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杜林丰赶到前面,阿罗担心落单被妖魔头趁机所乘,连忙过去拉住,斟酌词句,小心将放弃葛鲜仁的意思说出。杜林丰打量阿罗一眼,叹口气道:“你若担心风险,就自个留下吧。此行既然由我作主,大家安全当然由我负责。就算送死,我也不能丢下同伴不管。”说完话,自行去了。阿罗脸上阴晴不定,犹豫一阵,还是咬牙跟了过去。
说也奇怪,发出恫吓后,杜林丰虽然一直紧追不放,妖魔头却始终没有出现。阿罗提心吊胆紧紧跟着,生怕妖魔头窥伺在侧,一旦自己落单,就会扑上前来。追过一阵,一直不见妖魔头,阿罗觉得有些不对。
前路尽是密林杂草,树枝折断的痕迹在此消失不见。杜林丰停下观察。身后来路隐约传来呼救声。阿罗听那声音,似乎就是葛鲜仁所发。杜林丰精神一振,明白过来。原来那妖魔头甚是狡猾,将痕迹做到此处,自己却躲回来路,如果不是葛鲜仁呼救,差点就让他骗住了。杜林丰忙往来路追回去。
阿罗满腹狐疑,妖魔头大名鼎鼎,为何却躲躲藏藏,行事如此鬼祟。
回路依然平静如常。林间不时响起飞鸟鸣叫,将幽静打破,除此外,一切都静悄悄的。隐约的呼救声如林间的薄雾,这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阿罗脊背直觉得发寒。这样的平静背后,是否隐藏难测的危机?微风吹过,林中发出一片唰唰响声。阿罗突然回头,一只小鹿在背后蹿出,蹦跳几下,消失在丛林中。一只花豹尾随小鹿冲出,猛可撞上阿罗。阿罗先是一惊,然后恶狠狠盯着花豹。花豹双眼圆睁,回视阿罗,脚下却悄悄后退,终于一转头逃回林中。
残余的烟火味不时进入鼻端。杜林丰闭上双眼,心神在林间穿行。阳光下,草木贪婪地吸吮日光。过了火的林木从痛苦中慢慢恢复,默默修补伤处。一切似乎都生机勃勃。一处浓密的灌木引起他注意。别处草木都欣欣向荣,唯独这一处草木,外观虽然浓密,可却了无生气,死气沉沉的。杜林丰走过去,仔细打量,突然伸手拔住,一丛灌木随手而起,露出下面一个地坑。
地坑内一个妖异的年轻人,伸着舌头贪婪地舔着一张光洁细腻的脸,口水滴滴答答流了满脸。那张脸仪表超然不凡,除了葛鲜仁的仙容还能是谁。光亮惊动年轻人,他抱起葛鲜仁从坑里一跃而出,恶狠狠盯着杜林丰。杜林丰打量年轻人,与天云宗的窃贼有个六七分相似。葛鲜仁这时惊醒过来,猛睁眼哆嗦着在年轻人怀里挣扎道:“杜公子救我。”
年轻人一呲牙,威胁道:“闭嘴,再敢乱说乱动,小心我咬穿你喉咙。”葛鲜仁立时闭嘴,只剩浑身依旧抖个不停。杜林丰急忙道:“快将道长放下,我饶你这一回,否则定然严惩不贷。”年轻人仰天长啸一声,哈哈大笑道:“妖魔头也是你威胁得了的!我数三声,你俩还不逃走,我就将你们一起吃了。一……”说完话,他长长报出个一字。二字还未出口,年轻人突然转身,抱着葛鲜仁飞奔而去。
杜林丰本准备恶战一场,不料年轻人掉头就跑,急忙在后追赶。年轻人奔跑虽疾,手上抱着人多少是个拖累,无法将杜林丰甩开。给追得急了,他开口威吓道:“不许追。你若再不知好歹,小心妖魔头雄威大发,一口将你吞了。”杜林丰不理他那一套,在后紧紧追赶不放,也高声道:“你将人放下,再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饶你,否则天涯海角也要抓住你。”
跑过一阵,年轻人已觉气喘,但杜林丰却越追越近。年轻人心里一阵叫苦,再顾不得其他,将葛鲜仁向后扔出,嘴里大叫道:“妖魔头爷爷今日大发慈悲,将人还你就是。你不许再追,否则妖魔头爷爷发了性子,还要将你们吃掉。”阿罗看出蹊跷,也追来后面,赶紧接住葛鲜仁。老道在他怀里抖过一阵,看清是阿罗抱着自己,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见葛鲜仁没事,杜林丰放心追赶。年轻人听着后面动静,气得嘴里直骂,急道:“我已将人还你,为何还紧追不舍,你难道说话不算数。”杜林丰回道:“你还未回答我问题,答完问题我就放你。”年轻人哪里相信这话,玩命奔跑。两人追逐过一阵,年轻人妖力不济,维持不住人形,闪了一闪,化作一只黄毛大犬。
又跑一阵,黄毛犬支持不住,趴在地上再难迈出一步,只是伸着舌头呼哧喘气。杜林丰追上,伸手轻拍黄狗脑门。黄狗两耳紧紧贴着,讨好地伸舌头舔杜林丰鞋面。葛鲜仁和阿罗这时也赶了过来。见是这么一只黄毛大狗将自己拿住,葛鲜仁气不打一处来,想起狼狈旧事,折断一根枝条就往大狗身上抽,嘴里不停骂着孽障。
大狗呜呜叫着,一个劲往杜林丰身后躲藏,将两只大眼哀婉看向杜林丰。杜林丰不忍,劝葛鲜仁道:“道长既然没事,就饶了它吧。”葛鲜仁本待要将大狗剥皮抽筋,挖出妖丹泄愤,有杜林丰求情,却也不好做得太过,使劲抽上几鞭,恨恨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看道爷怎么慢慢收拾你这孽障。”
话刚出口,大狗急了,嗷嗷几声挤出人话:“大人,您不是说过,问过问题就放我的,为何说话不算数。”杜林丰这话,葛鲜仁倒也听得分明,气呼呼道:“孽障,这时就知道讲道理了。”大狗见葛鲜仁在气头上,不好得罪,讨好道:“您是大人,神仙一般人物,当然是讲道理的。小的不过是个孽障,很多道理不懂,自然要大人您指教了。”说完话,乖巧地舔舔葛鲜仁袍袖。
几句话说得老道心里熨帖,他一甩袍袖道:“去,少在这里讨好卖乖。道爷还没问你问题呢。你慢慢等,等到道爷想出来问你后,那时就会放你。”大狗一听急了,不平道:“当初只说这位大人问问题的,可没说您也提问。道爷您不讲道理。”葛鲜仁道:“谁说道爷不讲理。道爷的问题就是这位大人的问题,你不信问他。”大狗将眼看向杜林丰。杜林丰点点头。大狗垂头丧气趴回地上。
闲话说过一阵,杜林丰开始问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你是谁。大狗懒洋洋趴在地上耍赖,不说也不动。葛鲜仁将眼一瞪,挥枝条要抽。大狗急忙讨饶,却又不肯回答。杜林丰奇怪大狗态度,问他为何不答。大狗委屈道:“我吃大亏了。方才你没言明问我几个问题,倘若你的问题永远都不问完,那我岂不是永不得自由。”杜林丰闻言笑道:“你放心,只管回答问题,我这会就将问题问完。”大狗这才放下心,又看向葛鲜仁道:“道长您呢?”葛鲜仁翻翻白眼,不耐道:“我只问一个问题。”大狗眼珠转了几转,这才安心回答。
不出所料,大狗不是妖魔头。大狗名叫庄伏邪,刚修得人形,靠着妖魔头毕勰的名头在森林里混日子。庄伏邪所知有限,从未见过妖魔头,只是听人说起妖魔头模样,因此照着样化成人形。杜林丰见过庄伏邪人样,与窃贼有个六七分相似,益发认定毕勰就是窃贼。大狗答完问题,又看向葛鲜仁,葛鲜仁却将头别过一边不理睬它。杜林丰起身准备出发,大狗趴在地上耍赖不动。阿罗狠狠踢它一脚。大狗怒目看向阿罗。阿罗嘿嘿冷笑两声,从头到脚打量大狗那身皮毛。大狗给看得浑身发寒,急忙跳起,摇着尾巴围在杜林丰脚前猛献殷勤。
三人带着庄伏邪重新上路。庄伏邪妖力有限,每天只够支持两个时辰的人形,因此大半时间是条大黄狗,跟在三人脚前脚后摇着尾巴乱蹿。有庄伏邪领路,行路轻松许多。庄伏邪熟悉林间走兽踏出的小路,三人跟着,一路草木稀疏许多,再不用阿罗暗日剑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