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笔记》三爷给你聊聊真实的古玩圈

  一人一勺喝完了,还有半碗,丫头送到吕彪手里,众人瞪大了眼,直盯着几个小伙儿服药后情状。任谁也没发现,外头窗户那儿,还有半个黑乎乎的脑袋颇有兴致看着这幕活剧,连吕彪顺手搁在紫檀方桌上的通天犀盒子,也早被他看在眼里。



  文四爷和张丰财眼都直了,都不敢眨动。生怕看见一幕满地打滚七窍流血的恐怖场面。大概一刻钟过去,几个漂亮小伙儿还是好端端的,一点事儿没有。

  文四爷凑过来跟吕彪笑道:“恭贺将军!您瞧,这通天犀就是灵药。试药的人一点事儿没有!”提着嗓子大喊:“老太太!您有福气,趁热喝药吧。”

  吕彪大喜,赶紧给老娘用小勺喂,吕老太太不含糊,滋溜滋溜喝了半碗,末了啪嗒啪嗒嘴说:“嗯,这药不错,一点儿不苦,还香气扑鼻。不是还有一碗,拿来我喝。”

  一碗半通天犀药液喝下去,老太太打了嗝,吕彪服侍老娘躺下,挥挥手,除了领头的下人,其余人都出去了。剩下吕彪几人陪着老太太。

  吕老太太此刻觉得药业在肚里打了个滚儿,缓缓充盈到四肢百骸,暖流上下窜动,十分熨帖。不一会儿,老太太觉得一向闷热红肿火烧般的身体,遍体清凉,像一股深山清泉在她衰老的肉皮上流动,身子也轻飘飘的,比抽了福寿膏还舒坦,从头顶百会穴直穿檀中、过气海、越膝盖骨、阳泉,直到太冲、涌泉,通了电似得酥酥麻麻流动贯通,像是扎了吗啡忍不住舒服地哼了几声。

  “娘?娘?您觉得怎么样?”吕彪睁大了眼,文四爷、张丰财都忍不住凑过来,等待奇迹发生。


  “嗯。。。。。舒坦!儿啊,这药哇,比抽了大烟还舒坦呢。吆。全身飘起来啦!真舒坦。”

  吕老太太满脸通红,舒服地伸展了胳膊,咦,不久前还胸闷体软胀痛的身子,能动啦。吕彪仔细瞧着,老娘身上、脸上原本红肿不堪、口臭带热气的呼吸,全渐渐平复,胖了好几圈肉墩子似得胳膊腿,像撒气一样慢慢恢复原状,摸了摸她的手脚、额头,一股清凉,说话声音也没了沉闷喘息,透着有劲儿。

  “嗬!真他娘神啦哈哈哈。文四、张掌柜,你俩可是立了大功,老子要好好。。。。。。”话音未落,吕老太太说:“儿啊,娘身上怎么痒得厉害啊,快给我挠挠。”吕彪笑道:“娘,痒了好,病就好啦。把痒痒挠递过来!”

  年轻旗人赶紧递过来一支黄杨木的痒痒挠,吕彪给老娘挠了一会儿,问:“娘,咋样啊?”

  老太太突然没了声音。被子下头悉悉索索一直扭动颤抖,吕彪觉得奇怪,扔了痒痒挠趴下问:“娘,娘?您老觉得咋样?”

  被子下头扭动地越发厉害,吕彪不放心,揭开被子一看,“嗷!”一声惨叫从床上吓得从床上滚下来,惊恐万状魂飞天外!众人不解,正要看,爱母心切地吕彪颤抖着刚扑过去,被子里“啪”伸出一只血肉模糊露出白骨的手,砰得抓住吕彪,一个怪声怪调嘶哑声音说:“痒。。。。。痒。。。。。快给我挠挠!”

  张丰财探头一瞧,“啊!”的惨叫顿时昏死过去,文四爷有点近视,往前凑过来看看,一脸青紫的吕彪撇着大嘴早已被吓得神志昏迷,床上哪还有什么老太太,被子里转过头来的,是个头皮剥落、血肉模糊、满嘴污血、脸皮烂掉、嘴唇翻出、张着血盆大口一嘴獠牙,血红舌头吐出半尺长的骷髅头!

  “痒。。。。。痒啊。。。。。”那骷髅头左边眼珠子掉出眼眶,拉着血丝吊在血盆大口边上,一半脸上的肉还在不断腐烂融化,身上、胳膊上似浇了硫酸一样顷刻肉烂骨分、肢体掉落、脓血四溢、血气冲天,还在抓着吕彪不放,吕彪此刻早已尿了裤子,死命往外推她,哪里推得动?文四爷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下凄厉地叫喊起来:“救命啊!救命!!”


  这下子可炸了锅喽,哭的喊的疯的叫的,热锅蚂蚁似得乱哄哄!外头下人们不知道咋回事,冲进来一瞧,我的老天!无不哭爹叫妈没头苍蝇似得乱跑乱叫:“了不得啦!闹鬼啦。老太太变成厉鬼啦!快跑啊!”

  恐怖刹那传遍了内外院子,众家人惊慌失措乱成一团。窗外的于三叔瞪大眼瞧着,,毛骨悚然,直出了身白毛汗!心说:妈呀!这、这通天犀到底是什么药?怎么变成这样啦?!心思一动,身子止不住就往下掉,三叔定定心声,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赶紧提了内气往上动了动,小心探手从百宝囊里掏出一支精钢打造跟人手一般的小爪子,后头是长长的马尾加钢丝的绳索,晃了晃灵活异常,瞅准了五毒捧寿宝盒,轻轻一丢,唰!爪子正扣在盒子上,三叔手腕子一使劲儿,“呼”的声盒子飞出窗外,眨眼工夫稳稳落在三叔手里。这就是下三门里的绝技之一——探囊取物。要的就是稳准快。
  三叔一面将盒子塞进百宝囊,一面摇动着身子往上移动。此刻屋里人声鼎沸又出了大乱,方才那些试药的漂亮小伙儿一个个脸色黑紫、一股股脓血带着异常腥臭从皮肉里胀出来,他们张牙舞爪挖着脸上万蚁钻心一般的入骨痛痒,一道道腐烂皮肉随着掉落指甲的手指从脸上噼里啪啦掉落,片刻成了半脸的骷髅,年轻俊秀地旗人脸烂成个大窟窿,还在疯狂挖着脸上肉,一不小心,把眼珠子抠了出来,疼得倒地打滚,引起吕彪更凄厉的惨叫:“快来人呐!拿枪、拿枪来!!”

  吕老太太卧室里惨不忍睹,仿佛十八层地狱厉鬼出笼图。于三叔行走江湖几十年也从未见过如此惨状,胆颤心惊咋舌不已,瞧了一眼床上,吕老太太早已尸骨无存,化成一堆骨肉销尽的脓血,连骨头渣子也一星儿不见,只有那颗滚落在地的眼珠死死瞪着屋里这一幕。。。。。。



  于三叔听脚步声响,大批警卫荷枪实弹呼啦啦跑过来,便不敢再耽搁,身子一缩,游动回正面,轻轻一跳落地无声,猫腰蹑足潜踪跑回仁淳堂窗户底下,大龙背了个硕大的包袱,早等地不耐烦啦,见师父来了赶紧过来:“师父,后头怎么了?听着鬼哭狼嚎的?”

  于三叔一脑门冷汗摆摆手:“快走!别说啦,回去再说,妈的,今儿这趟活儿可让老子开眼喽。”说罢拉着大龙运轻功迅速飞跃到大墙底下,“吱!”一声唿哨,外头传来几声奇怪的鸟叫。

  “三眼还在,赶紧把东西撂过去!”,大龙把沉重的包袱“呼”一声扔过高墙,外头又是一声鸟叫。

  “好,快走!”三叔纵身上了墙,等大龙上墙翻下去,于三叔禁不住往后楼观瞧。

  “啪!啪啪啪!”叮叮当当传来一阵猛烈的枪声,凄厉地鬼哭狼嚎轰然大作,像瘟疫一样传染了整个郡王府。

  沉沉夜色下,灯火明亮的郡王府里,几只黑翅膀乌鸦嘎嘎飞旋而来,拼命鸣叫着,跳下墙的三叔、大龙汇合刘三眼飞速离开,回望王府,一片幽魂荡荡、鬼气森森。


  二十三


  回去路上,早已等在车里的王文敏、孙老爷子知道得手,大喜过望,刘三眼嘴里不停,嘚吧嘚吹着师父、师弟多么厉害,可煞作怪,一向爱挑刺抬杠的于三叔闭目不语,大龙抱着从吕彪书房盗来的宝物发着呆。王文敏抱着盒子喜极而泣自然没注意这些,都让孙老爷子看在眼里。



  回了南城柳树胡同,早已是深夜。豹子等地不耐烦,见师父、大哥安全回来,赶忙听从吩咐,上茶上果子。


  屋里几枝大蜡烛光亮不太够,又点了玻璃罩灯,窗外传来花丛里叽叽咕咕的虫鸣声,王文敏亲自给三叔等人斟茶,不停搓手显得很激动。

  于三叔默然不语,眼神盯着幽幽的烛光,有些心神不宁,惊讶地孙老爷子瞥了他几眼,笑道:“嗨!我说于老三,你这是怎么了?带回了宝物又顺手牵羊做了这么大一买卖,还是你的风格哈哈哈。是不是叫将军府里的禁卫森严给吓着喽?不能够吧,想当年你半夜去坟地,也没这么胆小过,来,抽一袋,歇歇!”

  于三叔挤出几丝坏笑,接过烟袋:“你这老王八蛋,还没忘了呢?!哼,要不是我小心,当年早中了你的诡计。哎,大龙,把包袱打开。”

  包袱一开,屋里顿时五色生辉,六三眼往里一撇,嗬!全是珍玩玉器和瓷器,还有几尊黄澄澄的金佛,只是他不懂这些个,只瞧着好看,贪心一起,眼中冒光。

  于三叔过来随手拿起两件玉器、一件金葫芦递给他:“这是你的一份儿,三眼,你快回去,明儿立即把手下全撒出去,扫听扫听吕彪家里的消息,立即来报我!今儿晚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透漏出半个字,哼哼!你知道我的规矩!”


  “师父放心!”刘三眼赶忙跳起来打千儿半跪了:“徒弟绝不敢乱说,您老在家歇歇。有什么信儿我立即来报!”

  刘三眼喜滋滋拿了东西去了。于三叔看王文敏只抱着盒子魔怔了一般,笑道:“王掌柜、王掌柜!”

  “啊?三叔,您说!”王文敏想到失而复得的宝物,又想到当日父亲临终时谆谆嘱托,恨不得立马儿回家在父亲灵前祭拜一番,听叫了他几声才回过神。

  “这些物件你瞧瞧,怎么样啊?孙德胜,现而今你告老啦,可不能再管我喽哈哈哈,来,见者有份,这个送你玩啦。”于三叔递给孙德胜一个非常精致的羊脂玉鼻烟壶,孙德胜接手里,欣赏了一会儿:“你啊,留着自己个玩吧,我不好这东西。”

  “嗬?看不起我是吧?还觉得自己是个清官儿,不能要这贼赃?甭在我这儿装清高。拿着吧!”

  俩老头斗了几句嘴,气氛才算缓和了不少,孙德胜笑笑揣起来,他知道,这是下三门的规矩——凡是一起出去“做活儿”,跟去的人不论有没有功劳,都得“意思意思”,分点儿,一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要众人和衷共济,二呢,是“做活儿”必然是赃物,谁都拿点儿,防着手空的人贪心觊觎,跑出去使坏告密。反正有于三叔的面子在,拿就拿吧。

  王文敏仔细鉴赏了包袱里的古玩陈设,有:玉如意、玉山子、玉屏风、玉碗,几件宣瓷,两三幅古画和金胎珐琅器,三座小金佛。啧啧称赞:“这是您选的?好眼力。您瞧,这玉屏风,是明代的物件,玉碗是康熙年的,正宗和田玉,单这两款,就得值个四五千大洋。”

  大龙听了面带笑容冲于三叔点点头,三叔端茶喝了一口:“大龙,把东西存好喽,先压仨月再说!这回儿不比往日,别漏出来,坏了咱的事儿!”


  “是!”

  王文敏看看天晚,跟孙老爷子谈了两句,就要告辞,于三叔仰着脸笑了,看了他一会儿,才问:“王掌柜啊,我收了你五千大洋的挑费,按道上的规矩,我不该问,可不问呢,老子心里纳闷,我也不会藏着掖着,今儿当着孙德胜的面儿,我问您一句:你手里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这话一出,孙德胜、王文敏都哑然失笑,孙德胜捋胡子笑道:“怎么?你于老三瞧上人家的玩意啦?你又不懂这个,这不是通天犀嘛。”

  于三叔一摆手:“你插个什么嘴?我问王掌柜呢!”

  王文敏心知有异,拱手道:“不瞒您老人家说,这玩意儿据我父亲、琉璃厂梁老掌柜说,是通天犀。我瞧着也是。”

  “哦?啥叫通天犀呢?”

  王文敏更疑惑,那天来求他救助,早就说明白啦,怎么今儿又刨根问底呢?便赶紧把盒子摆在大方桌上,请大龙又端来几盏灯,取出犀角给诸人讲解了一番,古书记载、质地、作用和传承,说得头头是道,连大龙都津津有味地听住了。

  半晌,于三叔挠挠头问:“你说这玩意儿是稀世之宝,又能解毒清热?”

  “是啊!”王文敏深以为然,说:“那日大牛身中剧毒,还是靠了它,由周太医想法子救了活命,孙老爷子也用它熏死了剧毒守宫,当时只用了两小片,哎,这不,根上又被吕彪削了几片,万幸还在。这就感激不尽了!”

  “哈哈哈哈哈哈。。。。。。。”于三叔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厉地大笑,凄厉而尖锐,惊得外头房檐下鸟笼里的鸟叽叽喳喳惊慌失措,连屋里的人也傻喽。

  孙德胜一瞪眼:“于老三,大晚上你老小子发什么癔症?有话说话,别一惊一乍的!”

  于三叔还是大笑不已,笑得大龙王文敏目瞪口呆,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王文敏以为他不信,拿起来就要递给他,于三叔猛地一哆嗦:“快他娘拿开,这玩意儿,我可不敢碰。”

  这是怎么了?

  于三叔一脸诡秘,看看仨人,慢条斯理把方才瞧见的恐怖场面讲述一遍。众人听了,连孙德胜在内,久久没敢说话,大眼瞪小眼不寒而栗,汗毛直竖!


  王文敏苶呆呆张着大嘴傻在当场。
  好一会儿,于三叔似诙谐似嘲讽道:“王掌柜,不是我信不过你的眼力,这玩意儿我瞧着,可不是什么稀世之宝通天犀吆,大不吉利,您呐,还是带回去,找人再看看啵。甭下回有人中毒病了,您再仗义救人,万一病家死地那么惨,您可没好果子吃。”

  “不能够!不能够啊!”王文敏眼神呆滞嘴里喃喃自语,抓着通天犀又摸又闻,上头琥珀色的包浆和淡然的香气,还是那么沉稳、神秘,王文敏冲孙德胜保全拱手:“老爷子!那日救人,您在当场,您说,大牛是不是被这物件救活的?守宫也是被此物熏死的!怎、怎么能出这档子事儿呢?”


  孙德胜自然稳重多喽,皱眉仔细回忆了那天的情景,对于三叔说:“没错!别的事儿我不晓得,那日在烂面胡同,是我亲自在旁边一一看着处置的,没有这玩意,大牛早死了。那小子前天一起来的,你又不是没瞧见?壮得小牛犊子似得,全须全尾儿。于老三,你准是眼神不好,瞧错了吧!”

  “姥姥!孙德胜,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儿跟你们唠老娘们嗑?老子这双眼,甭说瞧人,就是夜里、坑里瞧牛鬼蛇神,也是丝毫不差!你忘了那年卢沟桥那事儿,不是老子,你个老王八蛋能轻轻松松办了?方才我亲眼得见真真儿的!吕彪他老娘吃了这玩意儿,连尸骨都化成脓血啦!妈的,比我们道上流传的五毒化尸水都毒!王掌柜说这是稀世之宝?哼,我看,药铺卖的鹤顶红、砒霜,哦,还有孔雀胆,都是稀世之宝喽!”

  这下子几人更迷惑不解,尤其是孙德胜、王文敏,那日救活大牛,他们可一直在场,周太医用了此药。确实药到毒除,孙老爷子亲自切了一片,熏死了那么大一只剧毒守宫,斑斑在目。怎么今儿于三叔突然说这玩意儿不祥,也是言之凿凿,这可怪啦。

  大龙沉思着说:“师父、孙大叔,我看,这事儿透着诡异,我琢磨着,一,吕彪他老娘是不是吃的东西不对,跟这个通天犀犯冲呐,中药不是有十八反嘛。再有,王掌柜仔细瞧瞧,这玩意怕不是被别人掉了包,是假的?三嘛。。。。。。。”


  于三叔没听他说完,断然道:“你这是瞎猜!他娘吃药跟这个犯冲,那些漂亮小伙儿可都没吃什么药。怎么也暴死了?至于说假的?王掌柜,你看呢?”

  “不!不是假的。”王文敏指着角上痕迹说:“您瞧,这里、还有这里,都有当日我看的记号,绝错不了!”

  “三是什么?大龙,你说。”

  大龙怔了一下,有点结巴:“难、难道,那日救活的大牛,不是因为吃了这通天犀保全性命?或许、或许他根本就不是活人?!”

  “啊?!”

  屋外呼啦啦起了一阵风,玻璃窗户立即暗了下来,时而有些被吹来的细沙悉悉索索打到窗户上,好似有无数暗夜里的精灵在外伸头窥探着屋里动静。

  几人都觉得,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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