿爹抱着小商,小商才能睡着。小商才不想抱着那两个叔叔睡觉。他们好凶、好臭啊!”

  “乖”叶源抚摸了下小商的额头,轻声道:“阿爹答应你,会永远抱着你的。”
  “那我们拉钩钩。”小商伸出了小指。叶源一边和女儿做着约定,一边柔声说道:“阿爹想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看着你嫁人。”

  “小商才不想长大,也不想嫁人,那样我就要离开阿爹了。”
  父女两的话音越来越小,另一头的董家兄弟却手捧着写满血字的手帕不停地小声嘀咕。“四弟,茂时是什么时辰?”“三哥,那个字不是‘茂’,是戌字。是戌时的意思。”“原来是戌时啊!糟了,四弟我有好多字不认识啊!”“是啊,三哥,我也有好多字不认识啊。若是二哥在就好了,他认得字最多。”“谁说不是呢?”

  两人嘀咕之时,叶源已把碗中的血膏吃完。小商趴在了他的怀中,沉沉睡去。她的小手即使在梦中时也紧紧抓紧了叶源的衣袖,深怕什么时候叶源就会离开自己远去。

  “叶大夫。”董氏兄弟轻轻喊了几声,道:“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啊?”然而此时的叶源却抱着自己的女儿早进入了梦乡之中。
  月升日落、月落日升,转瞬间一昼夜过去了,到了黎明时分。大伙都醒了过来。可是叶源却怎么也叫不醒。董家兄弟探了探他的鼻息,叶源的鼻息似有似无,极其微弱。两人又摸了下叶源的身子,他的身子硬邦邦冷冰冰的,完全是死透的样子。

  “哎”董叔豹低声道:“纵是神医也有医不好的病啊!叶大夫虽然吃了药,但还是不管用,没想到就这么死了。”“谁说不是呢?只可惜大哥流的那碗血了”董季熊回道:“既然如此,那就按叶大夫所说的那样,把他埋了吧!”
  小商怒目圆瞪,趴在叶源的身上,大叫道:“你们在瞎说什么?阿爹根本没死,他只是
  睡过去了而已,一会就会醒来的。”

  董家兄弟不想和小孩理论,只是把叶源裹在了草席之中,又在那块桃叶地上举起了锄头,开始挖起了葬坑。一个月前,荆州牧刘表病亡。曹操大军趁机南下。数日就攻破了新野城,如今数十万流民正随着刘皇叔一同南逃。

  辰时时分,一些南下的灾民陆续到了霸陵村中,稀稀落落的坐在了村子各处。小商蹲坐在草席旁边,叫唤了许久,可是叶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这才有点相信阿爹真的死了,忍不住悲从心来,“哇”的一声趴在叶源尸身上哭了起来。

  董家兄弟两挖了一会葬坑,忽然愣在了原地,因为两人都记不起来下一步该做什么了?至于那写有事项的手帕,此时也成了摆设,因为两人都不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忽然间董家兄弟把手帕交到了小商手上,说道:“小商,你认得字吗?”“啊,我一个小孩子,怎么会认得字啊?”

  乱世之中,死人本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所以难民们并不在意。不过正当他们神情恍惚之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村外的官道上出现了一位皂袍男子,他一身武将装束,腰下跨着一匹四蹄翻腾的黄骠马,手里扬着马鞭。

  也不知道是谁的眼尖,流民之中有人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大叫一声道:“大伙快逃啊!曹军来了。”听到了喊声,只不过转瞬的光景,方才还聚集一处的流民便做了鸟兽散。
  骏马上的男子连忙夹紧马腹,马鞭一扬,喝道:“尔等休要惊慌,在下薛平,乃是广陵太守陈登座下部将。薛某今日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只是想问问,你们是否见过一位大夫?此人姓叶名源,字水弗,年纪不大,弱冠年华,皮肤白皙,形骸放浪。虽说脾气有点怪异,不近人情,但医术却十分高明。”

  流民们都瞪大了眼睛,根本不知所云。 董家兄弟没有理会薛平,还是一脸茫然的站在刚挖的葬坑旁边,不知道想些什么。

  薛平举目望去,那墓坑十分的诡异,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回’字。此等情形,就像是两个方形木盒套住一起一般。在葬坑之旁,摆放着一面草席,草席里面裹着一具男尸。男尸衣不蔽体、身体发黑、头发散乱,身上隐隐的还传来一股恶臭之气。一位大约四、五岁的垂髫女童,身着绿衣,正伏在尸身上痛哭流涕。

  兵荒马乱的日子,死人本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只不过一般人死后都是草席一裹,丢到荒郊野外草草了事。很少有人会花功夫挖葬坑的,至于挖这么讲究葬坑的情况则是少之又少。

  薛平勒住马头,又大喝一声道:“我乃广陵太守陈登部领薛平,叶源叶大夫在吗?”忽然间,那垂髫女童停止了哭泣,侧过脸来,细声问道:“你是来找我阿爹的吗?”

  薛平迷惑回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的阿爹就是叶源叶大夫吗?他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找他?”

  女童“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指着草席中的男尸说道:“我叫小商,阿爹就在这里,可是他已经死了。”
  “死了!”薛平遍体冰冷,愣在了原地。从广陵到许昌,又从许昌到荆州,他已经不分昼夜赶了几百里的山路,没想到到头来确是这个结果。这该如何是好?难道陈登命该如此不成?

  薛平恍惚时,小商又问道:“大胡子叔叔,你识得字不?”
  薛平乃是儒将出生,自然是识得字,便点了点头。见到薛平点头,小商脸上忽然有了笑容,拍手说道:“太好了,阿爹的心事可以了结了。”

  “何出此言?”薛平皱起了眉头。小商又道:“大胡子叔叔,董家叔叔不认得字,你能帮忙埋了阿爹吗?”
  “这……”薛平迟疑之际,却见到了小商热烈期盼的目光,不由心生怜悯,便从马背上跳下,走了过去。

  那小商虽然脏了脸庞,模样却生得乖巧可爱,手里还死死的拽着一块手帕不愿放手。
  “大胡子叔叔,给你,这块手帕是阿爹留下的”小商把手帕递了过来。“为什么要给我这块手帕?”薛平心生疑窦,低头一看,在手帕之上有几行血色的污字,里面说的都是一些下葬的注意事项。看来这东西十有八九是叶源留下的。

  薛平转身看了一眼身旁的董家兄弟,一番盘问之下,这才弄清了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是叶源要求的事项太多,董家兄弟做着做着就把某些事忘记了。最可悲的是他们之中又没人认得字,所以一下都不知所措,愣在了葬坑旁。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薛平便按照手帕上所说的那样,和董家兄弟一道终于挖好了那座回字形的葬坑。紧接着,薛平又在内坑外坑之间的土墙上,一左一右两边各开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圆洞。

  一切准备妥当后,薛平安抚了下痛哭流涕的小商,把叶源尸身从包裹着的草席中拖了出来,脱下了叶源全身的衣裤,让其赤身裸体。在叶源的胸口处有一条一寸来长的刀疤,刀疤处虽然已经结痂,但是还是能渗出乌黑的污血。以薛平多年的经验看,叶源应当是被淬毒的利刃刺伤,中毒而死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叶源虽然医术高超,但是为了歌姬争风吃醋丢了性命,却也不算光彩的事情。
  心中虽然有万分思绪,但是薛平还是按照手帕上所写的那样,在葬坑内坑正中铺上了稻草,又把叶源的尸身轻轻放在了稻草的上面。接着在内坑的上方支起竹条,再放上了草席,最后在草席上盖上了一成薄薄的泥土。

  手帕上最后一道手续最为古怪,薛平找来了一些早已堆放好的干枯药草,用火石点燃后,丢到了内外坑之间的土沟之中。干草兹兹的燃烧着,发出了一种类似药草的味道,一些烟雾还顺着内外壁之间的小洞,飘进了内坑之中。此等景象就像是寻常人家熏腊肉一样。

  按照手帕上所说,当烟熏了半个时辰后,下葬的仪式就完了。届时如果没发生怪事的话,就可以把内外坑之间的坑道填上土,把叶源埋了。如若发生了怪的话,就要静观其变!可是究竟又会有什么变化?
  第四章 身藏毒虫
  会有什么怪事发生?手帕上并没有说明。这点也让薛平惊诧不已。葬坑内烟火缭绕,隐隐还可以闻到各种药草的味道,一旁的流民闻讯都围拢了过来。半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到了,可是怪事依旧没有发生。薛平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到时候了,我们就按叶大夫的所说的,开始填土吧!”

  泥土一点点的丢入葬坑之中,烟雾慢慢变小了,小商的哭泣声则是越来越大。突然间小商好像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香囊,用力的丢到了尚未熄灭的草灰之中。“我差点忘了阿爹说的这个事了。”

  “你阿爹说的什么事?”薛平阻止了众人继续填土。
  “阿爹说等火快烧完了,就要把香囊丢进去”香囊是用绢布包裹着的。里面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旋踵,火焰烧透了香囊,里面有一快金石类的东西滴溜溜从里面滚落了出来,掉进了火堆中。少顷,一股墨绿色的气体从草堆中冒出,顺着旁边的小洞,飘进了内坑之中。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四周静得可以听到心跳声。一阵微风吹来,内外坑之间的土墙突然咣当咣当大响,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便纷纷倒塌了。土墙所支撑的草席和薄土也噗通一声落了下去。叶源的尸身顿时被埋在了泥土之下。
  “哎”薛平叹了一口气,他原本还存着侥幸之心,以为会有什么奇迹发生,但是等了许久,确是这个结果。小商竖起了耳朵,眼睛骨碌骨碌的乱动,忽然间又说道:“我听见阿爹的声音了,他在里面喘气。”

  “怎么可能?”包括薛平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商又开口说道:“阿爹活了,你们快下去救阿爹!阿爹常常就这么奇奇怪怪死了,又奇奇怪怪活的。”

  众人还是狐疑,薛平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第一个跳到了葬坑之中,用双手扒开了叶源身上的泥土。俄而,泥土下的叶源露出了真容。方才他的身体还是漆黑一片,此时却变了模样。体表黑色几乎都已散去了,又露出了肉色健康的肌肤。
  薛平连忙把叶源从葬坑中抱了出来,又找来一些衣服给他穿上。此时的叶源全身上下都有一股烟熏火燎后的药草味。最为古怪的是,墓坑之中,叶源刚刚趟过的干草都变成了一片墨绿色。似乎叶源身上的毒素都从身体上转移到干草上了。
  喝了几口薛平端来的井水,叶源悠悠睁开了眼睛。一旁的小商又哭又笑,讲述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叶源深吸了一口气,回想着往事。一个月前,他受了刀伤,身中剧毒。虽说自个是个大夫,懂得驱毒疗伤的法子。但是这一个多月来,不停的逃命,没有一刻停歇,加之又带着女儿小商,所以刀伤之毒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发的严重。

  救治董伯龙时,叶源知道毒素又要发作。无奈之下,只好铤而走险变用了个的土熏入药的法子。他事先留下手帕,让人挖出一个相对密闭的墓坑。又留下诸多药草,让燃烧后的烟气能进入葬坑之中。小商最后丢下的香囊包,里面装的是金石药引。药引落入火堆后和药草激发,加之各种因素,终于让药性进入体内,把体内的毒素从身体排到了干草上。这排毒疗伤的每一步都凶险万分,若不是薛平突然出现的话,早就没了性命了。
  董家兄弟见到叶源醒来,也大为欢喜。叶源低声和他们两人说了几句话后,他们就拜别叶源,找其兄长去了。

  薛平乃是救命恩人,叶源自然心生感激,可是言语之间,态度却冷漠异常。如今有大本事的人,大多脾气怪异。薛平见识了叶源的医术,心里已然暗暗佩服。这点小事,倒不会挂上心上。

  “叶大夫。”薛平抱拳说道:“实不相瞒,鄙人是为了主公陈登怪病而来。”此话说罢,薛平就把陈登得病的前因后果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叶源不时点头。到了最后,叶源忽然问道:“从你主公再次犯病算起,已经过了多少天了?”

  薛平凝眉沉思,道:“大概有十四、五天了?”叶源追问道:“到底是十四天还是十五天?”“十五天,是十五天”薛平抬头看了看天,道:“犯病那日,刚好是塑月,今夜正好是望月,是十五天断不会错了。”“哎”叶源叹了一口气:“不是叶某不想帮你,而是你来的太晚了。昨日子时,你的主公恐怕就……”
  薛平顿时大惊:“为何这么说?”
  “薛将军知晓天人相应吗?”薛平楞了一下,叶源又说道:“这天下万物,包括我等的身体都有其自身的节律。常人患了风寒感冒之症,如果不服用药物的话,要么七日之内就会康复,要么在第七日的时候病情就会加重。至于下一个可能康复的日子,也许是得病后的第十四日,或者第二十一日。以此类推,凡是七倍数的日子,病症都会向好的或者不好的方向变化。你家主公得的这个病,从病根上看,似是有人从鱼肉下毒。虽经华神医妙手回春治好,但是病根却没有除掉。此次犯病,陈太守最多只能挺过两个七日。也就是说,在十四日内,他得不到救治,就必死无疑了。”

  叶源所说的事情,薛平闻所未闻,狐疑在一旁走了几步。叶源又说道:“不是叶某危言耸听,将军若在七日之内赶回广陵郡的话,那么还可以见到太守的全尸。若是再晚点的话,恐怕见不到的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一堆白骨了。”
  薛平大骇,问道“真的?”

  “这也是因为七日节律。将军可知,人的孕期是四十个七日,要二百八十天;老虎的孕期,是十五个七日,一百零五天;猫的孕期是七九六十三天;兔子的孕期是四七二十八天;小鸡要从鸡蛋中孵出,也需要三七二十一天。而有些虫豸破卵而出,就需要……”
  叶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陈登体内有毒虫,毒虫已经产卵,七日之后就会有毒虫破卵而出。那时候陈登的尸身定会被新出生的毒虫吃光,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当真如此?”
  “何须骗你,当真如此!”

  “多谢叶大夫了”薛平翻身上马,就要扬鞭远去。叶源又说道:“将军就这样走了?”“大夫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叶源正色道:“将军恐怕用不了三日,也会死于非命!”薛平诧异的转过了头,叶源又说道:“将军可以用手摸下腋下一寸的地方,是不是隐隐生痛?”

  薛平依言按了下腰间,额头上顿时痛得流出了冷汗。“大夫,这是为何?”
  “你家主公犯病之时,你和他是否一同用过膳?”
  薛平点了点头。
  “这就是了,恐怕也有毒虫进入你的体内了。”
  “啊!”

  “叶某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将军你先下来,我告诉你一个法子,便能保住性命。”
  薛平跳下马来,抱拳说道:“大夫请说。”
  第五章 太医药丞
  “若在平日,要保住将军性命也并非难事。只可惜我一路逃难,身上根本没带那么多的药草。为今之计,只有用些土方子暂时抑制住你身上的毒性。待将军到了大的市镇的时候,再想想其它的法子了。”
  “什么土方子?”

  “这荒郊野外,别的虽然没有,但是野鸡和野兔却不难捉到。你待会去山林中,抓到野鸡后,不要杀它,要不停给它喂东西吃。待到明日正午时分,阳气最重之时,野鸡便会排出污物。那鸡屎之中,白色的部分,名为鸡屎白。你把鸡屎白抠出,再去找一些麦麸,把两者搅和均匀,放在铁锅中慢慢炒热。待到鸡屎成为粉末的时候,倒入烧酒。如此这般,反复几次后,取出,用布匹裹住药物,再放在肚皮上轻轻按压!”
  “嗯”薛平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野兔又有何用?

  “方才我说的只是外敷之法,你还缺少一个内服的方子。你同样给野兔喂食,这两日月圆。等到夜晚子时时分,兔子多半会排出污物。那污物便是入药的药材明月砂。你把明月砂收集起来,同样用铁锅烘炒,待到成粉末后,兑上温水喝入肚中。鸡屎白加明月砂,如此外敷内服,便可保住你的性命七日无忧”
  “七日无忧?”

  “是的,不用此法,毒虫症三日就会发作。用了此法,七日内与常人无异。由此往南,不到三百里就是江陵城,那里有间岐黄药铺,可以筹齐所有药材。以将军的脚程,不到三日便可赶到那里。我给你写个方子,你拿着方子去药铺抓药。吃了三四服药后,病自然就会好了。”

  薛平凝眉沉思,似乎在想些什么。叶源又说道:“按理说叶某本当和你一同前往江陵,可是在下身体刚刚康复,经不起颠簸,所以只有劳烦将军独自前往。”
  薛平听到此话却皱起了眉头,江陵和广陵城一南一北,相隔甚远。如若骑马的话,不用三日,就能赶往江陵。可是到了那里再折返广陵的话,就又要花七天的时间。如此折腾下来,陈登恐怕早就被毒虫吃成一堆枯骨了。虽说如今陈登已死,但是他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如果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的话,又有何面目面对天下人?

  “叶大夫的意思在下明白了。薛某斗胆一问,大夫能否再给我一个保存主公尸身的方子?”
  “你……这是何苦呢?”薛平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他不会往南走去江陵,而是要往北走去广陵城。如果日夜兼程的话,七日之内是有可能到达广陵城。可是这一路上薛平不止要赶路,还要配置内服外用之药,免不了又要多花时间。若是有了耽搁,不能及时到广陵城药铺抓药的话。不仅保全不住陈登的尸首,薛平也会命丧黄泉。

  叶源虽是大夫,但是没有一般大夫那种悲天悯人、悬壶济世的心思,对旁人的死活很少关心。此次若不是薛平对自个有恩,他根本都不会多说一句话。如今薛平已经下定决心,他也不愿多加置喙,于是回道:“将军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叶某也不会阻拦,只是将军这七日之内,只有自求多福了。”

  叶源写了两个药方,交给了薛平。其中一个药方是薛平彻底治好毒虫症的方子,另一个药方是保全陈登尸身的方子。薛平接过药方,拱手说道:“实不相瞒,初始时在下还对阁下的医术有所怀疑。事到如今,就不得不佩服了!”

  小商笑着插话道:“胡子叔叔说的对,阿爹的医术最高明了,是许昌城中最好的大夫。娘亲说过,阿爹的医术比太医院的太医还好呢!”

  薛平点了点头,对于太医院发生的往事他还是知道的。那一年,太医令吉平接受了汉献帝的衣带诏,准备在给曹操治头风病的时候,施毒杀死曹操。然而还没等动手,消息便已走漏,曹操以雷霆万钧之势把吉平一伙人全都抓住,通通杀了。吉平的死让整个太医院都受到了牵连。太医院里医术高超的太医,不是连坐而死,就是仓皇逃命。留下的都是一些滥竽充数的无能之辈。因此还闹出了不少笑话。一旁的流民,多少都知晓一些时事,听到太医院的几个字后,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就当众人哄笑之时,突然传来了一人的声音:“谁在嗤笑太医院无人?”众人循声望去,一位一脸怒气的白须老丈缓缓走来,他身着青衣,扬起两道怒眉,身背药葫芦,手杵着拐杖。

  “好大的架子!我倒要看看这许昌城中比太医还好的大夫是谁?”老丈已然愤愤不平。
  薛平直直的瞪着老丈,这名老丈究竟何时到了这里?不过看上去倒是十分眼熟的样子。凝神看了一会,薛平声音颤抖地说道:“您老可是邬生白,邬药丞?”
  “药丞?”老丈脸上露出了忧伤的神情,好像又回到了当年血雨腥风的日子。“罪人、罪人!哪里还是什么药丞?”

  原来这位突然出现的老人便是当年太医院里的太医丞,邬生白。太医院最高长官是太医令,被曹操诛杀的吉平曾担当此职。太医令下又设有太医丞两人,分别为药丞和方丞。邬生白以前就担任药丞一职。

  当年吉平犯事之时,身为药丞的邬生白也难逃干系,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此事,但是因为连坐还是被杖责三十大板,赶出了太医院。此事也是邬生白平生最大的恨事。方才叶源用土熏的法子治病,他闻着药味,便赶了过来,默默的站在了不远处观察。接下来叶源给薛平看病用药,他也看在了眼里。邬生白本想就这么不动声色地走了。谁知小女童开口讥笑太医院,乡民也随声附和,不由激起了争强好胜之心。

  小商听到有人呵斥,不由生气道:“背葫芦的老爷爷你好凶啊!娘亲是不会骗人的,阿爹的医术就是比太医院里的太医厉害!”
  薛平刚想做和事老,叶源却冷哼了一声道:“对!小商,只要是你娘亲说过的事那就一定是对的!”

  邬生白见到叶源傲慢无比,气得七窍生烟,手中的拐杖磕在地上,咯咯作响。他瞅了叶源一眼问道:“怒老夫孤陋寡闻,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又曾在何处行医?”
  “我姓叶。”叶源本想还说些什么,身体却在暗暗的颤抖、抽搐。他猛然发现自己对有些事情记得不那么清楚了,心中暗说道:“难道是土熏疗伤的时候伤了脑子?”怔了一会,叶源又说道:“不管你是还不是不信,我已然忘记曾在何处行医了!”

  “什么?哈哈!”邬生白怒扬剑眉,眼珠都鼓了出来。眼前这后生看起来不到而立之年,论辈分只是自己的徒子徒孙,没想到架子却不小。他行医这么多年来,什么人没见过?即使是权倾天下的曹丞相也要给他三分薄面。整个大江南北,除了华佗、张仲景外,哪个大夫的名气能够大过他?今日在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竟然被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奚落,如何能让心头平静?

  强忍着心头的怒火,邬生白又问道:“阁下又给何人治过病?”
  第六章 两医相斗
  叶源皱起了眉头,身上冒出了冷汗,这个问题,他一下子也想不起答案了。
  小商一旁叉着腰,高抬着头回道:“阿爹可厉害了,他给我娘亲,还有翠玉姨娘、绿萍姨娘、绯红姨娘等等好多姨娘都看过病!”

  邬生白先是楞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小商口中的这几个姨娘的名字,都是许昌城中歌姬的名字。虽说有医无类,医生不该挑剔病人的身份。但是现实之中病人的地位却决定着大夫的地位。给凡夫百姓看病的那是普通郎中,给帝王将相看病就是太医,大夫中地位最差的就是给歌姬、盗贼等贱民看病的草头郎中。

  邬生白冷哼了一声,又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个无名鼠辈!”
  听到这里叶源也不生气,别人怎么看他,他根本就不会在意。薛平再次向叶源拱手,想要离开。邬生白却抓住了他的胳膊,说道:“阁下这几日是否时常腹中生痛,腋下一寸的地方若轻轻按一按,就有绞痛之感!”

  薛平楞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说道:“在下的病,叶大夫已经看过了,他告诉了一个外敷内用药方。”
  “哈哈”邬生白又笑了两声:“方才那个药方,邬某无心之中已经听过了。只是可惜啊,此药方虽好,但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七日之内,将军还要再找到其它药材方能保住性命。”

  “此点叶大夫已经说了。”
  “其实将军想要保全性命,又不负陈登知府知遇之恩又有何难?”
  薛平眉毛一扬,问道:“邬药丞的意思是?”

  “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药到病除,让你肚痛之病马上就好。待你病好,就能骑上宝马了无牵挂的赶回广陵城,如此一来,你和陈登知府的主仆之情,不就保全了吗?”
  薛平眼睛瞪得通亮,说道:“此话当真?”
  “将军可否让邬某号下脉。”

  薛平闻言,把左手伸了过去。邬生白搭着薛平的脉搏,凝眉沉思,道:“六脉皆弱,唯独肺、肝两脉平稳有力。心腹满,旦食不能暮食,乃是臌胀腹痛之症。”邬生白又按压了一下薛平的肚腹,道:“压之,有虫豸滑动之象。乃是毒虫入体所害,此症断不会错了。只要服下在下一剂药方,不用一个时辰,必定药到病除。”

  邬生白的话,也让叶源大吃一惊。即使所有药材唾手可得情况下,他也只能配出一剂药,并且薛平要连服四七二八天之后,方能治好毒虫病。邬生白却说只要吃他一剂药,不用一个时辰,就能治好病症,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旁人听到邬生白的话语,交头接耳说道:“看来这位太医很厉害啊!叶大夫虽然厉害,但是好像却不如他!”
  小商听到这些议论,双手叉腰,脖子一歪,“哼”了一声道:“娘亲是不会骗我的。阿爹,你的医术是不是最厉害的?”

  所有人都看出来,叶源和邬生白要斗医术,于是乌压压的围了过来。
  薛平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叶源,叶源点了点头,对邬生白地说法表示肯定之意。此时薛平再无犹豫,扑通一声跪在了邬生白的面前,说道:“在下薛平,恳求邬药丞相助,以保全我主仆之意。”

  “将军折杀老夫了,快快请起。医者父母心,邬某自当鼎力相助!”
  说话之间,邬生白从行囊里拿出了一块红黄色的有蜡样光泽的半透明药膏,在手中掂了掂,又切了一半放了回去。
  “叶大夫”邬生白转过身来,问道:“你可识得此物?”

  叶源瞅了一眼,不由吸了一口凉气,邬生白手中的东西名为藤黄。此物又名玉黄,据传产自天竺、安南等地,中原地方难得一见。藤黄分为几种,下等藤黄黑色,上等藤黄红黄色,这其中又以有蜡样光泽的藤黄尤佳。邬生白手中的藤黄,就是上等中的上等。
  藤黄确实是对症之药,可是这类药物药性性猛烈,加之本身有剧毒,所以用药的时候要慎之又慎万分小心,必须和解毒护体的药物搭配互相克制才成。

  想到这里,叶源说道:“此物虽好,但是药性猛烈。薛将军一路奔波,看似身强体壮,其实已如强弩之末。如果一剂藤黄下,恐怕毒虫还没被毒死,身子就受不住了。”
  邬生白自信满满,道:“这点你不用担心,老夫自有法子。”

  正当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时,不远处传来了咯咯的车轴转动声。八名身穿青衣的壮汉,护着一辆牛车慢慢行了过来。那牛车之上端坐着一位紫衣女子,估摸豆蔻年华,她领如蝤蛴、齿如瓠犀、一身短装,一手托着香腮,正想着什么。虽不施粉黛,却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着实是个美人。只可惜面色憔悴,身体柔弱,体重不超过八十斤,好像一阵北风吹来,就可以把她吹走了。
  牛车到了跟前,女子颤悠悠的下了车,冷眼看着叶源和邬生白两人,奇奇怪怪的问了一句话:“你们两人的谈话方才我都听到了。既然都是大夫,那么谁的医术更高明呢?”
  邬生白和叶源都不发一语。紫衣女子又说道:“是你们的医术高呢?还是华佗、张仲景的医术高呢?可是医术再高又有何用,也治不好我的病!”

  邬生白心中念道:“这女子好大的排场,定生于官宦人家。难道和荆州牧刘表或者是江东孙权有干系不成?我此番南下,就是为了东山再起,此女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紫衣女子叹了一口气,又悠悠说道:“不过为了那人,我必须要找到一位名医才成。你们两人在医术上谁更高明的话,就跟着我走吧!届时要想什么赏赐都成!”

  邬生白心中认定,此女的身份定然非同寻常,于是大声说道:“笑话、笑话。医者仁心!古今欲行医于天下者,先治其身;欲治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精其术。在下邬生白以救天下万民为己任,又怎会为了什么赏赐?”
  邬生白这几句话震耳发聩,正气凛然,旁人无不拍手叫好。女子却自言自语嘀咕道:“我爹说过,天下人所想的无非名利二字,这老头不为利,就是为了名。哎,如今和爹爹闹翻了,要给他名的话,这点就难办了!”

  自从紫衣女子来后,小商便盯着她发呆,叶源迷惑问道:“小商,你在看什么呢?”
  “姐姐长的好漂亮啊!她发髻上的银钗娘好像也有一个。阿爹,到了钟家村后,我让娘给你看那个银钗哈。”
  女童的声音虽小,紫衣女子却听到了耳里,秀眉不由微蹙起来:“咦,这发钗不是寻常之物,她的娘亲怎么也会有?”

  叶源同样楞了一下,小商的娘就是自己最亲近的女人,可是为何脑海里会一片空白?更可怕的是,当他要细细回忆的时候,脑袋便会剧痛,好像要裂开了一样。
  第七章 藤黄克毒
  定了定心神,叶源心中寻思,听邬生白所言,小商所说的那些姨娘,都是歌姬的名字,难道我的娘子也是歌姬不成?眼前的女子和小商的娘有同样的发钗,难道说她也是歌姬不成?
  心头有太多的疑问,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不过小商想要的东西,也就是叶源想要的东西。他指了指紫衣女子头上的发钗问道:“小商,那个发钗你想要吗?爹给你弄过来。”

  “不想要!娘亲说过不是阿爹和娘亲的东西,不能要!”
  紫衣女子冷冷的看着叶源,问道:“你医术好像还不错,跟着我如何?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叶源也不答话,径直走了过去。
  女子见到叶源走了过来,怒问道:“登徒子,你要干什么?”身旁的保镖唰唰地拔出了佩刀,亮出了白刃。谁知叶源却看也没看女子一眼,只是来到了拉车的黄牛面前。
  兵荒马乱的日子,马匹都被兵士抢走了,能有一头黄牛拉车已然十分难得。叶源摸了摸牛头,自顾自地说着:“这头牛头部方正,鼻镜肉红,牛角短而四蹄长,应当是秦川牛。”

  “咦”女子诧异地点了点头。这头牛确实是在关中秦川买的,没想到这大夫也有识牛之术,难道他是个兽医不成?
  “只可惜……”叶源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牛耳说道:“此牛日渐消瘦、精神倦怠、被毛蓬松、皮紧毛竖、拱背夹尾、颈部颤抖;耳朵和四肢发凉,眼睛赤黄,眼泡肿胀,流泪不止,食欲也不佳了!”
  紫衣女子又点了点头,这头黄牛她早想换掉了,只是一路兵荒马乱,找不到合适替的牛马代替。

  “这样吧!”叶源说道:“若是我的医术侥幸胜过邬大夫,这头黄牛就送给在下如何?”
  众人一下噗嗤笑了起来。邬生白高风亮节,叶源却贪得无厌,两人还未出手,在医德上便已高下立判。

  “好。”紫衣女子点头道:“我就喜欢心直口快的人,只要你医术更高明,那么到了江陵后,这头黄牛就送给你好了。”女子又转向了邬生白:“老大夫,你又想要什么呢?”
  邬生白轻捋胡须,志得意满,钱财虽然好,可是他稀罕的东西却不是这个。此番若是能教训叶源那小子,定能扬名天下,说不定连华佗也不如自己。心中盘算一番后,邬生白回道:“姑娘想必也看出来了,那黄牛快不行了,更别说拉着你去江陵城了。这样好了!若是在下的医术侥幸高过叶大夫,那么老夫也不要什么。只希望叶大夫能权当黄牛三日,拉着牛车带着姑娘去江陵城。各位觉得如何呢?”

  “哈……哈,如此甚好、甚好!”众人都大笑起来,有些人还“哞哞”的大叫起来。紫衣女子也抿嘴偷笑,道:“这法子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叶大夫愿不愿意答应?”
  叶源低声道:“这法子倒也公平,如若我输了,定会做黄牛。”
  “好,只要你医术比那老头高明,当下我就把这只黄牛送给你。”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叶源和邬生白既然定下了赌约,众人自然兴致更浓。邬生白对围观之人抱拳说道:“劳烦各位都给老夫做个见证。叶大夫说,薛将军的病至少要七日才好,可是老夫却认为只需要一剂药,用不了一个时辰,薛将军就会药到病除。不如我两就以此打赌,谁在最短的时辰内治好了薛将军的怪病,就算谁赢了如何?”
  “这样倒也公平”叶源点了点头。
  “好!”围观的人也吼出了声。
  “那叶源老弟,我两谁先来呢?”

  “在下没有把握在一个时辰治好薛将军的病,邬大夫你先请。”
  “那在下献丑了”邬生白成竹在胸,把手中的藤黄掂量了下,以他行医几十年的经验看,手中的藤黄刚好有五钱。这藤黄本是毒物,使用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分量上差不得分毫。

  如若真比医术,叶源对上邬生白,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可是要比对毒性掌握的话,叶源却有几分自信。邬生白用藤黄入药,本是正途。可是不知为何,叶源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就是这一丝疑问,让他下定决心,要和邬生白斗上一斗。
  不多时,邬生白支起了一口铁锅,又在里面注入了半锅清水,接着把一块豆腐浸没在了清水中。

  “那老大夫怎么在煮豆腐?”诸人诧异的当口,邬生白又把藤黄小心翼翼拿了出来,用三根指头轻轻夹住,慢慢的插到了豆腐里面。待到一切准备妥当后,邬生白生起了小火,须臾,锅中的水开始沸腾了。
  邬生白医术高超,叶源不由的点了点头,藤黄药性猛烈。如果直接入药的话,薛平的身子定然承受不了。此时他把藤黄放到豆腐之中,让藤黄的药性慢慢渗入柔软豆腐里,让豆腐中和藤黄的毒性,如此一来,药性就不会那么凶猛,这的确是一个好法子,怪不得能当年太医院的药丞。

  少顷,藤黄受热后开始散于豆腐之中,豆腐的颜色慢慢从白色变成了亮晶晶的黄铜色。围观之人也渐渐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由拍手叫好。
  待到豆腐通体透亮、白里透黄后,邬生白又牵来了一只黑山羊。刀光一闪,白刃刺向了羊脖,滚热的羊血喷涌而出,都流进入了早已准备好的木盆中。接满羊血,邬生白又用木瓢小心翼翼的把羊血舀入锅内。

  众人伸长了脖子,锅中黄铜色的豆腐和红色的羊血泾渭分明,如同战场上尚未交锋的两方军士一般。此时邬生白又从布囊里取出了黄连,弄成粉末后,撒到了铁锅里。慢慢的羊血和豆腐开始融合起来。如此这般反复七次之后,豆腐已然变成了白里透黄、黄里透红的古怪颜色。

  叶源对邬生白又多了几分敬畏,黑羊血有止血、祛瘀、解毒的功效。用它和藤黄中和,再以豆腐作为药引,确实是鬼斧神工的一副良药,只不过好像还有哪点不对。
  一炷香的光景后,豆腐汤终于做成了。不少人已经认定邬生白要获胜了,都等着看叶源的笑话。

  “哎”叶源叹了一口气对邬生白说道:“药是好药,汤是好汤!邬大夫果然医术高明,不过真的已经万无一失了吗?”

  “叶大夫不必为老夫操心了,你就安心拉车吧!”邬生白端着藤黄羊血豆腐走到了薛平的面前,正色问道:“将军腹痛难忍,是因为体内有毒虫作祟。这碗藤黄羊血豆腐汤虽毒,可是我已经用豆腐和羊血综合,毒性受到了克制。它的毒性只能杀死体内毒中,却不会对将军的身体有所损害……”话到这里,邬生白又瞥了一眼叶源,道:“不过叶大夫认为这碗汤可能会要了阁下的性命,将军可要考虑好了。要不要喝下这碗药汤?老夫是不会勉强你的。”
  有些冷清
  第八章 银钗刺腹
  陈登对于薛平来说如同再生父母一般。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都不会放弃。此时又怎会拒绝这豆腐汤呢?他接过了药碗,却又看了叶源一眼。

  叶源明白薛平心中在想些什么,低声说道:“将军救了在下一命,在下自然也会救你一命,你安心喝汤吧,如若真的有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薛平点了点头,一闭眼,一仰头,药汤一饮而尽。

  薛平喝下药汤,众人都在观察他的变化。叶源却走到紫衣女子的面前,开口说道:“姑娘,能否把头上的发钗借给鄙人一下?”
  “为什么要借给你?”紫衣女子家中虽然有无数珍宝,但是这把发钗却意义非凡,不到

  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是不会借给旁人的。
  叶源盯着女子的面容,眼珠一动不动,似乎在想着什么。女子怒斥道:“你在看些什么?”

  叶源也不动气,悠悠地说了几句:“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姑娘如今和那只拉车的老黄牛一样,食欲不振 ,身轻体弱,恐怕是因为伤肝、伤脾的缘由吧!”

  伤肝是因为动怒,伤脾是因为多思,叶源的话正中女子心事。
  女子沉思的当口,叶源又道:“只要姑娘把发钗借给在下,那么叶某就告诉你一个有用的法子,可解相思之苦,相恨之痛!”

  “真的?”紫衣女子依旧迟疑,小商在一旁帮腔说道:“姐姐这么漂亮,就把钗子借给阿爹用一下嘛!阿爹说话算话,一定会把发钗还给你的。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姐姐啦,许昌城里那么多漂亮的姐姐都比不过你。”

  紫衣女子虽然天生丽姿,但是自小到大却没有什么人这样当面夸奖过她,心中顿觉欢喜,喃喃说道:“姐姐生病了,变瘦了,不好看了!”

  “姐姐瘦了也好看,胖了也好看,怎么样都好看。”
  紫衣女子心中一喜,走过来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小商?”
  “为什么要叫小商呢?”

  “宫、商、角、徵、羽。在娘亲家,小商还有四个伙伴,都是女孩子。小商排行第二,就被娘亲和姨娘们叫做小商了。”
  “这名字真好听,小商是个漂亮的女孩子,长大定会迷死许多男人的。”

  “姐姐才迷人呢!姐姐最好看了,和娘亲一样好看。”
  小商虽然是个孩子,但是比起她那冷漠不近人情的阿爹来说,在人情世故方面强多了。紫衣女子从怀中摸出了一包桂花糖,又拔下了头上的发钗。
  “这包桂花糖可好吃了,姐姐给你了!这个发钗你也收下吧!”

  “谢谢姐姐”小商左手拿过了桂花糖,塞到了口中,咯吱咯吱咀嚼起来。右手接过了发钗,把它交到了叶源手中。紫衣女子所用的发钗,乃是巧匠用纯银打造而成。一般的小老百姓家,是万万买不起的。最古怪的是发钗上镶嵌着一只玉雕的寒蝉,似乎有其深意。
  那一头,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不知道薛平喝下药汤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不多时,薛平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乱叫。忽然间,他满脸涨的通红,却说不出一句来。

  就当所有人心悬吼间的时候,薛平张开了口,哇的一声开始呕吐,一只只大小不一、红头乌身的怪虫都从口中吐了出来。薛平越吐越多,脸色却越来越好。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叶源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里琢磨着:“难道我方才的顾虑是多余的?”
  经过一番折腾,薛平的怪病已然好了许多,略事休息了一会,他走到了邬生白的面前,拱手谢道:“大恩不言谢,药丞以后有用的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邬生白轻捋胡须,连忙说道:“将军免礼了,老朽已然不是什么药丞了。”
  众人不由高声叫好,就连紫衣女子对邬生白也是青眼有加,只有叶源在默默的计数“一、二、三……”,当他数到七的时候。薛平全身猛的颤抖,右脚一下跪在地上,额头冷汗直流,张口欲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忽然间,大叫了一声,瘫倒在地。邬生白哪里料到有如此变故,急忙解开薛平上衣,在他肚皮上面有一条虫形的肚纹,似有毒虫还在体内没有吐出,正在不停的翻滚窜动。

  邬生白一下愣住了,口中喃喃自语道:“五钱的藤黄,药量应该够了!为何还有毒虫没被杀死?”沉思了一下,邬生白又说道:“将军你再忍个一时半刻,我再去配一点药汤!”
  薛平呜呜了两声,口中吐出的却全是白沫。叶源走了上前,对邬生白说道:“等你配好药汤,阎王早就拿人了。”
  “那要如何是好?”

  叶源扬了扬手中的寒蝉银钗说道:“用这个!”
  “这怎么行?胸前、背后不可扎针,用针灸之法的话太为危险,何况银钗比银针更加粗大,也更加凶险!”

  “难道邬药丞还有其它法子不成?再说在下根本不是针灸刺穴?”
  邬生白一下也糊涂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叶源看了一眼痛不欲生的薛平,轻声问道:“薛将军,你若是相信在下的话,就点了下头!”

  薛平虽然疼痛难忍,还是笃定了点了下头。叶源蹲下了身,在薛平肚子上摸了一下,隔着肚子,一下子捏住了那条还在窜动的毒虫。不等旁人反映过来,叶源银钗猛地刺下,扑哧一声刺进了肚皮之中。薛平哇地一声大叫了起来,口中吐出了许多污物,脑袋一歪便昏死了过去。
  “薛平死了?”众人都愣住了。邬生白探了探薛平的鼻息,他鼻息虽弱,但已平缓有力。肚皮之上也没有毒虫挣扎的迹象。

  一炷香后,薛平悠悠地醒了过来,气若游丝地说道:“多谢叶大夫了。”
  诸人不明就里,就连邬生白也是一头雾水。叶源问道:“ 邬大夫,你用的藤黄分量是多少?”

  “有五钱。”
  “不够,需一两才行!”叶源摇了摇头。
  “为何要一两?一个月前,在新野城外,遇到的也是毒虫症,在下只用五钱藤黄便药到病除了。”

  “可是药丞漏算了一招!”
  “漏算了?”邬生白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
  第九章 马贼突袭
  叶源又道:“薛将军体内的毒虫来自于知府陈登。三年前陈登体内毒虫虽被华佗被杀过一次,只可惜没有杀尽。这蛰伏三年的毒虫如今再次发作,毒性就比一般毒虫厉害一倍。薛将军体内这最后一条毒虫,恰恰就是从陈登体内而来的母虫,故而五钱藤黄是杀不死的!方才情急之下,我只能用银钗直接刺死毒虫,凶险之处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邬生白听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暗暗悔恨方才的疏忽。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堂堂的太医竟然败给了一个不知名的草头医生,此时此刻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了进去。

  叶源又看了看薛平,说道:“将军,你向邬药丞再要点泻药,等毒虫排出体外后,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多谢大夫再造之恩,他日相见,薛某必当涌泉相报。”
  叶源冷言道:“没什么谢不谢的,你救我一次,我也救你一次,如今两清,各不相欠了。今日之后,你我就当是路人吧!”

  围观的流民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按理说薛平大病得治,靠的是邬生白和叶源两人的合力。可是谁的医术更厉害呢?谁又更甚一筹呢?虽说各有见解,不过大部分人还是认为叶源赢了这场赌斗。更有些宵小之人开始哈哈大笑,对邬生白和太医院嘲笑起来。
  薛平歇息了一下,站起身来,正要拜谢邬生白,邬生白却侧过了身子,想要离开。
  “药丞慢走,若不是药丞用药杀死其它毒虫,在下的病也不会好的!”
  邬生白反手丢过来一包草药,道:“这是火麻仁做成的泻药,热水煎服即可。老夫无能,竟让太医院受辱!羞愧!羞愧!”

  薛平朝叶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说点好话。叶源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邬生白苦笑了下,说道:“多谢将军好意了,在下告辞了。”当他走到叶源身前时,忽然转过了身。“阁下对药物毒性的掌握确实高人一等,不过难道叶大夫不知道自己已然风邪入脑,内热难散,得了头风之症了吗?”
  叶源身子微微晃了晃,邬生白又说道:“你体内余毒未尽,又有头风之症,如不急早医治的话,熬不过年关了!”
  叶源心中一惊,自从土熏疗伤之后,他的脑袋确实越来越疼,记性也越来越差,邬生白所言非虚。

  “多谢邬大夫提醒,他日若是邬大夫身患重症,在下也会提醒你的!”
  “哼!”叶源这人不可理喻。邬生白碰了一鼻子灰,咬牙切齿,心中更气,说道:“那叶大夫只有自求多福了。头风症极难医治,普天之下除了华佗、张仲景两位神医外,我看是无人能治了,在下告辞了!”

  邬生白不顾薛平劝阻,气鼓鼓地走了,他和叶源的梁子越结越深了。叶源也没有想到,今日得罪了气量狭小的邬生白,它日就惹出了偌大一个祸端。
  小半个时辰后,薛平体内排出一条红虫,身子也没有疼痛感。此时顾不得身体疲弱,急忙拜别了叶源,马不停蹄的驶向了广陵城。

  叶源看着薛平远去的背影,把银钗擦了擦,走到紫衣女子面前。岂料女子却秀眉微蹙,一脸鄙夷地说道:“这么污浊的东西,我不要寒蝉钗了,你拿着吧!”
  叶源冷冷的看了女子一眼,问道:“你真的不要了?”
  “哼,不要了。”

  “好”叶源转身把寒蝉钗交给了身旁的小商。小商看了看寒蝉钗,又看了看紫衣女子,道:“姐姐,我娘亲也有这样一根银钗,小商看到银钗就想起了娘。不过你放心,小商只是看看而已,明天就把银钗洗干净,还给你。”
  女子虽对小商有好感,对叶源却厌烦透顶。方才叶源明明可以用银针一类的东西扎死毒虫,可是却偏偏选择了寒蝉钗,这分明是另有所图。最可气的是叶源的眼睛还盯着拉车的黄牛不放。

  “看什么看?本姑娘说过的话自然算数,黄牛到了江陵后自然就送给你。”
  “去江陵?”叶源一下子愣住了,虽然头疼异常,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一个强烈的想法,那就是一定要去“夏口钟家村”。

  秋风袭来,叶源脑袋隐隐生痛,难以清晰地记起往事,按此情形发展下去,兴许再过几日他就连女儿也忘了。不过眼下首先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看看了黄牛,还不死心,又说道:“方才姑娘说过,当下就把黄牛送给在下,而不是去江陵之后!”
  “我是说过当下,可是不是这会的当下,而是去江陵之后的当下,反正有很多当下的。”
  叶源心知,天下间最难的事就是和女子讲道理,不过他心中却打定主意一定要得到那只黄牛。女子眼见叶源唯利是图,十分难缠,于是连忙催促着身边的保镖,道:“我们快走,天下这么大。就找不到别的大夫了吗?”

  叶源正想上前阻拦,大地却开始震动起来,不远处扬起了黄尘,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不多时,无数黄影挥舞着马刀,从尘雾中一跃而出,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打头的男子头缠黄巾、凶神恶煞,手握长刀,左眼眉骨处还有一条寸长刀疤,在他的身旁跟随着同样头缠黄巾的彪形大汉。

  流民中有人眼尖,开始凄厉的尖叫起来:“唉呀妈呀,黄巾贼来了,大伙快逃命啊!”听到黄巾贼几个字,所有人就像见了阎王爷一样,吓得腿都软了。天下人皆知黄巾贼军纪败坏,无恶不作。如果说落在曹军手里还有活命的可能话,那么落在黄巾马贼的手里就是必死无疑了。

  领头的马贼,勒住了马头,怒眉一扬,大喝一声道:“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许走,谁敢随意走动的话,定然乱刀砍死!”
  有几名流民不听呵斥,拔腿狂逃,却被快马赶上,但见刀光一闪,鲜血喷射而出,顿时身首异处。

  小商哪里见过如此血腥场面,藏在叶源的身后哇哇大哭。
  贼首骑着黑马,绕着场子耀武扬威的转了一圈,看到牛车上的紫衣女子后,顿住了身形,对着身后大喝一声道:“找到了,快把公子请出来。”

  旋踵,官道上响起了滴滴答答的唢呐声,一队迎亲的队伍,举着大旗,打着锣鼓,大模大样的走了过来。队伍之中,最显眼的是一位弱冠男子,他身披红袍,胸带红花,跨下是一匹神采奕奕的枣红马。新郎身后,是一辆接新娘的马车,整个队伍的排场甚是惹人耳目。只可惜新郎面容憔悴,两眼无神,时不时的还要咳嗽几声,似是身染重病。

  紫衣女子惊恐万分,好像认识这群马贼一样,慌乱之际竟然啪的一声瘫坐在了牛车上,口中喃喃自语道:“糟了,这群恶人怎么追来了?”
  第十章 红信迟来
  贼首扫视了一下众人,道:“今日乃是小儿成婚的大喜日子,老夫不想杀人。汝等若是乖乖的呆在原地,便可保住小命,如若想闹事的话,就休怪老子不客气了!”说罢,大刀一挥,身旁枯树应声而倒。

  流民们晓得黄巾贼的厉害,哪里敢乱动,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贼首朝身旁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便有几名马贼窜出,走向了瘫坐在牛车上的女子。女子身旁的保镖都是她变卖首饰请来的流民,有一人正欲举刀迎敌,就有一只利箭破空而至,嗖地一下便穿胸而过。其他人等见机不妙,刚想抽身逃跑,就被其它马贼拍马撵上,一刀一个,杀得干干净净。

  保镖们都死了,牛车上的女子强打着精神,盯着贼首的眼睛,厉声呵斥道:“张赤,你好大的胆子!如此乱来,就不怕丞相追究吗?”
  “丞相,哈……哈”张赤哈哈大笑起来,道:“如玉姑娘,你又来诓骗老夫了!许昌城里哪里有什么叫做‘一日曲’的歌姬?”
  “难道他都知道了?”女子的心沉了下来。

  张赤,出生于黄巾军,后归顺于曹操,成为曹操部将。只可惜十几年前,他放纵手下徐州屠城,为天下人所不齿,被贬为了屯田监军。
  张赤本就过惯了烧杀掳掠的日子,又怎忍受了农夫的生活。没过几年,便带着手下出走,占山为王,过着打家劫舍的生活。

  前些日子,他的儿子张果得了肺病,咳嗽不止,虽然请了不少大夫,但都束手无策。到了最后,张赤想到了冲喜的法子,便带着马贼下山,在大道上抓住了一名过路的女子,这就是如今坐在牛车上的曲如玉。

  曲如玉被掳到山寨后,眼见凌辱将至,便拔下头上寒蝉钗呵斥道:“我是许昌城内的歌姬曲如玉,人称‘一日曲’,深得曹丞相喜欢,这个发钗就是丞相所赠的信物。你们胆敢侮辱我的话,他日丞相知道,尔等定会人头不保!”

  张赤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对杀人不眨眼的曹操还是有几分顾忌。狐疑之下,他一边把曲如玉关进了大牢,一边派手下人去许昌城里打探消息。七日后,许昌回信,曹操所宠信的歌姬中,没有一人叫曲如玉这个名字的。不仅如此,前些日子还有歌姬勾结郎中作乱,想毒杀曹操。曹丞相一气之下,把城中所有的歌姬杀得七零八落了。

  张赤得知这个消息,大为高兴,更猜测曲如玉也是逃难的歌姬。竟然如此,就更没什么可顾忌的。谁知当他安排曲如玉和儿子成亲的当口,曲如玉却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大牢里溜走了。
  张赤当了许久的山大王,哪里能吞下这口气,当日就带着手下追下山来。如今冤家路窄,在这里又碰面了,曲如玉惊诧之下,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小商对曲如玉一直有好感,如今情势也是焦急万分,她摇了下叶源的手臂,轻声说道:“阿爹,你想想法子救救姐姐吧!”

  谁知叶源却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呆呆愣在了原地,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点反应也没有。最不解的是眼眶之中隐隐的还有泪珠在打转。对于叶源来说,歌姬、杀戮、曹操,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他盯着曲如玉泪眼婆娑的眼睛,这双眼睛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不舍,此情此景好像在哪里发生过一样。

  秋风袭来,叶源脑袋隐隐生痛,忽然间脑海里浮现出了往日的景象。那是一间典雅的厅堂,房间的正中端坐着一代枭雄曹操,两侧坐满了文臣武将。曹操拍了一下手,便有数名身材婀娜多姿的女子鱼贯而入,开始翩翩起舞。最让人惊叹的是,在舞者的身后,还有一名姿态优雅的歌姬,她一边抚着瑶琴,一边吟唱着曹操刚写出的诗词《观沧海》。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歌姬的声音是如此的婉转动听,人们仿佛在歌声中看到了跳到大海化成鸟儿的精卫。歌姬的身影是如此的美妙,那翠玉的手指抚弄着琴弦,仿佛就是月光在拨弄澎湃的海水。然而可惜的是,歌姬的眼中是一片迷茫,她即看不到外界的景象,也看到恋人的模样。

  大堂中的所有人都沉迷于歌姬优美的歌声之中,曹操闭上了眼睛,合着旋律轻轻的打着节拍。
  女子虽然唱的是曹操大气磅礴的诗歌,但是隐隐又有一股哀伤之意,即像是对恋人的倾诉,又像是对世人的告别。一曲唱完,余音绕梁不坠,群臣不知肉香,所有人都沉迷其中,不愿苏醒过来。俄而,四周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丞相曹操大为高兴,把美酒赏赐给了歌女。

  歌女接过了美酒,轻轻闻了闻,眼中忽然有了泪珠在打转,她抬起了头,听着周遭的声音,似乎是在寻找某人。就当歌姬要和曹丞相把美酒一饮而尽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窜出,打落了女子手中的酒杯。浓香的美酒溅落在地,冒着扑哧扑哧的气泡。

  歌姬不顾一切的抱住了突然闯入的男子,摸着他熟悉的脸庞,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草气息,一脸死而无憾的神情。“叶郎,你这是何苦呢?怎么那么傻?你就要成功了!”
  “你喝的是毒酒!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喝,堂上那人也不会喝的!”
  “跟我走”男子一把抱住盲女,向后撒了一把毒雾,开始狂奔,身后响起了不绝于耳的厮杀声……

  悲伤的往事总会被刻意的忘记,又会不经意的想起,叶源眼眶中默默流出的眼泪。小商又拉了拉他的衣袖,问道:“阿爹你怎么哭了?你救救那个姐姐好吗!姐姐是个好人,她给我糖吃!”

  女儿的呼喊声终于把叶源从往事中拉回,他抬起头了头,正好对视着曲如玉惊慌无助的眼神。眼前的曲如玉,他的模样和盲女虽然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是那种恍然无助的神情却拨乱了心弦。也就在此刻,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救下这个女人。

  深吸了一口气,叶源朝马贼大踏步的走了过去。就当马贼们亮出马刀要把他砍成两半的时候,叶源发疯似的狂笑起来。
  张赤举起了手臂,制住了莽撞的手下,对这叶源怒吼道:“大胆狂徒,你在笑什么?”
  叶源瞅了一眼张赤,又看看了病怏怏的张果,接着手指着曲如玉,说道:“你儿子要娶她吗?哈……哈!”叶源的笑声依旧不止。

  张赤强忍怒气,问道:“我儿子娶她有何不可?”
  叶源沉声道:“如果你们张家不想绝后的话,就娶她吧!”
  “大胆鼠辈,你在说什么?”张赤手握刀柄:“如若你不说个道道来,老子就把你脑袋割下来下酒!”

  “阁下没有看到吗?这名女子面色枯黄、身体枯瘦,如若叶某没有猜测的话,她的红信已然许久不来了!”

  “什么?”一旁的曲如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叶源的话确实道出了她身体的隐疾。叶源又大踏步的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曲如玉的身旁,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怒伤肝,思伤脾!姑娘,你的心里面住着一位忘不了的负心人。所以每日茶不思饭不想!这段日子来,你恐怕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吧!”

  “嗯……”曲如玉扭捏的点了点头,不解的又问道:“可是这和我的……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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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脚上毒疮
  叶源正色道:“姑娘,你可知女子所吃的东西是经过五脏六腑经过代谢以后,剩余的气血才能下注胞宫,月事才能以时下!可是你吃的东西分量最多只够活命之用!哪里还能补气血、引葵水?依我看来,若你还是这样,不出一个月,红信将绝,以后再难有子嗣!还有一点最为关键,近日万万不能行房,若不然还有性命之忧。”

  “真的!”曲如玉眼中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张赤一边摸着右腿的腿肚,一边皱眉沉思。眼前这位郎中,虽说年岁不大,但是医术却不可小觑,断不能就这么宰了他。“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个女人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近日也不能圆房?”

  “叶某何须骗你?”叶源继续说道:“在许昌城中,这样的病症我已然见过不下百次!曲姑娘这两个月都要静养,并用药膳调理身体,否则以后难有子嗣。”

  叶源的话让张赤踌躇了起来,有一位见多识广的马贼走到张赤的身旁,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张赤一边仔细聆听,一边不住点头,他看着叶源又问道:“你就是叶源?是那个许昌城里只给歌姬看病的郎中?曹丞相悬赏百两黄金要捉拿的钦犯?”
  四周一下安静了下来,马贼都是视财如命的匪徒,如果叶源应了声,就相当于把自己放到了刀口下。

  叶源直视着张赤咄咄逼人的目光,没有犹豫,笃定的点了点头,道:“是,在下正是叶源。”
  听到此话,马贼立马欢呼起来,在他们眼中,眼前站着的这个人不是叶源,而是一堆金光闪闪的黄金。

  张赤制止了手下的狂呼,他又摸了摸自己小腿肚子,似乎在想着什么。不多时,张赤大笑道:“不碍事!无论如何,今天这门婚事一定要成!曲如玉这丫头即使不能生育又怎样?我儿子以后难道不能再纳几个妾吗?只要婚事成了,我儿子的病好了,那么她以后能不能下蛋又有什么干系?”

  方才曲如玉以为会有转机,当下心又凉了。叶源却鄙夷说道:“哈……哈,笑话,笑话!令郎的病会好?你不妨听听他的咳嗽声!惜哉!惜哉!”
  张赤怒喝道:“大胆狂徒!就不怕老子宰了你?”

  叶源嗤鼻道:“令郎的咳嗽声,于肺部浑然而出,到喉部时又戛然而止。由此观之,他的心经、肺经、胆经三经都已损伤!这是内有热毒盘踞不出,外有湿毒随风入体之状。”
  张赤眉毛一扬,
  道:“那又如何?”
  “心经、胆经伤了是因为受到惊吓的缘故;肺经伤了是因为邪风入体、受了风寒的缘故;令郎的脸上还有一些尚未褪去的瘀痕。依我看来,令郎定是坠马引发的怪病!发病的日子应该在夏末秋初。”

  叶源话方说完,张赤、张果还有众马贼都愣住了。两个月前,冷暖交替的黄昏时分,张果外出做事,一阵腥风之后,山林里有猛虎跃出。张果坐骑受到惊下,因而跌落马下。自此之后,他就落下了病根,开始不停地咳嗽。这两个月来,张赤请了不少大夫,可是儿子的病非但不见好,反而原来越重。最近许昌城中又出了大事,不知为何,许多郎中都被抓了过去,据说连神医华佗也被人押到了城中。如今方圆几百里都没有好大夫,无可奈何之下,他才想到了冲喜的法子。

  心中盘思了一会,张赤又问道:“你可救得了我儿子?”
  四周又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等着叶源的回话。如果他能救下张果,那么曲如玉等人就有了生机。
  叶源眼睛直直地盯着张果,就像一名断人生死的判官,半响之后,他摇了摇头,道:“晚了!令郎的肺部已然腐烂不堪,没有药物可以救他了!”

  “什么?”张赤勃然大怒,脸色涨得通红。他本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什么时候受过这
  种戏弄? 怒喝道:“你这样说难道不怕死吗?”
  “在下说的乃是实情,即使换做华佗、张仲景两位神医,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实情!哈哈!”张赤反而狂笑起来,他夹紧了马腹,朝叶源走了过来。叶源知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只是并未退缩,反而站在了原地,高高抬起了头,一动不动。

  小商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哭一声,便朝叶源跑了过去。曲如玉急忙伸出双臂,把小商揽入了怀中。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曲如玉也知道叶源这人做事往往出人意表,不可以常理喻之。他既然这么做,自然留有后手的。
  夕阳如血,把张赤高举的马刀映成血红色。他怒眼圆瞪,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儿子到底有救没有救?”

  叶源瞟了一眼悬在头顶上的长刀,冷笑了一声道:“让我说一万次也一样,你儿子——没救了!”
  “那你就去陪他吧!”张赤马刀一挥,就朝叶源脑袋砍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叶源突然又说道:“他没救,你还有救!”

  “你说什么?”张赤硬生生停下了手中长刀,那锋利的刀刃离叶源的脑门不到一寸的距离。
  “阁下右脚有疾,若不及早医治,说不定比你儿子死的还早!”
  张赤脸上露出了阴晴不定的神色,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阁下右脚没绑绑腿,还有一股药膏的味道。”
  “即使我脚上有疾,又怎会伤及性命?”
  “每种药材都有其特殊的味道,你腿上敷的膏药不是去血化瘀的药物的药味,而是祛热解毒的药材的味道。也就是说你的小腿不是外伤,而是内疮!内疮之症,极难医治,只要下药有所闪失,性命定然难保!”

  叶源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张赤收起了马刀,在旁人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下了马背。他挽起了裤腿,一个硕大的毒疮露了出来。
  “你过来看看,若是说的有半分差错,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张赤脚上的毒疮是紫黑色的,叶源轻轻按了一下,却没有脓血流出,整个毒疮硬邦邦的,如同冬天冻住的冰块一样,一点弹性也没有,也没有一般毒疮那种恶臭的味道。
  叶源又搭了下张赤的脉搏,不由皱起眉头:“伤后成瘀,瘀久化脓,里毒内火,断是内疮没错了!只不过这里面有些古怪。”
  “如何古怪了!”

  “你腿上的毒包,应当是两个月前发作的,初始时如杏仁般大小,接着就会变成了梨子般大小,轻轻一按就会疼痛难忍,还有脓水流出。如今怎么会变成这番模样?”
  写到现在,成我独角戏了
  @冷澈清秋 2016-01-28 15:56:00
  楼主,我一直在看,不要弃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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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
  第十二章 毒疮转移
  张赤冷笑一声道:“你说的不错,以前我的脚伤情况确实是如此。不过那日
  小儿下山,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替我找了一位好大夫,据说还当过太医药丞。他给我开了几剂药后,腿上的毒疮就成这番模样了。虽说不再疼痛,但是却坚硬如铁,没有知觉,这只脚也渐渐不听使唤了!”

  叶源冷笑了一下,道:“邬生白!庸医!庸医!怎能如此下药,再过半个月,你这只脚就保不住了。不出一个月,你就要见阎王了。”
  “庸医?何以见得?”
  “那大夫可说出了毒疮的名字?”

  “没有。”张赤摇了摇头“我听闻病怕无名,疮怕有名。大夫只说这是寻常毒疮而已,没有名字,不碍事。便开了一些去毒下火的草药。”
  “既然连毒疮是什么都弄不清楚?又怎敢乱开药?此人开的药,表面上是让你脚伤好了点,实际上是抱薪救火,越救越燃。他开的药物,不仅让你的体内的热毒不散,皮肉坏死。而且已经残留在体内,淤积成了药毒!”

  “果真如此?”张赤的脸色涨得通红,看的出是在压抑自己的怒气。他扭头瞅了儿子张果一眼,张果不由打了一个冷颤,知道张赤是在埋怨自己找了个庸医。
  “当真如此!”叶源笃定说道,“叶某还有一个请求,能否借刀刃一用?”
  “你拿刀刃做什么?”张赤扬起了眉毛。

  “实不相瞒,我要用刀刃刺破毒疮上的表皮,再看看毒疮里面的脓是什么样子,只有这样才能确定这毒疮到底是什么!”
  张赤站起了身来,旁人送来了拐杖,他颤颤悠悠的走到儿子张果的身旁。张果虽说是他的儿子,但是也害怕他的父亲,闪身站在一旁,不停咳嗽,那咳出的鲜血已经溅满了衣袖。

  张赤看了看形如枯骨的张赤,说道:“把你的佩刀拿给我!”
  张果点了点头,交出了佩刀。张赤转身又看了看叶源,问道:“你说我这个儿子没救了,他的肺都烂掉了?”

  “是!”叶源笃定的点了点头。
  “好!”张赤手拿利刃打量着他的儿子,凶狠的目光让张果也不住地颤抖,他惊恐说道:“咳咳,爹爹,你要干什么?我是为你请大夫才遇到猛虎跌落马下得的这个病的。”

  “既然你活不成了,那就在再帮爹爹一次吧!”话未说完,张赤便一刀刺出,正中张果心脏,汩汩的鲜血猛然喷了出来,喷溅在张赤的脸上。身旁马贼都发出了惊呼声,曲如玉连忙蒙住小商的眼睛,不想让她看到这么惊恐的景象。中刀的张果根本不敢相信会发出这种事情,瞪着自个的爹爹,提着最后一口气问道:“爹爹,这是为何?”

  “你找的庸医差点要了老子的命,死有余辜!”张赤拔出利刃,又狠狠在儿子的胸口上扎了几刀。张果本就气若游丝,被扎了几刀后,哪里能挺的得过去?当下就咽了气。此时张赤还不住手,又开始开膛破肚,从张果的胸口处掏出了什么东西。

  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即使张果没有救,也用不着如此无情啊!不多时,张赤端着盘子走到叶源的身前,他看着盘中的东西说道:“这颗肺果然已经烂掉了,叶大夫你没有骗我!”

  叶源倒吸了一口凉气,张赤毫无人性,已然超出常人的想象。张赤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晃了下手中滴血的利刃,道:“这把刀的锋利你也见识过了,应当还行吧!
  叶源看着张赤赤红的眼睛,接过了利刃,道:“阁下请坐!”
  “嗯!”张赤背靠着石块坐了下来,手中又握着另一把马刀。叶源喷了一口烈酒在刀刃上,洗净了上面残留的血液。

  “我要动手了,兴许有点疼!”
  “嗯”张赤点了点头,把手中的马刀握得更紧,如若叶源有什么差池的话,就会一刀砍死此人。

  在毒疮上左左右右按了几下,叶源找了一个位置,轻轻的一划。就有一股如墨汁一样的毒脓冒了出来,还散发着阵阵恶臭。张赤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不由轻哼了几声。
  “痛死老子了!叶源,你如若治好了我的病,那还能活命!如若治不好的话,老夫就把你剁成肉末!毒脓看到了吧?快说说看,这究竟是什么毒疮?”
  叶源看着毒疮的颜色,闻着毒疮的气味,额头冒出了冷汗,眉毛在不停的颤动,口中喃喃自语道:“怪!太怪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奇怪了?快说,这到底是什么毒疮?你可不要诓骗老夫!”张赤眼珠都瞪出来了。叶源只有有一个闪失,就会身首异处。
  叶源见过了的怪病也有不少了,但是从来没有遇到今日这种怪症。凝眉沉思道:“奇怪,以毒脓气味和颜色观之,这是搭背疮!”

  听到这句话,有人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搭背疮顾名思义是长在背上的,可是张赤毒疮的位置明明是在脚肚子上。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就连一旁的曲如玉也担心起来,深怕叶源断错了症。
  张赤脸上阴晴不定,追问道:“你真的肯定是搭背疮吗?”
  “是!”

  张赤怒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搭背疮都是长在背上的!怎么可能长在腿肚子上?”说着,又握紧了刀柄。
  “确定无误!”叶源沉声道:“之前还有谁给你看过病?有人用药把你背上的毒疮移到腿肚子上了。此人的医术,真是神乎其神!”

  “毒疮转移了?”张赤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脸上又露出了释然的表情,自言自语道:“难道那人说的都是真的?”
  “那人是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望、闻、问、切,乃是中医四大法则。叶源必须问明所有的前因后果,才能对症下药。

  “好,我就告诉你!”张赤靠在了石头上,说出了一段往事。
  原来大约一年前,张赤背上生痛,长出了脓包。当时他幸好找到了神医华佗。虽说有医无类,但是张赤做的都是一些打家劫舍、丧尽天良的勾当。所以任凭张赤威逼利诱,华佗就是不愿出手相救。到了后来,张赤只有对天发誓,今后都不再当马贼,华佗这才愿意出手诊治。

  为了考察张赤是不是真心悔过,华佗给张赤开了一副药,吃了这副药后,没过多久,张赤背上的脓包就消失了。不过华佗临走的时候却说,如若张赤今后真的痛改前非的话,那么毒疮就不会发作,即使真的发作他也会出手相助。如若张赤还是老样子的话,那他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病好的大半年,张赤还算老实。可是不当马贼,怎么会有逍遥快活的日子过?所以渐渐的他又故态复萌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也就是从这时候起,张赤的右腿腿肚子开始隐隐生痛,不知何时起又长出毒疮了。

  他本以为这新长出的毒疮和搭背疮是两回事,如今看来,这也是华佗的手段。忍不住,又痛骂了华佗几句。
  @lmnxyz2004 2016-01-29 10:42:00
  我也在看,但是更新太慢啊,楼主要写多一些,才有更多人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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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主要是年底上班比较忙。而且 因为是中医小说,要查阅的古医书比较多,虽然是小说,但是在医案上不想有太大的偏差,进而产生误导。
  第十三章 牛瘪药汤
  叶源听着张赤若说的故事,心中暗暗称奇,对华佗的敬仰又多了几分。能让搭背疮转移到腿上,这本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然而更了不起的是华佗能控制毒疮发作的情况。
  张赤本是一名马贼,他若重操旧业的话,必定会在马上和人打打杀杀。在这个过程中,全身的血液定会不断的上下奔涌,双腿也会夹紧马腹。如此反复多次,那藏在右腿腿肚中的余毒自然就会再次发作了。

  见到叶源不断点头,张赤说道:“既然叶大夫已知晓了所有情况,那是否能对症下药了!”
  叶源站起身来,走了几圈说道:“只可惜庸医误事,断错了症,不仅让毒疮脓毒不能排出,体内也淤积了药毒。这样一来,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叶大夫难道束手无策吗?”张赤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虽说麻烦,但也不是无药可救。如今你体内的毒素,是疮毒七分、药毒三分。为今之计,要分两步走。第一步是要除去你体内残留的药毒,第二步才是治你毒疮之症!”
  “怎么还有这么多名堂?你就直截了当地说该干嘛就可以了。”

  “这……”叶源并未答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曲如玉和小商。张赤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叶源心里想些什么,他大喝一声道:“只要你治好了我的病,我就放你和曲丫头离开。”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叶源知道马贼本就没什么信誉可言,不过为今之计是拖得一时是一时,他定了下心神,说道:“我有个迅速清除你体内药毒的法子。只要你体内药毒除去,那就能正常用药了。”
  “看到了吗?”张赤指了下身旁的马贼给叶源看“我手下人都听你指挥!”
  “好”叶源点了点头,把张赤手下的马贼都叫了过来。说出了一些草药的名字和模样,指点他们在村子旁的山林沟壑中去找寻。

  马贼们应了一声,骑着黄骠马四散而去,只留八个人保护张赤。在马贼们四处找药的时候,叶源走到了曲如玉和小商的身边。经过一天折腾,小商早就困了,她吃了曲如玉递来了糕点,已然倒在她怀里睡着了。

  “曲姑娘”叶源看着拉车的黄牛说道:“把它送给我吧!”
  都到这个时候了,叶源还惦记着黄牛。曲如玉心中刚刚积累起来的一些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给你,给你!没见过像你这么嗜财如命的大夫!”

  叶源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走到黄牛的身旁。一边抚摸着黄牛的身子,一边说道:“牛儿啊牛儿,适逢乱世,生灵涂炭!活着并不见得比死了快活。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的痛苦一了百了的。”黄牛“哞哞”的叫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明白了叶源的话。

  盏茶时分,派出去找草药的马贼陆续回来了,叶源让他们把找到的新鲜药草都放到黄牛的面前,打发他们走了。
  月升日落,秋风袭来,村子里稀稀落落地升起了火堆。张赤拄着拐杖走到了叶源的身旁,问道:“叶大夫,那些药材都找齐了吗?是不是可以熬药了!”

  “是的,都找齐了,可是不用熬药了!”
  张赤扫了一眼地下,疑惑问道:“那些药材到哪里去了?方才还放在此地的!”
  叶源指了指旁边的老黄牛,道:“这可怜的牛儿胃口不好,太瘦,所以那些药草都给它吃了!”

  “什么?那些药草都是给牛吃的?”张赤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知道叶源这人喜欢故弄玄虚,早就一刀结果了他。
  “嗯,自然是给牛吃的!你放心,小半个时辰后,药汤定能弄好。”
  “哼,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样!”张赤拄着拐棍,咚咚的离开。

  曲如玉也不知道叶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叶源一边摸着黄牛的鬃毛,一边对她说道:“你知道吗?牛有四个胃,分别为瘤胃、蜂巢胃、重瓣胃和皱胃。吃了草料后,食物会按着顺序经过这四个胃室,首先进入的是瘤胃,那里会有胃液分泌而出,包裹草料。接着草料会进入蜂巢胃,这个胃室如同筛子一样,会把食物中不好的东西筛住,比如石块、木头什么的。草料进入的第三个胃室是重瓣胃,这个胃会吸收草汁,然后把所有草料捏碎。如果有不能消化的草料,那么这些草料又会回到第一个胃室瘤胃,重新消化,这也就是所谓的反刍。”

  曲如玉皱起了眉头,如今都什么时候,他还说这些事情干嘛?如若待会弄不出药汤,他们三人定会被马贼杀死的。
  叶源知道
  叶源知道曲如玉心中的顾虑,故作镇定的又说道:“当草料在牛的前三个胃室中反复几次后,剩下的精华就到了最后一个胃,也就是皱胃。在这里草料的精华会被吸收,至于糟粕会变成……”

  不知何时,小商醒来了,忽然插话道:“阿爹我知道,糟粕会变成牛粑粑!”
  叶源抚摸着女儿的脑袋,道:“小商真聪明!”
  曲如玉鄙夷的看了叶源一眼,眼前这人不仅冷漠,而且怪异。

  叶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辰,拍了拍牛背,低声道:“时候快到了,草料进皱胃了。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叶某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小商拔了一把青草,递给黄牛吃,道:“阿爹,我们和黄牛伯伯做好朋友好不好?”
  叶源苦涩地笑了笑,对身旁的曲如玉说道 :“劳烦你带小商离开下。”曲如玉点了点头,小商却依依不舍。

  待到小商远去,叶源转身对一旁的马贼说道:“生火,架锅,烧热水!”
  马贼们听到号令,立马动手,弄好了所有的准备事项。叶源把黄牛牵到了水井旁,找了个布袋蒙住了牛的眼睛,又拍了怕黄牛的脖颈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下辈子你不要当牛了,哎,最好连人也不用当!”说话之间,但见白光一闪,利刃插入了牛脖之中。黄牛本就体弱多病,还没怎么挣扎,就一命呜呼了。

  叶源用利刃刨开了牛腹,在里面不停的摸索着。不多时,摸到了黄牛最后一个胃室,皱胃。他让马贼拿来了一个木盆,接着刀刃一划,划开了这最后的胃室。所有未消化完的药草和牛胃液都滚进了木盆之中。

  曲如玉在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在解剖牛的过程冲,叶缘偷偷的从牛肝管中割出了一个黄不溜秋的东西,塞到了怀中。

  当所有药草倒入木盆后,叶源又让人把它们倒入了已然烧开的铁锅中。少顷,水再次烧开了,那墨绿色的草汁和粘稠牛胃液在开水中不停翻滚。
  张赤指着铁锅,不解问道:“这是何意?”

  “这就是在下配置的药汤?”
  “药汤?”张赤皱起了眉头。
  第十四章 药草淫羊
  “此乃牛瘪汤,又称百草汤。牛吃百草,胃液有消毒解毒的功效,我让你们找的药材都是一些清脾健胃的药物。药草和胃液混在一起,就成了一剂特殊的药汤。阁下喝了这碗药汤后,就能解了体内的药毒了。”

  叶源做药的方法,大多数人为所未闻。锅中的东西,说好听点说是药汤,不好听点就是一锅牛屎。张赤虽是草莽出生,但铁锅中气味难闻,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叶源转身看了一旁的曲如玉一眼,道:“你也来尝尝牛瘪汤吧!此药汤开胃健脾,可以治你的病证。”

  曲如玉秀眉微蹙,看了铁锅一眼,立即呕吐了起来,摆手说道:“我宁愿死了,也不吃这锅牛屎!”
  叶源又看了看张赤,说道:“不知阁下敢不敢尝下呢?”
  众目睽睽之下,如若吃了这牛屎汤,不仅被人耻笑不说,以后还难以服众。可是不吃的话,自己的病又不会好。左思右想之下,张赤又问道:“这锅药汤,常人喝了有没有事?”

  “不仅没事,反而大有裨益。”
  “那好!”张赤看着叶源和身旁马贼说道:“你们都过来,一同喝汤!”
  “这……”马贼们脸上都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不过慑于张赤淫威,又不敢不来。旋踵,包括张赤和叶源在内,都喝了一碗牛瘪汤。那牛瘪汤,未煮沸前有一股臭草味,正煮时有股牛粪味,入口之初微苦,咽下后却又一股菜香味。总体来说,味道极其古怪。

  有些马贼受不了牛瘪的味道,急忙又支起了一口铁锅,把牛肉切条放了进去。
  众人也是饿了,吃完牛瘪汤后,纷纷都来喝牛肉汤了。这两者比较起来,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张赤喝了牛瘪汤不久,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乱叫,开始上吐下泻,不过身体感觉却好了许多。待到身体渐渐好转,他又对叶源问道:“如今我感觉舒服了许多,这牛瘪汤倒也有神效。”
  “如今你体内的药毒已经排干净了,接下来就可以治搭背疮了!”
  “这搭背疮要怎么治?”
  “治疗搭背疮的法子较为繁琐,首先要配外敷之药,需三仙丹二钱、麝香两钱、冰片、煆珍珠各七分,将他们揉于纱布之中,每日早晚时分,在毒疮处轻揉!”

  “那内服的药呢?”张赤追问道。
  “金银花两钱、连翘两钱,紫地丁、生地、玄参、红花、制乳香、没药等品各一钱,早晚中一日三次,熬煮煎服。除此之外,还有个最重要的步骤……”
  “哦,还要做什么?”
  “每日必须服用蛤蟆丸,要连服二十八日!”

  “这蛤蟆丸是什么东西?”张赤皱起了眉头。
  “抓住新鲜蛤蟆后,剥皮油炸,做成的药丸即是蛤蟆丸。此药丸有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的作用,对治疗搭背疮来说最为有效。”

  叶源说得头头是道,张赤不住的点头。或许是为了奖赏叶源,张赤转身对身后马贼说道:“来啊,给叶大夫盛一大碗牛肉!”
  叶源接过了碗,只吃了一小口,便把它递给了曲如玉和小商。小商一直哭哭滴滴,为牛伯伯的死而伤心,曲如玉则在一旁安心的劝慰她。

  众人都在用着晚膳,叶源忽然竖起了耳朵。在不远处的山脚下,传来了咩咩的羊叫声。一只黑色的雄性的山羊,带着一群母羊,跑到山下吃草了。
  马贼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连忙跑去逮羊,叶源却径直走了过去,眼睛直瞪瞪的看着方才山羊吃过的那株野草。这株野草,叶子曾青绿色,状似杏叶,一根茎高达一、二尺,隐隐的还有一股药草味。

  虽说马贼们力大无穷,但是那只公山羊辗转腾挪却更胜一筹。马贼们根本追不到它,更可气的是,每当马贼们停下的时候。公山羊就会和身旁的母羊做那些没羞没臊的事情,其龙精虎猛的样子,甚是羡煞旁人。

  叶源突然问了句:“诸位也想这么龙精虎猛吗?”
  马贼不明就里,都朝他看了过来。叶源指了指身前的药草说道:“那公羊方才所吃的东西名为淫羊藿,乃是一种壮阳强身的神药。你们不放摘一点药叶放到牛肉锅中,如此一来不仅让牛肉味道更好,而且吃了后血气也会更加的旺盛。”
  “好嘞!”马贼们高呼了一声,把一株淫羊藿的叶子全都摘光,放到了牛肉锅中。
  曲如玉站在一旁,埋怨的看了叶源一眼。这淫羊藿分明是一味壮阳的春药。马贼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万一吃了这东西,兽性发作,那该如何是好?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也有色心不成?

  张赤把一切都看到了眼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心,让手下又送了一碗淫羊藿牛肉汤过来,叶源也不客气,狼吞虎咽,把碗中的东西舔了个一干二净。
  喝了淫羊藿牛肉汤的马贼们变得更加的兴奋,都光着膀子,手舞足蹈起来。有的人甚至起了色心,想找曲如玉的麻烦,不过幸好张赤在一旁呵斥,这才没有发生不可挽救的坏事。

  圆月当空,皎白的月光照在大地,叶源的目光又盯向了不远处的水塘中。一名眼尖的马贼跑过来追问道:“叶大夫,你又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叶源手指了下不远处,道:“你看到了吗?那水塘里面有几条肥美的黄鳝。”
  “是啊,那些黄鳝真有情趣,都在举头望月!”
  “不知道你有没有本事,如若能抓到黄鳝的话,那么肉炖黄鳝,再加上淫羊藿调味,不仅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味,也是难得大补汤啊!”

  “这又何难?大夫,你看我的本事!”不多时,马贼抓了黄鳝,洗净切好后,放入了牛肉锅中。众马贼包括张赤在内,又开始吃了起来。
  夜深了,小商也累了,正靠在曲如玉身旁酣睡。当马贼们纵情狂欢的时候,曲如玉小声的对叶源说道:“你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吃了这些东西后,会变得更加疯狂吗?”

  叶源冷声回道:“我也吃了那些东西,你不怕我吗?”
  曲如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方才杀牛的时候,我看到你偷偷的从牛肚子里取出了什么东西放入了怀中。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叶源眉毛一样,轻声呵斥道:“嘘,此事不能被他们知道。”
  张赤看到了两人在交头接耳,便端来了一碗新鲜的淫羊藿牛肉黄鳝汤走了过来。“你们把它喝了。”

  叶源笑了一声:“多谢了,可是我已经吃饱了!”
  “我叫你喝了它!”张赤的语气不容抗拒。叶源收起笑容,接过了汤碗,微微晃动了几下,袖口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进去。他喝了一口汤,又吃了一些牛肉和鳝鱼。
  张赤又指了下曲如玉说道:“你也吃!”
  曲如玉皱起了眉头,与其说这是牛肉鳝鱼汤,不如说是一碗春药。若吃了它,不知道待会会发什么事情呢?

  “快喝了它!”张赤又怒吼一声。叶源朝曲如玉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硬来。如今骑虎难下,曲如玉没了法子,也只能喝汤吃肉了。汤碗里的牛肉有点古怪,虽说异常的鲜美,可是又有点苦涩凉凉的味道。
  本来有点意兴阑珊的,以为大家对中医题材的不感兴趣,不过过了几天发觉还有筒子在看,我也就不想偷懒了。中医小说比较难写,我文中大部分医案都是 有所本的 在古医书或相关文献中 可以查到的。所以写的时候 比一般小说 耗费的力气多点。
  这样吧,若是大家支持的多,我就加更。这样我有人气,你们也看的快。整本书的框架早就定好的了。
  “可是你也喝牛瘪汤了,你怎么没事?”
  “我自然有其它的法子!”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是去江陵城吗?”
  “嗯!”叶源扬起了马鞭,赶着马车朝南方驶去。
  ……

  日升月落,天已肚白。马车里的曲如玉正搂着小商酣睡。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马车开始剧烈地颠簸,叶源扬着马鞭,不断地加快马车的速度。
  曲如玉轻轻地把小商放到了一旁,掀开了身后帘子。滚滚黄尘之中,黄巾马贼又追了过来。由于马贼们骑的都是好马,加之轻装上阵。因此越追越近,不到一会的功夫,就离马车只有不到二十丈的距离了,那打头的人,举着马刀,一脸怒气,正是凶神恶煞的张赤。

  曲如玉连忙转身,对前面的叶源催促道:“快点,他们追过来了!”
  叶源扬起了马鞭,催促着马儿快跑。十丈、七丈、五丈,电光石火的功夫,马贼们骑着高头大马,超过了马车,刷的一下,把马车围在了中间。张赤大叫了一声,勒转了马头,正对着马车。手里明晃晃的马刀,指向了叶源。
  “吁”,叶源急忙拉紧了缰绳,马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张赤一脸怒气的看着叶源,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老夫不是说过了吗?只有等我的病好了,你们才能离开!”
  叶源看着张赤,冷冷笑道:“那牛瘪百草汤,已然清除了你体内的药毒。至于治疗搭背疮的法子,我也告诉你了。在下仁至义尽,你却不肯放条生路?”

  “哈……哈,仁至义尽?”张赤狂笑了起来,继而问道:“你所说的方子,真地能治愈老夫的毒疮?”
  “是的,不会有错”
  “那就好!”张赤脸色一沉,怒道:“那你们就更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车里曲如玉突然插口说道:“张赤,你怎能恩将仇报!”

  张赤轻蔑的看了两人一眼,道:“普天下的人,谁惹老夫不高兴我就杀了谁!十几年前,徐州百姓惹我不高兴,我便杀了他们。昨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惹我不高兴,我也杀了他!今日你们也惹老夫生气了,就等着受死吧!”
  曲如玉看着心狠手辣的张赤,全身冒出了一身冷汗。心里犹豫着要不要使出最后的杀手锏?难道注定真要命丧此地吗?

  叶源抬起了头,看了看天空,奇奇怪怪地说道:“当下应该是辰时了吧?”
  “你又在搞什么鬼?”张赤心中一惊,不由皱起了眉头。
  “如若你们不追来,我们还可以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欠。可是你们这么气喘吁吁的追来,就自作孽不可活了!”
  “你说什么?”张赤的脸涨得通红。

  “阁下可知?中毒之后,断不能让血气上涌。若不然毒发就会加快。牛肉和黄鳝都是发物,淫羊藿更是让血脉喷张的药物,辰时是气血上涌的时辰,再加上你们这么心急火燎的追过来,种种因素综合,当下你已经没救了。只可惜昨晚那锅牛瘪百草汤了!”
  “什么?你下毒了?”张赤气的七窍生烟,满脸通红。
  “为何生气呢?一生气,气血上涌的就快,死的也就更快!”

  “你找死”张赤举起了马刀,暴喝了一声,冲了过来。“对了”叶源忽然说道:“对了,其实你儿子并不是无药可医的,只可惜你动手动的太快了。”“什么?”
  张赤怒目圆瞪,口角边冒出了乌黑的脓血,口中含糊的嘟哝了一句,不知道说了什么,身子一歪,便跌落马下,吐血而亡了。

  其它马贼惊恐万分,眼角口角也流出了鲜血,不过一时半刻,都坠马而亡。
  叶源看着一圈的死尸,叹了一口气,道:“气急攻心,死的就更快了。”

  曲如玉被眼前的景象吓蒙了,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中了毒吗?”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不安问道:“我们是不是也中毒了?”

  叶源头也不会,赶着马车继续前行,说道:“你没有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说说啊!”
  @lmnxyz2004 2016-02-08 12:18:00
  楼主写的不错呀,新年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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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好
  @闻香问道 2016-02-09 08:34:00
  祝楼主丙申年快乐,财运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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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你新年财源广进
  @一个小囡的妈 2016-02-09 21:51:00
  中医和故事联系在一起,引人入胜的同时又能知晓药性!顶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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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嗯,大部分中医内容 有所本,当然有些医案是稍微发挥了点
  第十六章 长板桥上
  “我早已给过他们机会了……”叶源一边驾着马车,一边说出了此间的缘由。让马贼们中毒的毒物就是望月鳝。望月鳝是以死狗、死猫以及腐尸为生的毒鳝,每到满月的时候,就会在田坎边昂首望月。虽然这种鳝鱼的外表和一般鳝鱼无异,但是身藏剧毒。
  寻常人如若吃了望月鳝,会立马毒发死亡。不过昨日的马贼恰好都喝过牛瘪汤,所以毒性暂时都被抑制住了,没有发作。

  今日清晨,马贼们见到叶源逃了,便骑马追了过来。剧烈的奔波,加之牛肉、淫羊藿等总总因素,牛瘪汤再抑制不了毒性,马贼们便血液上涌,毒发身亡了。
  “原来那黄鳝有毒?”曲如玉神色更加紧张:“为何我没事,你也没事?”
  叶源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棕黄色的东西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就是你昨天从黄牛肚子里取出来东西?”

  “这是牛黄,贵过黄金,乃是解毒的灵药。昨日喝毒汤前,我微微摇晃了一下,顺势把牛黄碎末撒进了碗中。”
  曲如玉这才醒悟,怪不得昨日喝汤的时候,有一股苦涩清凉的味道。忽然间,她又想到了什么,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牛肚中有牛黄?怪不得你一直打我黄牛的主意,难道早就看出来了?”

  “有牛黄的牛都是病牛,有其特殊的病症,我自然能够看出。”
  曲如玉瞪大了眼睛,说道:“难道所有事情,包括张赤杀他儿子,都是你事先算好的?你一个小小郎中,心中怎么有这么多鬼心思?”
  “这与你何干?若不是怕小商哭泣,我早让你滚蛋了!”叶源暴喝了一声。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曲如玉何时受过这种气,大叫了两声:“停车、停车!”马车依旧奔腾,叶源根本不理会她的叫喊。曲如玉当下更气,正准备鼓足一口气再大喊一声时,马车却“吱”的一声停了下来。始料不及的曲如玉不由向前倾倒,差点就摔出马车。

  待到稳住身形,怒不可遏的曲如玉连忙掀开了帘子,刚想找叶源麻烦,眼珠子却一动不动了。不知从何时起,成百上千的流民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一下子堵塞了去南郡的官道。身后霸陵村方向,黄尘涌上了半空,隐隐听到了厮杀声和马蹄声。
  叶源连忙截住了一位流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快逃啊!曹操大军追来了!”

  “怎么会这么快?”叶源愣住了。原来曹操由于害怕刘备抢先一步到达江陵城,获得补给,所以派出五千虎豹骑轻装追击。今夜清晨,先头部队已然到了霸陵村中。
  “曹军来的太快了!”叶源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方不远处就是沮漳河,沿河上下几十里,只有一座一车来宽的木桥可以通行。要想活命的话,就必须尽快赶到桥头。

  叶源扬起马鞭,啪啪打了几下,马儿四蹄翻腾,如腾云驾雾般向前疾行。河水滔滔,一路向东奔流。黄尘滚滚,人群争相涌向前方。人流、河流如同两条巨龙一般互相缠绕,场面蔚为壮观。

  然而越接近长板桥,道路就愈加拥挤。刘备军马、随军辎重、还有跟随而来民众,都挤在狭小的道路上。一时间踩踏声、叫喊声、啼哭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小商被嘈杂声惊醒,探出头来看到这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景象后,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来。曲如玉心中更是一团乱麻,心中盘算道:“虎豹骑都是曹家亲兵,一定有人认得我的。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不认得我也会认得那钗子的。”
  想到这里,曲如玉急忙问道:“小商,那银钗你带着吗?”

  “在我这的,小商这就还给你。”小商摸了下身上的口袋,忽然焦急说道:“不见了,阿爹,姐姐给我的银钗不见了。”
  曲如玉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这一路上,马车颠簸不断,难道钗子落到半道上了吗?若是找不到钗子,兵荒马乱的情形下,又怎能保命?

  正当曲如玉焦急万分之时,叶源高举右手,明晃晃的银钗就握住他的手中。曲如玉刚想叫喊,叶源右手便重重刺下,一下扎向了马腹。马儿受伤吃痛,撩开橛子发疯似的朝前方狂奔。叶源手持马鞭,左右乱打,流民纷纷躲避,这才挤出了一条生路。

  曲如玉见到不少流民被马车带倒,忍不住劝道:“别跑这么快,会撞死人的!”
  叶源冷哼一声,道:“妇人之仁,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说罢,又扬起了马鞭,冲进了人群。
  不多时,马车开出了一条血路,踏上了长板桥,只要过了这座木桥,一切都会柳暗花明。然而就当叶源纵马狂奔之时,长板桥的另一头忽然出现了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他面如黑炭、身长八尺、胡须如刺、双目炯炯有神,手持丈八蛇矛,身穿锁子黑金甲,跨下一匹黑色汗血宝马!身后还跟着二十来位手持利斧的赤膊大汉。

  黑面将军见到马车奔来,蛇矛‘啪’的一声挥下,声若奔雷般喝道:“来者何人?”
  “吁”叶源急忙勒紧了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抬起,“咴咴”叫了两声,又“嗙”的一声重重砸在了桥面上。也许是桥面年久失修,也许是被万人踩踏。木桥竟然微微晃动了一下。那被马蹄踏过的地方,已然裂开了一道缝,奔腾的河水不停冲击,整座木桥有了要断开的迹象。

  堵在桥头的人就是猛将张飞,他虽然是刘备部下,但却是个十足的浑人。此刻叶源若是在言语上有什么差错,能不能过桥都是小事,兴许还会人头不保。平复了一下心绪,叶源一边小声对马车中的曲如玉说:“快把车里的新娘服换上。”一边对张飞抱拳说道:“在下乃是跟随刘皇叔而来的荆州百姓,马车里是我的妻女,求将军让我过去!”
  “若是个百姓,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骑术?还赶着一架成婚的马车?难不成你是曹贼的细作不成?”
  “将军此言差矣!”

  “什么?难道老子说错了吗?”张飞正要发怒,马车的帘子突然拉开,小商探出头说道:“阿爹,发生什么事了?”张飞连忙顿住了身形。曲如玉穿好了新娘装,探出头柔声说道:“夫君,这是到哪儿了?”

  见到马车里果然是小老百姓,张飞这才摆了摆手,闪身站在一旁,道:“快走、快走!”

  “多谢将军”叶源轻抖缰绳,马车滴溜溜驶过长坂坡,到了对岸的芦苇荡中。叶源还没松一口气,拉车的马儿却声嘶力竭的叫了起来,它脖子一歪,口吐白沫,“啪”的一声瘫倒在地,马车顿时陷入了齐膝深的淤泥之中,动弹不得。此地离长板桥只有百来步远,尚未脱离危险之地,叶源急忙招呼着马车上的曲如玉和小商下车,准备徒步前行。
  桥上的张飞忽然想到了什么,怒道:“鼠辈欺我,娶的是新妇,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女儿?定是歹人无疑!”
  @体中体 2016-02-10 15: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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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张飞断桥
  张飞正要回头捉拿叶源,大地忽然颤动起来,沮漳河那一头泛起了漫天的黄尘,隐隐的听到了摄人心魄的杀喊声和马蹄声。不多时,曹军将领夏侯杰领着虎豹骑上千精兵到达长板桥前,他们沿着沮漳河一字排开,只要一声号令,就要掩杀过来。

  虽说曹军有上千兵马,身后还有无数援军。但是张飞却有万军不敌之勇,他手持蛇矛,怒目圆瞪,像一尊天神一般挡在了长板桥上。
  夏侯杰看了张飞一眼,心中满是狐疑,这黑面将军手下只有二十来人,怎敢独自镇守木桥?恰在此时,芦苇荡里野鸟扑扑乱飞,马儿低声嘶鸣,若隐若现的还看到马车晃动的样子,离马车不远处有人在芦苇荡中急速的走动。整个景象就像是芦苇荡中藏着千军万马一般。

  “好险”夏侯杰倒吸了一口凉气,庆幸说道:“前方定有埋伏,断不能这么闯过去?可是不闯过去的话,大好的机会就会葬送,届时丞相定会怪罪,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这几日,夏侯杰带领虎豹骑精兵日夜兼程追击,一刻不曾停歇。今日清晨,他们赶到了霸陵村,虽说马上就要撵上刘备军马,但是众人经过连夜奔驰,精疲力竭,已如强橹之末,再无拼杀之力。夏侯杰痛惜机会将从手下溜走之刻,却有军士在村中发现一口大锅。那锅中的牛肉冒着腾腾的热气,让人馋虫大动。此乃天助曹军之事!夏侯杰和手下亲兵一干人等不由分说,把锅里牛肉吃得一干二净,连一点渣渣都不剩。

  说来也奇怪,吃完牛肉后,虎豹骑众人立马精神百倍。他们顾不上休息,又快马加鞭,终于在长坂坡前追上了刘备大军。只不过奇怪的是夏侯杰策马狂奔一阵后,血液就开始不停的翻涌,身子也有了摇摇欲坠的感觉。

  张飞立于桥上,对眼前曹军大喝一声道:“我乃燕人张翼德是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张飞的喊声有如惊雷一般,在原野上激荡,就连飞过头顶的大雁也受到惊吓,扑扑几声急拍翅膀,四散而逃。方才被马车踏坏的桥面被流水冲击,砰的一声碎了一个大口子,滚滚河水奔涌而至,击打着桥面,让破口处越来越大。转瞬的功夫,整座木桥竟然从中断开了。

  “天啊!”天下竟然有如此威猛的人,可以喝断木桥?夏侯杰的心急速跳动,气血不停翻腾,眼角边口角边扑哧扑哧的冒出热血。眼睛一黑,身子一歪,便跌落马下,死了。主将被吓死了!曹军都被吓破了胆,一些也吃过牛肉的士兵,也一个个口吐鲜血,坠马而亡。顷刻间竟然有几十名曹军被张飞吓死。
  曹军如此脓包,张飞不由哈哈大笑。沮漳河的这头,叶源从芦苇荡中回看了一眼,口中嘀咕道:“这些人怎么也中毒了?”

  夏侯杰已死,虎豹营剩下的曹军便向后退了数步。恰在此时,远方号角响起,丞相曹操领着旌旗招展的大部队,浩浩荡荡地追了过来。旋踵,大军乌压压的到了沮漳河前,曹操看着立马桥上的猛将张飞,心里也暗暗发怵,难道前方真有埋伏不成?
  张飞睥睨曹军,丈八蛇矛不停舞动,一时间但见木屑横飞,木桥断口处不断扩大,滚滚的河水将曹军生生的隔绝在沮漳河对岸。
  “糟了!”曹操暗叹了一声道:“这哪里会有什么伏兵?”

  长坂坡这场大战,杀得是昏天暗地,不过好在张飞已把曹军阻隔在河水那头,刘备和随行百姓才能借机逃命。只不过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叶源炖的那锅牛肉汤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
  日头西沉,大地进入一片墨色之中。叶源三人奔波了一天,已然精疲力尽。好在前方不远处有座破败的庙宇。三人加快了脚程,披荆斩棘,终于跑进了庙里。叶源寻了些木材,点起了篝火,这才好好地喘一口气。也许是许久未进食的原因,小商肚子开始咕咕作响,眼巴巴地看着叶源。

  “跟姐姐呆在屋子里,阿爹出去一会就回来!”叶源打了一个招呼便闯进了夜色中。
  曲如玉看着破败不堪的小庙,揉着隐隐生痛的小腿,不觉悲由心来,从小到大,她哪里遭过这种罪?若不是那个人,她也不用离家出走,更不用如此狼狈逃命。想着想着,眼中不争气地泛起了泪花。小商察觉到了曲如玉的变化,拉着她的胳膊轻声说道:“姐姐不哭啊,阿爹等会就能找到吃的东西,他最厉害了。”
  “姐姐没有哭!”曲如玉抚摸了着小商的秀发,腰间却传来了一阵剧痛。小商看了一眼,惊呼道:“姐姐,你流血了。”

  “啊!”曲如玉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腰腹划开了一个硕大的口子,鲜血已然浸透了衣裳,漫了出来。这定是日间逃命时不小心被荆棘划破了腰腹。曲如玉用手轻轻按了下伤口,血却流得更快了。
  “姐姐,不要怕,阿爹会救你的!”正当这一大一小两位女子互相安慰之际,叶源手抓着几条不停扭动的东西从门外走了进来。

  “是蛇!”曲如玉狂叫了一声,身子弹开,立马“啊”的又大叫了一声,腰间的伤口又撕开了。
  “姐姐,不是蛇啦!阿爹抓的是黄鳝!”
  曲如玉蹙眉问道:“你又抓望月鳝做什么?难道又要配毒汤?”
  “哪里有这么多的望月鳝?这只是普通的鳝鱼,当下难以找到其它东西,今夜只能以这些东西充饥了。”

  “吃这个?”曲如玉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她对吃的东西极为挑剔,最不喜腥臭之物了。小商拉了一下叶源的衣袖,说道:“阿爹,姐姐流血了!”
  “哦”叶源瞅了一眼曲如玉的伤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舀水洗净了黄鳝。

  “小商你走开一下!”叶源抽出了短刀,又把上衣撕成几块。但见刀光一闪,黄鳝喉咙便被割破,热腾腾的黄鳝血全都喷溅在了布条上。待到所有黄鳝都被杀死,布条也被浸透成了血红色。叶源把黄鳝开膛破肚,用竹签串好,放在篝火上炙烤。
  “阿爹,你在烤黄鳝啊!好香啊!”

  “嗯”叶源点了点头,又把染上黄鳝血的布条放到了火堆旁边。
  第十八章 鳝血止血
  旋即,东西烤好,小商满嘴油乎乎的啃着黄鳝肉,甚是得意。曲如玉却皱起了眉头,根本不愿动口,一只手还在按着伤口处。
  叶源瞥了曲如玉一眼,起身在破庙里四处打量了一番。最后在佛龛前拿了一些供给山神的果仁走了过来。

  “你若不吃黄鳝的话,可以吃这个!”叶源晃了晃手中的干果。
  “多谢。”曲如玉一手扶着腰身,一手拿着果仁。然而果肉还没入吼,额头便疼出了冷汗。
  “给我看看你的伤处。”

  “不要!”曲如玉皱起了眉头,反而侧过了身子,女子的腰肢怎能随便给男子看呢?
  “扭捏什么?你即不丰满,又不柔情,叶某对你没有兴趣。快,把伤口处的衣服撩起!”

  “你说什么?”曲如玉虽然万分不情愿,还是照着叶源的话做了。叶源看了看伤处,转身拿起已然烘干的黄鳝血布条,像贴膏药一样轻轻贴在了曲如玉的伤口上,接着又用布条绕着腰打了一个绷带。

  “你给我贴的东西是什么?又火辣又冰凉,感觉好奇怪。”
  “不要乱动,黄鳝血烘干后就是止血疗伤的良药。你贴上这剂膏药后,不出小半个时辰,伤口就会结痂,届时就不会那么疼了!”

  “谢谢”曲如玉看了一眼冷冰冰的叶源。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不近人情,但也不是那么可恶。
  圆月当空,三人吃过黄鳝和供果后,都靠在一旁休息。叶源看着门外的夜色,对身旁曲如玉说道:“明日就可以到当阳城了,在那里我们就分开吧!”
  小商眨了眨眼睛,问道:“爹爹,你不要姐姐了吗?”

  曲如玉本是心高气傲之人,怎会寄人篱下,朗声回道:“好。不过分开之前,我想问问……江南哪里可以找到长生不老的药方?”
  “长生不老的药方?”叶源哑然失笑:“古往今来,谁可以长生不死?谁又成了神仙?若是你找到这种药方,请告诉我。”

  “真的没有吗?”曲如玉陷入了沉思,心口嘀咕道:“世上真没有这种药方吗?若是没有的话,他又偷偷跑到江南干什么?”沉思了一会,曲如玉又问道:“那江南谁的医术最高明!”
  “自然是长沙太守张仲景
  “哦,那我就去他那里好了。”曲如玉一边想着心事,一边不自觉地抓着手上的皮肤,不知从何时起,她就觉得身上痒痒的。小商忽然大声叫道:“姐姐,你手上和脸上怎么有这么多红疙瘩啊?”

  “红疙瘩?”曲如玉急忙跑到庙中水坑旁,她看着水中的倒影,花枝乱颤地叫喊道:“怎么这样了?难道我得了瘟疫了吗?”话未说完,身子一软,便瘫坐在一旁。
  叶源的心一下也提了起来,转身对小商说道:“你站远点,没有阿爹的话,不要靠近你姐姐。”

  “好的。阿爹你不能让姐姐死啊,姐姐答应过我,到了大市镇后,会给我买糕点的!”
  “嗯”叶源走到了曲如玉身旁,瞅了一眼她脸上的红斑,说道:“把手伸过来!”
  “不,你快走开,我会传染你的!”曲如玉差点就要哭出声来。
  “你真是麻烦,死不死与我何干?若不是你答应给小商买桂花糕,我就任由你疮烂身亡!”话声甫毕,叶源一把抓住曲如玉的玉碗,开始号起脉来。

  曲如玉自打出生起来,大夫看病的时候都是悬丝就诊,从来没有被男子这么抓过手腕过。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手缩回来也不是,不缩回来也不是。
  “平心静气,若不然会影响脉象”叶源喝了一声。曲如玉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深吸了一口气。

  叶源号着脉,紧皱的眉头慢慢散开了,他仔仔细细看了下曲如玉胳膊上的疹子,哑然笑道:“不打紧,不是得了什么瘟疫,只是过敏罢了。”
  “过敏了?”曲如玉瞪大了眼睛。
  “你这段时间胃口不开,又连夜奔波,加之吃了这些只有南方才有的果仁,所以过敏了。此症不难治,我出去给你找些草药,喝了后就会好了。”
  “真的吗?多谢你了”曲如玉转悲为喜。

  “照看好小商。”叶源举着火把走出了庙门。曲如玉看着叶源远去的背影,呆呆出神。这个男人表面上凶巴巴的,实际上人还不错。心里面那个男人,嘴巴虽然很甜,可是一到关键时刻,就不见人影了。

  心中感叹万千之际,叶源急匆匆的跑了回来,砰砰几下踢灭了篝火,一把抱起已然熟睡的小商,拉着曲如玉低声说道:“跟我来,外面有人来了。”

  “嗯。”曲如玉起身跟在了叶源身后。方才查看破庙之时,叶源已然发现佛像后面有间暗室。这间暗室虽然不大,但是容纳三人藏身却绰绰有余。
  不多时,破庙外
  不多时,破庙外响起了马蹄声和脚步声,几名军士打扮的男子牵着军马走进了破庙。一人破锣声叫道:“大哥,你看炭火里还有火星,有人刚离开没多久”

  “大伙四处瞅瞅,今夜的事定不能被外人知道!”“大哥放心。”叶源和曲如玉躲在暗室中不敢出声,深怕被人发现。好在这些兵士寻了几圈后,没有发现暗门。便关上了庙门,点燃了篝火,围坐成一圈。

  兵士们所称的大哥,姓蔡名文,四十来岁,乃是当阳城中的牙门将军。
  蔡文看着自个的兄弟,正色说道:“哥几个都跟了我好多年了。当下我也不打马虎眼,如今有一件事要跟大伙商量一下。”
  “大哥你说,哥几个都听你的。”

  “其实我们这次出城,不是为了打探敌情,而是为了……”
  “为了什么?兵士们都竖起了耳朵。
  蔡文把手往下压了压,说道:“逃命!”
  “逃命?”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想必大伙都知道了,曹操大军已在沮漳河畔扎营。只要长板桥修好了,数十万大军就要攻打当阳。如今城里面除了我们,就是刘备来的残军。虽说大公子刘琦也要赶到当阳城和刘皇叔会和,但是他们两人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万把来人,根本不是曹丞相的对手?我等再不逃命的话,恐怕就要成为刀下之鬼了!”

  “大哥说的有理,可是我们又要逃到那里去呢?”一旁军士追问道。
  “刘备和大公子刘琦那里是万万不能投靠的,为今之计只有立马赶回江陵城,投奔二公子刘琮。实不相瞒,蔡瑁将军是在下的族兄。他老人家透露,二公子早想好了,要投降曹丞相。我们只要跟着二公子投降曹军,那么不仅能保住性命,而且说不定能分得一官半职!”

  “好,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跟着大哥走便是。”
  “嗯,既然大家兄弟都是一个意思。那么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半个时辰后,继续赶路。在到达江陵城前,此事万万不能让人知道!”
  “大哥放心,旁人若是知道了,老子就咔嚓一声,一刀宰了他!”
  第十九章 歌姬冷柔
  躲在暗处的叶源倒吸了一口凉气,刘琦和刘琮是荆州牧刘表的两个儿子。刘表死后,两个儿子开始争权夺利。大儿子刘琦和刘备交好,一心要战;二儿子刘琮却一心要降。其实说起来,这本是荆州军的家务事,叶源并不关心,可是自个无意间听到此事,那就有点麻烦了。

  曲如玉朝叶源瞅了一眼,两人都是一个心思。就躲在这里不出去,等他们走后,就万事大吉了。不多时,逃兵歇息好了,一行人等准备动身之际,忽然间在叶源怀里酣睡的小商翻了个身,口中嘀嘀咕咕说起了梦话:“好好吃啊!阿爹,姐姐给我买的桂花糕好好吃啊!你想吃不?给你。”梦中小商伸出了小手,叶源苦笑了一下,她又翻身睡了过去。
  “谁?”蔡文大惊失色。
  叶源和曲如玉都瞪大了眼睛,硬拼肯定不是法子,可是又该如何是好呢?蔡文挥了下手,兵士们扇状展开,朝叶源藏身处逼了过来。

  暗室里的曲如玉冷汗直流,不知该如何是好。叶源借着微弱的月光,低头看到小商衣包中还揣着一些曲如玉不敢吃的干果,连忙对她说道:“快点,把这些果仁都吃了。”曲如玉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其中的道理,急忙把果仁塞到了口中。
  蔡文举着火把,慢慢靠近,“啪”的一声踢开了暗门。叶源连忙把小商放到一旁,一把抱住曲如玉,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娘子,我们的命怎么苦啊?你刚刚过门,就遇到了兵灾,好不容易逃到这里,怎么又感染了瘟疫了啊!”
  “呜……呜”曲如玉埋在叶源怀里,待到脸颊发痒发烫时,抬头说道:“官人,都是奴家的命不好,连累你了。大夫说了奴家得的是瘟疫,不仅治不好,还会传染人的。你快带着孩子走吧, 不要管我了!咳……咳。”

  “娘子,我不走,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我不走。咳……咳!”
  “官人,你看,这还没多大一会光景,你也感染瘟疫了。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蔡文被突然发生的一切搞蒙了,正当他举着火把向前走的时候。曲如玉一下从叶源的怀里闪出,披头散发地站在了蔡文的面前。

  蔡文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几步,曲如玉拨开了脸上的乱发,朝蔡文笑了一下。
  “鬼啊!”一旁的士兵大叫了一声,那曲如玉脸上和身上都是一颗颗骇人耳目的红斑。
  “咳……咳。官人,你看,这里还有几名兵大哥。有他们陪着,黄泉路上就不寂寞了!”

  “娘子说的对,有兵大哥跟我们一起走,就不怕什么恶鬼了”叶源一边咳嗽,一边转过了身,露出了胸口处那块尚未愈合的刀疤。
  蔡文本想杀人灭口,却又怕染上怪病,连忙掩着口鼻,招呼着身旁弟兄道:“我们快走,不要管这些要死的人了!”

  一旁兵士连忙点头,一个个像躲瘟神一样,滴溜溜地跑向了庙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到歹人远去,曲如玉这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一旁。小商依旧睡得香甜,根本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叶源摸着胸口的刀疤,突然抱着脑袋半蹲在地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叶大夫,你怎么呢?”
  叶源发疯似的挠着脑袋,口中喃喃自语道:“不要管我,你带着小商先离开!”
  “带着小商走?”曲如玉还想说些什么。一阵冷风吹来,叶源忽然打了个寒颤,眼睛发直,又陷入了迷糊的状态,口中嘀嘀咕咕说道:“阿柔,我们一起带着小商走……”

  “谁是阿柔?”曲如玉不解问了一句,旋即明白叶源头风症再次发作了。神情恍惚的叶源,仿佛又看到了往日的景象。那是高楼耸立的许昌城,他拉着歌姬阿柔正在不停的奔跑。身后的曹军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前方还有更多的曹军围堵去路。叶源虽然不停的抛撒毒粉退敌,但是身旁的曹军却越来越多。

  阿柔是个柔弱的盲女,看不清这血腥的世界。她跑着跑着,一个不小心,被地上的乱石绊倒,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鲜血浸透了衣裤。

  “阿柔”叶源把女子抱在了怀中,柔声地说道:“你忍一忍,我抱着你走!”
  “叶郎”被唤作阿柔的女子一把推开了叶源,眼中噙满了泪水,说道:“我的脚摔坏了,走不动了。你去找小商,带着她去夏口钟家村。”
  “我不走,我怎能一人独活?”

  女子脸上露出了微笑,摸着叶源的脸颊,柔情说道:“这一年来,叶郎怜我爱我,冷柔已经很满足了。冷柔别无所求,只希望死后能看清你的模样。”
  叶源一把抱住女子,哭道:“别瞎说?快跟着我走,我会治好你的眼睛的。”
  冷柔抱紧了身前的男子,哭道:“你快走,带着小商去钟家村。能得叶郎之爱,此生无憾了!”

  叶源还想说些什么,一名曹军兵士手持利剑已冲到他的背后。就当利剑刺出叶源就要一命呜呼之时,冷柔耳朵动了动,猛地翻转了身子,挡在了叶源的背后。利剑无情的刺破冷柔的身子,又刺进了叶源的胸口。

  曹军兵士眼见刺中了冷柔,顿时吓的面无血色,口中嘀咕道:“糟了,丞相说要留这个女人性命的,这可如何是好?”。
  “阿柔” 叶源狂叫一声,倏地跃起,拔出随身匕首,刺死了发呆中的曹军兵士。 叶源倒在了血泊中,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快走……带着小商去钟家村……到那里后,你就会明白……”

  “阿柔”男子把女子抱得更紧。阿柔会心的笑了,在告别这个世界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摸了下身前男人的脸庞,又说了一声:“去……钟家村。”四周曹军兵士不停地涌来,叶源不舍地看了冷柔一眼,转身跳进了奔腾的清潩河中。
  ……

  往事历历在目,就像把刀子插在胸口。叶源不停的呼唤着女子的名字:“冷柔……冷柔。”
  曲如玉看着泪眼纵横的叶源,轻声问道:“叶大夫你还好吗?冷柔是谁?”叶源没有回答她,依旧沉浸在痛苦之中。小商此时醒了过来,说道:“冷柔就是小商的娘!阿爹,娘真的在钟家村吗?小商想她了!”

  小商的叫喊声终于把叶源从往事中唤醒,他一把抱住女童,安慰说道:“阿爹在这里。”

  曲如玉看了看小商,又看了看叶源,在这个男人身上一定发生过太多的故事。忽然间她又想到了什么,疑惑问道:“小商,你几岁了?你阿爹和娘亲什么时候成亲的?”
  “我马上就五岁了……”小商还要说什么。叶源却对曲如玉暴喝一声道:“你在干什么?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
  第二十章 小儿痘疹
  叶源的表情证实了曲如玉的猜测。方才迷迷糊糊时,叶源说过,他和那位叫冷柔的女子只有一年相爱的时间,然而小商却有五岁,这一对父女,真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叶源不愿再提此事,从怀中掏出了一些药草,对曲如玉说道:“这些药草赶快煎煮喝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赶快上路。”

  “好的。”不多时,药汤煎好。曲如玉捏着鼻子灌入了口中,还没过多久,脸上和手上的感觉就好了许多。
  东方肚白,庙门外有马儿的嘶鸣声,原来昨日逃兵走的匆忙,竟然遗失了一匹战马。叶源抱着小商,曲如玉坐在叶源身后,三人骑上马来到了官道上。去当阳的一路上,叶源反反复复地向曲如玉讲解一个药方,让她牢牢把这个方子记在心里。曲如玉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默默记牢在心。

  辰时时分,三人进了当阳城,径直走向城中最大的一间药铺,当阳药铺。叶源从怀里拿出了半块牛黄,一番讨价还价后,换回了足够他们用好一阵子的银子。所有事情做完后,叶源转身对身后曲如玉问道:“我告诉你的药方,都记住了吗?”
  “你说了那么多遍,我能记不住吗?”
  “那你就去抓药吧!”

  “你是大夫,为何不能帮我抓药?”叶源闪身站在一旁,不愿多说什么。虽说心里还有疑问,但是曲如玉还是老老实实的对药房先生说道:“我要抓一剂药,王不留行二钱、益母草、鸡血藤各一钱……”叶源竖着耳朵听着,不住点头,这副药方曲如玉背得倒也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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