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笔记》三爷给你聊聊真实的古玩圈

  刘三眼冷笑:“来找我师父的人,都这么说。怎么,这东西都是预备给他老人家的!”

  “是。”大牛顶看不惯刘三眼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儿。

  “嗯?!”刘三眼撇了撇嘴。

  王文敏多精明,赶紧陪笑:“这儿还有张票子,是专门给您预备喝茶的。”一伸手,掏出张五百大洋的银票双手奉上,刘三眼目光一闪,立马换了笑脸:“您破费!无功不受禄,我也是给我师父跑跑腿儿!知道您是有学问的人,一听说话,就是正道人。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接过银票揣进怀里,刘三眼请三人坐了,说:“今儿不成,你们呐,先把东西带回去,我晚上去求见师父,等明儿早晨,再带你们去,不过,话我可先说下,见了我师父,他应不应你们,我做徒弟的,管不着。”

  王文敏欠身:“准定的等您!刘爷多费心!”

  倒不错,第二天一早,刘爷通知,大牛师兄不能跟着,只有王文敏和大牛能去,俩人收拾了一番,捧着礼物坐了马车,随刘三眼来到南城柳树胡同于三叔家。




  柳树胡同不大,胡同口有口京城少见的甜水井,几株合抱的杨柳在春风化育中发了芽儿,一群嬉闹欢笑的小孩子正玩得热闹。

  这处胡同,按老年间北京四九城的规矩,说是南穷北贱,住的都是穷人,不过呢,跟其他地方不一样,柳树胡同看起来不长,却并不破败,其中也有些高大院墙,乃是前清南方一带富商大贾,为了离着南城商业区近便而置办的产业。

  于三叔,就住在胡同西头里面一个小院。

  黑漆大门并不高大,也没东霸天黑四爷那大院门口的上马石、下马石,连门鼓都是具体小而精微的。只有大门上俩精铜如金的门环显得格外大气端庄,显示小院的不俗。

  大牛心里纳闷,想到于三叔也是京城一位霸王,手里的产业不计其数,又兼着直隶下三门的副总门长,怎么挑了这么小地方住呢?

  王文敏打量四周环境,心中暗赞:于三叔是真人不露相!这正是他老人家精明之处。

  怎么说呢?

  就算于三叔在四九城算有一号的大人物,江湖上的事儿,毕竟太难说,跟官场上的宦海沉浮,有过之而无不及。直隶加老北京周边,甚至天津卫的绿林黑道,多少英雄豪杰,都是大河里稳当,小河沟里翻了船。

  单看这胡同、这院子不起眼,可细细观察。这里非常严实,路口派上人把住,南来北往的都能看清楚,还有条通路,直往后街,一旦有点事儿,进可攻退可守。好房子大院子,于三叔必定买得起,可树大招风,太招摇,万人遭人算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种掩人耳目不起眼的环境,可见其人颇有城府。


  刘三眼敲敲门,里头出来个二十出头,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一身干净利索,一笑:“刘三哥,您怎么来啦?有事儿?”边说边拿眼扫了王文敏、大牛。

  方才还直眉瞪眼骄横的刘三眼,好似忽然矮了半截,一脸谦恭有礼抱拳笑笑:“豹子兄弟,我师父在家没?有两位客人,想请他老人家见见。”


  “真不巧!”小伙子淡然说:“方才三爷爷刚跟我爷爷下了几盘棋,柳大哥说打不知道哪儿弄来一只什么鸟,还有个笼子,三爷爷挺高兴,过去看啦。”


  “哎吆,还真不巧!豹子兄弟,您看,人家两位都是实心实意来的,呃。。。。。。”

  豹子倒是很豁达,说:“您刘三哥带来的人,没事儿,进来吧,在院里等会儿,说不定老爷子一会儿就回来。”


  三人进了院,豁然开朗。前院没有倒座房,正中一拉溜五间屋子,左右各三间厢房,有个小道通向后院。院里大青砖铺地,收拾地异常干净,正屋东边有个青石圆桌,上头还摆着棋盘、茶碗和水烟袋,西边是块小花圃,里头整齐摆放了一盆盆串串红、玉兰、海棠、芍药,五颜六色随风欢舞,一片粉黛。一个短打扮的老头,背着手正看花呢。

  刘三眼小心翼翼过去,双手一甩,打千请安,笑吟吟喊道:“给您老请安!”

  那老者身子不动,也说话,豹子赶紧附耳大喊:“爷爷,刘三哥来啦,跟您请安呢!”

  老头这才回身,一张脸吓了王文敏一跳,大牛也心惊。原来,老头长得富态,方面大耳,银灰头发,花白胡子,可脸上从鬓角到嘴边,有道硕长的伤疤斜在脸上,透红的肉疤显得格外狰狞,原本一张好端端的脸,就成了半人半鬼模样。

  老头咧嘴笑笑,挥挥手扶起刘三眼,比划了什么,冲王文敏、大牛看了两眼,豹子在他耳朵边念叨了几句,老头示意豹子去端茶,跟刘三眼拿手指头比划了半天。看得王文敏直愣神:原来这老爷子是个哑巴!

  刘三眼异常恭敬,连猜带比划,逗得老头大笑,拍拍他,领着众人坐了青石椅子。众人喝了会儿茶,老头招呼孙子,比划了几下,豹子笑了,问:“诸位,有会下棋的不会?”


  王文敏看看大牛、刘三眼,欠身笑笑:“我略懂一二,技艺不精,能陪老爷子过几招。”

  豹子比划了,老头挺高兴,让豹子重新摆了棋盘,王文敏定定心,俩人走马出车,下起了象棋。


  老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等交上手,看棋的大牛、刘三眼和豹子聚精会神,王文敏心里大颤!这老爷子手段太可以啦。

  王文敏自小就爱好个围棋、象棋,跟老爹王清太学过几手,后去了津门,日常除了做买卖读书,就是自己在店里看棋谱,赶上津门高手不少,那几年很是学了不少技艺。后来回北京主持瑞古阁,才慢慢不那么上瘾喽。可毕竟功夫忘不了,方才以为老头不过是普通玩家,一交手才发现。这哑巴老头出手大气,走的路数,既不是北方行家的“科班”路,也不是南方的轻灵路,纵横奇诡、步步设计、令人步步惊心。闹得王文敏开始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拿出全力,才稳下来将将抵挡地住。


  前后半个时辰,王文敏左突右冲不得要领,都被老头一一化解于无形,到了后来,老头突然一变招,异常凛冽凶猛,直把王文敏杀得人仰马翻,最后只有投降。

  “高!老爷子,您这手段,恕我冒昧,就算去北海公园来今雨轩做个棋庄,也是绰绰有余!佩服!”

  王文敏心悦诚服,豹子乐得直笑,给老爷子比划了。老头比划着“说”:“不敢!雕虫小技,让您见笑!”


  院门口传来个尖细的声音:“好嘛!我这出去一会儿,又来客人啦?!不孬,能陪我老兄弟过过招的,满北京城也没几个!是三眼儿来了吧!”

  众人闻言回头看,刘三眼像被点了麻穴一样一惊,慌忙起身整了整衣服,一溜小跑到门口,冲说话的主儿甩袖子打千儿:“师父!您安好?徒弟有点子事儿,特来请恩师的示下!”

  “起来!呵呵呵呵。。。。。。”老头笑着进了院,外头仿佛还有跟车的,一闪没了影儿。王文敏仔细观瞧,这位爷六十开外年纪,枣核脸、八字眉、小蒜头鼻子、黄鼠狼嘴,一双三角眼炯炯放光直射向众人,下巴上稀稀拉拉几根黄白胡子,一身玄色绸裤褂,绑着腿带子、白袜布鞋,个不高,却很匀称,宽肩细腰,走路很奇怪,是丁字步!
  大牛一看,眼就直了,悄声对王文敏说:“这位老爷子就是于三叔,瞧他走路,带着功夫呢!”

  于三叔手里托这个鸟笼子,白银的抓钩,上面罩着面金彩缂丝古钱纹路的罩子,异常古朴华丽,稳稳当当走过来,瞥了眼王文敏大牛一眼,也不说话,只把鸟笼子搁在青石圆桌上,对哑巴老头比划了几下子,哑巴老头笑了,俩人对着比划了半天,旁人都不知道说的啥,末了,于三叔冲豹子摆摆手:“孩儿啊,我这有事儿,请你爷爷到后院看看我今儿踅摸的这对鸟。”

  豹子陪着哑巴老头走了。于三叔邪邪盯着刘三眼,又看看王文敏捧着的大礼盒,半晌才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进来说吧。”

  刘三眼小跑着去开门,三人进屋,也不敢坐,于三叔任由徒弟伺候着洗手、漱口,正眼也不看王文敏,等喝了半碗茶,才问:“坐吧,您二位是什么人?今儿来我家,有什么事儿就说,甭藏着掖着。大概齐您早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话先说在头里,有些事儿花钱能干,有些事儿给钱也干不了。”

  王文敏领着大牛坐了,把礼盒搁在花梨木大桌上,打开,拱手深深鞠躬:“于三叔!知道您老人家是四九城有名的大侠!今儿我特来拜访,确实有件难办的事儿,请您老相助!”

  “大侠?!哈哈哈哈哈”于三叔瞥了眼礼物,掏出烟卷,刘三眼眼疾手快,赶紧点上。老头翘着二郎腿冷笑:“吆,这是谁在外头毁我呢!我说您这位爷,甭拿那些书本子上的好话甜呼我,有事儿就说。您这份儿礼,恕我不敢接,无功不受禄嘛。三眼,去外头,看看我那车最近有些铜活儿松动了,你跟马号的小张去拾掇拾掇。”

  刘三眼多精明,知道师父要跟二位有话,赶紧打千儿,倒退出去,带上门走了。


  屋里,就剩下三人。王文敏听于三叔话头不善,异常小心,提心吊胆捡着能说的,把事情说了说。大牛暗中观察,这屋子大,可显得空荡,东里间隔着门扇看不出来,西头垂着珠帘,影影绰绰是张大麻将桌,四周摆了太师椅。正屋里左右各四张楠木靠椅,正中是张花梨木大方桌,后头条案上供着二尺多高一尊关二爷夜读春秋的塑像,前头一个宣德炉里香烟袅袅,北墙正中,挂了副大轴画,画的是人物,他看不出来是什么款。


  于三叔静静听了,半晌无言。正当王文敏焦急,三叔猛然尖声大笑:“哈哈哈哈哈。。。。。。王掌柜啊!您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您这事儿,是叫我去找死啊!甭说我,就是四九城那几位爷,是敢接这个?您说,我能干嘛?”


  “于三叔!”王文敏急的泪水涟涟,对着他噗通跪倒在地:“早闻您大名,我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办,可、可这是我爹临终前的遗愿,不说东西值多少银子,就算我为了圆老爹一个愿望!您高高手,相助一把,我倾家荡产定有后报!”


  于三叔靠在椅子上十分闲适:“您这话我就不爱听喽,你爸爸死了,交代下这么个难题,您又拿钱来找我,把难事儿交给我!我不答应。今儿呐,看你实心实意,又是个孝子,我不诓你。先起来吧!”

  王文敏不起,只跪着哀求,看得大牛直辛酸冒火。

  “你愿意跪,就跪着吧!”于三叔起身,在东里间捧出个鸟笼子,打开罩子,拿出那只漂亮的百灵托在手里,一边逗一边吹口哨,吧嗒吧嗒嘴,冲不停磕头的王文敏说:“我可没善心,王掌柜,你就是磕死在我家,您这事儿,我也不接。为什么呢?乖乖,吃个食儿。”喂了鸟,他晃动这手掌,可煞奇怪,那鸟,像黏在他手里似得,张了张翅膀想飞,怎么跳,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儿!




  过年一直没有停更,但毕竟过节忙,亲戚朋友欢聚也多,所以不会太快,朋友们多理解。[d:微笑]

  
  @我是小谜底 2017-01-29 15: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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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呢?我们是黑道儿,道上的规矩,不能全告诉你。大概齐你知道,黑白两道,绝不掺和。这是老年头的话,现而今,是有些掺和,可掺和归掺和,人家那些老爷大人们,哪只眼瞧得上我们?就算有,也不过拿我们这些人,当尿盆子,使完了就扔在床底下,又骚又臭!不过是拿钱办事,可有些事儿能办,有些事儿,绝不能办。官面儿上的人,瞧着比你都会念叨仁义道德、孝悌忠义,可哪个官儿不是一肚子男盗女娼?我们躲都来不及,还往上贴?这是一,二一个,您那位仇人,敢情还是位军队里的大人!现而今有枪就是草头王,这您比我们清楚。要叫我去他们家踅摸东西?我们这点身家性命还要不要?四九城里还待不待?您自己说,是不是拿我送死呢?”


  王文敏被说的哑口无言,痛心疾首,只好低头不语。


  “三一个,我们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不能跟官府对着干,您可倒好,叫我跟军营里的将军对阵。承您瞧得起,可这码子事儿,甭说您倾家荡产,就是现拿一万两金子,我也不能冒这个险。东西,您带回去。咱呢,就当没这会事儿,就算你不认识我、我没见过您。哎,王掌柜,您瞧我手里的鸟没有?说句拿大的话,咱们人呐,就像这只鸟,没长翅膀都想飞啊、高飞,长了翅膀,更要飞,宏图大志啊青云直上啊。可我这手呢,就是这世道,我不让它飞,它就是只老鹰,也得乖乖黏在我手里,老死、病死、屈死、难死!这就是人有才,不能跟世道争,是啵?这年月,是龙您得盘着;是虎,您的趴着,才是安身保命的法子。您呐,有家有业有买卖,还是好好活着,过几天消停日子吧。您老爷子在天有灵,指不定后悔说出那句话,心里熬头呢。好了,今儿咱也算见了。话说明白,好走,不送!三眼儿!”


  刘三眼其实就在院里等着,闻言小跑进来,打千儿:“师父!”


  “替我送送王掌柜和这位兄弟!”


  刘三眼一瞧,王文敏泪流满面、傻愣愣两眼无神跪在地下,大牛握拳满脸涨红,心知不妙,赶紧过来半强半拉,把王文敏搀起来,大牛过来拿了礼盒,仨人出了正屋。

  正要出门,背后的于三叔迟疑了一下,意味深长道:“王掌柜,您今儿来我这儿,可是没说实话吧?您甭说,我也不爱听,您回去,找一个人,兴许他能帮您。”


  “谁?!!”王文敏甩开刘三眼,回身问。

  “这还用我说嘛?您这档子事儿,大报小报嚷嚷地四九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我听说您跟孙德胜认识,他是京城的老人,官面儿上盘根错节树大根深,您去求求他,指不定他就帮你办了。”

  大牛一时怒气上涌,觉得于三叔实在不通情理,大声喊道:“不瞒您,孙老爷子知道我们来。他也指点了,说您能帮上忙!今儿我们实实在在来了,可您一番话把我们撅出去!告辞!”


  “哦!”于三叔三角眼猛然闪过一丝阴险,冷笑:“我说的呢!这老王八蛋,又他娘憋着坑我!哼!你们请吧!”


  气呼呼的大牛拉着失魂落魄的王文敏转身就走,刘三眼有些抹不开面子,直小声嘀咕。豹子不知道从哪出来,噔噔噔跑进屋:“三爷爷,我大哥回来啦。”

  “叫进来吧!”


  打门外,进来个壮实的中年汉子,跟仨人擦身而过,见了苶呆呆的王文敏,不由得一愣,刘三眼一见他,满脸堆了笑赶过来,拱手打招呼:“哎吆,这不是大龙兄弟嘛,这是又出京啦?找到啥好‘盘子’没有?出了好玩意,甭忘了跟哥说一声哇!”

  中年汉子寒暄几句,眼神却一直在王文敏身上扫过来扫过去,看的大牛直瞪他。

  王文敏鼓了鼓气,再也走不动,于三叔的话深深捅进他心里——是啊,人家跟你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去拿命冒险?!再者,你这么点生意,能跟人家比?拿钱,人家不缺,说孝心,人家还一顿讽刺!老天啊老天,你这是要把我王文敏逼死嘛!

  人呐,就看心性,一到了紧要关头,就有些想不开。王文敏一时间心潮澎湃、气恼、凄惶、悲愤、无奈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一股又酸又辣又苦又涩的气堵在胸口胀地他难受极了,根本没注意身边的人,一瞬间便有些万念俱灰,瞧见院子东边的大青石圆桌,咬着牙一闭眼,低头飞身猛然撞了上去!


  “啊!”众人失声惊呼,大牛手里端着礼盒来不及拉他,耳轮中就听“砰!”的一声,再看王文敏,已是头破血流一脸惨白昏死在地!

  二十二




  王文敏做了个奇怪的梦,一群狰狞恐怖、各种各样的牛鬼蛇神簇拥围过来,打他骂他推搡他,冲他拳打脚踢。几个黑衣人背着手冷冷笑看热闹,疼得满地打滚的王文敏大声疾呼,没人管,抬眼望望那几人,脸熟!

  是口蜜腹剑、见利忘义的张丰财!

  是贪得无厌、阴险狡诈的文四爷!

  是那个俊秀而卑鄙的旗人!

  还有个张着血盆大口,哈哈大笑、残忍狠毒的吕彪!


  一旁闪过几个身影,在阴霾里痛苦,王文敏不忍再看——那是他爸王清太!被矮墩墩的黑无常范八爷与吐着长舌头的白无常谢七爷抓着痛苦万分。


  四周愁云惨淡雾气纷纷,草丛里无数山精水怪魑魅魍魉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爬出来瞧着这爷俩生死离别。王文敏五内俱焚,哇哇痛哭,凄厉的声音传出去多远。

  正闹得没开交处,突然轰隆隆几声巨雷声响,天上仿佛划过几丝腥风,耳轮中就听“呜!”狂风大起,震天动地!迷蒙中,一只头上长角的巨大怪物呼啦啦如云龙升天,张牙舞爪猛然扑过来!

  一众鬼魅顿时吓得魂飞天外,爬的爬、跑的跑,缩了脖子的王八精噗通钻进水里,一股脑做了鸟兽散。谢七爷、范八爷也拉着王清太鬼魂目瞪口呆,慌忙使了法术,隐约消失了。

  那怪嗷一声叫唤,震天动地、阴霾消散,一口吞了张丰财、文四爷、吕彪,过来冲王文敏点点头眨眨眼,一双巨大而血红的兽眼饱含恶毒、残忍和邪魅,却还有些不舍。。。。。。。。


  王文敏呆住,死死盯着眼前的怪物,那支角!是通天犀!


  那角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噗!”碰到了他的额头,“啊呀!”一阵剧痛传来,王文敏惨叫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四周是架硕大的紫檀拔步床,精雕细刻,床上的锦囊里散发着阵阵兰、麝幽香,夹杂了些中药气味。王文敏觉得头上仿佛压了块磨盘似得沉重,头晕目眩地厉害,影影绰绰围着一圈人,他一个也看不清,想伸手摸摸脑袋,直觉四肢无力,直犯恶心,立即被人止住了手。


  “王大哥!大哥!您。。。。。。。你吓死我啦!您、您这是何苦呀。。。。。。”听声音,是带着哭声的大牛一把拉住他手就不送了,那么大个的汉子,对着他痛哭失声。


  “哎,王掌柜的,您也是,有事说事,何必出此下策呢,不是我师父仗义仁厚,给您上药喂药的,早过去喽!快,先把这碗药喝了。”

  听声音,是那位中年汉子,王文敏哀叹一声,心情抑郁地喝了药,觉得好些了,非要挣扎着起身,被大牛和中年汉子扶住,那汉子喊:“刘三眼呢?他带来的人,怎么出了事就跑啦?”

  豹子递过一杯水,说:“大哥,刘三哥被三爷爷叫过去狠狠骂了一顿,正跪在外头挨罚呢!你还说人家。”

  王文敏觉得奇怪,这汉子声音越听越耳熟,好像哪里听过呢?可心思太乱,来不及想,只好含泪道:“这位爷!谢谢您,替我谢谢于三叔,既然他老人家不愿意帮忙,我、我回去啦。。。。。。其实,您也多余救我!叫我死了得喽!”

  大牛痛哭道:“大哥!您甭说了,咱不求他。我背您回家!”


  外头忽然传来个尖酸刻薄声音:“吆!这是谁他妈在我这儿撂闲话?!死?要死外头死去!别脏了我院子!”说着于三叔背着手悠哉悠哉进来,脸色依旧阴冷挂笑:“你说你小子,还是站着尿尿的老爷们?!怎么跟个老娘们一样?我不帮你,你就一头碰死在我家!给我添堵?!哈哈哈哈,豹子,大龙!你给他说,老子怕过这个没有?!”


  俩人垂手侍立,不敢言语。


  “告诉你,老子十四岁就开始行走绿林,十五岁开始杀人,到现在,死在我手里的人,没有上万,也得有个千八百的,我能怕你这个?!拿这种小把戏吓唬耗子呢!想拿死逼我还是拿孝心和惨劲儿感化打动我?叫我可怜你?王掌柜,甭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啦,老子干这行,从不吃这一套!那年有人欠了老子的钱,还差二百两,我把他卖到南洋做华工,连他妈、他女儿都卖到关外去啦,哈哈哈,老子照样眼眉没眨一下!怎么,还想跟我试吧试吧?姥姥!”


  这番话激得大牛怒火上涌,三尸神暴跳,一回身握拳就要打,被王文敏死死拉住,王文敏被这番锥心刺血扒皮抽筋的话激得全身乱颤、冷汗直流,刚喝下的药被悲怆怒气一顶,哇一口都吐喽,大牛赶紧给他呼噜前胸后背。


  “师父!”中年汉子“噗通”一声跪下:“王掌柜不懂咱们道上的规矩,冲撞了您老,年他为完成父愿,一片孝心,您就放了他吧!”


  “嗯?”于三叔拧着眉头一怔,迟疑问:“怎么?大龙啊,你小子平日里可不是这脾气,怎么见了他,突然良善啦?别他娘叫我猜谜,说啊!”

  “是!弟子不敢隐瞒!”中年汉子跪着,说了缘由。



  屋里的人都不明所以,豹子请于三叔坐了椅子静静听,半晌,王文敏听汉子说到去年琉璃厂串货的那件往事,后头又夹着在鬼市儿救助年轻旗人,偶然间收了通天犀,一点儿不拉,全明白啦!


  老话说无巧不成书,这位叫大龙的中年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去年串货场被文四爷踩了瓷器,王文敏古道热肠拿钱调解,还在银元上留了手印儿,又在鬼市儿偶遇年轻旗人缠磨王文敏,喂了旗人俩烟泡,夜半时分,打跑了抢掠王文敏的那位爷!!

  “。。。。。。王掌柜的是个厚道人,那日弟子在串货场见了文四、张丰财俩人,鬼市儿巧遇年轻旗人,确实不那么地道!不料这么阴损狠毒,谋害王掌柜。师父!这是弟子亲眼得见,江湖绿林道上,凡事讲究个‘义’字,这是您传给我们的,即便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里,也有凡助我门人,必得报答的规矩,我们无亲无故,不是王掌柜的仁义,弟子也不敢祈请师父开恩!”说着“砰砰砰”磕头不已。

  王文敏见他大龙如此仗义,回想当日匆匆一别,也不过是随手帮忙,却换来人家偌大情分,忍不住闭目流泪长恸。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于三叔陡然变了脸,由方才的尖酸刻薄,变得肃然:“你先起来!”

  大龙起身,赶紧给三叔奉茶,小心翼翼等着他说话。
  大龙起身,赶紧给三叔奉茶,小心翼翼等着他说话。

  “按你这么说,他不过怕出事儿,给了几块大洋嘛,只是那个文四着实可恶!我仿佛听过这人名号几耳朵,你怎么不办了他?叫他骑在咱们头上拉屎?!”

  大龙忙道:“那日从鬼市儿回来,正好彰德府来了信儿,弟子赶过去照应,就没来的及理会,不想王掌柜因此遭了大难,古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您也叫我们在道上义气为先,尤其在外不能坏了您的规矩,师父!我。。。。。。”

  “你想帮他?为了当日他给你的几块大洋,就舍得出命?!”于三叔逼问了一句。

  豹子过来小声嘀咕了几句,让大龙推开了,略一思索,大龙说:“真帮不上我无话可说,说不上是舍命,毕竟有师父这么多年的教诲!我想试试!”

  “嗨!我他娘怎么教了你这么个傻孩子!明人不做暗事,王掌柜,我徒弟的面子可以给你,他愿帮你是他的事儿,徒弟大了,师父也不能强迫,尤其事关江湖道义!但我不能给!为什么?!就因为孙德胜!这老王八蛋想暗地里撺掇叫我出头垫背,没门儿!”


  院外响起了敲门声,豹子跑出去开门了。于三叔看看一脸忠义的大牛,罕见地摇头踌躇,甩着冷笑:“嘿嘿嘿,徒弟,我教过你吧,这世上,但凡是口里成天介念叨仁义道德的人,最不能帮!为啥?都他妈一肚子狼心狗肺!害起人来,比毒蛇恶狼还狠毒!”

  “是!”

  “这事儿,是你遇上的,该怎么办,你自己个儿瞧着办,可我先得说下,那吕彪是直系的将军,府内警卫森严,真要是失了手,为师可救不了你!嗨,我说王掌柜的,你也甭哭天抹泪的,我徒弟跟你有缘分,那是老天爷注定你俩该当。我嘛,哼,还是不管。有本事,叫孙德胜那老王八蛋来哭着喊着跪着求老子!兴许老子舒心顺了气,可能给你跑。。。。。。”


  话音刚落,外头急匆匆脚步声响,传来声声喊叫:“于老三!在家没呐!怎么着?叫我哭着喊着跪着求你?你他妈出来啊,哦!王八脖子一缩,躲进壳里去啦,真是为人学的乌龟法,得缩头时便缩头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大惊,这是谁啊,敢这么直眉瞪眼的跟于三叔叫阵?!于三叔一听可就炸了!一拍椅子扶手,“噌!”一个箭步飞身出去,大龙麻溜儿跟出去,大牛、王文敏可听出来啦,忍不住激动,王文敏挣扎着坐起身,刚要说话,外头传来豹子的声音:“嗨!老爷子,您怎么乱闯啊!您敢在这儿胡说八道!赶快滚!不是看你年纪大,我非得。。。。。。”

  “孙德胜!好哇,你这个老王八蛋,我当年没宰了你,你倒找上门来了!”

  “于老三!别他娘给脸不要脸!让一个孩子来挡我的驾!爷亲自来啦!要杀要剐由着你!得看看你本事多大!”


  大牛架着王文敏开门一看,豹子捂着脸被大龙拉到一旁,院里俩老头都恶狠狠瞪着对方,于三叔对面,不是别人,正是一身银灰团花大褂、提溜着文明棍、戴着礼帽,白袜布鞋,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的孙德胜孙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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