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笔记》三爷给你聊聊真实的古玩圈

  “那。。。。。。公公,您琢磨着,有没有出宫的老公公,比如说御药房、古董房、造办处的管事公公,有博学多闻见多识广的呢?”王文敏灵光一闪,问。

  王公公很想帮他这个忙,回忆了半天,咂咂嘴说:“要我说,不是没有,可我那些老兄老弟,出宫后不是回了老家,就是在京城内外道观寺庙养老,这么多年没联络啦,我得打听打听,再者说,这事儿啊,一般太监不会知道,要问,得找那几位总管和大首领,文敏,你安心做你的买卖,等我的信儿吧。老叔骗了你一回,这次就算舍出我这张老脸,也得帮你这忙!”


  话是如此,王公公还真记在心里了,接长不短,叫大牛拉着他四处踅摸出宫的老太监们,日子匆匆而过,端午过后,这天王文敏正在瑞古阁打理那些于三叔偷来的珍玩,外头车铃铛响,小贵子瞭望一下回身喊:“掌柜的,大牛哥拉着王公公来了!”

  王文敏出门迎接,刚接近一头大汗的大牛,一身竹布大褂的王公公喜上眉梢,看看店里无人,小声笑道:“文敏,有门儿啦!”

  王文敏赶紧请二人进来详谈,王公公今儿出奇的高兴,喝了口茶便开说。
  前些日子,很是孝顺的大牛、秋霞领王公公去东安市场闲逛,正听了戏出来要去吃饭,面对面碰见了原先宫中的老同事一位敬事房首领太监,两人相见大为感概,执手相握,回忆了很多当年皇朝宫廷旧闻,都有些泪汪汪的,秋霞知趣儿,请那位老公公一起吃饭叙旧。

  清宫太监,本是穷苦无耐之人,自小净身入宫,伺候皇帝、内宫嫔妃,到老干不动了,宫里赏赐些散碎银两,或是遣送回原籍,或是在京都找个太监庙宇宫观养老。这是打明朝传下来的老规矩。

  话虽如此说,明代太监气焰熏天、专横跋扈、口衔天宪,出了刘瑾、魏忠贤等数位“九千岁”,闹得超纲大乱、国势日非,很是让清代皇帝们警惕,因此顺治爷入关后,不仅把皇城内外数万太监遣散了大批,只留下四千余人,还下令铸造三块铁牌,树立在交泰殿、十三衙门、慎刑司,上头是一道严厉的圣谕————

  皇帝敕谕:中官之设虽自古不废,然任使失宜,遂贻祸乱。近如明朝王振、汪直、曹吉祥、刘瑾、魏忠贤等,专擅权威,干预朝政,开厂缉事,枉杀无辜,出镇典兵,流毒边境,甚至谋为不轨,陷害忠良,煽引党类,称功颂德,以至国事日非,覆败相循,足以为戒。朕今裁定内官衙门及员属职掌,法制甚明。以后但有犯法干政盗权纳贿,嘱托内外衙门,交结满汉官员,越分擅奏外事,上言官吏贤否者,即行凌迟处死,定不姑贷。特立铁牌,世世遵守。顺治十二年六月二十八日。


  这道谕旨,成为日后历代君主尊奉无违的祖制,因而清代历朝虽然也有些权宦,尤其晚清,安德海、李连英、崔玉贵、小德张等人相继招权纳贿,招摇过市,比起明朝宦官,简直是天壤之别喽。

  乾隆以后,宫里太监越来越少,总管、副总管顶层的不过就几十号人,下头几乎全是干活、伺候人的苦差事,这种太监们老了,碍于“残疾之身”,即便是恩准告老还乡,也不愿意回家受乡里乡亲的歧视和嘲讽,一些总管也是如此。有钱的呢,就在京城内外买房买地,收养过继近亲,养老纳福,大多数没钱的,就在早已废置的皇城内安乐堂、宏恩观或由太监公会自己主持的内外城智化寺、万寿兴隆寺等处落脚,庙里管吃管住,由当时有钱的大总管太监捐款购买田产房产买卖铺户,作为费用支出,这些寺庙宫观,就称为太监寺庙。不少老迈年高或出宫的太监,就在这些地方颐养天年,虽然还是穷困潦倒,总算有个吃饭睡觉的地界,也算太监们自己为自己留的一条以待残年的后路。


  王公公这位老同事,就在宏恩观住宿,既没有钱财也没有亲人,整日跟一帮老太监聊天解闷混吃等死,很是难耐,见了王公公,又喝了几杯酒,忍不住大发牢骚,聊出不少当日宫廷大太监的底细和归处。王公公正好想找个人打听打听王文敏手里的物件,便耐着性子询问,那老太监想了半天,核桃皮皱纹堆累的脸上犹豫了半天,才说:“王总管,您说的这事儿,该问古董房、内殿库管库的大拿,或者御药房管事的也成,可您本就是御药房首领升上来的,咱们那些老弟兄,死得死、散得散,早就不知去向,听说宣统万岁爷还裁撤了这些这房那房的,撤下来的都没饭辙,除了在庙里的,哪里还有人知道这么个小物件?”言罢唏嘘不已。

  王公公知道他落魄,赶忙叫秋霞拿出十块大洋亲自塞进他手里:“咱们老哥们可不是一天两天的情分喽,这些你拿着,自己买点吃喝,我呐,就想找个知道内情的人,咱兄弟们不说,李总管、崔副总管他们都没了,现今宫里那些新人咱又不认识,老弟住在宏恩观,平日跟老兄老弟们在一块,你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人能知道点呢?”


  首领太监握着钱眼圈一红,掉了老泪:“要说还是咱们自己个儿人知道咱们的难处,王总管,这钱我收下,嗯,我想起来啦,宏恩观和兴隆寺甭看住的咱们人多,都是些伺候人的角色,都不成。前些日子我听见主持老兄说,在白云观见了个人,我想,保不齐他能够给总管您指点迷津。”


  “哦?您说的是哪位高人?”王公公急问

  “此人说起来不是外人,还算您的师叔辈,年纪嘛,比咱们大点儿,就是当日印刘儿大总管的小师弟,张承恩张首领!”


  “原来是他!他还活着呢?!”王公公眼前一亮,呼吸急促,双手一拍:“是啊,他原本就是打造办处转到古董房去的,我怎么把他忘了,罪过!”

  “活着呢,我们宫里的老哥们都以为他早死了,哎,人家会做人,当年谁愿出宫?印刘总管重病,老佛爷赏了金银药物,准其回家养老,就是张师叔陪着走的,连李总管也觉得可惜,谁不知道,印刘总管那两下子,全传给了张师叔?老兄弟们都传说,他要是不走,李总管、崔副总管哪能上来?”

  “不错,不错!多承指教,今儿高兴。来,咱们老哥们再喝一杯,一醉方休!”


  等王公公回家,可就惦记上这事儿,正好今日天气好,立马儿叫大牛拉着他来,跟王文敏说了消息。

  王文敏感激不已,连连拱手,问:“公公,您可帮了大忙喽!咱们什么时候去,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忌讳礼节,您先吩咐我,我去预备。您是宫里的老人儿,我借问一句:都知道李总管、崔副总管和隆裕太后的张总管,这位印刘总管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张承恩您那位师叔就那么大能耐,连您们这些老公公都敬佩?”


  王公公嘿嘿一笑:“呵呵呵呵,文敏呐,你算问着了。我看,事不宜迟,你先替我写个大红帖子,备一份果礼,派人送到白云观,甭管他见不见,我总有办法叫你见着就是。做太监的心思,我最了解。甭看进了庙修佛修道的,都凄苦呢,有个老师侄拜会,他能不见?再者,不是我拿大夸口,你才多大?鉴赏古董你行,这宫廷人事,你还差得远呢,不说你,就是现而今这些亲贵王公也不晓得。先去送帖子吧,三天以后,咱们一起去白云观进香,路上我再跟你念叨。”
  送走了王公公、大牛,王文敏可就忙活上喽,心里止不住一阵阵兴奋,赶忙叫小贵子拿了大红泥金全贴,亲自执笔写了问候句子,又派人买了四色点心、四色果品,装了满满两大捧盒,叫小贵子坐了车去白云观投贴。

  果然,帖子投进去,不一会儿小道士递出话:“道长请诸位来进香,必然接见。”

  小贵子欢天喜地回了店里,王文敏赶紧又通知了孙老爷子、周太医和于三叔、王公公,众人听说找到了能揭通天犀之谜的“高人”,都纷纷答应,派车得派车,随礼得随礼,预备地妥妥当当。

  第三天一大早,四位老爷子都坐车在瑞古阁会面,于三叔是一辆异常漂亮的大骡车,孙、周二位同坐周太医的洋式大马车,王公公坐了辆大牛赶得马车,因是秘会,只于三叔带了大龙,其余二老都是单身,王文敏带着小贵子,捧着礼盒和那只五毒捧寿的盒子出来,周太医笑道:“我才从上海回来,这么多事儿都不晓得,这么着,咱们也甭那么多礼数,老人和王掌柜上我的车,其余人都随意坐个人的车,咱们老的挤在一处,也听诸位念叨念叨。”小贵子只好撇了嘴,捧着东西跟大牛一块坐,大龙的车单蹦在后头压阵,一路浩浩荡荡直奔白云观而去。
  送走了王公公、大牛,王文敏可就忙活上喽,心里止不住一阵阵兴奋,赶忙叫小贵子拿了大红泥金全贴,亲自执笔写了问候句子,又派人买了四色点心、四色果品,装了满满两大捧盒,叫小贵子坐了车去白云观投贴。

  果然,帖子投进去,不一会儿小道士递出话:“道长请诸位来进香,必然接见。”

  小贵子欢天喜地回了店里,王文敏赶紧又通知了孙老爷子、周太医和于三叔、王公公,众人听说找到了能揭通天犀之谜的“高人”,都纷纷答应,派车得派车,随礼得随礼,预备地妥妥当当。

  第三天一大早,四位老爷子都坐车在瑞古阁会面,于三叔是一辆异常漂亮的大骡车,孙、周二位同坐周太医的洋式大马车,王公公坐了辆大牛赶得马车,因是秘会,只于三叔带了大龙,其余二老都是单身,王文敏带着小贵子,捧着礼盒和那只五毒捧寿的盒子出来,周太医笑道:“我才从上海回来,这么多事儿都不晓得,这么着,咱们也甭那么多礼数,老人和王掌柜上我的车,其余人都随意坐个人的车,咱们老的挤在一处,也听诸位念叨念叨。”小贵子只好撇了嘴,捧着东西跟大牛一块坐,大龙的车单蹦儿在后头压阵,一路浩浩荡荡直奔白云观而去。

  


  清初顺治十二年(1655)工部根据世祖福临的旨意将“宦官不许干预朝政”的敕谕,铸成大小一样的三块铁牌,分别立于交泰殿、内务府和慎刑司三处。和中国历史上其他朝代相比,清朝对太监的管理还是有效的。铁牌长方形,上铸满汉阳文,满文从左至右,汉文从右至左排列。铁牌高134厘米,宽70厘米,厚6.5厘米,周边镶木框,斜置于木座之上,约呈45度角,连座通高143厘米,宽81厘米,制作粗糙笨重,框座均无纹饰。铁牌立于交泰殿前,其笨重结识、粗糙单调的造型与环境有强烈反差,正是无言的告诫:不得有违祖训,牢记历史教训。

  铁牌所铸铭文如下:“皇帝敕谕:中官之设虽自古不废,然任使失宜,遂贻祸乱。近如明朝王振、汪直、曹吉祥、刘瑾、魏忠贤等,专擅权威,干预朝政,开厂缉事,枉杀无辜,出镇典兵,流毒边境,甚至谋为不轨,陷害忠良,煽引党类,称功颂德,以至国事日非,覆败相循,足以为戒。朕今裁定内官衙门及员属职掌,法制甚明。以后但有犯法干政盗权纳贿,嘱托内外衙门,交结满汉官员,越分擅奏外事,上言官吏贤否者,即行凌迟处死,定不姑贷。特立铁牌,世世遵守。顺治十二年六月二十八日。”今三块铁牌中,两块已断残,只有一块较完整。三块铁牌现存故宫博物院。
  @胶州千户所正千户 2017-02-06 06: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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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云翀 2017-02-06 16: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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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途中,王文敏、孙老爷子说了周太医走后的大概,听得他一阵心酸,忍不住连连叹息,又有于三叔说了那日吕彪王府盗回通天犀所见恐怖一事,让周太医听得神炫魂迷,咋舌不已,摇摆着手大喊不对,也顾不得于三叔是什么黑道老大,俩老头对着吵吵了一顿,王文敏劝了这个说那个,都呛呛地言之凿凿,谁也不肯认输。


  孙老爷子笑眯眯盯着两人,只给王公公递眼色,他老人家是什么出身?敬事房副总管,最会察言观色,赶忙制止道:“您二位爷甭吵吵,听我一言,今儿说不定就能请我那位小师叔指点清楚,咱们跟这儿吵吵什么?周太医当日用药,我亲眼见了,肯定没错,于三爷是老江湖,武艺高强,见多识广,更不可能说假话,您二位甭争了,先听我一言,那日我跟文敏贤侄说到印刘和我的小师叔,诸位听听,也算老朽说个古记儿,给大家解闷。”


  车琳琳马萧萧,王公公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左右逢源,于三叔、周太医都偃旗息鼓,不在争论。王公公眯了眼,白苍苍头发梳地整整齐齐,望着城门内外熙熙攘攘热闹的人群,说起了往事。。。。。。


  印刘总管,是外号,他大号姓刘,叫刘诚印,做过储秀宫大总管,敬事房副总管,在晚清宫廷内,
  安德海、李连英、崔玉贵、小德张的名声在外,家喻户晓人尽皆知,四九城的老少爷们也能编排出种种奇闻轶事,可唯独这位刘总管,少为人知,其机警灵敏、见多识广、宽厚待人、察言观色、体察上意,对朝政时局的不凡见解却远远高过安、李、崔、张众人,算的上慈禧太后须臾不可离的“谋士”!

  为啥?因为他是读书人!

  这话不是瞎说,历代以来,大太监里头知书识礼的不少,忠义报国的也很多,不见得太监都是坏人,这就应了那句老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汉代有蔡伦、唐朝有高力士、明朝有郑和、王振、王承恩等等众人,都知书识礼,在《宦官列传》中,被载入史册,清代虽然废除了明朝内廷专门教育太监知书认字的内书堂,历代君主也严厉禁止太监认字知书,不过晚清年间以来,皇权陵替,女主当政,免不了就有些乡间穷苦秀才为谋生路,自宫入宫,伺候主子,也有些小太监聪明伶俐的,日久天长耳濡目染,听南书房、上书房的师父们给诸皇子王公讲课,竟然慢慢通了诗书礼仪,刘诚印就是一位。


  慈禧初当政不久,因安德海曲意逢迎,下江南采办龙袍,被山东巡抚丁宝桢在济南府杀头正法,宫中闻知,大小太监肃然胆颤,那当儿李连英年轻,还是个首领太监,宫中大小事务不能没人照管,于是慈禧太后就相中了刘诚印,提拔他为储秀宫大总管,处置内务。

  刘诚印此人深通智术,又读了诗书,不仅宫中大小事务、典章规矩烂熟,就连对朝廷的见识眼界更高人一筹,慈禧太后有为难之处,常常询问,赶上那些不知眉眼高低的奴才,必然要招摇显摆,刘诚印却深通韬晦,谨守本分,常常把自己见解用“说笑话”“讲古记儿”的法子给慈禧太后诉说,谈笑间便给慈禧提了醒,豁然开朗的慈禧太后自然越发喜欢这个“谋士”,短不了赏赐金银财宝,此人也算宫中有一号的人物。

  不料天命注定,到了光绪初年,刘诚印越发受宠,却得了怪病,御医、外医接连诊治,都不见好转,深知伴君如伴虎的刘诚印知道自己禄位当终,也不敢再眷恋,便连连上奏慈禧太后,要求回家调养。慈禧太后大为感动,心绪难平,赏赐巨额金银、医药、房产,传旨令其在京养病,刘诚印临走那天,慈禧命阖宫上下大小太监亲自送出颐和园外,后来多次赐药赐金,看看身边无人可托,才升了李连英统管内廷事务。

  不过,后来李连英伺候老佛爷,经常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又没什么学问,所以常被慈禧天后训斥,下了班的李连英背后常常骂道:“这个印刘,走了还阴魂不散,叫咱家替他受过!”也传下来个说法——死印刘气煞活连英。成为当时宫内上层太监的笑话。

  当日刘诚印退出宫外,并没有带什么人走,只有他亲自调教出来的一个小师弟,才不过三十来岁,感情颇深,舍不得大师兄,便舍了首领太监职位,陪着刘诚印在京郊白云观挂单修行。此人正是张承恩。
  刘诚印为啥去了白云观呢?

  只因清末太监虽然有上赏御赐的太监墓地——世宗雍正爷御赐的恩济庄和中官村两处,不过退休的太监不愿回家,只好在宏恩观等处苟延残喘,非常可怜。刘诚印宅心仁厚、古道热肠,便联合了伺候过咸丰、同治皇帝的几位总管,拿出体己银子,在京郊、内外城大肆整修宏恩观、兴国寺、白云观、蓝靛厂立马关帝庙、翠云仙院等处,以自己拜在白云观主持道长门下的身份,为宫内中下层太监传戒,十几年间多达数千人,并将几处庙产作为太监退休后的养老之所,捐出金银十余万两,粮食数千石,田地六千亩,作为各寺庙的香火钱和众老太监日常养老钱,恩泽遍布穷苦太监,成为宫内太监之中最有名的“印刘总管”大善人。

  因为这层关系,晚年重病的刘诚印才退居白云观静修,张承恩自然也随着伺候,一直到刘诚印病逝,张承恩失去消息,宫里太监受印刘总管的恩德甚多,本以为兄弟俩都没了,不料那日王公公听老同事说起来,张承恩还在,这才大喜过望,一同前去拜访。


  王公公昏黄地眼眸中带着无限怅惘,缓缓言道:“按说印刘总管,是我的大师伯,张首领,算是我的小师叔,看看人家,再看看我们这些后辈,哎!真是一辈不如一辈呐。当年李总管还跟人家怄气,他算有钱的了吧?家里金银满库、珠宝如山,到了也没像人家似得拿出点钱,救济救济穷苦老哥们,崔副总管更甭说,好勇斗狠,也是如此,小张总管权倾天下,敢跟摄政王叫板,怎么样?自己家里也是金山银海富可敌国,到了隆裕皇太后一死,也跑没影儿啦。不说别人,我不也这样?什么人什么命,人家念过书的,就是跟我们不一样哦。”


  众人默默无言,体味着其中意味,于三叔三角眼一瞪:“我说王公公,您还甭这么说,太监也是人,是人都分好坏,我们这行里,也有仗义仁厚的呢!切!免不了那些念书做官的,都瞧不上咱们。”说完拿眼瞥孙德胜,看得他直瞪眼。



  一路说笑,众人来到西便门外的白云观。


  下了车,早有迎接的小道士接过去,放眼望去,但见巨大的雕龙影壁对面,三间硕大庄重的山门,上头是颜体大字——敕建白云观,乃是大明英宗皇帝的御笔。里头一眼望不到头焕然一新的碧瓦朱甍、宝殿丹房,贝阙珠宫、龙檐凤角,一层层深阁琼楼,一进进秘殿轩堂,进了观门,四处烟霞散彩、金猊摇香,老柏修篁含烟矗立、奇花瑶草满院芬芳,院中随处绿草如茵、山石翠藓,鹿走鹤翔,真个是长生不老神仙府、日月同辉道人家!

  初春游人不太多,观中安谧如常,总角的小道士十分俊秀,笑眯眯引着众人转过几层大院、绕过不少丹房,穿过后院的云集山房,在西偏院里,拐过一个月洞门,到了一处所在。


  这处小院甚是清幽,一色灰瓦木柱并无彩绘,地下绿草依依,只有几条随型的石板路通向正中的一座三间丹房,东边有一座三间厢房,西边是口水井,满院里松风赫赫,柏树森森遮盖了阳光,深深吸口气,顿觉心旷神怡。


  小道士笑道:“诸位居士暂留仙步,待我去禀报师尊一声。”

  王公公有些激动,眼发红、脚发虚,看看跟随的王文敏点点头:“文敏,待会见了,见机行事,我这位小师叔多年修道,不知还记得尘世间往事吧,谨慎些。”

  “是!”

  大牛扶着王公公在前,孙老爷子、王文敏扶着周太医在后,于三叔忍不住左瞧右看,十分新鲜,指点道:“大龙,你瞧人家这院子布置的,咱爷们得学学!”

  丹房门口,小道士笑着招手:“师尊请居士们进来吧,里面请茶!”


  “福生无量天尊!”王文敏忍不住躬身稽首,抬头看,丹房上一块乌木填漆的横匾,潇洒地赵体字——
  清妙堂。


  屋里很是素雅,一色粗木家具,正中供着三清铜像,前头是块万岁龙牌,左右鲜花宝瓶蜡扦必备,再前头是座乌突突的宣德炉,里头线香幽幽洒洒若明若暗,桌子前头是块紫色蒲团,西间是卧室,东间是书房,几把粗木椅子,打扫地一尘不染,蓝白粗布的坐褥,青花瓷的茶杯茶碗,只是东间墙壁上,挂着副蓝顶花翎太监画像,下头没供香烛,只有一盆碧草,一只玉瓶里斜靠着支碧玉柄拂尘,显得格外清雅。

  众人进来才发现,地方小,根本坐不开,正踟蹰间,听见东间有个清亮深沉的声音响起:“童儿,去东厢房搬几个凳子来,再去沏一壶香片,诸位不必客气,来者皆有前缘,请坐!”

  王文敏一使眼色,小贵子、大牛赶忙跟着小道童去搬凳子,这会儿打东间出来个人。此人体态清癯、蓝布道服、白袜布鞋,头上挽了个白苍苍混元髻,插了根白玉簪,脸如满月秋水、眉如远山青黛、鼻如玄胆、唇似新月、下巴无须,双目纤尘不染,肤如红脂粉润,飘飘然有些仙风道骨之气,看长相,年轻时必定是个漂亮小伙,看年纪,只有六十开外,比老态龙钟的王公公天差地别。可仔细算算,此人早已过了七十喽。


  王公公叹息激动,忍不住颤巍巍趴下叩头:“师叔!小侄王忠贵特来拜望师叔!”众人赶紧随着拱手作揖。


  那道士不慌不忙扶住王公公,点点头说:“居士多礼了,我早已不在尘世喧扰多时,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不必做这些尘世模样,咱们久违了!”

  说罢冲众人拱手作揖,握着王公公手,请众人进了东里间,地下早已摆了些粗木板凳,椅子只有几把,大龙看看人太多,便叫几位老爷子坐了,自己领着大牛、小贵子搬了凳子坐在外屋。


  王公公与张首领多年未见,前半生命运苍茫,后半生蹉跎轮转,转来转去,又再次相会,都有些失神,王公公忍不住老泪纵横诉说了些当日宫中亲密执事奔走御前的话头,说到激动处,张首领面色平静,眉头抖了抖,化作一声轻叹:“哎,老师侄,天道轮转,大清国都没了多年,何必再说这些前尘往事呢。贫道道号净云子,已然出家多年,这些往事,都记不得喽。来,请茶。”

  喝了半杯茶,稳稳心神,王公公抹了把脸,才收了泪,絮絮叨叨问了印刘总管再次静修的往事,不免伤怀,知道画像是刘总管的遗像,赶忙跪拜行礼,又是一番祈祷,才归坐捧上王文敏预备的礼物,说:“些许薄敬,都是日常用的,请师叔不要谦辞才好。”


  净云子看看是些茶果檀香,说:“前日送来的帖子和礼物,已经烦扰诸位了,何必再重加礼品?童儿,留下茶叶,其余送到观里去。老师侄,你今日带诸位居士前来,必然有俗事问我吧?”

  王公公陪笑道:“本来些许小事,不敢惊动师叔仙修,只是多年未见,想念颇深,一是为了拜会师叔,日后小侄多来走动走动,也好跟师叔学些静修之法,二是嘛。。。。。。我这位侄子,有件小事要请教师叔,您放心,来的都是过得着的朋友,没有外人。文敏,把东西拿出来,请我师叔指点指点。”

  净云子笑了:“我这里丹房悠远,多年不问尘世外事,你可倒好,什么事?难道是什么宫中秘事?这我可不晓得。”

  “不、不、不,我怎么敢乱说当年主子们的事儿?!”王公公急着否认,说:“是这位侄子,无意中得了一件当年宫中的宝物,请您给看看吧。”

  净云子道长默然无语,目光流转,移时才缓缓点头。王公公连忙示意王文敏捧出蓝绸包袱,轻轻放在书案上,缓缓打开。

  王文敏本来提心吊胆,以为这位太监师叔是个性格古怪的老头,没敢说话,如今看来,很是平和温厚,言语中带着读过书的样子,再看书架上,除了《道德经》、《南华真经》、《云笈七签》、《内丹经诀》还有不少唐诗宋词古文,便知道此人学识渊博,放了心,一边解包袱一面问:“道长请看,就是这件盒子,还有里头的物件,我偶然间得来,可不知道是什么物件,据家父和古玩行几位元老说,乃是通天神犀遗留下的通天犀角,然而后来因为它发生一些怪事,又不像通天犀角。此物来历不明、包装古怪,先救人又杀人,不仅古玩行里都不晓得是何宝物,就连宫中老公公们也都不认识,使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家父临终嘱托,让我弄清楚它的渊源来历,为了完成家父的遗愿,小人才请王公公帮忙打听出道长,万请道长指点迷津!”说着作个大揖。

  “哦,居士也是位孝子。不妨事,请坐下说。”净云子道长轻轻扫视了一眼蓝绸包袱里的盒子,没等王文敏打开就摁住了!想了想说:“居士,先请说说它的古怪之处。”
  今天白天两更,大结局前夜,请朋友们欣赏!这个故事后头有个大反转,大家慢慢看。这些日子有些累,写完这个故事我会休息几天,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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