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笔记》三爷给你聊聊真实的古玩圈


  车如流水拐过几条大街,向内城转了个弯,来到了这座曹大总统送给吕彪的前清郡王府,这座王府,起初是乾隆爷第五子荣亲王分府后的自置产业,不属于内务府管辖,荣亲王英武不凡,颇似乃父,乾隆很喜欢这个儿子,本想传位给他,不料天命不归,荣亲王没皇帝命,年纪轻轻就暴病而死,乾隆很是伤感,也觉得此处不吉利,便把儿子自买的府邸,收归内府。到了嘉庆朝,赏给了皇八子,道光爷的兄弟,道光爷登基后,册封这位小弟郡王爵位,传到清末民初,家里已然是山穷水尽,没了铁杆庄稼,苦苦撑了几年架子,也倒了,就卖给了当年的曹大帅。曹大帅布衣出身,也住不惯亭台楼阁殿宇森严的王府,花重金大拆大改了一番,把银安殿、宗祠都拆了,修了些西洋小楼,弄了些东洋花坛,不知道的人瞧了,整个是个中外大杂烩。


  既然赏给了吕彪,他也修饰了一番,车到大门外,文四爷、张丰财随着下车,亦步亦趋跟着进了府门,拐了个弯,穿过个月洞门,前头是所三层小楼,这就是吕彪的住处,西洋楼檐下,却挂着块黑漆泥金匾额,上头是三个柳体大字,写的是——仁淳堂。

  刚进来,踏着光可照人的橡木地板,文四爷、张丰财傻子进城似得眼珠子就不够用喽,只见大厅里处处金彩耀眼,珠光璀璨,竟是一片混金装饰,文四爷纳闷:乖乖!这得花多少银子!我那大院比起这儿,算是扔货喽!

  张丰财直盯着半裸卷发的西洋女人雕塑看不够,引得吕彪大笑:“哈哈哈,张掌柜,没见过这西洋景儿吧,老子看着也好,看上哪个,搬回家玩去!”

  说得张丰财脸通红,擦擦冷汗陪笑:“将军说笑喽!我、我这是初入王府,没见识过。”


  “王府?哈哈哈,屁!现在是我的将军府!进来,坐!”三人进了东边大厅,文四爷坐在沙发上四处打量,张丰财眼珠子就不够用喽,这大厅里,装修都是西洋样式,摆设可是中国的,几个紫檀木大博古架上,满满当当全是周鼎商爵、秦汉古玉、宋元金银器,几个康熙青花大卷缸里,一色的古画,金玉卷轴,名贵非常。


  吕彪看俩人发呆,显得很得意,叫人上茶,在内室换了衣裳,这才懒洋洋托着象牙烟嘴出来,点火抽烟。笑道:“怎么样啊,两位,比起你们府上,我这点玩意儿还能入眼吧?”


  “入眼!真入眼!不、不,是天下宝物汇集啊!小人无知,将军原来是位文武双全的儒将!”张丰财顺手给他灌了碗米汤。

  “哈哈哈哈,妈了巴子的,什么儒将!”吕彪撇着大嘴笑道:“我才不懂这些个!都是大总统、吴大帅送的,有些是部下们送的,我就瞧个新鲜。你俩看看,有喜欢的没有?”

  文四爷跟张丰财对视一眼,笑笑没说话,他俩都馋极了!所有的都想要,可面对这么个喜怒无常的杀人魔王,谁敢说真话?

  吕彪心知肚明,抽了几口烟,摸着光亮的大脑门说:“你们这回都有功!按咱们军营里的话,有功必赏!东西呢,却是吴大帅作保,人家给我了,咱们原先说的价,当然不算数。”

  一听这个,俩人心里一惊!

  “不过,没你俩报信出主意,我也弄不到通天犀。嗯,一人先给一点,算是点辛苦钱,日后还有大头儿呢!”

  说着,吕彪从博古架抽屉里,掏出个小匣子,又掏出支票本,唰唰写了几笔,撕下两张。递给二人。

  俩人急的爪子都快从嗓子眼里伸出来啦,可还得装着若无其事,文四爷嘴甜:“您这是说哪里话?!将军大人,我们哥俩给您跑腿办事儿,全凭自愿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您看。。。。。。”说着瞥了眼支票,上头是“一万大洋”。

  俩人立马转忧为喜,一人一万,不费吹灰之力,虽说比原想的少,不过,手不动身不摇,动动嘴就一人一万大洋,这便宜事儿上哪找去?因此千恩万谢,把支票揣起来。

  吕彪这才大笑:“这就对喽!咱爷们都是男人,男人在世,就得爱个钱财权势,金钱美女!不然,白长了下头那根枪!说赴汤蹈火,那是你们文词儿,我带兵,图的就是给兄弟手下们一个荣华富贵!不说了,瞧瞧这什么行子通天犀!”

  俩人又拍了几句马屁,才伸过脑袋,打开“五毒捧寿”匣子,把那支犀角托在手里瞅了半天,也不得要领。


  吕彪歪头想了想,问:“这玩意儿真那么灵?瞧着黑不溜秋、土了吧唧的,喝了就能好?你俩可给老子看好啦,千万别是假的!给我娘治病的,丁点错不得!”

  文四爷没见过通天犀,只拿眼瞪张丰财,张丰财也没见识过,想想小报说的,又琢磨着孙老爷子都夸了,定然不假,犀角他见过不少,手里这物件,润泽如玉、晶莹温透还带着淡淡说不清的味道,定然是宝物,可其中那条宛如游龙的黑线是怎么回事?他提前查了古书,上头说,通天犀里头是白线呐。当着吕彪这么个残暴孝顺的将军,他可不能乱说,老太太喝了这个,万一有点事儿,他性命不保!

  张丰财只好斟酌着说:“将军,不瞒您说,这是难得一见的宝物,我还真没见过,不过报纸上说得神乎其神,又是孙老爷子吴大帅作保送来的,应该不错!”

  文四爷谄媚笑笑:“将军,您琢磨啊,王文敏九死一生,他家可不敢给假的吆!”


  吕彪点点头:“也是!不过,这玩意儿怎么吃啊!吃多少?是蒸着吃还是熬汤喝呢?”

  问得俩人面面相觑:“呃。。。。。这得问大夫。报上说,有位前清太医院的周太医懂得用药,不过我们打听啦,他不在京城,去上海给黎大总统瞧病去了。”

  吕彪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大为不满:“黎大总统?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还他妈这么大谱?!我再找几个名医问问,咱有了这个,还怕没人会用?今儿叫你俩来,还有件好事呢。”


  “啊?好事?!”俩人笑的满脸菊花,按捺不住兴奋。

  “是啊,这不嘛,经过这事儿,我也看出来啦,京城龙盘虎踞,不是咱爷们待得地界!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咱不是嫡系,大总统、吴大帅脸上不说,心里可嘀咕呢!最近又调了两个师驻在北苑,我眼瞅着,就是针对咱。”

  “这、这不会吧,将军对大总统忠心耿耿,又立下大功,难道大总统和大帅还能翻脸无情?”


  “你俩小子,真是糊涂虫!这年月,谁不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我琢磨好了,前几天,花重金,找到总统府总务局局长,哦!这你们知道,他从前是澡堂子里搓澡的,偶然给曹大总统搓了几次澡,大总统就爱上啦,宠得什么似的,现而今,提了他当局长,不光总务,连军务,他也能说上话呢!这不,我跟他念叨了几句,总算有点门儿!最迟端阳节,老子就远走高飞,远离是非之地,发财去喽!”

  文四爷大惊失色,看看一脸懵懂的张丰财,正要询问,外头急匆匆跑进来个打扮华丽的大丫头喊道:“二爷!您快瞧瞧去吧!老太太又发火呢!”

  吕彪闻言呼啦起身焦急问:“又怎么了?昨晚不还好好的?大夫开的药吃了没?”

  大丫头急道:“二爷您可别提药啦,老太太一生气,把药罐子药碗全摔了!大骂大夫都是治牲口的,老拿着苦药灌她!连小顺、小雷几个都被打了一顿呢!”

  “那。。。。。。快去!你俩,带着匣子,跟我去请安!快点!”吕彪颇为无奈,又着急又心疼,连扣子也没系上,领着二人大步流星往后院而去。



  
  冯玉祥。



  这段小故事,是民国时期的一个笑料,不在故事正文里,算是给大家新年前的一个乐子吧。


  后院也是二层小楼,站在门外,就能听见一层里头一声声怒吼传来,张丰财、文四爷不知所措,捧着匣子在后头跟着焦急的吕彪。


  大厅右手走不多远,传来一股浓重的檀麝香气,门口跪着几个冠带整齐的老太监,正砰砰磕头呢,屋里一阵阵惨叫声吓得张丰财腿都哆嗦啦。


  “哎吆!啊!老太太饶命啊!老佛爷饶命啊,小的再不敢啦,啊!”一个年轻小伙儿声音吱呀怪叫,挺得人直心颤。

  吕彪站在门口,冲太监们问:“这是怎么啦?!”

  有个年老的太监一脸泪痕,哭泣道:“大人,您、您快瞧瞧去吧。”


  张丰财没敢抬头,进了屋才觉得鼻子一冲,混合了鸦片香、饭菜香和檀麝香药香的混合气味,熏得人直想吐!

  虽然头上的水晶大吊灯、桌上的五色琉璃灯都亮着,可还是令人觉得阴森,一众丫头束手低头站在门口,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四处金光耀眼,左边是个大金彩梳妆台,中间大沙发围着个西洋长条桌,右手站着几个穿薄春绸的俊俏小伙儿,一个个描眉画眼,口涂丹红,十分艳丽,可全都面无人色跪在地下,里头是个套间,正传来惨叫。


  张丰财越走,小腿肚子越抖得厉害,吕彪大步迈进去,正听见一声:“妈呀!”的惨叫。


  “这是谁给开的药?!怎么不把他拉到野地里宰啦!啊?!欺负老娘没吃过好东西?还有小顺子,你个小兔崽子嫌我老啦?我叫你笨手笨脚,叫你想小妞!!”

  文四爷拉了张丰财一下,俩人站在套间门口,可不敢进啦。


  里头是间大屋子,各种家具齐备,正中是个硕大的镀金软床,看样子,也是欧罗巴洲来的玩意儿,一个六十出头的老女人,大长脸、扫帚眉、狮子眼、蒜头鼻子野牛嘴,面目红肿狰狞,伸着两条缠了凌乱白软绸裹脚布的三寸金莲,正拿着烧红的烙铁,摁着跪在面前的小伙儿胳膊上烙印儿呢!


  “啊。。。。。。老太太、老祖宗饶命啊!”地下跪着的俊秀男子被烫的奄奄一息,连声惨叫,却引得老女人狞笑不已,旁边站着的几个老妈子也跪着,小鸡啄米一样瑟瑟发抖。老太太一边烙印儿一边高声骂,那骂声在文四爷这种人听起来,都不堪入耳!


  “草你娘个臭X!你这天杀的狗东西!是不是想盼着我死啦,去找年轻小妞!妈拉巴子的别妄想!我死了,你们一个也活不了!哎吆!我是做了什么孽啊,活着长了这个病,想死又死不了哇!”


  吕彪黑着脸,赶紧下了半跪,粗着嗓子喊:“娘!孩儿给您请安来啦!您、您甭生气,有什么事儿,跟我说,我收拾他们!”

  “呸!”老太太冲着吕彪就是一口痰!吓得张丰财腿一软,差点跪下!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啊!你个不孝的东西!别在这儿让我恶心啦。快陪你那些姨太太去吧!我是生了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忤逆啊,老天爷啊,你不如收了我去吧!”

  说着把烙铁往铜盆里一扔,披散了头发张牙舞爪哇哇大哭起来。

  这番苦恼大骂,把个吕彪闹得神魂悚然,只跪在地下不敢说话,文四爷肚里直笑——哪朝哪代也没见过着这么个河东狮子啊!

  半晌,老太太抽抽鼻子才说:“你找来的那些大夫,都是些兽医!治畜生的!成天拿苦药汤子灌我!我不喝啦,死了好随你几个老婆的心!”

  “娘!没有的事儿!您瞧,我不是给您老人家找药来啦嘛。这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灵药!比咱们吃的人参都灵验呢!等找好了大夫,配好了药,您吃了,照样能快活,儿子们还等着伺候您老一万年呢!”


  “灵药?!”老太太仰着脸顺手抹了抹鼻子,叹口气:“都说孝顺我!你看看你给我找的这些小孩,不是年纪小,就是成天跟我斗心眼儿!这个小顺子,今儿给我裹脚,瞅着大丫头屁股直瞪眼!操他娘的,就是嫌弃老娘老了!”

  “啊?有这事儿?!”吕彪顿时大怒,站起来打量了一下跪在床边瑟瑟发抖的小顺子,狞笑两声。狼嚎般大叫:“妈拉巴子的!叫你们伺候好老太太,你敢惹他老人家生气!”一言未了,从腰后头掏出支小手枪一扬手:“啪!”一阵红光,火药味迸发,俊秀男人惨叫一声,已是死于非命!


  文四爷、张丰财吓得妈呀一声,抱着头摊在地下。可煞作怪,屋里屋外其他的人,像没看见一样,默默无闻,男青年身上殷红鲜血染透了地摊。吕彪喊道:“来人!把死尸拖出去!扔到城外!”

  然后憨憨陪笑:“娘!您看,这小子不成,宰了也就是啦。您老甭生气!儿子再给您找俩好看的,壮实的,包管又清秀又合您老意!”


  老太太对死了的人丝毫不在意,撇撇嘴,呲了呲一嘴屎黄的大金牙,哼了声:“甭光说!上回你大哥送来的小孩,还不如他呢,嗯?门外那俩蹲着的是谁啊?”

  吕彪回头一瞧,不由大笑,原来张丰财和文四爷俩人瘫软在地,被血腥气熏得直干呕!他叫人把俩人架了进来,老太太瞅瞅俩人,乐了:“这是哪来的一对活宝贝啊?长得这么丑?!”说着也不顾及,伸出两只金莲,老妈子们起来,悄悄退出去端茶倒水,招呼进来俩俊秀男人,给老太太裹脚。


  文四爷、张丰财脸色煞白,一脑袋冷汗,挤出一脸笑,给老太太请安,送上盒子,老太太接过来,举着老花镜看了许久,翻白眼问吕彪:“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不像是鹿角哇?”

  吕彪陪笑:“娘!这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宝物!专门清热祛燥的灵药,叫通天犀!”

  “啥西?”

  文四爷笑眯眯过来指点:“老祖宗,这叫通天犀!是将军大人专门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专治您的热病,保管药到病除呢!”

  说着,文四爷那张抹了蜜的甜嘴口吐莲花,吐沫星子横飞,边说边比划,把通天犀夸得天花乱坠,跟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九转金丹似得,唬的老太太一愣一愣,又夹了些夸奖吕彪孝顺的马屁话,说的母子俩一会儿就转怒为喜,张了嘴哈哈直乐。


  “真有这么灵?!这位说的跟戏园子里说相声似得,真格好口彩!”老太太两眼冒光,抱着匣子就不撒手啦,“灵!灵极了我的老祖宗!”文四爷眉开眼笑:“没您不圣明的!这玩意,最少值十万大洋!千年难遇,您老吃了这个,包管益寿延年、万寿无疆!”

  吕彪哈哈笑着奏请:“娘,你可是好眼力,这位就是大清皇室的贝子爷呢,真格的皇亲国戚,要不说人家懂得多呢,听他的,没错!这回多亏了他和那位张掌柜,儿子才买了来孝敬您老人家。”

  老太太穿好了绣花鞋,乐得皱纹都开喽,夸奖了俩人几句,末了跟吕彪说:“嗯,都是好人呐,儿啊,别亏待了两位,这药怎么吃,赶紧问,我这脑袋,最近还是直迷糊,浑身热的厉害!”

  “是!儿子赶紧找大夫来,您歇着吧。儿子领他俩到前头喝茶。”吕彪起身刚要走,老太太又拉住他嘱咐:“别忘了给娘快找人呢!”


  “是!”


  三人出了小楼,张丰财、文四爷俩人才觉得全身黏糊糊的难受,原来是冷汗浸地!


  到了前头,吕彪大为高兴,摆了酒宴犒劳俩人,谈起来找大夫,吕彪有些犯难:“周太医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啊?!这可怎么办?”

  文四爷说:“将军大不了派人把他抓回来!”

  “不妥!”吕彪瞪了他一眼:“上海那边是卢督军的地盘,人家也是兵强马壮,咱不好这么办。嗯。。。。。。用我的名义,给他发封电报,说的话好听点,多给银子。请他快回来!北京这边,你俩去把四九城名医都访一访,叫他们来出出主意,我就不信,死了张屠夫,就得吃带毛猪?!”


  “妙!我们这就去办!您就放心吧,那盒子您可注意。”文四爷灵光一闪,笑道:“我看老太太跟将军要俊秀的人,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也是为了此事立下功劳的,年轻,长的也好,是旗人,如果将军愿意,我找他来给老太太解闷?”

  “哦?还有这好事儿?!哈哈哈哈。。。。。”吕彪心情大好:“不怪老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啊,文四爷,这些事儿还得多劳烦你喽?”


  三人举杯痛饮,第二天,文四爷借花献佛,就把那位年轻俊秀的旗人败家子儿,送进了吕彪的郡王府,别说,老太太一见,还真爱上啦。可怜俊秀旗人入了虎穴,成天陪伴个喜怒无常的母老虎,再不能出来,也算个小小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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