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笔记》三爷给你聊聊真实的古玩圈


  这串货场,是行里人内部交易的地方,原本只有河南、山西、关东老客们,从各地起早贪黑翻山越岭收来的一些“杂货”,有些还是“坑货”,在老客们大量聚集的珠市口大街兴隆店等地交易,这些人眼力不一,货物也良莠不齐,不过呢,东西大都是有来历的物件,行里人有喜欢的、想发财的多赚点的,就去兴隆店买点。

  兴隆店那里,属于古玩行商的一种,跟琉璃厂各家铺户窗明几净来往贤达不一样。


  清末那当儿,有时候“坑货”查的严,各省行商并不敢太过于明目张胆的买卖。到了民国,没了那么些忌讳,兴隆店那头可就红火喽。


  还有一处,是近年来在琉璃厂附近麻线胡同里搭的大棚,原来琉璃厂这些古玩坐商们,并没有摆摊串货的规矩,只是风闻谁家有了好玩意,有喜欢或者想“搭帮”有路子的,去铺子里谈,这不,跟着兴隆店行商学习了一把,琉璃厂自己也建了个“串货场”。


  俩人进了胡同,这里人不算多,远没有兴隆店红火,可来往的都是各家铺子,也有少许兴隆店的行商,手上有好玩意,知道这里才是大买家常来常往的地界,来此处碰碰运气。



  大棚里外,也有不少买吃食的、摆茶摊的,都是附近的老百姓,为了挣几个嚼谷钱,小本生意。

  进了大棚,里头有个小茶馆,是延寿寺街兴泰茶馆看见了商机,特意为来串货的老少
  爷们预备喝茶、歇脚、谈生意的地界。四处古玩摊子不少,熙熙攘攘也有些背着褡裢、
  捧着包裹来往的短打扮的人,有些街上的掌柜的,斯斯文文背着手在各家摊子上仔细寻
  觅着各家的物件,看了这件问问价,那件,摇摇头,买卖说话的声音也很小,着实有些
  文雅风气。


  还没走近,兴泰茶馆的伙计远远瞭见了,赶紧过来打千儿问安:“张掌柜的、王掌柜的,您二位早班?来坐坐??”

  张丰财指着小伙计边走边笑:“哈哈哈哈,小六子,你这张嘴,怎么跟师傅学的??这都快晌午了,还早班?一壶香片、2碟干果。你们老板呢??”

  俩人进了小茶馆,一共十几张桌子,参差不齐的高背、没背、粗木的凳子摆的整整齐齐,一个身穿细布大褂瘦干巴中年人满脸笑的走过来,这是小茶馆的掌柜,也是兴泰茶馆郑大爷的儿子,郑二爷。拱手笑道:“您二位少见!里面请!”


  茶点摆上,俩人喝了半杯茶,看着外头的摊子买卖,看来不少人今儿开张了,双方都对着袖口在里头捏咕着什么。

  张丰财看人跟王文敏不一样,王文敏大大方方浏览,张丰财那两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对着各个摊子凝神注视,不大会儿,这些摊子上有点什么好玩意,他就门清了。

  茶馆人不多,郑二爷笑嘻嘻过来拉起了闲话:“二位爷,不下场子瞜瞜去??”

  王掌柜请他坐了,问:“二爷,您在这儿也算年头不短了,算行里人,您说,都说行客拜坐客,这些摊子,有多大点油水,能比咱们坐商的铺子还大??”

  张丰财眯眼笑笑:“贤弟,你有所不知,这里头学问可大了,跟你在天津卫那行里不
  是一式,你瞧瞧,这些摊子,趸货似得摆了一地,看着东西多,其实呢,他们卖的对手
  里的物件并不是那么清楚,光知道是老玩意、古董,可古董也分的细致啊,瓷器里头,
  乾隆和光绪就不是一个价,雍正和乾隆,还不是一个价,咱们买呢,跟在铺子里收货不
  一样,没那么多话头,还得上茶敬烟捂得,看上了,袖筒里一谈价,谈得拢就买,谈不
  拢也没二话。有些好货,可不一定比不上咱们铺子里的物件呢!二爷,您说是不是这话??”


  郑二爷陪笑:“那没错!有这么一说。张掌柜的是行里的大拿,别人不说,除了岳掌
  柜、梁掌柜的老几位,就数咱们张掌柜的了,王掌柜的从天津过来不久,有些个行情,
  您还得多听张掌柜的念叨念叨。您往那儿瞧。”
  郑二爷陪笑:“那没错!有这么一说。张掌柜的是行里的大拿,别人不说,除了岳掌
  柜、梁掌柜的老几位,就数咱们张掌柜的了,王掌柜的从天津过来不久,有些个行情,
  您还得多听张掌柜的念叨念叨。您往那儿瞧。”

  王文敏顺着郑二爷手指往近处一个孤零零的小摊看,地下铺着张脏乎乎一张破布,上
  头摆了几件毫不起眼的盘子碗,连个正经东西也没有,摊子边上,顺手放了只八成新的
  短把扫帚,一位穿了身油脂麻花破袄、戴了顶破烂流丢宽沿儿草帽的中年汉子,抄着手
  正闭着眼打盹呢。


  张丰财掌柜侧身问:“贤弟,你瞧出什么没有??”

  “这。。。。。。”王文敏看了足有半袋烟,那摊子半天没人过去问价,也没人搭理,东西不好不说,摊子上摆个扫炕的扫帚是什么意思?

  郑二爷眨巴眨巴眼,小声说:“王掌柜,不是我当着二位爷班门弄斧,您瞧,这人在
  这众宝荟萃的地界,摆这个摊子,别说一个月,就是半年也没问价的,他那些东西,连
  我也不放在眼里。可是,人家不是靠着这个吃饭呢。”

  “哦?二爷给念叨念叨。”王文敏很机灵,给郑二爷斟茶。


  “别介,到了我这儿让您斟茶,罪过。”郑二爷看看没啥人,侧过身:“这人不是为了卖东西来的。他呀,为的是找‘坑货’‘杂货’,这是下三门里的人,看着摆摊卖不出东西去,人家为的就是有识相的来卖东西、买东西,摊子只是个表面,好东西不在这儿,都暗中交易呢!”


  “下三门?坑货?杂货?”王文敏不知所以的看看有些诡秘的俩人。


  张丰财小声说:“下三门,不在上下三十六门里,是咱们京城单说的。一门偷、二门
  盗、三门坟蝎子。干的都是不见天日的黑买卖。坑货,是坟里出来的,杂货,是偷盗来
  的,趸在手里,不好出货,这路人,是专门为这路买卖保媒拉纤的中人,他们自己手里
  也有货,给钱合适,连王府的东西都能给你踅摸着,神通广大。人家摆摊,就是个‘点
  儿’,在这里用黑话暗语说明白了,交易都在暗处。那只短扫帚,就是个暗号。”

  王文敏顿时一惊,脸色有些不自然:“这么说,这是匪人啊?怎么没见官府管呐?也不合咱们行里的规矩,就这么让他在这儿大天白日的摆摊?”

  “哎吆我的王掌柜,您小点声!”郑二爷蝎蝎螫螫起身挂了一侧的竹帘子,摆摆手:
  “您呐,可真刚气。现而今还论什么这规矩那规矩??这路人您可得敬而远之,咱们老
  百姓安安稳稳做生意,不招惹他们罢了,您要是惹上了,甭说您,就是您家铺子也得让
  人阴喽!”


  张丰财一脸瞧不惯郑二爷大惊小怪,端着茶杯摇摇头:“这话说的是,人家也的吃
  饭呐。还官府?官府里那些大老爷们,自己整天就斗得乌眼鸡似得,本就是一群盗匪,
  谁有闲工夫管这些闲事儿。贤弟,咱们知道有这么一行得了,在外头可别乱说,对你我
  生意不妥。再者说,有事说不定还得用人家的呢?”

  “嘚来!还是张掌柜有气度,就是这么说。王掌柜,您再瞧瞧,那边。”

  王文敏一脑袋懵懂,看了半天场子里的交易买卖,真跟天津古玩买卖绝然不同,看来自己是孤陋寡闻喽。


  王掌柜正听二人说的热闹,不远处一位40多岁高个儿的爷,丰额俊眉,瞧着有些眼
  熟,一身团花大褂、礼帽皮鞋,后边跟着个小伙计,正跟小摊主说着什么,一眼瞅见了
  小茶馆里的张丰财,拱手举了举,点头微笑,气度风采着实非凡。

  稳坐着的张掌柜赶紧起身抱拳回礼,那双小眼满露精光,笑的嘴快咧到腮帮子上了。


  落了座,王文敏问:“老哥,那位爷是?”

  “贤弟,你啊,怎么连他也不认得?除了岳掌柜、梁掌柜的铺子,就数荣宝斋和人家的红火喽。”张掌柜一脸羡慕。


  郑二爷赶紧凑过来,笑嘻嘻介绍:“他是保德堂的大掌柜,大号李有德,人家是书画
  古玩世家,老爷子中过举人呢。家里从前清就供应各部院用纸,说是南纸店吧,也经营
  古玩书画,两挎着。后来大清国没了,人家又靠上了北洋各衙门,光每年官府采办的纸
  张笔墨,就是一大笔银子!那钱,赚得海啦!”两眼瞪得溜圆的二爷看见一座金山似得
  夸耀。


  “那是一节,贤弟,你才来不久,你们铺子老掌柜在的时候,李掌柜的父亲常去你们铺子坐坐。他的名头还在其次,其实你保不齐听说过他姐夫,四九城老少爷们无人不知大名鼎鼎的南城门神:孙德胜孙老爷!”

  听了张丰财的话,王文敏尴尬笑笑,这些乱如麻的人事和典故,除了他爸爸在家念叨
  过,他可没怎么入耳,如今看来,想在京城做好生意,着实该多听听老几位的闲话。

  “那是!孙德胜孙老爷,人家是光绪爷的亲阿玛、老醇王七爷看中的,听我爷爷说。。。。。。”三人正说的热闹,就见远处一位爷,仿佛瞧见了张丰财,嘴里叫到:
  “我说张掌柜的!有礼了,今儿闲在啊!来瞧瞧行市??”

  一声高叫,也不管周围多少人,王文敏皱眉心想——这是谁啊,在这儿大喊大嚷的?
  张丰财、郑二爷听出来了,都脸带古怪的笑容朝附近瞭望,王文敏转脸一看,差点笑喷了。

  只见走过来这位爷,打扮的那叫一个富贵逼人!


  @一个孤独的盲流 2016-09-07 18: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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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过来这位爷一身绛红色江绸大褂、外罩了十三太保银灰掐金边的坎肩,一色镀金疙瘩扣,一条春绿色浅绣玲珑裤子,脚下却是一双厚底子的铮亮的西洋大皮鞋,头上戴了一
  顶崭新的礼帽。身上零碎地溜达啦不少:左手中指戴着一枚赤金嵌钻石戒指,上头火油
  钻足有绿豆大小,晃人眼目。右手大拇指上,戴了只碧玉扳指,食指上还套了一只白玉
  指环。胸前纽扣上挂着赤金大表链子,黄灿灿,露出半截的腰带上,挂了不少京绣八
  件,全是五彩平金打籽,什么眼镜套、扇套、玉佩、烟壶套、表套、金环,一走路,全身的零碎儿响个不停。头上,是一顶崭新的礼帽,脖子下头,当啷着墨晶大眼镜子,这
  都什么天了,他右手还摇晃着一柄古色古香的斑竹折扇,晃着膀子、迈着方步、大摇大
  摆朝这边走过来。

  这腔调、这做派,不中不西不土不洋,说富贵吧,可太过了;说穷装吧,王文敏仔细看
  看,他身上的东西都是真的,可穿戴,像20年前清末八旗贵胄似得,那派头,真比王爷
  贝勒还他娘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王爷出朝喽!


  王文敏听老爹说过,北京大爷的爷劲儿十足,来了这多少日子,今儿才算真见识到了。


  这位爷由远而近,一面走,嘴里还念叨个不停:“您说,咱们多少日子没见了?上
  回,就、就在六爷府上听堂会,我的提调官儿,您不是也去了??他懂个屁的戏啊,想
  当年,我在颐和园陪老佛爷听戏,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郑二,赶紧给张掌柜的换茶
  啊,吆,旁边还有一位,看着眼生,张掌柜的,这位是。。。。。。。”

  那张嘴,简直跟德意志机关炮似得突突突突响个不停,满场子没别人,就听见他一人
  在那里嘚嘚。


  近前来,王文敏跟张掌柜的站起身,才看清那人的脸:一张黑黢黢满是横肉的四方胖
  脸,大蒜鼻子蛤蟆嘴,抹子眉、大驴眼立睖着,好像谁欠了他100大洋似得,撇着嘴皮
  里阳秋笑的渗人,看见两位掌柜的起身,他那方步,故意慢了,仰着脸往茶馆走。


  也不知怎么那么寸劲儿,刚走了几步,这位爷一脚就踩上茶馆外头那个摆了个扫帚摊
  子上,蹲在地下好似假寐的中年汉子,正昏昏欲睡,哐啷一声,一摞碗光绪窑的青花碗
  让华服大爷给踩了个粉碎!


  王文敏、张丰财和郑二爷来不及惊呼,方才蹲在地下的中年汉子慢慢站起来了,稳了
  稳头上破旧的大沿草帽,也不看他,伸手先把短柄扫帚拾起来吹吹,面无表情稳稳说:
  “这位爷,您踩了我的摊。”


  刚才还皮笑肉不笑的华服大爷顿时炸了毛,四方黑胖大脸拉的跟长白山一样,大驴眼
  一瞪,张嘴就骂:“我草你妈!你个小妹妹儿养的崽子,你他妈没长眼啊!摆摊摆在大
  爷脚底下,还我踩了你的摊?!就你这小屁摊子,够爷们喝碗茶的嘛?!还敢犟嘴!我
  他妈让你说!”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使出牛劲,抬腿狠狠把汉子摊上摆的瓷器小玩意跺
  了个粉粉碎!

  本来宁静的串货场里,好像闯进一头野猪,搅闹了大家的生意,此刻,爱看热闹的众
  人都伸着脖子往这儿瞧,有些起哄架秧子的,生怕事儿闹不大,还在一边叫好:好!四
  爷不发威,敢拿四爷当病猫啊!


  “四爷,别含糊!给他来个德合勒!干他丫的!”

  “妈的,敢挡四爷的道儿,不想活了,四爷别给他留面子!”


  这老少爷们可就围过来了,还有些胆小怕事的,知道要出事,纷纷打包收拾东西,赶
  紧走人。有些个琉璃厂的老人,就在一旁嚷嚷着劝:“四爷,别跟乡下人一般见识,消
  消火您呐!”

  “嗨!我说那位汉子,赶紧给四爷陪个不是,四爷宰相肚里能撑船,高高手就过去了!赶紧的!”


  正是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看热闹的、骂的、劝的、故作深沉的、偷笑的,乱麻纷纷沸反盈天。


  这位被称为四爷的,果然是位北京大爷,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脾气,人群越叫好、
  越架弄,这位爷越趾高气扬,跳大神似得踩着地下的碎瓷片子,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
  “我叫你犟嘴,小妹妹养的!你他妈知道大爷的一双脚都让你咯疼了!你这一地东西,
  也值不了仨瓜俩枣,还在大爷面前充大个儿的!爷一双英吉利皮鞋,就值50大洋!”


  王文敏见华服大爷这么仗势欺人,顿时怒火中烧,撇撇故作深沉的张丰财和瑟瑟发抖
  的郑二爷,火冒三丈,就要冲出去,被张丰财一把拉住,张掌柜抿嘴摇摇头示意他往下
  看。



  注释:
  京绣, 不次于苏绣和杭秀的北方刺绣工艺,明清时代鼎盛,以用料精湛、图案吉祥、布局大气、典雅著称于世,多用于宫廷和贵胄、富豪之家,最顶级的京绣,针工称为平金打籽,是以真金、赤金捻成金线盘成图案,华贵富丽,是京绣中的精品。

  
  满场炸了营似得惊天动地,可煞作怪,那位被踢了摊子的中年汉子,却一声不响,冷冷
  盯着上蹿下跳的华服大爷,好似外人一样!


  一袋烟的功夫,满地的瓷器玩意全成了粉末子,累的华服大爷满头热汗,还在骂,中
  年汉子又冷然说了一声:“这位爷,您踩了我的摊。”声音既平和又稳重,好像俩人刚
  认识,没那么八宗事儿一样。


  “我他妈让你在大爷面前尥蹶子!”举起右手,一个大耳刮子冲着中年汉子就抽过
  去。王文敏看状,到底年轻,一个箭步跑过去,后头张丰财掌柜冷笑着摇头。还没等他
  到近前,众人一声惊呼!


  中年汉子看着华服大爷一巴掌抽过来,还是稳稳当当,眼见着巴掌离他1尺远近,轻轻
  伸出手,砰!一把攥住了华服大爷的手腕子,也没看出怎么使劲儿,就听华服大爷
  “嗷!”的一声比杀猪还难听,顿时冷汗直流,眼圈子发红,不敢动弹。


  “吆!这汉子有两下子嗨!”

  “怕是乡下人力气大吧??”

  “屁话!四爷学过几手,那德和勒也是善扑营的功夫!我看,那汉子会妖术!”


  众人伸脖子七嘴八舌说着。王文敏到了近前,抱拳拱手:“二位!息怒!息怒!!”


  中年汉子连正脸也不瞧他,嘴里还是那句话:“这位爷踩了我的摊。”华服大爷可忍
  不住喽,手腕子好像被老虎钳子夹住了,动弹不得,疼的满脸黄豆汗珠子滴里啪啦往下
  掉,嘴里还不依不饶:“妈的!你个小猴崽子!今儿大爷非得叫你好看。。。。。。哎
  吆!!有、有本事松手,跟爷大战300回合!哎吆我的妈吔!松、松开!”

  中年汉子也不说话,就那么捏着华服大爷的手腕子,剧痛让这位爷弯下身子,那大爷威风,早扔到万里之外的爪哇国去喽。


  王掌柜看看不是事,一手抓了一人的胳膊,往外拽,对着中年汉子陪笑:“二位爷!
  都看我了!都是买卖人,在这儿混不容易,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位爷只顾着跟我们几位
  相识说话,没注意脚下,踩了您的摊子,我待他陪不是!”看看实在拽不开,王文敏赶
  紧拱手冲中年汉子抱拳一揖。转过脸,对着华服大爷使了眼色:“看您这位爷穿戴打
  扮,也是场面上的爷,都是干古玩这行的,和尚不亲帽儿也亲,既然踩了人家摊子,陪
  个不是,大家哈哈一笑也就过了,您何必出口伤人呢。这位汉子一看不是歹人,我是瑞
  古阁掌柜的,王文敏,今儿都看我了,您也别抻着了,说句场面话,这事儿就过去了。”


  华服大爷死驴不倒架,驴眼一瞪:“哎吆!妈的,你、你是哪儿跑出来的?!敢在爷
  跟前拔闯!分明是他的破烂儿咯了爷的脚,你没瞧见啊!想他妈什么呢?吃了三天素,
  就想上西天?!爷当年在老佛爷。。。。。。”这位华服大爷还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那中年汉子一翻腕子,华服大爷“哎吆我的娘!!疼死爷喽!”一下子歪倒在地,大墨
  镜眼镜子啪啦掉在地下,碎了。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张丰财看看实在不像话,迈着步子过来了,瞅瞅王掌柜,慢条斯
  理儿说:“这位爷,高抬贵手!这不是外人,是琉璃厂有名的文四爷,大概齐您也听说
  过,今儿确实没瞅见您的摊子,我们这位王掌柜的都给您陪了不是,您也不必咄咄逼、
  人,咱们有话好说嘛,您看看,该多少银子,让四爷陪你。”


  周围老少爷们一听,也纷纷嚷嚷:“汉子,别过分喽,四爷可不是凡人!”


  这位歪倒地下的文四爷刚要说话,被张丰财拦住:“四爷!您呐,宰相肚里能撑船,
  这是何苦呢?!您瞅瞅,外圈全是咱们这儿的老少爷们,都瞧着呢,我这王贤弟给您搭
  了梯子,您得往下走啊,不介,让那起子小人看了去,您的脸面要不要??”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张丰财一言提醒了文四爷:对啊!自己一个威名赫赫的大爷,跟个乡下汉子置什么气??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儿破财是小,栽了面子,怎么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混啊!反正记住这小子,得空再好好收拾他!


  于是换了苦笑:“哎!张掌柜、王掌柜的!您二位说的对,今儿算我的不是!这位
  爷,对不住,是我不成心踩了您的摊子,您说个价,我照价赔!”


  听听这还算句人话,中年汉子面无表情,轻轻松开了手,好似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
  文四爷托着红肿的手腕子,龇牙咧嘴的叫,让张丰财扶了起来。

  王文敏擦擦头上汗,却见中年汉子一声不吭,蹲身用地下铺的那块蓝粗布,把破瓷片
  子拢了个包裹,顺手拿起短柄扫帚,插进去,就要走。

  “这位爷,您、您稍等。”王文敏想了想,从衣兜里掏出10来块银光闪闪的现大洋,
  抓过汉子粗糙大手,放了进去,汉子此刻才一愣,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斯文敦厚的掌柜的
  意欲何为。

  “我看您在这儿摆了半天的摊子,还没开张,这位爷总算是张掌柜和我的朋友,陪了
  不是,您这摊物件,虽然不起眼,也是头几十年的玩意儿,这点钱,算是赔您的,今儿
  带的不多,您拿上,也不能白辛苦半天。”

  又诚挚又温和的话,说的汉子心里一暖,一边文四爷还嚷嚷:“王掌柜的,谢您!不能让您拿钱,这算哪档子事儿!老哥哥我带着票子呢,张掌柜,赶紧,从我绣花荷包里
  掏、掏几块,赔给这汉子!不是这边儿,是那个金丝荷包,彩绣麒麟的!”文四爷光动
  嘴,托着胳膊左右摇摆,就是说不出哪个荷包有钱,早已会意的张丰财掌柜也假模假式
  掏摸。


  汉子早看在眼里,却不言不语,拉过王文敏右手,把钱放回去,见王文敏使劲儿让,
  汉子捏了两块大洋在手,掂了掂,留下一块钱,剩下那块用大拇指、食指捏了两下,又
  拍在王掌柜手里,双手抱拳,提溜着包袱,迈着大步一阵风儿似得走了。



  王文敏看看手里的钱,轻叹一声装进兜里,回身跟张掌柜搀扶着文四爷,进了茶馆,
  张掌柜一面走,一面眯着眼笑,回身冲大家伙儿喊:“老少爷们!都散了、散了吧!嫌事儿不大是怎么着??做买卖不做了??赶紧散了吧!”


  里三层外三层想看全武行对打热闹的人群,一瞅大戏还没开锣,主角先走了一个,炮
  仗捻儿没了,那还看个什么劲儿,叽叽喳喳一通乱说,渐渐散了。


  这点儿意外冲突,云消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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