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西镇出产一种天青石,石质坚硬,大户人家通常将天青石板拿来铺地。天青石板耐磨防滑,是一种不错的建筑石材。修真界里也使用它。天青石是一种低品宝石,石中蕴含有天地之力,也可自行吸纳天地精华,只是品位太低,一人多高大石才抵得上一颗上品宝石。因此,只有那些短距离的传送阵才将天青石作阵基使用。阿罗见杜林丰能将低品宝石淬炼成高品,自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将他带至泽西镇淬炼天青石。
满足了阿罗和葛鲜仁的需求后,杜林丰这才开始准备炼器。两人当然不愿错过机会,紧紧盯着杜林丰每一个细节,生怕错过一个动作。杜林丰大战赑屃一场,受创虽然甚巨,但伤势复原后,却觉得功力增进许多,真气罩流转圆润如意,范围扩大不少。淬炼天青石虽然辛苦,但每淬炼过一次,真气罩都有厚实一些的感觉。杜林丰隐隐觉得,真气就要发生什么变化。只是这感觉过于微妙,若有若无捉摸不住。
炼器实力有所增长,杜林丰决心尽可能强化飞剑。攻击阵法已经想好,虽然阵法威力并不算多强大——那些强大阵法过于繁复,还不是他所能驾驭的,但是在组合上却颇见匠心。那些制造风云雷电,爆炸释放能量的阵法都不在选择范围内,他只是简单地放进阴阳两种阵法,利用两种阵法释放出的极阴极阳之力,自己组合制造引导雷电和爆破之力。虽只一点小小改进,但却节省了大量炼制之功,不然以杜林丰功力,真还无法炼出这么多功用来。
葛鲜仁拿着杜林丰炼好的飞剑,看得一头雾水——杜公子实在是太偷懒了,自己用的法宝也这么马虎应付,难道是怕人眼红?阿罗眼光老辣,看出里面门道,不由频频点头。葛鲜仁见阿罗赞许,估计自己看法有误,但又不好意思将疑问提出,只得闷闷纳入怀中。
施展一番飞剑,杜林丰意犹未尽。想起那日被赑屃击得重伤,自己光靠真气护体,防护力还是弱了,而且时时分心防护,也影响了进攻威力。若在飞剑中加入防御阵法,未免过于累赘。思前想后,他又将飞剑重新炼制,添加一倍金银和宝石,将飞剑改制成一套两件。飞剑功能不加改动,只是在飞剑之外另外增加一件护身铠甲。表面上看似两样法宝,实际操纵却是一体,不须分心照顾。因为可以化形,飞剑随时可以化成铠甲,增加铠甲防护力,铠甲也可化成飞剑,增强飞剑韧度。
所有防护阵法都置于铠甲内,不用考虑进攻阵法,铠甲空间绰绰有余,炼制难度就小了许多。杜林丰又找到一个须弥芥子的空间阵法,试着将它炼入铠甲。借助阵法之力,铠甲果然有了容物的功能。杜林丰一直无法使用袖里乾坤之术,如今借助法宝阵法之力,总算有了自己的储物空间,省去今后阿罗许多盘剥。阿罗看得暗暗可惜。
葛鲜仁这回看得明白,早就心痒难耐,央杜林丰将龟壳和拂尘炼为一体。杜林丰研究龟壳,天然胜过无数防御之阵,因而只将龟壳与拂尘炼成一体,未加入任何防御阵法。法宝炼好,葛鲜仁欢喜演示,只见一个厚重龟壳严严实实将他护在核心。阿罗笑得摔倒在地。龟壳样子虽不耐看,但防护力绝佳,葛鲜仁颇为满意,阿罗每吐出龟壳二字,他总耐心纠正为龙甲。
杜林丰见厚壳结构巧妙,天然能将外力卸掉,借鉴一番,又将铠甲重新炼制。新铠甲每一片甲片都能将外力迅速传到其他甲片上,防护力凭空增加一倍。阿罗心痒难耐,央杜林丰将暗日剑也炼成了两件一套。
法宝功能大增,葛鲜仁信心顿时膨胀,不住鼓动进迷沼森林降妖。反倒是杜林丰有些犹豫不前。那日在天云宗出现的窃贼,以杜林丰现在眼光看来,实力仍是高深难测,远在被杀的赑屃之上。经过赑屃一战,杜林丰冷静下来,实力不济就贸然行动,除了枉送性命,没有任何益处。葛鲜仁听了这话,立刻着急起来。大妖碰不得,可以除小妖。妖不论大小,都是为祸人间的孽障,除去一个就少一个,世上少个祸害,咱们多分功德,这样大是大非问题上,杜公子为何总是犹豫不前?葛鲜仁虽然苦口婆心,但杜林丰到底拿不定主意,三人就在泽西镇耽搁下来。
曹吴李章,泽西四少。
说起泽西的四大公子,人人都知是曹无咎、吴之廉、李邦楠、章柱国这四位。四人正值青春年少风流年华,生得俱皆仪表不俗,兼且家境富裕,每日里不是出入歌舞妓寮就是冶荡郊游,因而留下风流四少之名。四人虽然放纵,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却都不含糊,端的是配得上风流公子的称呼。
这一日风和日丽,几人相约郊游。兴尽返回镇上,四人到酒楼用餐。镇东穆樵夫担了一担柴火噔噔走了进来。穆樵夫年方二十出头,黧黑的脸膛上浓眉大眼,因为常年劳作,身躯生得结实挺拔。曹无咎看到穆樵夫将柴送进酒楼,想起一事,对其他三人道:“你们听说了吗,这穆樵夫最近走了桃花运,砍柴时捡到个美貌娘子,如今天天供在家里养着。”
李邦楠将杯中酒轻呷一口,然后笑道:“曹兄,我看你是三年没见着女人了吧。什么黄脸婆到你这都成了美貌佳人。那穆樵夫家徒四壁,能有什么女人看上他。就算撞了桃花运,捡到女人,也不过寻常村姑而已,哪入得了我们四大公子法眼。”曹无咎急道:“你才没见过女人,连个好歹都分不清。我们家阿三那日到穆樵夫家买柴,亲眼所见,回来就跟我说了。阿三跟了我这么多年,什么女子没有见过,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吴之廉和章柱国起哄道:“我道是为何,咱们泽西的漂亮娘子怎么总是你先发现,原来是专门养了个眼线之故。”李邦楠不屑道:“阿三那小厮识得什么好歹,他的话还是莫太相信。”曹无咎不服道:“既如此,李兄咱们就打个赌,吴兄和章兄两位做个见证,咱们现在就去看看,那女子是美是丑。”几人同声叫好,当即起身往镇东行来。
镇东的破旧土坯房既多且杂。打听过好长一会,四人才问到穆樵夫家。樵夫家大门紧闭,却没上锁。曹无咎大声在外喊道:“屋里有人吗?”“谁啊,有什么事吗?”屋里响起甜腻的声音。声音软侬悦耳,吴之廉和章柱国听到耳里,已先将曹无咎的话信了一半。
“我们是穆大哥朋友,今日特地前来拜访,请娘子开门。”曹无咎特意将话声带些颤音说出。大门咿呀一声打开,门里亭亭立着位黄衫女子。四人见到门中女子,登时张口结舌,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女子肌肤如白玉一般莹润,两只水汪汪大眼直欲夺人魂魄。见四人失态,女子手掩双唇,轻轻扑哧一笑。
笑声惊醒曹无咎。他清咳一声,将女子纤长巧手细细欣赏一番,方才道:“却叫姑娘见笑了。姑娘宛若天人出世,吾等俗世凡夫,乍见之下,能不倾心!适才失态,姑娘请多原谅。小生冒昧,不敢请教姑娘芳名。”曹无咎说话乖巧,女子心里喜欢,低头轻笑道:“奴家叫作赵玫儿。”
门中女子正是在云中镇闹得沸沸扬扬的狐狸精赵玫儿。
赵玫儿性喜人间男儿,夫婿总要从人间寻找。最近不知为何,郎君不断失踪,赵玫儿只好数度进入人间寻访如意伴侣。那日被毕勰戏弄,刚诱到手的后生给赤条条丢到大街上,赵玫儿心里恼火,随即又媚惑上一个俊俏后生带回老巢。没过上几天快活日子,赵玫儿一时疏忽,刚离开后生半日,郎君就给卷走,又被赤条条丢到大街上。
经过此两事,赵玫儿本以为云中镇再无人可诱惑。不料,井幕戎的深情降妖榜文打动了玫儿芳心,赵玫儿又将井幕戎招了回去。井幕戎垂涎狐妖美色,拥有赵玫儿一个尚不知足,瞒着赵玫儿私自跑出府邸寻欢,就此失踪,让人吸了精元后丢回云中。自此云中谈狐色变,赵玫儿再无法寻到如意郎君。
赵玫儿对毕勰又恼又恨,可却得罪不起,只好跑到泽西来寻佳偶。刚到郊外,树林中砍柴的穆樵夫就被看上,赵玫儿故伎重施,装作伤了腿脚,让穆樵夫救回家。不料穆樵夫木讷本分,自知家贫,守不住如此佳人,赵玫儿虽百般诱惑,穆樵夫却不敢动心。两人一起生活数日,赵玫儿并不嫌穆家家贫,每日操持家务井井有条,穆樵夫渐渐对赵玫儿生出好感。赵玫儿离得手只有一线之遥。
李邦楠见了赵玫儿,惊若天人,早将赌约忘到脑后,急忙插进来道:“玫儿,美啊。姑娘名字好美,人却更美。小生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赵玫儿得李邦楠赞美,喜上眉梢,将大眼忽闪忽闪打量几人。四人正是青春年少,儒雅风流,各有风采,赵玫儿看得心里怦怦直跳。五人一时呆在门口。吴之廉最为机灵,这时笑道:“远来都是客,小娘子就在门口待客吗?”赵玫儿豁然惊醒,将四人请进屋。
屋里甚是简陋,连坐的地方都不足。赵玫儿生起柴火,为四人烧水。屋里一时烟熏火燎,四公子呛得不住咳嗽,却无人出屋躲避。赵玫儿在烟火中熏烤,白玉般面庞一下子就多了些烟火色。章柱国心生怜意,叹息道:“玉脂娇颜,奈何沦落尘俗。姑娘这般容貌,只该锦衣玉食供着,怎能受劳作之苦。穆樵子也真是的,为何不多请下人,小心服侍姑娘,反如此怠慢唐突佳人。可惜啊可惜,上天为何不早些安排我与姑娘相见,小生就算折去几年阳寿,也要将姑娘小心呵护。”赵玫儿听到这甜言蜜语,心里乐滋滋的,脸上不知不觉表现出来。
其他三人心里直叫可惜,为何这话让章柱国抢在头里。三人想好措辞,纷纷将心意表出。穆樵夫木讷少言,哪里比得上四个风流年少辞藻华丽。赵玫儿喜的就是人间男儿这股子灵劲,越听对四人越是喜欢。转眼热水烧好,赵玫儿拿出两个粗瓷大碗,将水倒上。四人见那碗甚是粗糙,且只有两个,一时面面相觑,不知何意。赵玫儿歉然道:“家居简陋,只有这两个大碗盛水,四位公子将就些吧。”
明白赵玫儿没有逐客之意,四人放下心,对她着意奉承。赵玫儿这段日子情事不顺,如今四个风流年少曲意逢迎,终于开心起来。四人容貌俊朗,谈吐风流,正符合赵玫儿如意郎君标准。赵玫儿一直将四人在心里比较,却挑不出最好的,而穆樵夫早让她置于脑后。
时光不知不觉中流逝,四人恋恋不舍告辞回家。李邦楠正往家走,忽然想起,刚才都是四人奉承,显不出自己一往情深,现在回去才是独自表白的好时机。想到这里,李邦楠匆忙赶了回去。才到穆樵夫家巷口,却见章柱国满脸喜色告辞出来,李邦楠将身藏起,目送章柱国喜气洋洋离去,恨得牙痒痒的。待章柱国走远,李邦楠急忙赶过去,敲开穆家大门。
回到家里,曹无咎越想心里越爱,赵玫儿的一颦一笑竟似印在脑中一般。看看家中妻妾,没有一个能够上眼的,曹无咎直恨自己瞎了眼——枉为四大公子之首,居然连个美丑都分不清,家里人没有一个能和赵玫儿相比的。思前想后一番,曹无咎再坐不住,出门往镇东行来。
离着穆樵夫家巷口还有一段距离,曹无咎见吴之廉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往家行去。曹无咎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声不好,自己来晚了。急忙敲开穆家大门,见到赵玫儿那羞花颜容,曹无咎满腔心事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深情道:“姑娘,我将东西落在这了。”赵玫儿奇道:“家里没见其他物事,公子会不会记错了。”曹无咎含情脉脉盯着赵玫儿,字字深情道:“不会错。我将心落在姑娘这了。打见到姑娘那一刻起,我的心就离开了,永远留在姑娘这了。”
两朵粉莲立时映在双颊。赵玫儿低下头,两眼盯着脚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曹无咎见状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动情道:“从今往后,我曹无咎生为姑娘生,死为姑娘死。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只求一生一世永远与姑娘厮守,永不分离。”赵玫儿紧紧偎在曹无咎怀里,既高兴又为难,开口道:“这怎么行,公子和奴家可都是有了人的人。”曹无咎斩钉截铁道:“这有何妨,我回去就将家里妻妾休了,从今往后,曹无咎只姑娘一人。”
喜色虽然上了眉梢,赵玫儿依旧觉得为难,娇声道:“这可让奴家如何是好。”曹无咎立刻接口道:“姑娘可是为难穆樵夫?这有何难,我给些银两将他打发走就是了。”穆樵夫地位在赵玫儿心里已落到第五,赵玫儿心里这会左右为难的,是如何在四公子中选出最可心人儿。见曹无咎只将穆樵夫放到心上,她点拨道:“四位公子个个如此深情,奴家负了哪个都过意不去,这可让奴家如何是好?”
“他们三个果然坏事。”曹无咎咯噔一下,心里暗自道。紧紧盯着赵玫儿双眼,曹无咎急道:“姑娘不必多虑,我对姑娘心意天日可表。海枯万载,石朽万代,我对姑娘情意难移分毫。”赵玫儿盯着曹无咎打量半晌,心里想着:“这四公子个个风流倜傥,说出的话都蜜一般迷人。到底选哪个才好。我赵玫儿痴情不亚人间烈女,郎君自然一次只能一人,总不能学那些不要脸骚狐狸,凡是好的就个个都要。”
想了半晌,赵玫儿拿定主意,既然自己没主张,就让老天作决定,见曹无咎巴巴盯着,展颜笑道:“你们个个情深似海,我却没了主张,好生为难。既然如此,就让老天来作主吧。明天晚上我在天青崖上等着,你们子时方许出镇,自个步行上山,谁先到崖上,谁就是我赵玫儿夫婿。”曹无咎听得又惊又喜,在赵玫儿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保证道:“姑娘放心,就算天上下刀子,第一个见着姑娘的也一定是我。”
四公子知道此事,俱皆欢喜不尽,心里各自打好主意。
第二天睡到半夜,赵玫儿和穆樵夫打声招呼,不待樵夫回话就急急出门而去。穆樵夫只听到天青崖三字,赵玫儿就一阵风走得没影。一个妇道人家三更半夜出门,穆樵夫放心不下,辗转一阵,也随着出门往天青崖而来。
子时刚过,曹无咎带着阿三急急出门。刚到镇口,一拨人摸黑扑了上来。曹无咎吓得腿脚一软,摔倒在地,滚到路边阴沟里。一群人追着阿三,往死里狠打。阿三鬼哭狼嚎,撒腿往镇子里跑走。那群人后面紧紧追着不放。
吴之廉、李邦楠、章柱国出门时也遭到不明身份恶徒袭击,三人给打成重伤,躺在床上将息数月才恢复过来。四大公子离奇遭遇夜袭,泽西镇一时传言纷纷。朗朗乾坤下的太平盛世,平白多了一桩咄咄怪事。
在天上多旋了两圈,邱德旺一无所获,这才匆忙赶回。寻访过几个好友,老狐生了一肚子闷气。那些家伙,一听说要和妖魔头作对,个个吞吞吐吐,没个爽快话,都说眼下正忙,将来有空,一定帮忙。“将来有空,呸,等你们有空的时候,玫儿都不定怎么了呢!”邱德旺恨恨啐了口。
“玫儿怎么了,跟你这老鬼有什么关系。”一个声音从地下传出。
“麦果达,你这不见天日的东西,还不给老夫滚出来!”邱德旺听到这声音,立刻来了精神,中气十足下了指示。邱德旺脚下泥土一阵蠕动,向上鼓出一个土堆,一个圆滚滚小老头从下面钻了出来。“怎么了,老鬼,哭丧着脸干什么,就跟跑了老婆似的。”麦果达拍拍身上灰尘,出口就拿邱德旺打趣。
“你……”地鼠精开口就说中老狐心事,邱德旺一口闷气憋住,下面的话堵着一时上不来。“我怎么了。”地鼠精满不在乎伸个懒腰,“唉,几天没上来,想不到日头这么暖和。”
在天上多旋了两圈,邱德旺一无所获,这才匆忙赶回。寻访过几个好友,老狐生了一肚子闷气。那些家伙,一听说要和妖魔头作对,个个吞吞吐吐,没个爽快话,都说眼下正忙,将来有空,一定帮忙。“将来有空,呸,等你们有空的时候,玫儿都不定怎么了呢!”邱德旺恨恨啐了口。
“玫儿怎么了,跟你这老鬼有什么关系。”一个声音从地下传出。
“麦果达,你这不见天日的东西,还不给老夫滚出来!”邱德旺听到这声音,立刻来了精神,中气十足下了指示。邱德旺脚下泥土一阵蠕动,向上鼓出一个土堆,一个圆滚滚小老头从下面钻了出来。“怎么了,老鬼,哭丧着脸干什么,就跟跑了老婆似的。”麦果达拍拍身上灰尘,出口就拿邱德旺打趣。
“你……”地鼠精开口就说中老狐心事,邱德旺一口闷气憋住,下面的话堵着一时上不来。“我怎么了。”地鼠精满不在乎伸个懒腰,“唉,几天没上来,想不到日头这么暖和。”
“咱们修行之人追求长生,当然是为了永享仙福。当然了,咱们这仙福也不是白享的,享福之前,不知要历经多少波折,积累几多功德!”葛鲜仁依然是一副有道模样。
“道友所言极是,咱们追求长生,自然少不了为天下苍生尽上一分心力,不然岂不白白浪费大好身躯。”洪天师不住点头。
“这……”杜林丰心动了。
“呸,傻瓜蛋。有了无尽生命,当然要尝尽天下美味,阅尽天下美女。至于天下苍生,那就等着老子来征服吧。”阿罗心里大谬不然。
“只是道长,我能做些什么?”杜林丰依然有些迟疑。
“哈哈哈哈,兄弟,以你大好身手,又有什么做不来!”洪天师哈哈大笑,“我洪天师受命于天,立下宏远,要将天下苍生普度。老兄不才,受天帝之命,创下天道教,要让天下苍生都沐浴在天帝的光辉之下,让一切信仰天帝的纯洁灵魂进入天堂,与天帝一起,共享永世幸福。兄弟,这番事业你觉得如何,能否入得了你的法眼?”
看着穆樵夫跌落下崖,曹无咎冷笑一声,美人这回非己莫属,再也没人可以争了。好不容易上到崖顶,曹无咎不顾气喘吁吁,正要将赵玫儿搂进怀,美人却轻巧躲了过去。错愕看去,赵玫儿脸上阴晴不定,冷冷道:“你刚才杀了他。”曹无咎心里一紧,这一切都让赵玫儿看见了,自己岂不糟糕,不但美貌娘子没有得到,还要因为杀人被处斩。想到可怕处,曹无咎冷汗直流,心里一横,干脆豁了出去。
“我大不了劫走美娘子,浪迹天涯海角快活去。她若实在不从,等玩够之后,再将她也杀了。那时有谁知道自己杀人,我依然回来当我的泽西四少,一样过风流快活日子。”
主意拿定,曹无咎狞笑一声道:“不错,我是将他杀了。只要能得到娘子,我曹无咎就算杀尽天下人也在所不惜。”说完话,恶狠狠瞪着赵玫儿,看她反应。赵玫儿胸脯急剧起伏,显是情绪激动。曹无咎静静等着,只要她有什么不妥举动,就立刻扑上去将她擒拿。
正紧张时,赵玫儿忽然噗嗤一笑,情意绵绵地娇声道:“相公,你真是爱杀奴家了。有你这句话,世上千万好男儿都给比了下去,却让奴家如何不爱你。”曹无咎大喜过望,猛扑上去,一把将赵玫儿紧紧搂进怀里。
葛鲜仁这些日子功力进步飞快,打坐练功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这一日临打坐前他还不忘提醒阿罗,让他好好督促杜林丰淬炼天青石,千万不要偷懒,吩咐完了,这才安心在山崖下坐住。杜林丰忙了大半夜,将两块一人多高天青石炼出三颗宝石,一人一颗分配好。
崖上山石忽然扑簌簌掉落下来。杜林丰抬头看去,一个黑乎乎人影跟着翻滚而下。杜林丰急忙跃起,将那人接住,小心放到地面。摔下之人正是穆樵夫。穆樵夫昏迷不醒,浑身是伤,鲜血不住从嘴里溢出,看样子伤重难治。杜林丰急忙喊醒葛鲜仁。葛鲜仁满脸不情愿,看在那颗天青宝石面上,这才施舍了一些真元力,将穆樵夫救活。穆樵夫悠然醒转,不顾浑身伤痛,嘴里急道:“快,快,坏人在崖上,快去救我娘子。”
听说救人,杜林丰立刻飞到崖上。崖上这时腾起一阵妖风,一男一女两人紧紧依偎,女人满脸幸福的满足,随风飘飘而去。杜林丰摸不清头脑,飞回来将崖上情形向几人述说。穆樵夫急道,那女子是我娘子,男人是坏人。坏人将我娘子劫走了。葛鲜仁立刻明白过来,严词怒道:“那男子一定是妖孽所化。妖孽如此狂妄,谋害人家男人,劫夺妻室。杜公子,这个事我们一定要管,咱们马上出发吧。”
事情紧急,杜林丰急忙带两人腾身飞起。说话的这会功夫,妖孽已经飞得不见踪影。阿罗伸鼻嗅嗅。往东的方向,一股妇人脂粉味和阴沟臭味混合在一处,阿罗皱皱眉头,指明方向。葛鲜仁得空,拉一把阿罗,偷偷比划几下手势,意思是这回的妖丹该归己所有。阿罗狡猾笑笑,却不置可否。
辽阔的云中泽烟波浩渺,无边无际。飞了一两天,前方才渐渐看到陆地轮廓。泽上风大,脂粉味很快就闻不到了,杜林丰只能一个方向死追下去。就在飞出云中泽时,他远远看到前方一点小小黑影。听道杜林丰发现,葛鲜仁昏昏沉沉中振作起来,高兴道:“那多半就是妖孽,咱们总算是追上了。杜公子,降妖卫道你可要加油,千万不要懈怠噢。”
黑点越来越大,葛鲜仁渐渐可以看到。正当他兴奋雀跃时,黑点忽然折而向下,扎入下方茫茫林海。杜林丰在黑点消失处落下,入目都是粗大树木,除此之外,再难看到其他东西,将心神浸入蒙荒气中,森林里鸟语虫鸣,一幕幕映入脑中,可追踪的对象却失去踪迹,完全消融在茫茫森林中。
将周围环境观察一番,杜林丰发现一枝折断的细树枝。葛鲜仁一喜,当先朝树枝折断方向冲。杜林丰拉扯不及,只好摇头跟上。老道这么当先一冲,杜林丰再也分辨不出哪根树枝是妖精折断,只好盲目地朝一个方向追赶。林中野兔不时惊得逃窜出来,蹦跳几下,转瞬消失在草丛里。脸盆大小的蝴蝶不时在花丛飞舞。杜林丰渐渐喜欢上林中生气勃勃的景象。
刚追出一阵,葛鲜仁一声惊叫,慌忙躲到杜林丰身后,惊慌指着前方一棵大树。树上缠着一只水桶粗大蟒。大蟒伸长脖子,朝三人吐着信子。杜林丰放出飞剑,将大蟒缠绕的树枝斩断。大蟒往地上摔去,刚落到地,就化作一股黑烟消失不见。给蟒妖吓了一下,葛鲜仁再不敢冲在前面。三人仍由杜林丰带路,阿罗断后,葛鲜仁夹在两人之间。
艰难行过一阵,树木渐渐稀疏,前方出现一大片林间空地。杜林丰站在空地上,四处打量,寻找线索。
正彷徨无策时,空地对面行来一个清隽老者。老人手持龙头拐杖,脚下却健步如飞。葛鲜仁见那老者仙风道骨,疑是有道高人,当下不敢见慢,向老者行礼招呼。老者停下脚步,惊奇打量三人。葛鲜仁问起老者称呼,老人自称邱德旺。邱德旺奇怪问道:“三位如此面生,可是外乡人?”葛鲜仁急忙回道:“我三人正是外乡人,追逐害人妖孽来此。老先生可知附近有什么妖孽存在?”
听到妖孽二字,邱德旺脸色一变,板着脸道:“这里都是良善生灵,哪有什么害人妖孽。”葛鲜仁急忙道:“妖孽在泽西镇劫了人家妻室来此,那家男人被妖孽推落悬崖,差点丢了性命。如果不是我出手相救,此时已命赴黄泉。我等受人嘱托,前来寻回人家妻室。”邱德旺奇道:“咦,居然有这等事,你将妖孽相貌和妇人相貌名字与我道来。”
妖孽相貌穆樵夫并未讲清,葛鲜仁只将妇人名字和相貌说与老者。邱德旺听后,鼻子重重哼了一声,嘴里恨恨骂道:“骚货,又去偷汉,真是屡教不改。”见三人惊讶望着自己,邱德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三位恐怕是弄错了。这绝不是什么妖孽拐走良家妇女。事情和各位想象的恐怕正好相反,这是个发春的骚货在人间偷汉。”
见三人满脸疑问,邱德旺指点道:“三位若是不信,就往回走上一里路,再转向正北两里。那里可以看到一棵粗大榆树。三位绕着榆树先向右转三圈,再回头转两圈,大榆树上就会打开洞口。三位进洞行上一会,可以见到一个村落,那村子唤作大榆村。三位进村,找到一处唤作赵仙儿府的府第,问那女主人,一切就可明白。小老儿这就告辞了。”
说完话,邱德旺一溜烟走了个没影。杜林丰满心疑问,按老者所授,一路行去。
没走多久,果然远远就见着一棵巨大榆树。三人绕榆树转完五圈,榆树上咿呀一声,黑洞洞开了一个大口。三人向洞里行去,没走几步,前方豁然开朗,另见一方天地。这一番天地山明水秀,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地面上阡陌纵横,与外面的荒凉景象截然不同。杜林丰忍不住赞道:“好一处世外桃源。”葛鲜仁小心提醒道:“杜公子别只顾欣赏美景,却把咱们降妖卫道的责任丢到脑后。”杜林丰点头笑笑,不再多言。
顺着小径曲折行上一阵,一块青石碑出现在三人眼里。石碑斜斜埋在土里,上面用篆文弯曲刻着“大榆村”三字。葛鲜仁喜道:“真如那老丈所言,这里就是大榆村了。”进得村来,偶尔见到几个过路行人,男人个个英俊挺拔,女子人人美艳妩媚。村里都是高宅大院。大门打开,不时有犬一般动物拖着大尾巴进出。
村子里走上一圈,一处青砖碧瓦大院挨着碧波荡漾湖水出现在眼里,大门上牌匾工整镌着“赵仙儿”三字。葛鲜仁喜道:“就是这了。”杜林丰上前拍门。好一阵后,大门咿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十四五岁丫头模样女孩伸出头,大眼忽闪忽闪打量着三人。杜林丰和声道:“小姑娘,你家女主人在吗,我们三人从很远的地方前来拜访,你能通报一声吗。”
小丫头打量杜林丰一阵,忽然问道:“你们三位是外乡人?”杜林丰笑笑,回道:“正是,我们三个都是外乡人。”小丫头忽然从门里蹦出,拉住杜林丰,高兴叫道:“太好了,奶奶最喜欢外乡人了。咱们府上老爷,个个都是奶奶从外乡请来。三位远道前来,奶奶一定高兴,快请进来吧。”小丫头连拉带拽,将三人请到府里。
沿着湖岸茵茵绿草,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三人跟着小丫头行进府。小丫头在前面又蹦又跳,嘴里不时哼上几句儿歌。
领着客人来到前厅,小丫头为三人端上香茶,然后道:“三位先生稍候,我这就去禀告奶奶。”说完话,一跳一跳走了。
卧房里,赵玫儿刚服侍曹无咎沐浴睡下,小丫头满脸喜色,进来悄声道:“奶奶,喜事来了。有三个和老爷一般的外乡人来访,我已将他们请到前厅了。”赵玫儿心里咯噔一跳,伸指戳着丫头脑门,恶狠狠骂道:“珠珠你这个死丫头,外乡人就都是好人吗?能自己找上门的外乡人更是招惹不得。你个傻丫头别将祸事给老娘引上门,老娘要是丢了性命,变成厉鬼也不会饶你。”
给赵玫儿一骂,珠珠满脸喜色顿时烟消云散,泪水盈满眼眶。赵玫儿想过一阵,接着道:“死丫头,你先回去招待客人,我随后就到。”珠珠满脸委屈,一句话不说回到前厅,默默端茶递水。杜林丰见小丫头一前一后,态度迥然,不由拿话来问,珠珠却是谁都不理睬。
爱抚地摸一把曹无咎,赵玫儿匆匆离开卧房,进入一间密室。密室里摆着好大一面铜镜,前厅情景历历在目。赵玫儿看那三人,果然都是修真界人物,心里不由一凉,再仔细看过,那颗凉了的心方才平复过来。三人都是修真界初出茅庐的小人物,修行最高的不过元婴期水平,低的那个连金丹好象都没修成。三人道行虽然不高,风度却俱皆不俗。赵玫儿看得喜欢,不禁有些浮想联翩。
观察过一阵,确信没有危险,赵玫儿方才离了密室,往前厅行来。葛鲜仁正等得百无聊赖,门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当声,定睛向门口看去,眼睛不由亮了。门外款款行进一个美艳妇人。妇人身段婀娜起伏,冰肌玉肤上两丸水晶般大眼碧波流转。葛鲜仁呆呆坐在椅上,眼睛一眨不眨,将锄妖卫道志整个忘到脑后。赵玫儿见到葛鲜仁失态,心里喜欢,扑哧一声笑出来,柔声道:“几位贵客远来,小女子有失远迎,怠慢之处,敬请见谅。”葛鲜仁霍然惊醒,吃吃道:“女施主不必客气。我们不请自来,多有打扰。女施主不加责怪,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赵玫儿见葛鲜仁仙风道骨,与这赵仙儿府的仙境甚是般配,心里虽然喜欢,可惜的却是来晚了一步,自己已经选中郎君了,若要续上缘分,总要等个四五十年,待曹无咎阳寿尽了,方才得机。赵玫儿心喜葛鲜仁,将桌上茶具就看得简陋了,一板脸,对珠珠斥道:“珠珠,贵客来访,怎么这么怠慢。快去换最好的茶具和茶叶来。”珠珠嘴里咕咕哝哝,一脸不高兴地行出厅外。
没过多久,珠珠端着一盒上好紫砂茶具进来。珠珠将茶沏好,茶香一时飘溢满屋。葛鲜仁端起茶盅,细细打量一番,然后抿上一小口,忍不住赞道:“好茶,好水,好茶具,人却更好。姑娘这是上好碧螺春吧,却不知为何,比寻常碧螺春多了股仙家飘渺之境。”赵玫儿吃吃笑道:“仙长好品味。这碧螺春是我烟波湖特产,当年相公亲手种在湖边。相公说这茶沾了烟波湖仙气,已非寻常俗品。不是上好交情,绝不轻易拿来待客。今日三位有缘,方才喝到。相公一去多年,不料今日才遇着知音。”
说着话,赵玫儿想起旧日情事,眼圈红了起来。葛鲜仁也嗟叹不已。
半天闲话,正经事一点没有提起,杜林丰心里着急,忍不住插进来道:“姑娘可认得穆樵夫娘子赵玫儿吗?妖孽暗算穆樵夫,劫走赵姑娘,我们受穆樵夫所托,前来寻穆家娘子回家。”
问话刚一出口,情形变得就有些不对,赵玫儿脸色唰地黑了。好好的谈话意境一瞬化为乌有,赵玫儿心里不快,两眼冷冰冰上下打量一番杜林丰,心里动气哼道:“如果不是看在你也是人间男儿份上,换作那些长毛畜生来打扰老娘,老娘早就一顿棍棒赶出门去了。”
四四 仙事
见赵玫儿神色不善,葛鲜仁连忙圆场道:“女施主切勿见怪。年轻人,性子急,受人之托,急于把事办好,扰了施主雅兴。施主大人大量,还请原谅则个。”看在葛鲜仁面上,赵玫儿这才缓和下来,冷冷对杜林丰道:“我就是赵玫儿,不过已不是穆樵夫娘子。你回去转告穆樵夫,我虽曾对他钟情,他却对我无意。如今我已有了如意郎君,他后悔已来不及了。你回去告诉他,让他断了念想,自个好生过日子吧。”
话入耳,杜林丰一时还有些转不过弯。他没想到,一番辛苦追来却是这么个结果,嗫嚅几声,忽然想起,急忙问道:“那晚恶人行凶,将穆樵夫推落崖下。凶手如在姑娘府上,请姑娘将凶手交给在下,我等要将恶人擒回,交给官府法办。”赵玫儿勃然色变,怒道:“我府上没有什么恶人,只有我赵玫儿的如意郎君。穆樵夫既然没事,那也就没什么凶手。各位不必费心了。几位,请回吧。珠珠,送客。”
赵玫儿说翻脸就翻脸,几人好不尴尬。葛鲜仁心里遗憾,但也只得起身,磨磨蹭蹭走在最后,正要出门时,赵玫儿对他悄然一笑,低声道:“仙长若是有意,四十年后再来我赵仙儿府。我郎君那时若逝,赵玫儿虚位以待。”葛鲜仁心里扑腾一跳,七上八下的。
三人各怀心事,出了赵仙儿府。前方路口,站着一人,正是指点三人进来的邱德旺。邱德旺对三人道:“如何,小老儿可有妄言。”杜林丰苦恼道:“老丈指点甚是。只是赵姑娘甚是护短,不肯交出凶手。”邱德旺眼珠一转,似无意却有心教道:“这有何难。几位趁夜偷进府,将人自己扛出来不就成了。赵玫儿的脾性我最清楚,一旦你们将人劫走,她就再不会多管。”杜林丰迟疑不决。葛鲜仁想起赵玫儿出门留言,不禁怦然心动,鼓动道:“杜公子,就这么着吧。咱们锄妖卫道,首要的是对得起天地良心。手段上有些变通,这也未尝不可。”
邱德旺见三人犹豫不决,嘿嘿冷笑两声,竟自飘然去了。
大榆村虽别有一番天地,可日出日落,天明天暮却与外面世界无异。
黄昏悄然来临。曹无咎睡够一日,终于醒过来。赵玫儿欢喜偎在他身上。珠珠这时将洗脸水端进。曹无咎见珠珠小脸粉嘟嘟的,忍不住伸手拧了一把。这点小动作没能逃出赵玫儿耳目,她在曹无咎手背上轻拍一下,薄嗔道:“相公今后只许有我一个女人,对其他女人再不许动歪主意。”曹无咎调笑道:“这不就是自家丫头吗,算不得外人。娘子总不至于天天让我将手搂在身上吧。”说着话,将手朝赵玫儿身上身下胡乱摸去。赵玫儿给逗得吃吃娇笑。
晚饭开上来时,天色已全黑。面对满桌佳肴和身边如玉佳人,曹无咎喜得不知如何下手。院墙外,葛鲜仁急得冒火,对杜林丰劝道:“杜公子,动手吧。咱们这不光是对穆樵夫负责,也是对赵姑娘负责。你想想,赵姑娘这么一个娇滴滴姑娘,身边却守着一个杀人恶徒,这能让人放心得下?赵姑娘将来倘若有个三长两短,你的良心能安吗?”阿罗心里冷笑,赵姑娘可不是什么娇滴滴小姑娘,小牛鼻子这是过虑了。不对,小牛鼻子一口一个赵姑娘,这里面有什么道道,阿罗盯住葛鲜仁,心里猜疑起来。
犹豫再三,杜林丰终于决定进去看看。阿罗和葛鲜仁在墙外候着,杜林丰先跳进去。院墙内静悄悄的,只远处房舍灯火通明。杜林丰打量一番,院内景物与白天无异,烟波湖依旧烟波缭绕。葛鲜仁传音这时急忙跟了进来:“杜公子,里面可有埋伏?”杜林丰小心答道:“没有发现埋伏。”葛鲜仁道:“杜公子别慌,我们这就一起进来帮你。”话音未落,葛鲜仁和阿罗一起跳了进来。
两人刚刚跳进墙,屋里赵玫儿眉头突然一皱,象是发现什么,顾不得与曹无咎厮缠,吩咐珠珠好好招待老爷,自己匆匆往密室行去。铜镜很快发现三人踪迹。葛鲜仁和阿罗鬼鬼祟祟跟在杜林丰身后,往亮灯处小心行来。赵玫儿冷冷笑道:“三个死鬼还在打相公主意,看老娘怎么收拾你们。”
园子里,杜林丰前脚刚刚踏出,突然发现不对,脚下一片松软,根本不是踩在鹅卵石上的感觉。
园子里,杜林丰前脚刚刚踏出,突然发现不对,脚下一片松软,根本不是踩在鹅卵石上的感觉。来不及做出反应,两脚已陷入流沙,杜林丰正要挣扎,流沙下陷速度猛地加快,全身一起跟着陷了进去。后面阿罗脚下也是一软,身子陷了下去。等明白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身下是深不见底的泥沼,阿罗只好屏住呼吸,闭上眼睛,随着泥沼向下慢慢沉陷。葛鲜仁一脚踏出,眼前却是鸟语花香,宛若世外桃源,左顾右盼一番,不见杜林丰和阿罗,于是高声叫道:“杜公子,阿罗道兄,你们在哪。”除了空山鸟语,老道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寂寞无边压了过来,葛鲜仁觉得心里有些发寒,于是盘膝坐下,静静等待杜林丰和阿罗二人。赵玫儿见老道坐下,轻笑一声道:“既然来了,就在这里耐心等着吧。四十年对你算不上多久,等我曹郎去了,你接着来当我赵玫儿相公吧。”制住三人,赵玫儿看一眼铜镜,正待离开,忽然大吃一惊——杜林丰竟然在流沙中失踪了。赵玫儿忙运转铜镜,四处寻找,却始终不见人影。
赵玫儿心里慌乱,忙跑出密室,来到湖边一处树林。葛鲜仁好端端在林中打坐,阿罗陷在一堆烂树叶里一动不动,就是不见杜林丰身影。赵玫儿咬牙切齿道:“好小子,老娘居然看走眼了,你竟然是深藏不露。老娘这就好好跟你斗斗。”
就在这时,珠珠焦急寻了过来,见到赵玫儿,哇的一声哭起来,抽泣道:“奶奶,不好了,老爷让一阵怪风卷走了。”赵玫儿听了这话,差点没气晕过去,离开密室这一阵,铜镜没人操控,竟被外人闯进,一阵风卷走了曹无咎。稍顿,赵玫儿清醒过来,狠狠骂道:“毕勰,又是你这个妖魔头。这三人就是你的同党喽。你坏老娘好事,老娘就从你同党身上要个结果。”说完疯了一般跑回密室。整个赵仙儿府立时变得肃杀起来。
泥浆突然变得无孔不入,朝身上毛孔渗进,阿罗拼命抵挡,渐渐觉得力不从心。他心里明白,虽然这些都是幻觉,可一旦让泥浆渗进身体,自己一样会沤烂,最终化为泥浆一体。阿罗心里不住叫苦,眼看抵挡不住,一发狠,使出石化术,将身体化成岩石。石化术施展之后,人就变成岩石,泥浆就算渗入也没什么用处;但如果无外人相救,石化人便永远和石头一般,再无法醒转。阿罗寄希望于杜林丰脱困相救,顺便把如何化解石化术的方法也石化在身上。
“大哥啊,大哥,你洪福齐天,永远都能化险为夷。千万要记得搭救小弟啊。”失去知觉前,阿罗默默祈祷出这辈子对杜林丰最为真诚的一次祝福。
曹无咎昏沉中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醒过来,睁开眼帘,眼前一个老者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自己。曹无咎惊慌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我娘子呢?”老者并不理会,一把将他拉过,张嘴露出两颗长长獠牙,狠狠朝颈上咬去。曹无咎随即浑身发软,光泽的皮肤顿时变得干枯,两成精元瞬间就被吸走。老者龙头拐杖往头上一敲,他登时将这几天经历忘得干干净净昏了过去。老者两下撕光曹无咎衣服,将他赤条条丢到泽西闹市上。
往来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将曹无咎围了个密不透风。老者看着下面热闹景象,得意地冷笑一声,一阵风往回赶去。
葛鲜仁等了一阵,始终不见人来,心里躁动不安,再也坐不下去。起身行去,四周景色虽然幽美,他却无心欣赏。行过一阵,丛林掩映中现出一座道观,老道信步行了进去。道观雕梁画栋,好不精美。观内正面墙上,画满精美壁画。葛鲜仁走到画前,细细观看。
画上画的不知是哪处仙宫逸事。飘渺云中的巨大宫殿,金盔金甲的金刚力士,骑鹤徜徉的仙家居士,人物个个生动。葛鲜仁往一堆仙女簇拥的仙后看去,眼光不由一闪。那仙后美艳异常,竟然与赵玫儿生得八九分相似。老道盯着仙后一眨不眨看着。画上仙后眼睛似乎转了一下,往葛鲜仁瞟上一眼。那眼神好生迷人,葛鲜仁浑身一震,顿觉头晕目眩,身子不由自主朝画中飞去。
一阵眼花缭乱后,葛鲜仁眼睛渐渐清楚起来。周围群山起伏,山峦叠嶂,赫然就是久违了的天云山。轰隆隆水声传来,葛鲜仁顺声音行去。一道白龙般瀑布自山上冲下,一头扎入山下一潭清水。碧波荡漾的水潭中,白玉般立着一人。葛鲜仁偷眼瞧去,白玉般人儿身段起伏。老道顿觉血脉贲张。白玉般人转头看过来,葛鲜仁瞧见美人眼光,顿时手足无措,就想找个地方躲起。玉人却展颜一笑,招手让他过去。
葛鲜仁呆呆走入池中,一直走到玉人身旁这才停下。玉人娇嗔道:“葛郎,奴家想得你好苦。”葛鲜仁定睛看去,玉人正是赵玫儿。赵玫儿小手轻轻在葛鲜仁胸前上下抚摸,葛鲜仁心里一热,伸出双手,紧紧将赵玫儿搂进怀里。池水剧烈翻腾,两人在水中恩爱不尽。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传来鹤唳声。赵玫儿一把推开葛鲜仁,哀婉道:“葛郎,时辰到了,奴家就要返回天宫了。”葛鲜仁不舍地拉住赵玫儿,不愿让她离去。赵玫儿狠心推开,飘飘往天上飞。天空祥云翻滚,数百宫娥簇拥着赵玫儿越飞越高,直至不见。葛鲜仁呆呆看着天空,心疼如刀绞。
一片白绢忽悠悠从天空飘下落地。葛鲜仁眼睛一亮弯腰捡起,上面娟秀写着数字。“葛郎,早日飞升,咱们天宫再见。”葛鲜仁默默读完,捡起地上香囊。香囊内装着两枚火红丸药,丸药散发出宜人清香,葛鲜仁一口吞下,身体顿时如清风一般飘逸,直往青天飞去。
不知飞了多久,巍峨天门出现在眼前,葛鲜仁刚欲踏入,守门天将迎上前来。看清葛鲜仁面容,天将急忙行礼,扭头对天兵交代道:“快去禀报仙帝,葛真人回天宫了。”钟磬之声顿时大作,各路神仙纷纷往天宫飞来。天将小心领着葛鲜仁,将他引入天宫大殿。大殿里挤满各路神仙。葛鲜仁刚刚踏进,神仙们纷纷躬身行礼,欢迎葛真人回来。仙帝高高端坐在大殿尽头,见葛鲜仁进殿,哈哈大笑走下,一把拉住葛鲜仁双手,将他带到自己宝座旁坐下。
仙帝洪钟一般声音在大殿响起:“爱卿,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朕了。”宝座另一侧,仙后端坐陪着。葛鲜仁偷眼望去,心里不禁怦怦直跳。仙后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赵玫儿。一番心思全溜到了赵玫儿身上,仙帝声音只是嗡嗡在耳边响起,葛鲜仁再听不清一字。
@雪鸿2012 2016-04-10 10:56:00
这一段写的好幽美
-----------------------------
传统小说的调调。
“爱卿,爱卿。”仙帝声音隆隆在耳边响起。葛鲜仁陡然惊醒。仙帝继续道:“朕封你为北方镇魔天尊,为朕永镇北方,保天疆一方平安。爱卿意下如何?”葛鲜仁急忙跪下谢恩。殿下群仙也纷纷贺喜谢恩。
仅仅和赵玫儿匆匆见了一面,话都没有说上一句,葛鲜仁就急急忙忙前往北天上任。北天是仙界和魔界接壤地带,葛鲜仁刚刚到任,魔头就大举来犯。葛鲜仁率领天尊府众将在黑风口布下伏兵。魔头中了埋伏,全军覆没。捷报传到天宫,仙帝对天尊府众将大加封赏。镇魔天尊威名在北疆传开,天魔两界纷纷称赞葛真人了得。
赫赫声威却填不平寂寞的心灵,赵玫儿美丽倩影时时出现在眼前。相思如酒,时间越久,味道越浓郁。对赵玫儿的思念,时时刻刻折磨着葛鲜仁,再多魔头鲜血,也洗不去相思之苦。
显赫的战功,终于惊动天宫,仙后代表仙帝出巡北天,犒赏镇边勇士。葛鲜仁日夜期盼,等候与赵玫儿相会。魔界大名鼎鼎的黑魔王阿罗悄悄潜入北疆,意欲劫持仙后。葛鲜仁得到消息,日夜巡查,可依然无法发现黑魔王踪迹。仙后离开天宫一月后,来到北疆。葛鲜仁只好放下对黑魔王的追踪,转而全力做好迎接仙后的准备。
仙后来到北疆不过两天,突然失去踪迹。葛鲜仁心急如焚,一路沿着仙后行进路线追踪。行到炼魂天,葛鲜仁发现仙后踪迹。炼魂天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到处都是仙界中人的尸体,仙后显然被人追杀甚急。葛鲜仁睚眦欲裂,沿着尸体,焦急万分追踪在后。
这一天,在接天岭上,葛鲜仁终于看到仙后銮驾。仙后卫士只剩不到两百,卫士们团团围住仙后,人人身上血迹斑斑。卫士中不时响起濒死惨叫,奇怪的是,敌人却不见踪影。这是什么可怕敌人?葛鲜仁心胆欲裂,呆呆看着卫士让人屠戮殆尽,一动不敢动。
最后一个卫士被砍去头颅,接天岭上传来哈哈狂笑。仙后銮驾给砍成碎片,赵玫儿花容失色,呆呆站在岭上。又是一阵哈哈狂笑传来,赵玫儿身上衣裳被撕成碎片,片片飘飞到岭下。葛鲜仁眼里几乎滴出血,可手脚冰寒,一动不能动。
高大身影突然出现在赵玫儿身前。葛鲜仁猛地认出,那就是黑魔王阿罗。阿罗贪婪搂住赵玫儿,肆意轻薄。一股热血突然直冲脑门,接着转而向下,冲遍全身。葛鲜仁冰寒的手脚登时恢复热力,趁阿罗注意力都在赵玫儿身上,拔剑朝阿罗刺去。长剑将阿罗身体刺了个对穿。阿罗惨叫一声,顾不得其他,匆忙飞走。
绝望之际,终于盼来英雄。赵玫儿睁开泪眼,看见的正是日思夜想的情郎,一头扑入葛鲜仁怀里。良久,两人终于分开。葛鲜仁看见地上躺着片形状古雅玉佩,顺手将它捡起。赵玫儿突然惊惶叫道:“葛郎,葛郎,你在哪里?”葛鲜仁急忙将玉佩放下。赵玫儿见着葛鲜仁,这才又惊又喜,再次扑入怀里。
玉佩原来就是黑魔王阿罗的秘密,玉佩在身,就可隐去形迹。阿罗仗着这块玉佩,潜入北天,杀光赵玫儿护卫,差点将赵玫儿侮辱。洞悉玉佩的秘密,葛鲜仁手里紧紧攥着玉佩,目光远远看向天外。赵玫儿身子紧紧贴着葛鲜仁,片刻不愿分开。
仙帝闻知仙后受辱,勃然大怒,御驾亲征魔界。葛鲜仁率领天尊府人马跟随征讨。仙帝法力无边,很快扫平魔界,一统天界。仙帝法力的秘密,全在于他手上的那枚戒指,拥有这枚戒指,就拥有天地的力量。每每看到仙帝手上熠熠发光的戒指,葛鲜仁就忍不住摩挲身上那块玉佩。
魔界平定,北天撤藩,葛鲜仁跟随仙帝返回天宫。虽然每日都能见到赵玫儿,葛鲜仁却倍受相思煎熬。仙帝一日出游狩猎,葛鲜仁终于耐不住煎熬,悄悄潜入天宫。赵玫儿蓦然见到,又惊又喜,提心吊胆抱住情郎,倾诉相思之苦。
天宫突然响起仙帝洪钟般声音:“何人偷入天宫?”赵玫儿惊慌推开葛鲜仁,示意快走。葛鲜仁正要出门,仙帝已大步踏了进来。葛鲜仁急忙用玉佩隐去身形。仙帝愤怒地抓住赵玫儿,恶狠狠道:“快说,奸夫是谁,朕要将他形神俱灭。”赵玫儿紧咬双唇,一个字不说。仙帝暴怒起来,疯狂摇晃赵玫儿,戒指不时闪出刺目光芒。葛鲜仁的心被那闪光刺动。
悄悄走到仙帝身后,葛鲜仁抽出长剑,朝仙帝刺去。那柄刺穿黑魔王的剑又穿过了仙帝身体,仙帝沉重地摔倒地上。葛鲜仁弯腰取下仙帝那枚戒指,紧紧攥在手里。赵玫儿惊慌指着葛鲜仁,颤声道:“你杀了仙帝!”葛鲜仁平静道:“为了你,我可以杀尽天下人。”将戒指悄悄在掌心摩挲一下,接着道,“只要拥有你,我情愿失去一切。”
密室中赵玫儿再控制不住,情不自禁道:“好人,你实在是爱杀奴家了。”
四五 线索
赵玫儿枯守许久,一直找不到杜林丰影踪,心里烦躁。不料铜镜却把葛鲜仁幻境里一段历险如实映了出来,她看得喜上眉梢。这么久不见杜林丰踪迹,赵玫儿猜想,这不识趣家伙多半已在阵中化得尸骨无存了。意乱情迷下,再顾不得其他,她放开铜镜走出密室,要将葛鲜仁请出幻境。
刚出密室门,脚下泥土突然破开,一双手从地下伸出,紧紧扣住赵玫儿双脚。赵玫儿身子一歪掉入地下,正待挣扎,当头棒敲一记,立时昏了过去。
杜林丰突地从地下蹿出跳入房中,封住赵玫儿妖丹,将她放下,然后小心查看。密室里,铜镜内还是刚才赵玫儿被擒的景象。看到这,杜林丰明白,铜镜是整个赵仙儿府的枢纽。将手在铜镜上轻轻一抹,赵玫儿被俘获景象消失,铜镜变得空空荡荡。赵仙儿府阵法运作停了下来。拍拍身上沙土,杜林丰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想起刚才经历犹觉几分侥幸。
一踏入流沙,杜林丰就发现不对,蒙荒气透过流沙,看出流沙的虚幻。可虚幻的流沙却有着真实的力量,杜林丰不由自主跟着陷了进去。既知流沙虚幻,杜林丰干脆使出笨办法,不管周围一切,只是闭着眼睛向上飞。可流沙中却自有天地,上下左右已不是真实世界中的方向。杜林丰向上乱飞一气,不知不觉中合了流沙运行的节拍,渐渐越陷越深,流沙的压迫力越来越大。
形势越来越不妙,杜林丰冷静下来,透过挤压而来的流沙,感受外面的虚空世界。虚空的世界里到处似乎都是虚幻,一片虚无中,始终有一面坚实的实在,那一面实在上下左右不断变幻方位。杜林丰迷惑一下恍然明白,那坚实的存在正是大地。大地始终在那,不为风起,不为云落,而变的一直都是自己。自己随着潮流起伏,追逐浪尖,自以为始终向上,但在随波逐流中,却早已迷失了方向,反倒以为大地在变幻方位。实际上,大地一直坚守在那,默然独立于潮流之外,始终是莫测变幻中指引方向的最可靠路标。
想明白道理,杜林丰放弃上飞,转而追逐那一面坚实存在。他破开沙浪阻隔,千回百转,向大地曲折行去。当触到大地那一刻,心立刻定了下来。杜林丰释出飞剑,在地上挖出一个坑,将身体埋在坑内。无尽流沙立时消失,只剩下大地的坚实。
在地下挖行一阵,杜林丰觉得应该出了幻阵范围,于是改向上爬,可离地面还隔着一层就感觉到,地面上杀机四伏。整个赵仙儿府都在阵法保护中。阵法完全运转,贸然出去,反倒又要陷身于阵中,不是明智作法。杜林丰寻思,还是先找到阵法中枢再说。
心神在蒙荒气里探索一阵,虽说隔着厚厚一层土石,感知力削弱不少,杜林丰还是发现,距自己半里之遥,有一座不起眼房舍,阵法力量都围绕着它运行。这该就是阵法中枢了。杜林丰又多观察一会,朝房舍艰难钻去。
一捧泥土刚刚刨出,上方砂土就落下来,将前路重新堵上。杜林丰不得不停下,前后左右打量。这周围好大一片尽是松软的砂土地,压根无法掏出洞,看明白情形,杜林丰叹口气只得往来路挖回。重新回到坚实的粘土层,杜林丰改成竖直向下,一直挖进坚硬的岩层,这才转向阵法中枢方向挖去。
岩石难挖许多。好在飞剑犀利,前进的速度虽慢,进展却还顺利。挖过一阵,杜林丰想起一事,将飞剑极阳之力释放。熊熊烈火烧灼下,岩石只一会就烧得通红。他这时收回阳力,改将极阴之力放出。寒冷扑出吞没所有温度,炽热的岩石冻得急剧收缩。一热一冷交互作用下,坚硬的岩石变得酥脆,现出斑斑裂痕,不用掏挖几片碎石就自行剥落。飞剑往岩石上轻轻一刺,一片沙石滚落,石上现出一个碗口大洞。杜林丰看着心里一喜,这样不与岩石硬碰硬较量,前行速度可以加快许多。
尽管如此,速度依然缓慢。杜林丰一边向前掏挖,一边将砂土推到身后,只在身周保持一小块空间。地下不知岁月,不知花了多长时间,他这才行到密室下方,偷偷往里打量。
赵玫儿还在密室里守着。赵仙儿府的阵法虽然在地下有所疏漏,入地不过一尺就不在阵法控制范围,但地上部分威力还不错,杜林丰不敢贸然出去,只好先在地下等着。赵玫儿一直关在密室里不肯出来,杜林丰只好找到密室入口部位,悄悄向上挖,接近阵法控制的土层时,改用真气将上方一尺厚的土层一点点化掉,只留地面薄薄一层。他打定主意在门口守株待兔,一直等到赵玫儿自己出来,打她一个突然袭击。
心神偷偷窥伺密室内动静。赵玫儿起初焦灼不安,嘴里不时骂上几句。渐渐骂声少了,反倒是娇笑声不时响起。杜林丰不知,她在铜镜中看到葛鲜仁迷恋自己,因而高兴起来。由赵玫儿的反应,他却猜出,机会快出现了。
密室里,赵玫儿不知有人在打自己主意,忽然娇道一声好人,匆忙向外行来。杜林丰看着房门打开,赵玫儿伸脚踏在头上,猛伸双手,拉住赵玫儿双脚将她扯下。赵玫儿急欲挣扎,杜林丰飞剑化成小锤,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赵玫儿神念震荡,立时昏了过去。
一阵踢踢踏踏脚步声从外传来,杜林丰早就看到,是小丫头珠珠在往密室跑来。才到门口,珠珠就急忙喊道:“奶奶,好了吗,抓住那三个外乡人了吗。我都几天没出门玩了。”刚一进门,却发现赵玫儿睡在地上,珠珠看明白情形,转身想跑。杜林丰伸手一把拉住。珠珠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杜林丰急忙好言相劝。珠珠哪里肯停,哭过一阵见杜林丰良善,心里已经定下,嘴里却仍不住呜呜有声,两只大眼隔着指缝偷偷打量。
杜林丰又检查一道,未见其他异常,抱起赵玫儿就待去寻阿罗和葛鲜仁。珠珠眼珠忽闪,连眨几下眼,突然停下哭泣跳起,一跃到门口张开双手拦住大门,脆声道:“放下奶奶!我家奶奶冰清玉洁,你这恶徒休想打奶奶主意。快将脏手拿开,不许碰奶奶身子。”杜林丰愕然,哭笑不得反问道:“那让你家奶奶睡地上,我拿绳子拖着走成不成。”珠珠眉毛一竖,怒道:“我家奶奶身子骨如此金贵,怎能让她睡在地上。”
“既如此,你来抱吧。”说着话,杜林丰将赵玫儿送到珠珠怀里,珠珠稀里糊涂伸手接过。杜林丰带着她一起出了密室。走了几步,珠珠手上觉得沉重,心里开始后悔:“奶奶怎么如此沉重,早知这么辛苦,就让这外乡人抱得了。反正奶奶最喜欢让外乡人抱了,也不知有多少人抱过,再多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心里叫着苦,珠珠领着来到三人被困之处。葛鲜仁仍在盘腿打坐。杜林丰不去打扰他,先寻找阿罗。在一堆烂泥树叶中,杜林丰将他挖了出来。抱在怀里的却是一个冷冰冰石人,杜林丰既痛惜又自责。阿罗这人虽然心术不正,从一开始就陷害自己,但自己既然将他擒拿,担下教化改造的责任,就该对他负责。阿罗一直都是俘虏身份跟在身边,没有行动自由,他的安全当然也要负责。不料现在教化改造不成,性命却送在这,自己实在太失职了。杜林丰抱着石像,心中痛悔,呆呆发愣。
珠珠好奇打量着,眼睛忽然一亮看到什么。石像背上居然刻得有字。珠珠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事,就想靠近看看。赵玫儿在手上沉甸甸的累赘得很,珠珠随手将她扔在地上,好奇地跑到杜林丰身前,读起石像上文字。
“大哥,欲破石化术救我,先将天青石摆出五行聚能阵,用阵法五行之力,消去石化术的金土之力,我既可还原。千万救兄弟一把,小弟这里叩首了。”珠珠稚嫩话声刚读到这,杜林丰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翻过阿罗身子,研读上面词句,急忙按阿罗所授,摆出五行聚能阵。
见杜林丰光在地上摆石子,新奇劲过去,珠珠又觉无聊。回头看赵玫儿睡在地上,满身都是尘土,吐吐舌头,赶忙将赵玫儿重新抱起。
五行聚能阵摆好。杜林丰依法运转,将木水火三气送入阿罗石身,并将一部分金土之气泄出。五行平衡之后,阿罗僵硬的身体开始变得柔软。珠珠看到这等奇事,嘴巴不由自主张得大大的,又将赵玫儿丢下,跑到杜林丰身边看个究竟。
血液在皮肤下流动,阿罗脸色红润起来,身体机能渐渐恢复。鼻孔里的热气开始呼出,心脏的跳动变得有力。杜林丰心念感觉到,阿罗沉睡的元婴也有了动静,开始吸吮天地之气,伸手在他脑门上轻拍一下,轻喝道:“阿罗醒来。”阿罗猛一震,两只大眼陡然睁开。
“活了,活了。石头变成活人了。大哥哥,你的魔法真厉害。”珠珠兴高采烈,鼓着掌又蹦又跳。阿罗腾地跳起,上上下下将自己扯了一阵,皮肉疼痛不已,他却高兴咧嘴笑道:“大哥,我就知道你能脱险救我。嘿嘿。”
笑容还在脸上挂着,阿罗劈眼看到地上昏睡的赵玫儿,表情立即变得狰狞,恶狠狠骂道:“臭婆娘,差点害死老子。看老子不活剥了你。”珠珠浑身一个激灵,一蹦跳到赵玫儿身前,张开双臂,大声道:“恶人,不许伤害奶奶。你若再上前一步,我就和你拼了。”阿罗满不在乎冷笑一声道:“小丫头,让开。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活剥了。”说着话,一步步走了过去。
恶魔恐怖地逼近,珠珠心里完全为恐惧占据。勇气不知不觉消失殆尽。看着阿罗狰狞的面容,珠珠腿脚不住打颤,转而哀求道:“大爷行行好,您就放过奶奶吧。大爷您大人大量,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您看我们奶奶花容月貌,谁能忍心下手杀害。要不这样,您要了奶奶当夫人,我给大爷您当丫鬟,我俩一起服侍大爷,就当给大爷赔罪成吗?我家奶奶可会服侍相公了。”
听了这话,阿罗嘿嘿笑了两声。珠珠见状,忙将赵玫儿抱起,讨好地递过去。阿罗却不理她,不屑道:“两只骚狐狸,老子才不稀罕。老子今天一定活剥了你们,这才解我心头之恨。”珠珠手一松,又将赵玫儿摔到地上,粉嘟嘟一张脸吓得颜色青白,躲在赵玫儿后面颤声道:“大爷,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得罪您的只有奶奶一个,我珠珠可半分没有得罪过您。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大爷您要报仇,该找奶奶一人才是。您要剥人,奶奶一个也就够了。珠珠不过是个无辜外人,大爷高抬贵手,放了珠珠吧。”
见珠珠吓得不轻,杜林丰拉一把阿罗道:“得了,别吓小孩了。咱们看看葛道长去。”阿罗嘿嘿冷笑两声,跟随杜林丰朝葛鲜仁走去。珠珠道是阿罗在开玩笑,这才放下心,一只小手不住拍着胸口,嘴里“吓死我了”倒豆子般不住滚出。
老道仍在做着仙梦。
天宫里,葛鲜仁谎说黑魔王阿罗潜入,将仙帝刺杀。天界各路神仙推举葛鲜仁继了仙帝位。葛鲜仁迎娶赵玫儿为后。一时间,一切那么美满。
好日子过了没有多久,黑魔王阿罗重新崛起。葛鲜仁带着无敌戒指御驾亲征。他本以为能和仙帝般轻松将黑魔王征服,不料阿罗却不知从哪里也弄到一只无敌戒指,魔王大军将天界大军打败。葛鲜仁受困混沌天。
黑魔王遣使者与葛鲜仁谈判,只要葛鲜仁交出仙后赵玫儿,就放他回天宫。赵玫儿虽百般不从,葛鲜仁却深谙江山美人道理。只要有江山,美人就可以一茬茬找得来。葛鲜仁趁赵玫儿不备,将她弄昏迷,然后献给黑魔王阿罗。阿罗遵守承诺,放葛鲜仁回到天宫。
可打这之后,葛鲜仁事事不顺。魔界不断兴兵攻打天界,天界损兵折将却抵挡不住魔界大军,葛鲜仁只好不断割地求和。这一日,葛鲜仁喝得醉醺醺的,醉倒在殿上。忽然有人行上前来,伸手拍在肩上,嘴里不住叫着“醒来”。葛鲜仁蒙眬睁开睡眼,看清眼前之人,喜道:“杜爱卿,你来得正好。朕封你为镇魔天尊,爱卿速为朕荡平魔界,消灭黑魔王那个魔头。”
“嘿嘿,小牛鼻子做梦当皇帝了。告诉我,你后宫藏了多少妃子。”
话声刺得老道一个寒战。向那刺耳话声来处看去,却是阿罗嘿嘿狞笑着,葛鲜仁急忙道:“朕已将皇后让给你了,你难道还要朕的后宫都给你不成?”
“哈哈,小牛鼻子美梦还没醒来。”阿罗大声笑着,放肆地伸手在葛鲜仁脸上一阵乱搓。葛鲜仁脸上一阵刺疼,这才清醒过来,满脸尴尬。阿罗追着问他梦到什么好事,老道支支吾吾,不好意思提起。推搪一阵,葛鲜仁问道:“杜公子将伤人凶犯擒到了吗?”杜林丰想起正事,让珠珠抱着赵玫儿,由她领路将赵仙儿府搜了一遍,除了丫鬟仆妇外,却不见有其他人。
珠珠抱着赵玫儿,心里颇不耐烦,问三人找什么。得知三人找的是那天赵玫儿带回来的男人,珠珠将赵玫儿往椅上重重一放,嗔怪道:“你们怎么不早说,害我白白累了半天。老爷在你们来的那天晚上就让一阵风卷走了。这段日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奶奶将老爷带回来没多久,老爷就失踪了。光这一个月,咱们奶奶就丢了七个相公。”
阿罗不怀好意道:“你奶奶找来的相公,会不会都让她玩完后吃了。”珠珠脸色涨得绯红,大声驳道:“你胡说,奶奶最爱老爷。奶奶对每个老爷都百依百顺,服侍得体贴周到。每个老爷和奶奶都是恩恩爱爱白头偕老。老爷故后,奶奶将老爷葬在烟波湖畔,这才再去找新老爷。哪里害过一人。”杜林丰听珠珠所言,赵玫儿除了喜好人间男儿外,倒不曾做过坏事,不是什么奸恶之辈,于是将赵玫儿救醒,亲自问她话。
赵玫儿醒来,见是杜林丰问话,心里恼火,将头别过一边,一字不说。葛鲜仁忍不住道:“施主不必生气,我们只是来找那个杀人凶犯,与姑娘却是无干。姑娘若将他藏起,不如还是交给我们吧。”见是葛鲜仁问话,赵玫儿方才道:“老娘人都让你们捉了,还能将相公藏到哪里。你们这是明知故问,有意消遣老娘。”葛鲜仁急道:“姑娘哪里话,我们确是不知,这才询问,哪里敢消遣姑娘。”
眼波往葛鲜仁那一转,赵玫儿方才接着道:“还不是又让毕勰那个妖魔头抢去了。奴家不知怎的,得罪了那妖魔头,这些日子找来相公,都让他抢了去。那一日他好过分,奴家相公给他赤条条丢到大街上,还写个狐狸精偷汉的条子,好生羞辱于我。奴家不服,接着找来几个相公,却每次都被他抢走如法炮制一番,弄得奴家好不为难。
他本意用这手段吓走奴家相公。不料这一来,反让奴家找到真爱。云中镇井大公子张榜求我,奴家喜出望外,将他接来小心藏在府里,寸步不离守着。不料毕勰这家伙简直就是无孔不入,那一日井公子偷偷出府,不过半天时间,待我发现,出去寻他时,人却已不见。这一回那妖魔头好生可恶,竟然将井公子精元吸走,吓得云中镇人人自危,奴家再无法寻到相公,只好改到泽西走访。可妖魔头却阴魂不散,一直缠着奴家。这不,曹公子刚来,他就趁奴家对付你们的时机将人偷走。我那苦命曹郎现在必定给他吸了精元,丢回泽西去了。”
赵玫儿提起曹无咎,仍然心疼不已。杜林丰几人听了这番话,心里各有一番滋味。
说起来,曹无咎已受惩罚,不必再追究,杜林丰觉得没必要多作停留,正想离开,心里一动,问道:“那毕勰又是何人,为何行事如此乖张。”赵玫儿爱理不理,翻个白眼道:“老娘怎知那么多。毕勰那妖魔头自以为英俊,对老娘不屑一顾。哼,其实还不是妖里妖气,和妖精一路货色,哪里及得上老娘相公万一。”
杜林丰眼睛一亮,问道:“毕勰是不是生得异常英俊,却妖异得邪气。”他接着将剑魂洞所见窃贼容貌、本事细细描述一番。赵玫儿有点迟疑道:“照你所说,那人应该就是毕勰这厮。他可真大胆,居然跑到天云宗去偷法宝。他要死那就好了,可遂了老娘的心。这贼子,偷人,偷法宝,什么坏事都敢做。”
赵玫儿的话入耳,心猛地急跳起来。总算有了窃贼线索,杜林丰心里激动,顾不得等赵玫儿唠叨完,急忙问道:“姑娘能否将毕勰居所相告。”赵玫儿正要回答不知,话没出口,临时改了主意,回道:“要找毕勰啊,你们只须进到迷沼森林深处,找到入云岭天君宫,一问便知。”
四六 金鹏
赵玫儿话音刚落,眉头皱起,有人这时悄悄潜入府,却让她发现。赵玫儿心里发狠道:“什么小蟊贼这么大胆,接二连三闯进老娘仙府。老娘最近触了什么霉头,怎么事事都不顺心,什么人都可以欺负上门。”
杜林丰得到窃贼线索,急着就想出发。阿罗却不着急,磨蹭道:“大哥,这妖狐怎么处置?留在世上终究是个祸害,我看不如杀了吧。”赵玫儿听到这话,哀婉地往三人看去,目光流连在老道身上,迟迟不愿离开。想到狐妖内丹,葛鲜仁正要担起锄妖卫道的职责,抬眼瞅见赵玫儿秋波,目光一呆,心里不由一滞,期期艾艾竟说不出话。
正在这时,呼的一声厅上忽然妖风大作,众人眼前一阵昏黑。待妖风平息,厅里多了一人。那人紧紧抱住赵玫儿,对三人厉声道:“有我邱德旺在此,你们休想伤到玫儿一根毛发。”然后低头柔声道,“玫儿休怕,我邱德旺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护得你周全。”杜林丰看清来人,相貌清奇,正是指点三人来到大榆村的邱德旺。
原来邱德旺暗恋赵玫儿多年,赵玫儿却始终对他不假颜色。几千年来,邱德旺眼睁睁看着,赵玫儿换了一茬又一茬夫婿,自己却始终无缘一亲芳泽,不禁由爱生妒,又由妒生恨。相思煎熬下,邱德旺再忍耐不住,恶念渐生。赵玫儿找来的夫婿,在他眼里就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他连着偷走几个丢回来处,借此泄愤。
那一日见到毕勰捉弄赵玫儿手段,邱德旺看得大泄私愤,照样学来。不料,赵玫儿反倒因此招来井幕戎这花花大少。井幕戎才来大榆村就看上邱德旺侄女,偷偷跑出赵府,意图加以勾引。邱德旺正愁无法下手,井幕戎却自己送上门。邱德旺一怒之下,将井幕戎两成精元吸了,丢回云中镇。其后,邱德旺指引杜林丰三人来赵府寻曹无咎,趁赵玫儿专心对付他们时,又将曹无咎掳走。这一切都将赵玫儿瞒着。赵玫儿蒙在鼓里,一直以为是毕勰和自己作对。
看清来人,赵玫儿急道:“死老鬼,还不将我解开。”邱德旺闻言一阵哆嗦,手忙脚乱将赵玫儿妖丹解开。赵玫儿刚能动弹,从邱德旺怀里一跃跳出,浑身上下使劲拍了个遍,含泪恼道:“老娘冰清玉洁一个身子,都让你这死老鬼的一双臭爪子玷污了。”邱德旺心里着恼,脸上尴尬,嘴里辩道:“玫儿,如果不是我来救你,你哪里还有命在。命都没了,我这爪子是香是臭又有什么关系。”
“呸!”赵玫儿一口唾沫喷到邱德旺脸上,恨恨骂道:“丢命事小,失节事大。你污了我身子,让我今后如何嫁人!”邱德旺顾不得擦去脸上口水,赔笑道:“在我眼里,玫儿永远冰清玉洁。只有人间那些朽男人才会嫌弃玫儿,我邱德旺对玫儿永远不变。玫儿,几千年了,我始终念着你,为了你,从没碰过其他女人。我的心意你难道不知?嫁给我吧,玫儿。人间那些男人有什么好,露水夫妻一场,人就没了,徒留伤心往事。只有我才能千秋万代永远守着你,永远对你好。”
“哼。千秋万代守着个长毛畜生,有什么好。”赵玫儿低声说道,“人间又不是没人和我千秋万代。”说着话,轻瞟葛鲜仁一眼。葛鲜仁却在想着天宫法宝之事,没注意到赵玫儿这含情脉脉一眼。赵玫儿幽怨地叹了口气。
邱德旺急急撸起袖子,露出莹白如玉一段胳膊,动情道:“玫儿你看看,这身上哪里还有一根长毛。三千年来,我早已褪尽兽身。你看我这光洁一身,有几人能赶得上。”赵玫儿拿眼扫上一下,微微有些意动,犹自强道:“可那终究是后面修来的,哪里赶得上人那天生来的。”邱德旺忙又拿出一块玉佩。玉佩材质稀有,葛鲜仁眼里一花看出稀罕,眼睛立刻直了。
“玫儿你看。”邱德旺将玉佩递给赵玫儿,接着道,“这玉佩价值连城。可它天生不过一块粗笨石头,哪里及得上金银贵重。可经雕琢后,那些天生金贵的金银又哪里及得上它万一。玫儿啊,为什么我就不能是这块粗笨石头。千万年修炼下来,人间那些粗俗男儿和我邱德旺岂不就如金银与玉佩一般。我哪一点不如他们了!”
这一番话说得甚是动情,赵玫儿心里松动,嘴上仍不服气,挑刺道:“跟了你有什么好。哪有我在自家快活。”邱德旺精神一振,道:“玫儿你若跟了我,就有了替你遮风挡雨的人。寂寞了有人陪你说话,累了给你依靠,保证比你在家快活。”见她不置可否,邱德旺又保证道:“玫儿若跟了我,邱德旺保证是你最忠诚仆人。玫儿就是邱德旺主人,玫儿的一切话都是命令,邱德旺一生一世惟玫儿命是从。”
听到这,赵玫儿满意地展颜笑了,抬眼却见杜林丰还在屋里呆着,又怒道:“死老鬼,这几人欺负我,还不将他们赶出去。”邱德旺连声说是,不停对杜林丰使眼色,让他快走。为助声势,邱德旺放出一股妖风,呼啸着将三人送出门。赵玫儿这时却大声咆哮道:“死老鬼,你那该死的风吹倒我的花瓶了,你赔老娘花瓶。”邱德旺赶紧收了妖风,不住道歉,答应赔赵玫儿十个花瓶。葛鲜仁刚走出门口,却听赵玫儿身后柔声道:“道长,以后常来走走。奴家时时刻刻都牵挂着你。赵仙儿府大门永远对你敞开。”葛鲜仁的脚步让话声缠着不由粘滞一下,心立时打上了一个结。
总算出了大榆村,回到茫茫迷沼森林。阿罗对葛鲜仁使个眼色,然后道:“大哥,我丢了点东西在大榆村,你先在这等会,我和小道童去去就来。”说完话,拉着葛鲜仁一溜烟去了。老道满腹狐疑,不知阿罗要干什么,勉勉强强由他拽着走。
阿罗悄声道:“买卖来了。小道童你干不干。”葛鲜仁听到买卖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什么买卖,在哪里?”阿罗点拨道:“大榆村啊。那里可是个狐狸窝,咱们随便就可以绑他十个八个小妖,妖丹岂不滚滚而来。”
葛鲜仁的心猛跳了几跳,结登时就解开了,将一口唾沫狠狠吞下,接着问道:“怎么分成?”阿罗伸出两根手指。葛鲜仁摇摇头,将一只手伸出。阿罗瞪他一眼,多伸了一根手指出来。葛鲜仁不为所动,依旧摇头。阿罗恶狠狠道:“那就四成,多了没有。小牛鼻子你若不答应,咱们一拍两散,自个忙自个的去吧。”葛鲜仁急忙拉住阿罗四根手指,用力握住,爽快答应道:“四成就四成。一言为定,成交。”
回到大榆树下,两人绕榆树转了半天,榆树上却连个针尖大小的洞都不曾打开。阿罗连呼怪事,气得就想把榆树砍了。葛鲜仁想起赵玫儿,要没这榆树,以后如何来会她,于是忙将阿罗拉住。阿罗发过一通火,想起杜林丰来。二人回头找到杜林丰,讲起这件怪事,央他前来看看。杜林丰也觉奇怪,领二人前来。可走遍树林,这回连大榆树的影都看不见了。杜林丰明白,这是大榆村不欢迎三人,今后别想再进村了。
想到赵玫儿这么千娇百媚的人儿,葛鲜仁心里叹息,错过这次,以后再不会有机缘了。
三人无奈,只好放弃寻找大榆村,继续上路。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杜林丰突然发现,一行人竟然又绕了回来,三人居然迷路了。纵身飞到天上,杜林丰细细向下察看。这片树林想不到还是个天然迷宫,无怪乎会迷失在内。
三人腾空而起飞出树林。有了入云岭这个明确目标,杜林丰决定放弃步行,认准空中方位,径直往迷沼森林纵深飞进。阿罗和葛鲜仁直叫可惜,抱怨连连。在天上这么一飞,两人就少了许多猎妖的机会。抱怨归抱怨,葛鲜仁担心杜林丰知道妖丹妙用,多一人分成,自己好处会减少,因而不敢将理由说出。杜林丰见两人没说出反对理由,坚持在天上飞行。
荒原接着山川河流在脚下行过。迷沼森林其实并不全是树林,里面也夹杂有大片草原,只不过草原都在森林的怀抱中。三人才飞过荒原,后面就有五个黑点跟着追来。黑点飞行速度甚快,很快越在前面,拦住去路。来的是五只巨大金雕。金雕一收翅膀,化作五个精悍小伙,人人气势汹汹,一幅兴师问罪架势。葛鲜仁见来人其势不善,不敢垂涎妖丹,将身一闪,躲在杜林丰身后。
杜林丰正要找人问路,刚好有人拦在前面,于是拱手道:“请教几位大哥,去入云岭该往哪个方向?”五人见杜林丰仍不知机,将脸板得僵硬,个个神色不善。领头那人说道:“你不必问入云岭了。照规矩,同我们回万里荒原。族长家正缺三个妖奴,你们三个赶巧了。”
妖界里不同妖族都有各自地盘。妖界规矩,本族地盘不许外人飞过,若有违犯,犯者听凭处罚。当然这只是针对一般小妖而设的规矩。毕勰这一类的妖魔头,群妖躲都躲不及,谁还敢找他理论规矩。杜林丰不知规矩,听道又要将人捉去为奴,不由气愤填膺,阿罗和葛鲜仁也在身后鼓噪。
五金雕知三人不会服从,暗地做好动手准备。为首金雕一声号令,几只金雕分别扑向三人。在金雕眼里,阿罗是三人中功力最高的,于是两个妖力最强金雕缠住阿罗。葛鲜仁被其次两只金雕围住,杜林丰无足轻重,就由最弱的一只对付。
话没说上两句,五人就翻脸动手,阿罗心里不住叫苦。照他预计,杜林丰一人应该可以敌住三个雕妖,自己和葛鲜仁两人对付最弱的两妖,胜算颇大;只要杜林丰坚持住,解决掉两妖后,再以三对三,自己一方应该可以获胜。阿罗想法虽然不错,金雕却没按他的计划行事,一上来就是最强的蒙万仞和蒙千丈围住阿罗。阿罗仗着法宝厉害,勉强支撑住。金雕忌惮阿罗法宝,不敢强攻,只有仗着身法快捷,瞅空子偷袭。两下一时战成僵局,都将希望寄托到其他两处战场上。
扑向杜林丰的金雕蒙百转刚一交手,立刻发现不妙,对手实力远在想象之上且拥有法宝,根本不是一人能够对付的。蒙百转心里叫苦,但也只能硬头皮坚持,仗着身法灵巧,一时不至落败。葛鲜仁头一次上阵,还未动手心里已先慌乱,金雕刚扑来,唯一念头就是唤出龙甲,将全身上下紧紧包住。攻向葛鲜仁的雕妖蒙疾风和蒙迅雷连击数拳,尽中龙甲。葛鲜仁身上嗵嗵作响,让人打得在天上乱滚,却没伤到分毫。蒙疾风和蒙迅雷紧紧追逐不放。
斗过一阵,杜林丰稳战上风,瞅空子观察战场,自己一方情况却相当不妙。表面上看,阿罗暗日剑声势惊人,两只金雕只有躲闪的份,但实际上,金雕身法迅捷,阿罗根本击不中两妖,一旦真元力耗尽,驱不动暗日剑,就只有落败一途。葛鲜仁躲在赑屃壳里,在天上被二妖击来打去,败况一目了然。
了解清楚形势,杜林丰着急解决眼前对手,好去救援葛鲜仁。蒙百转颇为乖巧,虽处下风,却危而不乱,一味缠着,不让他脱身。蒙百转身法灵活,上下左右腾挪自如躲开飞剑袭击。杜林丰有劲却无处可使,一时强攻不下。
杜林丰飞行速度虽远快过元婴期修真者,但面对飞禽一族快若飞剑的闪躲身法,却半点不占上风。蒙百转闪躲如电,每每在飞剑即将刺中一刹,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急闪而去。仅凭这招,杜林丰就一直拿他没有办法。杜林丰欲甩开他不理,径去救援葛鲜仁,他却阴魂不散追来,不让脱身。
反复几次,杜林丰计上心来,悄悄将护甲卸掉,化作薄雾浮在空中。待蒙百转追近,杜林丰将护甲化作大网,张在他身后守株待兔,然后用飞剑急攻,逼蒙百转后退自投罗网。蒙百转没有发现这手埋伏,依然按老套路闪避,却都没撞进陷阱。
连续闪躲过几次,蒙百转眼见飞剑又一次射来,再次使出百转身法,往身右闪去。这一次,幸运不再,身后再不是熟悉的自由空间,一张大网缠到了身上。蒙百转一惊欲待挣扎,罗网迅速收紧将他包裹拉住。迅捷身法再也无法施展,蒙百转只能眼睁睁看着杜林丰飞来将自己擒获。
另一边战场这时也见了结果。葛鲜仁全身缩在壳里,听着龙甲砰砰作响,心里害怕,拼命催动真元力,将龙甲防护力运到极致。蒙疾风和蒙迅雷打得虽然热闹痛快,却半分没有伤到他。葛鲜仁也是怕得狠了,本来只须使个五成真元力驱动龙甲既可,他却使出十成力来,只一会功夫,真元力就再接续不上,龙甲闪烁几下,隐回体内。蒙疾风见对方龟壳褪去,扑来一把擒住葛鲜仁。这时杜林丰也刚好将蒙百转拿下。
见对方擒住自己人,双方各有顾忌。杜林丰高呼停手,有事大家评理。蒙疾风向蒙迅雷使个眼色,蒙迅雷心领神会。阿罗打了一阵,这时见双方有谈判的架势,对手攻击没有先前迅疾,于是松懈下来,趁机休息一下。蒙迅雷身形一闪,从蒙疾风身边消失,几乎同时又出现在阿罗侧后,趁他只顾防范另两人,伸手成爪锁住阿罗颈子。阿罗突遇偷袭,真气阻滞,飞剑和护甲难以驱动,蒙千丈和蒙万仞一起扑上,将他擒拿。
这一切兔起鹘落,杜林丰未及提醒,阿罗已被制住。
蒙万仞高声道:“百转,有两人给你陪葬,你可以安心去了。”杜林丰急忙叫道:“且慢。咱们有话好商量,为何伤人性命。”蒙万仞冷笑一声道:“你若不愿伤人,就乖乖束手就擒,咱们族长那说理。你若不从,就将百转一刀两断,我也杀了这两人为百转陪葬。”葛鲜仁将二人对话听得清楚,急忙喊道:“杜公子,咱们有话好商量,就到他们族长那讲理。天下事再大大不过一个理字,何必打打杀杀。”
己方两人被擒,杜林丰无可奈何道:“那好,我和你们去见族长。”蒙万仞让杜林丰放人。杜林丰本无意伤人,对方又不把蒙百转生死放在心上,于是就放了他。阿罗暗叫上当,可又不好明讲。蒙万仞松了口气,微使手势,五人立刻将杜林丰围住。杜林丰脸色大变,怒道:“你们说话不算数吗!”飞剑幻化成长枪,铠甲在身上浮凸出来,杜林丰将长枪紧紧握在手里。五只金雕见他威风凛凛,各露惊讶神态,相互交换一下眼色,蒙万仞道:“你别误会,我们这就领你去见族长。”
气氛稍微缓和下来。五只金雕前后散开,将杜林丰围在中间。杜林丰虽然小心戒备,却是夷然不惧。蒙百转在前领路,几人往荒原飞回。
万里荒原北端,是一片灰白的石山地带。蒙百转飞到其中最高大一座山脚,改而步行曲折向上,来到石山腰上一个巨大洞口。石洞后突然跳出一人。那人看清来的是蒙万仞一行,喜道:“万仞,族长正在找你们,你们回来得正好,快去议事堂见他吧。”蒙万仞不敢怠慢,和卫士打个招呼,匆匆走了进去。
岩洞四通八达,空间甚大。洞内不时有风吹过,看样子石山出口不止一处。阿罗真元力被封,只有不住使眼色。杜林丰看见,明白过来,将飞剑释出针尖一点,在各个岔路口做下记号。葛鲜仁倒顾不上其他,只不时赔笑和五人解释误会。蒙万仞几人只顾小心提防杜林丰,对老道话语充耳不闻。葛鲜仁见五人沉默不语,只道解释有效,于是益发卖弄口舌。蒙百转被杜林丰生擒,一路羞愧,听到葛鲜仁如此絮聒,心里着恼,忍不住厉声喝止。葛鲜仁这才讪讪闭嘴。
转过一个弯,前方石洞豁然开朗,金鹏族的议事大堂到了。蒙万仞刚刚现身,大堂内一精干老者就挥手招呼:“万仞过来,这事正要问问你的意见。”老者目光犀利如刀,正是金鹏族长蒙九天。蒙万仞却不着急上前,一脸尴尬道:“万仞不才,还有客人前来。”蒙九天电一般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在杜林丰身上停下。
杜林丰正待上前见礼,却见蒙九天人影一闪扑来。杜林丰心道不好,正要后退,但蒙九天速度何等快捷,杜林丰哪里躲闪得及,三只利爪捏住脖子,霸道的真气直冲丹田,将丹田封死。蒙九天随手将他扔到地上。
丹田是真气运行中枢,丹田被封,真气停止运转,杜林丰软瘫在地,一时动弹不得。
四七 刺杀
啪啪掌声响起,一人鼓着掌赞道:“九天族长好身手,让人大开眼界了。”蒙九天挥挥手,回道:“雷帅过誉了。几个不开眼的小子,居然也敢飞过我金鹏领地。那妖魔头都不敢轻易从我这飞过,他们竟然飞到我们头上,真是胆大包天了。来人,将这几人带下去。明日将他们元婴金丹挖出,再将尸骨送到荒原边上示众,看看还有什么人敢从我头上飞过。”
葛鲜仁听了这话,事先想好的一肚子说辞都用不上,顾不得其他只好先受些委屈再说了,急忙喊道:“族长阁下,你不是缺妖奴吗,将我们杀了,到哪里去找我这样合用之人?”蒙九天却看也不看他一眼。雕妖如狼似虎扑上将三人拖走。杜林丰让蒙九天伤到喉咙,一时连话也说不出,只能怒睁双眼,给人一路拖了下去。
这时蒙九天才接着对蒙万仞道:“这位是雷帅。圣明教主麾下风云雷电四大帅中的雷帅。雷帅这次前来是邀我们加入妖盟。豹族、狼族都已加入了,入云岭海家兄弟现在是妖盟长老。我正等你们前来,问问你们是何意见。”蒙万仞皱皱眉头,小心道:“我们金鹏一族向来只在万里荒原翱翔,加入妖盟有何必要。”雷帅急忙插入道:“金鹏一族加入妖盟,九天族长就是妖盟长老。今后各位翱翔的天地何止区区万里荒原,天下哪里不能去得。这样的好机会千万不要错过了。”
眉头依然紧锁,蒙万仞不发一言。
才回来的几人都不吭气。雷帅见状,伸手拿出五只小剑,一把把递到五人手上,然后呵呵笑道:“相逢就是有缘,一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蒙百转又惊又喜,拿着小剑却迟迟不肯收下。炼器是人间修真的专长,妖族虽然羡慕修真者法器厉害,却始终无法自己炼制,所以即便是件寻常法器,在妖界也是无上至宝。蒙万仞五人对手中飞剑虽然爱不释手,却迟疑着不敢收下。
雷帅笑着道:“这是教主的一点心意,与是否加入妖盟无关,各位尽管放心收下。”蒙九天也接着道:“我都收下圣明教主的礼物了,你们还愣着干啥,快谢谢圣明教主。”蒙万仞这才欢喜收下飞剑。蒙百转心喜难耐,才收下飞剑,就在大堂上试练起来。蒙九天看着蒙百转试练,不由叹道:“圣明教主慷慨豪迈,一代人杰,实在让人仰慕。唉。”
蒙万仞小心接着道:“圣明教主确实了不起,可我们还是不能加入妖盟。金鹏一族向来独来独往,我们不能为了圣明教主就坏了规矩。”蒙九天叹口气道:“就是这个理,我们金鹏族的规矩是不能破的。圣明教主盛情相邀,我却不得不拒绝,心里实在是好生过意不去。”
见金鹏族无意加入妖盟,雷帅笑道:“几位不必过意不去。既然不能在妖盟合作成为盟友,咱们一样还是朋友。”
“对对,我们还是朋友。”蒙九天急忙接道。
雷帅此行没达到目的,也没有其他事情,于是起身告辞。蒙九天率着蒙万仞几人将雷帅一直送出万里荒原。
回来路上,蒙万仞不解问道:“族长不是早就做了决定不加入妖盟,为什么还要等我们回来问意见?”蒙九天叹口气道:“圣明教主出手豪阔,但凡他派人拜访过的妖族都收到他的礼物,那些妖族得到法宝,哪一个不是实力大增。你们是我族精英,如果连你们都没有法宝在手,今后如何与其他妖族抗衡?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等你们回来,收下法宝后再做决定。这也实在是无奈之举,只是对不起圣明教主了。咱们金鹏族以后再想法回报他吧。”
几个人这才明白。各人怀着心事,默默往回。获得法宝的欣喜,终于逐走一切。蒙百转又忍不住练起剑,蒙万仞、蒙千丈等人也跟着试练。最后连蒙九天也忍不住技痒,将飞剑舞得漫天银光。
石山的囚室里,石屋封得严严实实的。葛鲜仁解释,哀求,哭诉一阵,这才消停下来,看到杜林丰一声不吭,忍不住抱怨:“早让你不要飞,偏不听老人言。如今可好,性命就要丢这了。杜公子,咱们三人都让你给拖累了。”抱怨过一阵,依然不见杜林丰动静,葛鲜仁火道:“我为了咱们性命哀求许久,为何你却不发一言?难道这不是你的事!我已尽力,现在该你来求情了。”
下令之后,等过一阵,杜林丰依旧默然无声,葛鲜仁悲愤难平,转向阿罗道:“道兄你来评评理,杜公子这是什么态度,有这样做人的吗?这么大的祸事明明都是他惹下的,可让他出个声,求求情都不肯,这是什么道理。”阿罗紧紧盯着杜林丰,也是不发一言。葛鲜仁等过一阵,不见阿罗吱声,心里一凉,自怨自艾道:“山人交的都是什么朋友啊。关键时候,不但不能同心协力,连个公平话都没有。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唉。”
老道一边自怨自艾连连哀声叹气,正当这时,杜林丰手臂微微一颤。阿罗一边瞅着,眼里喜色一闪,忙道:“大哥,成了?”杜林丰却无动静。阿罗失望不由涌上脸。好不容易见到两人有了动静,老道急忙拉住阿罗,嘴里啰嗦着让他评理。阿罗却不耐将他推到一边。葛鲜仁一个趔趄坐倒,两片屁股蛋一阵酸麻,心里酸楚却是更甚,眼泪差点涌出,见杜林丰仍在地上躺着,怒意上心,直朝杜林丰扑去,嘴里嚷着:“我让你装睡,赔我命来。”阿罗大惊失色,急忙扑上抱住葛鲜仁。老道不舍,极力挣扎。二人都无真元力支持,一起摔倒在地。
阿罗急道:“小牛鼻子,你疯了!想活命就给老子一边老实呆着去。”葛鲜仁这才停下扭打,涕泣道:“道兄,咱们如今身陷绝境,还能有什么活命念想,都是杜公子把我们害了!”阿罗不耐道:“什么杜公子害了。要想活命,你还就只有指望你的杜公子。别在这里添乱,老实一边呆着。”葛鲜仁听到活命二字,精神一振,噙着满眼泪花问道:“当真还有机会?难道那族长说杀我们是假,实际还要我们当奴?”
“咱们不当妖奴也能活得性命。”
话声一边传来,阿罗突闻此话,一阵惊喜过望,忙从葛鲜仁身上爬起,喜滋滋道:“大哥,成了?”杜林丰不知何时站起,平静站在两人身后,安慰葛鲜仁道:“道长不必担心,咱们可以逃出去。”葛鲜仁见杜林丰有了动静,还说能逃出去,心里虽抱希望,却不敢相信他所说,躺在地上忘记起来,只是怀疑道:“此话当真,咱们如何逃出去?”阿罗喜道:“这是大哥的本事,小牛鼻子就不用操心了。”见阿罗如此言之凿凿,葛鲜仁多信了几分,半信半疑中想起还在地上躺着,于是赶紧爬起。
丹田被封之后,杜林丰真气阻滞,运转不起来,种种法力都是有心无力难以施展。杜林丰强行推动真气,想逐走蒙九天真气。不料蒙九天真气好生强劲霸道,反击回来反将杜林丰震晕。昏睡中,杜林丰失去对真气控制,真气不再强行运行安静下来。蒙九天真气耀武扬威一阵,失去攻击目标也平静下来。杜林丰真气难以运行,围绕蒙九天真气堆积起来。
杜林丰真气源自蒙荒气,并未引起蒙九天真气任何反应。蒙荒气一点点渗进真气里,与真气融在一处,渐渐在蒙九天气劲中溶出一条条细小通道。有了通道,杜林丰真气又开始缓缓运行,只是通道过于细小,调动运行真气的能力还有限。
在囚室里昏睡过一阵,杜林丰渐渐清醒,刚醒过来,就发现了真气的细微变化,他又惊又喜。杜林丰真气有还原物体为蒙荒气的能力,虽说真气运行缓慢,能发挥的作用有限,但这消融的基本能力还在,杜林丰将这一点特殊能耐用上,一点点耐心消融蒙九天真气。葛鲜仁又哭又闹,杜林丰一一听在耳中,只是时间紧迫,真气消融速度缓慢,顾不上和他解释,只好由得他闹。
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杜林丰在蒙九天真气上融出一个窟窿,真气运行快了起来。杜林丰信心大增,不再偷偷摸摸消融,转而正面强攻。蒙九天真气这时溶解露出一个窟窿,气劲凝不起来,在杜林丰真气攻击下,立时瓦解,烟消云散。杜林丰这才完全恢复。
为让葛鲜仁安心,杜林丰先给他解开丹田之锁。老道这才相信杜林丰本事,惊喜过一阵,又犯起愁来,金鹏们如此厉害,如何才能逃出去?逃不出去,一样还是一场空。阿罗舒展一下身手,咬牙道:“不管那么多,先离开这再说。老子都快给憋死了。”随即他又醒悟,转向杜林丰道:“大哥,还是你拿主意。”
囚室是个普通的小石洞,只用大石堵住出口。杜林丰心念探出去,四面尽是厚厚的山石。看样子,囚室是在石山最下方核心处。石室外只有一个看守。杜林丰查看那看守,道行不算太高,应该可以制住。可金鹏一族天生身法迅捷,要想不惊动他一击而中也不是易事。杜林丰与阿罗耳语一阵,二人商定主意。
葛鲜仁提心吊胆看着二人举动。杜林丰释出真气到了巨石上,巨石边沿无声无息慢慢薄了一圈。轻轻一点头,杜林丰示意阿罗抱住堵门的巨石,他则紧紧靠在洞口边上。心念紧紧锁住门卫,趁门卫背过身的一刹杜林丰打个手势,阿罗突将岩石往里抱进囚室。葛鲜仁猝不及防,给岩石一撞,身体挤到石室壁上,一时动弹不得。石室空间甚小,这时除了洞口还有一些空地外,其他地方堵得满满的。
守卫听到身后动静,转身查看,只见堵门的岩石陷到囚室里,一时莫名所以,忘了其他。杜林丰见守卫既不逃走,又不报警,只是呆呆看着,心道一声侥幸,扑上将他拿下。守卫挣扎两下,杜林丰将他妖丹封住,又在脑门拍上一记,守卫身子顿时软了下来。葛鲜仁忙从石后钻过来,接过守卫身体,正想挖取妖丹,却被杜林丰拉住拖出石室。
“道长快走,别耽搁了。”杜林丰急忙道。他夺过葛鲜仁手上守卫身体,丢进囚室,又将大石拖回,重新堵在门口。葛鲜仁暗叫一声可惜,无可奈何跟着向外奔。阿罗记着进来的路径,带两人向上行,没走几层,就听前面岔路口传来说话声。
“族长将老道金丹给我,他留着大汉的元婴。另外那人虽然厉害,可没瞧出有金丹和元婴的样,给你有什么用。”
“谁知道,到时候看看再说吧。”
两个人说着话,向下走来,听口音是蒙百转和蒙疾风。葛鲜仁听着又恼又惊:“山人还想要你的妖丹修炼,你居然敢打我金丹主意!可这几人如此厉害,又该如何逃脱?”正恼时,身子忽然一斜,不由自主跟着往回飞走。葛鲜仁吓了一跳,看清是杜林丰拉住自己,这才放下心。心刚放下,却又提了起来。老道小声问道:“杜公子,前路不通,咱们如何逃脱?”杜林丰摇摇手,示意别说话。三人又往来路跑去。
奔过一阵,来到一处岔路口,杜林丰毫不犹豫,领着往其中一个路口钻进。葛鲜仁心里疑惑,这不是回囚室的路,这样岂不走错,才念及此,忽然省起,能逃得出去就行,还回囚室干什么。杜林丰由心念领着,往没人的边壁处跑。跑过一阵,石山里喧哗起来,到处传来“犯人跑了”的叫喊声。杜林丰心念感到,石山上层已经封锁,越来越多人向下搜索而来,头上几层各个路口都有人把守,再难找到无人通路。
急切之时,他发现前面一个巨大石室,里面堆满杂物,却不见有人,于是带着两人躲进石室。葛鲜仁这时方敢出声,颤声问道:“杜公子,咱们该如何逃生?要实在不行,就求那族长收下我们为奴,只要能免去这场杀身之祸就行。”杜林丰心念探查上面搜索速度,嘴里安慰道:“道长别怕,天无绝人之路,咱们一定可以逃出去。”说着话,找到一面石壁,将飞剑放出,在石壁上挖起洞。阿罗急忙上前帮忙。葛鲜仁见到杜林丰飞剑阴阳组合的妙用,这时方才明白飞剑功用。顾不得多想,他也急忙放出拂尘,三人一起在石壁上凿起洞。
洞顶大厅里,蒙九天一边把玩飞剑,一边等待搜索消息。头上忽然传来轰隆隆巨响。蒙九天大怒,什么人敢在自己头上喧闹。这时一个小妖连滚带爬跑进来,慌张喊道:“不好了,妖魔头来了,咱们山顶都快让他踏平了。”蒙九天听着脸色一变,随即又大笑起来,哈哈狂笑道:“好你个妖魔头,往日里我们金鹏一族任得你欺负,只有忍气吞声。可今日却不同了。有了圣明教主法宝,你休想再猖狂。今天我就要和你好好算算旧账。”说完,召来蒙万仞和蒙千丈,三人匆忙往外飞去。
天空一弯弧月,星星漫天点缀着。
山顶一人忽地飞起,然后突然坠下,狠狠在地上踏出一个大坑,碎石溅得四处乱飞。蒙九天见来人如此嚣张,急怒攻心,长啸一声放声道:“妖魔头,休要猖狂。金鹏族任你胡作非为的日子一去不回了。”那人在空中正要坠下,听到这话停了下来,悬在空中阴恻恻道:“噢,是真的吗!”
阴森森话声入耳,蒙九天忽然皱眉道:“你不是妖魔头!你究竟是谁,为何假扮妖魔头?”那人虽被揭穿身份,却不慌乱,嘿嘿冷笑道:“我是不是妖魔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收你们性命的人。”话才说完,蒙九天忽然发出一声惨叫,胸口突地爆出一个血洞,那把圣明教主所赠飞剑从蒙九天胸口血洞直飞而出。蒙万仞和蒙千丈又惊又怒,正要扑向前面那人,两把飞剑已从胸口破胸而出。三人妖力尽去,再无法维持人形,重新化成雕形。
三只金雕扑簌簌从空中掉落。那人收了飞剑,接住三只金雕尸体,将妖丹取出收好,随手将雕尸扔到地上,做完这一切,拍拍手冷冷道:“教主的礼物能这么轻易送人?几个笨蛋也不好好想想,法宝有这么容易到手的!你既然不愿听从差遣,教主凭什么送你们法宝?法宝!嘿嘿,既然能取他人性命,一样也能要了你们自个小命。”说完话,那人腾空而起,在夜空中幽幽飞去。
好长一段时间过去,依然不见族长返回,终于有小妖上到山顶查看,发现三人尸体。金鹏全族震惊,山洞里一时大乱。
石室门口终于传来担心许久的脚步声,葛鲜仁紧张起来,手脚发软,再无力催动拂尘,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灰意冷,一屁股坐到地上,两手抱头,低声呜咽。一阵风吹过,葛鲜仁给风吹得浑身发寒。这时阿罗一声低呼,葛鲜仁抬头,却不见他身影。杜林丰一把拉起老道将他向外推,然后小心拉过石室内杂物,将洞口细细掩上,跟着飞了出去。
葛鲜仁稀里糊涂摔出洞口,阿罗一把拉住。星星在天上调皮地眨着眼睛,老道这时方才明白,洞壁在最后关头挖穿,自己成功逃出来了。杜林丰随后赶上。这一回,三人再不敢高飞,顺着山体滑到地面,贴着地面疾行。远远奔出一段,金鹏族的石山在身后变成几个不起眼的小疙瘩,葛鲜仁还不敢相信已获自由,直到重新投入茫茫森林,才稍稍安下点心。
妖魔头夜袭金鹏族,杀死族长和手下两员干将,趁乱救走三个同伙。消息立时传遍金鹏族,又通过金鹏传遍迷沼森林。妖魔头恶名昭彰,妖界群妖人心惶惶,生怕他寻上门。三个同伙的肖像被金鹏们在森林里到处传播。其中两人身长体健,相貌却不甚分明。第三人相貌出众,仙风道骨,长髯飘飘,一看就知是葛鲜仁。葛鲜仁的神仙姿容,看在金鹏眼里也是印象深刻,因而唯独将他的肖像画得传神。杜林丰和阿罗两人容貌反倒无人记得,因而画得模模糊糊,只有个大概体态。
老道如果知道肖像之事,只怕就会后悔自己生得如此仙风道骨了吧。
四八 庄伏邪
虽然进了迷沼森林,葛鲜仁依然后怕不已,一有风吹草动,就担心金鹏追来。他却不知,金鹏族失了族长,眼下内部大乱,根本就顾不上他们。
这一日穿行在森林里,摇曳的枝叶外,天上飞来一个小小黑点。葛鲜仁抬头看见,浑身一抖,紧张道:“杜公子,那是不是金鹏追来了。”阿罗闻声大惊失色道:“不好,金鹏追来了,小牛鼻子快钻地下去。”葛鲜仁急忙往地下遁,身子一紧却被人拉住,下地不得。葛鲜仁焦急万分,见拉住自己的是杜林丰,慌张问道:“杜公子,你不快些躲藏,为何反拉住我不放?”杜林丰安慰道:“道长不必紧张,那不过是只蜻蜓,不是金鹏。”葛鲜仁提着小心向那黑点细细打量,黑点越飞越近,在天上忽高忽低盘旋,果然不过是只蜻蜓,这才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
哈哈连声,阿罗捧着肚子大笑起来,手指葛鲜仁鼻子道:“小牛鼻子怎么不躲了,小心蜻蜓也会吃人。”葛鲜仁嘿嘿干笑两声,满肚子羞惭不满,却发作不得。杜林丰拍了阿罗一掌,斥责道:“不许开道长玩笑。”阿罗这才收起放肆笑声。葛鲜仁老脸微红,瞅着阿罗嘴角依然弯着笑意,知他仍在偷笑,却又奈何他不得,只当没有瞧见,将他放到一边。
森林里草木丛生,藤蔓密布。三人虽非常人,但穿行其间,依然觉得辛苦。杜林丰用根木棍,将拦路的藤蔓拨开,在荆棘丛中小心穿行。阿罗嫌他费事,自告奋勇走在前面,放出暗日剑将拦路藤蔓砍个精光,砍到得意时,将暗日剑紫色火焰放出,一路烧将过来。林间登时烟火大作,烧出一条铺满草木灰的通道。杜林丰劝他收回火焰,阿罗充耳不闻。杜林丰无奈,只好放出飞剑,释出飞剑阴劲在后灭火。
阿罗在烟火中奋勇前进,杀出一条铺满草木尸骨的血路,林中树木无不当者披靡,正得意时,忽然大叫一声:“不好,中埋伏了。”葛鲜仁吃了一惊,却不见有异。他让阿罗平白耻笑一番,这时正好找回场子,讪笑道:“道兄怎么突然比山人还小心起来了。”话音刚落,通路两边藤蔓忽然卷过来,缠住葛鲜仁双脚,将他往丛林里拖。葛鲜仁惧极,将拂尘化作砍刀,拼命朝藤蔓砍去。藤蔓迅速向腰间缠来,束住丹田。葛鲜仁真气一滞催不动拂尘,失去抵抗能力,一路滑着给拖进丛林。
藤蔓密密生长过来,到了脚下将双脚缠住,杜林丰真气急释。真气扫过,脚上藤蔓无声无息间化作虚无消失。后面扑来的藤蔓象是知道厉害,瑟缩着不敢再缠上来。杜林丰不知身后葛鲜仁情况,只看到阿罗暗日剑不顾一切对着身上枝叶又砍又烧,藤蔓却仍一点点向上生长盘绕,情况非常不妙。他一跃扑上拉住阿罗,伸手将他身上藤蔓扯断化去。阿罗这才得脱。
两人回头招呼葛鲜仁,却不见踪影,只见草丛压倒一片,形成一条曲径,一路延伸进密林。阿罗道一声不好,小牛鼻子被捉走了,拉住杜林丰就要将葛鲜仁追回。林中这时传来嘿嘿冷笑,接着有人声忽远忽近道:“妖魔头在此拿人,还有人敢不从!本来只想拿下一人的,这两人却不知死活,还想从妖魔头手上抢人。也罢,我就破个例,今个将三人一起拿下。”
听了这话,阿罗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牵挂葛鲜仁灵魂安危,脚步停了下来。妖魔头大名早就如雷贯耳,阿罗深知厉害,这会前去挑战妖魔头无异于羊入虎口。葛鲜仁这小牛鼻子落到妖魔头手里,那是万万没救了。为了财物安全,让自个落入险境,智者不为。正考虑时,杜林丰越过阿罗赶在前面,急急顺着葛鲜仁留下的痕迹向前追赶。此番历险,就是为了寻找妖魔头线索,如今他在身边出现,杜林丰怎能不心急。更何况,葛鲜仁落入险境,杜林丰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