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笔记》三爷给你聊聊真实的古玩圈

  大师合掌高声诵念佛号,激动得泪光晶莹:“山田先生真乃我教善信士!!我收下先生一番心意,过段时间便招揽工匠再修大殿庙宇,修理此地,先生如此虔诚,种下福果,我佛必将降吉祥于先生一家!天色不早,请诸位随我回寺歇息吧。”
  王会长看山田激动兴奋的蹦蹦跳跳,心里感慨,觉得自己把山田想错了,毕竟人家信仰虔诚嘛。不像自己一个中国人,信佛又崇道,没事了花点钱给庙里,有事了临时抱佛脚,到处去烧香。哎,真有些自叹不如呢。

  几人随大师回了寺庙,因天色已晚,便在寺里住下暂歇一夜。幸而栖霞寺庙宇广阔,几间客房还是有的,晚斋后,智明大师又亲自来陪同,跟山田详谈了不少经卷佛学,很是相宜。
  第二天一早,大师将众人送至山门外,又亲自把刚刚翻印的《法华经》、《金刚经》等经卷送于众人,挥手而别。

  回了南京城家中,别人尚可。这山田一男,心里可翻腾上喽!辗转反侧、夜眠不安,栖霞山、栖霞寺,尤其是千佛岩那些造型古朴、栩栩如生的石刻古佛像是放无声电影似得一尊尊一幕幕在他脑子划过。
  要说人呐,有信仰是好的,心神畅通、心意安泰,不论是佛道还是儒家,都是教人至诚向善的不是??可过度痴迷,鬼迷心窍,就入了魔道!
  山田一男正是如此。此刻的他,眼前全是数不尽的金彩辉煌的庙宇佛像,那尊过去七佛里的毗舍浮佛,也在冥冥中向他微笑。
  这种百爪挠心的感觉,让山田五脊六兽的不安生,猫见了咸鱼似得馋,馋得他骨子里流哈喇子。要是能把几尊古佛运回日本供奉,让东京那些寺庙瞧瞧,再办个盛大的道场,那得是自己多大的功德!!说不定还能成为帝国的文化名人,万人敬仰呢!
  这些胡思乱想搅得山田一男睡不着,起来翻翻智明大师送的经卷,竟然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屋里的陈设华贵典雅,一派江南风格,雕花木窗上嵌着的大玻璃,映出淡淡昏黄的月色,院子里安静沉谧。
  花钱买肯定行不通!~,只要能买到,几万大洋他也舍得,可现而今别说一身风骨的王会长还在身边跟着,就是栖霞寺里的大和尚们,也绝然不能把上千年的古佛变卖给自己,留下骂名!!可真要是让自己放弃念头,山田是万万舍不得!
  怎么办呢!
  早年年轻的山田离别故土日本,孤身一人来中国做生意,临别之时,去东京题经寺里祈祷,记得当日有位慧显大师也是得道高僧,教给他几句真言。
  佛说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性,只因堕入轮回、身在婆娑,被贪嗔痴念所扰,因此不能得道,不能成如来智慧德性!
  这是他半生牢牢记住的真言,此刻,却因贪心、执念大起,都扔到万里之外的爪哇国去喽!
  忽然一个影子在门外闪过。山田昏暗的双眸闪过一丝警觉。
  “谁在那儿!”
  “老爷,是我!夜深了,您怎么还不睡?”说话的是个年轻人。
  “是小刘啊,进来吧。”
  话音未落,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了,显出个身材敦实、长了一双老鼠眼的小伙子。
  此人是此次跟随山田南下的嫡系仆人,也是在山田商社里工作了七八年的伙计。安徽人,27岁,少年跟着父母去京师闯荡,因赶上庚子之乱,家破人亡,流落街头,被山田收养,留在店里,成了伙计。
  小刘自小跟着山田做买卖,着实聪明伶俐,又手脚麻利、十分勤快,跟山田学得一团和气、八面玲珑,在京城跟洋行买办、中国的老铺子走动的溜熟,那张嘴巴也甜的似密,不仅把柜上的事打理的妥妥帖帖,还鞍前马后、伺候山田一家人,哄得山田一家高高兴兴,把山田几个儿女都比下去了,因此,山田拿他当半个儿子,是身边的第一个心腹人,什么机密事,也不避讳他。

  小刘一身蓝细布短打扮,关上门,恭敬得站在山田跟前儿,察言观色。

  山田长叹一声,伸手掏出一支象牙烟嘴,没等吩咐,小刘乖巧的从桌上拿烟卷轻轻塞进烟嘴,递到山田嘴里,擦了火柴点燃。

  山田吐出口清香的烟雾,还是不说话,满眼忧虑,胖胖的额头上,拧出一个川字。


  小刘轻轻问:“老爷,敢怕是这几日跟着王会长在外游览,受了劳累风寒?我看老爷都快50了,也该多歇歇,明儿我去外头买几样祛风的药,给老爷煮一煮?”



  “嗐,哪是受了什么风寒?我是心里有事,睡不着呢,你别在我跟前儿站规矩,又没有外人,坐下,咱们爷俩聊会儿。”
  山田一指旁边的椅子,小刘不坐,赶紧从门口搬过一只条凳,坐了说:“方才我去看了,王会长、徐先生都睡下了。老爷也别熬夜,早歇着吧。”
  山田满意的点点头——小刘说话办事永远都是一副不紧不慢、善解人意的姿态,而且从来不主动问主人话,嘴巴也严实,比起那帮店里的伙计,着实让人放心。
  两人就这么枯坐着,半响,实在忍不住的山田才说:“今天去栖霞寺了,欣赏到中国古朴庄重的佛像,真是令人难忘!”
  就把当年自己远渡重洋来华前拜佛的大愿和跟王会长谈回国、要石雕古佛的事儿原原本本说给了小刘听,觉得心里好多了,就把今日见了栖霞寺千佛岩胜景、看中了梁武帝年间过去七佛的隐秘也说了。

  小刘眼珠儿叽里咕噜玻璃球儿似得转了无数圈,老鼠眼快速眨动,只听不说话。等山田一男说完了,小刘笑了!
  “老爷不必担忧!小的以为是什么泼天大事让老爷愁闷呢!原来是石刻几尊古佛?呵呵呵呵,不是小人夸口,不就是石刻古佛嘛!要说宫里中正殿、建福宫供奉的大金塔、大金佛咱们弄不出来,这荒山野岭上没主儿的佛像,您想要,咱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什么?!!”山田猛然瞪大了眼,见了鬼似得盯着小刘,足足半刻没说话。

  小刘满脸和煦,挤出一朵菊花的笑,轻轻说:“老爷,您呐,就是太实诚!!王会长就是干这个的,他不得不这么说。他们这行,小的我也略有所闻,他说的那些忌讳,都是提不起来的老话儿头了,大明前清那当儿的事,拿到现而今来说,谁还在意??
  现在大清没了,各地督军都是土皇上!什么《大清律例》就是一堆废纸!袁大总统都睁只眼、闭只眼。小皇上身边那些内务府的奴才们,谁不起着劲儿从宫里往外倒腾东西??什么金佛、金塔、金印,买破烂似得卖给金店银号,中间的花头猫腻儿大了去喽。您没听说,树小房新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内务府的那家、文家,谁不是金山银海的车载斗量,全是大内的珍宝古董。

  袁大总统怎么样?还不是把热河行宫避暑山庄的宝物往京城里拉,一来一去,谁知道少了多少??
  他们弄出来的那些古书、字画、青铜古董,还有陕西、山西盗挖古墓出来的物件,大都进了琉璃厂铺子呢!不信您去打听打听,人家只是大面儿上说有这个忌讳、那个忌讳,现而今,谁不爱钱??不过是撒了灰土,迷迷外人的眼罢了!行里人都装的正人君子似得,俩眼珠子看见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动心??

  所以小的说您实诚,人家一说,您就当真了。”
  @燕幽圆 2016-03-15 13:58:00
  就把您这文儿、给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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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朋友官职支持!
  山田脸上胖肉急剧抖动着,他知道,这个小刘八面玲珑,可没想到这么精通古玩行,可这是石雕古佛啊!不比买卖几件出土的冥器和大内的珍宝。

  起身踱了几步,山田问:“这可是你们中国的国宝,还是千年的古佛,难道你不怕地狱阴司报应??”

  小刘垂手侍立,咧嘴呵呵笑道:“我的老爷。现而今什么是大爷,只要有银子,就是大爷,您没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西门庆说得好——咱闻那西天佛祖,也不过要黄金铺地;阴司十殿,也要些楮镪营求。这世道,银子就是神仙,钱能通神!我就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这事儿,只要老爷喜欢,小的出头去办,只要银子够,绝不能让老爷为难。即使抓住了,也是小的一人所为,跟老爷毫无干系。您说呢??”

  听了这些仿佛“大逆不道”的话,山田一男倒吸了一口冷气,瘫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面色死灰一般:“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小刘温顺的低头要走,山田猛地想起什么,叫他过来,脱下手里的一只祖母绿宝石戒指,塞到小刘手里:“这东西是几年前买的,不到一千两银子也差不多。这些年你跟着我鞍前马后的,我不会忘记你。。。。。。佛像的事,你先筹划筹划。咱爷俩再说。千万不能漏出去,明白吗??”

  小刘紧紧握住戒指,低头隐藏着一脸得意:“老爷,您就擎好吧!!”


  过了两天,也许是游玩逛景累了,也许是南京渐渐炎热,山田突然“病了”,上吐下泻、不思饮食,可把王会长、徐子山吓了一跳,明摆着,人家是王会长的好朋友,又是日本人,千里迢迢受王会长之邀请来南京揽胜,住在徐宅。万一有个好歹,出点纰漏,王会长怎么跟山田家人交代啊!

  因此王会长和内弟两人一个忙着照顾山田,一个忙着到处沿医找药,忙的焦头烂额。

  大夫找了不少,有的说是水土不服,肝木冲了脾土,有的说是热病伤气,毕竟快50的人了,要慢慢调养。

  王会长听了更是烦恼不已,恨不得有个神医,一剂药下去,就见好。可药吃了不少,山田依旧起不来床,懒洋洋的茶饭不思。

  徐子山急的满头大汗,想了半天,对王会长说:“姐夫,这么下去可不行,我看,山田的身体确实不耐烦热,南京这天气,往年真能热死人呐!不行咱们带他去避避暑??”

  “哦?”王会长看看窗外刺目的阳光,确实温暖过头了,“我倒没想到他身子骨这么不结实,比我小10几岁呢!哎,子山,你这里有什么避暑的地界没有??也许你的主意对,江南毕竟不同于北方,火大伤气,你姐姐就有个气喘的毛病,一到夏天就犯。”

  “怎么没有??咱们这儿虽说入夏炎热,可不少达官贵人都有避暑的官邸呢,清凉山、莫干山、庐山都去得。我在清凉山还买了几亩地,建了几处亭台,只是都在城里,只有夏天才去。”

  “那就去清凉山,莫干山、庐山太远,他这个身子骨可不成!那里只要气候好,病体好的快嘛。正好我也去瞧瞧。”

  说去就去,徐子山吩咐管家大搬家似得先去打扫山中别墅,又搬去了很多家具陈设和应用之物,因在南京城内,也用不着远行,只预备了几辆马车,载着众人去了别墅避暑修养。

  不过临走,山田的随从小刘却拿着一张北京来的“电报”,说北京山田商社有些杂务需要处理,要他回京一趟,处理妥帖了,三五天就回来。王会长看了看“电报”,想到毕竟人家铺子也有急事,南京这边伺候的下人有的是,温语安慰小刘,让他放心,赏了他50块大洋,又买了车票,派人送他到火车站。

  小刘向送他的人挥手告别。眼看着送行的人回身去了,小刘兔子一样提着行李三跳两跳的下了火车,飞身跑没了影。。。。。。


  下午,南京城里的福源客栈里,走出一个年轻人,20多岁的年纪,穿着玉色罗纱大褂,春绸的裤子,白黑相间的南洋绅士皮鞋,一顶礼帽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脸上挂着的墨晶眼镜,更是让人看不出他的神情。

  他的大褂子纽扣上,垂着一段拇指粗的赤金表链,明晃晃金灿灿,手上一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宝光四射,晶莹光亮,晃得人脑仁儿直疼,左手夹着跟吸了半根的烟卷,走在路上东张西望。

  令人奇怪的是,这人穿着打扮一副江南富家公子哥儿模样,走起路来可别扭的厉害。一会儿挺着平坦的肚子大摇大摆,硬装土财主,一会儿撇着八字步摇头晃脑,仿佛上海的大亨,一会儿又被惊吓了似得左右张望,双手揣进袖子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引得大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不用问,这就是山田一男的嫡系仆人,小刘。

  原来,诡计多端的小刘循循善诱把山田带入了自己诡计,要大赚一笔,各得其所。
  山田先给了他一笔银子,自己又装病,把众人带到清凉山避暑,小刘则金蝉脱壳,要拿栖霞寺的古佛!!

  小刘当日在山田面前夸下了海口,说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其实呢,他自己心里也对此事惴惴不安,忐忑得厉害。南京嘛,毕竟是南京,离着北京好几千里地,别说人,就是个熟悉的狗也没有,办这种事儿,哪能没有帮手自己出马??万一出了事,哭都找不着坟地!

  巧的是,上午在火车站,正好有个大兵跟他借火,两人一搭腔才发觉,都是安徽老乡!这人还是辫子军的连长!

  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刘偷偷回了南京城,花钱打扮一番,要去找这位老乡密谋。不过,也许是他做仆人做惯了,乍一穿上主子的衣服打扮,全然不自在,只有亦步亦趋的跟着学呗。

  叫了辆洋车,小刘到了辫子军的军营。


  南京督军原是冯督军,也是北洋三杰之一,可是最近在袁大总统改变国体,登基称帝的事儿上不怎么热心,大总统对他起了疑心,因此特命长江巡阅使张督军,派了2个团的人马,驻扎在南京城外,起个互相牵制、往冯督军家门口砸钉子的意思。
  冯督军自然门清儿,所以全然不管,只命令自己的两个师在城内、紫金山等地严阵以待,仿制变乱。

  “嘿!!你找谁啊!就这么大模大样的往里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站岗的大兵呵斥道。

  小刘赶紧摘下眼镜赔笑递烟道:“兄弟、兄弟别误会!我是你们谢连长的亲戚。我找。。。。。”

  话音未落,军营里传出一阵狰狞的大笑:“哈哈哈哈,我说小老乡,你还真找来了!好嘛,咱们是他乡遇老乡!门口的,别吓唬他,是咱们自己人!”

  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光着膀子叼着烟卷,斜挎着盒子枪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xmcysoft 2016-03-15 18:36:00
  拜托楼主,每次多贴点出来吧。别一点点的贴,急人啊。
  我猜测你已经写好了。只是来一点点贴,让人感觉刚写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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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关注支持,这个故事就是随写随发的,没有存稿。
  @晨亦e 2016-03-15 21:41:00
  三爷没见着我上次发的,再问一次,记得有次见您说用另外一个号发了文,想拜读一下,能给发个链接吗?最近对古玩挺感兴趣的,想学习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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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帖子跟这个第一个故事一样,看这个就可以了,这个整理的比那个好,那篇已经不更了。
  @sd3353533 2016-03-15 21:42:00
  我了个擦,
  楼主,就为了看你的贴,刚刚差点没订到火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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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朋友还是忙完了正事再看,我会努力更的。谢支持!
  7


  再看此人,黑脸膛大抹子眉、血盆大口一嘴黄牙板,脸上横肉扭动,一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绕在脖子上,一身彪悍的腱子肉筋肉凝结,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带着股子杀伐决断的杀气。

  他叫谢黑熊,就是因为长得凶恶,又力大无穷,战场上冲锋陷阵十分勇武,尽自跟张督军一样大字不识几个,却颇得上头喜爱,30来岁就当了连长。

  此人在军中是有名的心狠手辣、贪财好色,战场上连死人的东西都敢踅摸,什么金牙、金戒指、金表、金笔、现大洋,反正只要他看上的东西,强取豪夺都不用,直接开枪杀人再抢。着实干尽了坏事,加上胆大心黑,连上司都不敢怎么管他。
  养成了他飞扬跋扈、骄横不法的脾气。

  小刘见了谢黑熊,满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一路小跑着过来,拉着谢黑熊大哥长大哥短的奉承了足有一刻钟,比蜜甜的小嘴说的谢黑熊喜笑颜开,非要拉着他去喝酒聊天。

  小刘哪能放过这种机会,生拉死拽得把谢黑熊拉出军营,先去了南京丰泰大酒楼要了一桌八块大洋的燕翅席,直把谢黑熊高兴坏了!土匪出身的谢黑熊平日里就知道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哪里见识过这些个,连吃带喝很快就酒不醉人人自醉,舌头打了卷儿。

  小刘丁点不敢怠慢,使出浑身解数奉承眼前的老乡,直夸得他天上少有地下无双,谢黑熊咧着大嘴直笑:“小老弟!小老乡!依我看,你这嘴皮子的能耐可大啊,比他娘说书唱曲嘴里说的还好听!别在外头瞎跑了,跟着哥哥我干吧!老乡见老乡,一定喜洋洋!哈哈哈哈,赶明儿我把你送到大帅那里去,看你细皮嫩肉能说会讲的,我们大帅爷最喜欢喽!!”

  “哥哥,我的老哥哥,您这是笑话我!我这点子本事,照您比,连一根儿毛都比不上!别说见大帅爷,就是见了您这般威武神勇,我这腿肚子还转筋呢!我这点本领,上了战场肯定拉稀!来,咱们兄弟喝着!多??不多!!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知道,老哥哥您是海量嘛。要说也是缘分呐!不介,您怎么在火车站借火还能借到弟弟我这儿来了??”

  “嗐!谁他娘说不是呢!来,喝一个!老哥哥没别的本事,就是能打仗,在南京这块,除了冯督军,就属咱们辫子军啦!咱们辫子军那是忠义军啊,看看老哥的辫子,民国这些年,咱们爷们都没剪掉,为的啥??咱们大帅爷是大清的忠臣呐!自然,也是袁大总统的忠臣。老弟,哥哥在这儿碰见你是真高兴,今后在南京遇上啥事不好办,找哥哥我来!”

  谢黑熊把胸脯拍的山响,小刘等的就是这句大包大揽的话,赶紧起身抱拳:“哥哥既然说了,小弟愿意拜在哥哥门下!为大哥牵马坠镫、万死不辞!”

  “哈哈哈哈,好!老乡就是老乡!来啊,小二、小二!给大爷预备香烛纸马,大爷要拜盟兄弟!”

  那当儿谁不怕张督军的辫子军?!小二赶紧飞跑着预备了香烛桌子,醉醺醺的谢黑熊和小刘,就在酒楼包间里拜了兄弟。


  酒足饭饱,小刘扶着醉醺醺的谢黑熊坐了洋车,去了南京城里最繁华的青楼巷子,这里亭台楼阁名目繁多,都是苏杭娇娃美女,吴盐胜雪、眉目如春,约可二八佳人的地界,跟北京城里的八大胡同有的一比。

  找了家门户华丽的燕春楼,小刘掏出一把银元撒在桌上,一副骄纵模样:“老鸨呢?!还不把你这儿的红牌姑娘叫几个出来伺候伺候我大哥!!”

  “吆!那阵风儿把二位大爷吹到奴家小店来了!嘻嘻嘻,我说姑娘们呐,还不出来见客啦!!”满头珠翠的老鸨子眼珠子直愣愣看着亮晶晶几十块大洋,笑的合不拢嘴,又见后头跟着个膀大腰圆的辫子军,更不敢怠慢,赶紧招呼着。

  谢黑熊哈哈大笑,指着小刘连连说:“呃!老弟!你、你可太知道老哥我的心意喽!!那就不谢了!老鸨,给我们哥俩一人两个伺候着,一会儿上了床谁要敢逃跑,按军法处置!哈哈哈哈!”

  小刘假意赔笑,由两个漂亮的妞陪着谢黑熊上了楼。自己却要了一席茶宴,跟老鸨子和几个美妞插科打诨、谈笑风生。

  这谢黑熊天生神力,又久在军中不能出来,毕竟南京是冯督军的地盘,比不得在徐州张督军那里能时常的“偷鸡戏狗”,被俩美妞架着上楼,女子身上的脂粉气早熏得他欣欣然不知身在何处,全身火动、春意勃发,进屋就脱衣服,提枪上阵!

  这一幕黑熊戏双凤的活剧,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果然搞得俩美妞哭泣求饶。

  又过了半晌,谢黑熊才春风得意、心满意足的下了楼。小刘赶紧过去伺候,俩人勾肩搭背出了燕春楼。

  打这起,小刘算是跟谢黑熊勾上了,一连三天,天天请他花天酒地、青楼享了,把个谢黑熊搓弄得真以为小刘是个难得的好兄弟。


  到了第四天上午,小刘又请谢黑熊喝酒,酒过三巡,谢黑熊笑呵呵说:“兄弟!这两日让你破费了不少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哥哥帮忙??即便是真的有事,也用不着如此破费,咱们都拜了盟兄弟,有什么不好说呢??你这么一来,让哥哥我怪不好意思呢!我都忘记问了,你这么年轻,哪来这么些银子花销?”

  “嗐,今朝有酒今朝醉嘛!大哥何必多问?至于说到钱,大哥您又错了,大哥是军人,谁不知道如今这世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小弟这点意思,不过是看大哥仗义忠厚,愿意跟大哥交厚。别的事,也没啥。来,大哥喝着!”


  又喝了几杯,谢黑熊夹了块鸭子放进嘴里大嚼,笑道:“什么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吊毛!这都是外头那些狗屁东西胡咧咧!哎,老弟你说,打仗咱们兄弟冲锋陷阵得拼杀,等给钱发军饷了,还不是督军大人吃肉喝酒,下面大官拿大头,小官拿小头?!哥哥这种小连长,能有口汤喝就不错喽!”
  “是吗??!!”小刘故作惊讶。

  “那是!就说袁大总统要帝制吧,当皇上,是个男人都愿干!吃香喝辣、三宫六院的,搁谁谁不想??可总得花银子放赏吧??”

  “对啊!张督军不是袁大总统的嫡系?这钱。。。。。。。”

  “别他娘提了!听说大总统一笔就赏了我们督军150万银子!”

  “150万?!可真不老少!”

  谢黑熊撇撇嘴,瞪大眼珠子叫道:“是不少!可督军大帅,才拿出20万银子放赏!好几万的弟兄,这么点钱,买盐不咸是打醋不酸!够什么的??我才分了不到100大洋!娘的,当年护卫两宫、打民党,不是老子们拼杀在前,他如今能当上督军??在徐州本地还能捞点小钱,睡个寡妇,这可好,把老子们派到南京来,又是冯督军的地盘,成天小媳妇儿似得憋在军营里训练,不敢大张旗鼓的干,老弟你说说,老哥是不是倒霉催得?!”

  谢黑熊一开说,这话就多了,滔滔不绝显摆自己的功业和战绩,又夹杂着对张督军和冯督军的不满,对金银美女的渴望,足足半个时辰没住口。

  小刘一听,知道勾起了谢黑熊的心思,精神一震,知道时机已到。便慢慢变了脸。

  “哎,大哥说的是啊!现而今这年月,什么都不好干。您就说我这趟来南京,本来。。。。。。。”故意沉着脸装作强打精神的模样,停住不言了。

  “嗨,我说老弟,咱们兄弟既然是盟兄弟,你又这么有情有义,有什么事就给哥哥说嘛!怎么,还让哥哥猜谜啊!快说!谁让我兄弟不自在,老哥哥给你做主!”


  “算了,说了也没什么意思,咱们兄弟难得相聚,还是喝酒聊天,不说那些烦心事了。”

  谢黑熊两眼一瞪:“你这小子是不是看不起我?!让你说你就说!”

  这俩人一个虚情假意得沉默,一个急赤白脸的要问,拉锯战似得演了半天,小刘这才眼含热泪,起身噗通跪倒在谢黑熊面前:“小弟有一事不好处置,请大哥相助吧!”

  谢黑熊一惊,赶紧拉起小刘,一面安慰一面问:“这怎么说的?!兄弟,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要找个靠山还是怎得??快说啊,急死我了!”

  小刘乖巧得为谢黑熊斟满了酒杯,泪光盈盈,小声说:“小弟是个本分商人,哪敢做什么杀人放火得恶事?是、是有这么档子事儿。。。。。。”


  谢黑熊捏着酒杯听小刘编起了“故事”————


  小刘是个孤儿,在北京城经营一个铺子,东家是也是一位安徽人,从小看待儿子似得对他,这位东家,一直笃信佛教,可今年得了重病,就想花重金请一尊古佛供奉,祈祷安康,不想北京那边没有什么合适的,小刘急的什么似得,正好来南京办货,去栖霞寺礼佛时,见了千佛岩摩崖石刻上的几尊古佛,听人数还挺灵验,因此想购置一尊带回家给干爹供奉,以慰藉老人。不想庙里的和尚们出言不逊,多少钱也不卖。因此才忧思过度,不敢回去见干爹。这几日想请谢大哥帮忙,又不敢直言,直到今天才敢说明。

  小刘凭着这张口吐莲花的蜜嘴,把瞎话编的天衣无缝,自己装的一副仁孝,说到伤心处更是涕泪交流,看得谢黑熊也眼圈红润,长吁短叹。

  半晌,小刘说完了低头坐在那里,用余光偷瞧谢黑熊。谢黑熊长叹一声:“没想到咱们老乡里,还有兄弟这么个孝敬人!老哥哥父母也早亡,不如你啊!”
  想了想,又说:“别的物件好说,就是明孝陵里的石人石马也不是弄不到手,赶晚上找些弟兄们就办了。可这千年古佛。。。。。。。我小时候听老人说过,那些物件都是灵物,别有什么忌讳吧??咱先说好了,不是老哥哥怕什么,你知道,咱也是杀人如麻、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汉子,只是这古佛。。。。。。”

  谢黑熊也有些踟蹰。


  小刘肚里暗笑,脸上满是悲悯:“是啊,所以小弟不敢给大哥乱说,怕大哥为难,这回我带了3000大洋,想求尊古佛救我干爹,如此看来,是用不上喽!”

  “多少?!一个石头佛能值3000大洋?!”财动人心,谢黑熊一听就动了心!
  他那个连一个月的军费才不到1000大洋,上头还七扣八扣,有时候半年才发俩月的军饷,在南京又不能出去巧取豪夺,一听这么些银子,谢黑熊一股热血涌上了脑子。


  “这要我干爹能好,就是再贵我也想买,只是。。。。。。哎,不说了,咱们兄弟喝酒,今儿我请大哥好好玩玩,后天我就回北京了,说不定我那干爹等不得。。。。。。”小刘泪如雨下,痛哭失声。


  谢黑熊见自己兄弟痛苦不能自已,又赶着这几日吃喝嫖赌欠了人家小刘的情分,那3000大洋更是在他心里打转,思索了半天,谢黑熊嘬着牙花子目光闪烁,端着酒杯一扬脖子喝干了,啪得一拍桌子:“老弟!!看在你仁孝老人的份儿上,这事儿哥哥应你了!来,喝一杯,哥哥亲自带人去干,干成了再说,干不成,哥哥一个大子不要!”


  “大哥!!大恩不言谢!小弟借花献佛,敬哥哥三杯!”小刘立即换了笑脸,俩人推杯换盏喝了几杯。小刘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崭新的银票递过去:“这是小弟送给哥哥的一份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事成之后,还有一半奉上!”

  “啊!那哪成!不行不行!大哥什么还没干呢,怎么能花你的钱??”谢黑熊撇见是张1000大洋的银票,顿时心花怒放,抓的死死的,却推来推去。

  “哥哥不收下,小弟也不敢让您费力!咱们兄弟的情谊,还不值1000大洋??就算事不成,这就是小弟孝敬哥哥的,看哥哥如今年纪还没娶亲,就当小弟给日后嫂子的见面礼喽!”

  听到这儿,谢黑熊才忙不迭把银票塞进怀里,哈哈大笑:“兄弟啊兄弟,你就是哥哥的亲生兄弟!小二,换大酒碗来!我要跟兄弟好好喝一碗!”


  二人接着酒,又细细商议了“拿”佛像的路线、时间,赶到下午,谢黑熊亲自骑马领着小刘绕过大街,从后山悄悄上了栖霞山观察了地形,在千佛岩上,机灵敏捷的小刘很快找到了山田看中的那尊比真人稍大的毗舍浮佛,指示给谢黑熊认了,俩人又偷着做了记号。这才回城。


  说干就干,被银子烧的心里大热的谢连长找了几个连里嫡系弟兄,都是战场上一起生死滚过来的。一人面前放了100大洋。

  众人立即被银闪闪的银元迷住了双眼,听谢连长一说,这群粗野疯狂的汉子们,当场表示跟着连长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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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到了,夜色深沉。

  沿着明孝陵神道的凸凹不平的道路上,疾驰过几匹飞快的马匹,直奔栖霞山而去。两侧山间翻腾涌动的山风吹拂树叶声如山呼海啸,动人心魄。

  神道两旁1丈多高的石人石马石翁仲如远古嗜血的怪兽般时起时伏、若隐若现,注视着飞驰而过的一个个黑衣人。

  正当子时极深之刻,一行人马到了栖霞山,满山遍野的树影憧憧、鬼气弥漫,山高月小风露极浓。碧沉沉的苍穹下,几丝薄云缓缓飘过,苍茫的山峦在虚无缥缈的雾霭中起伏不定,黝黯阴沉的树丛里不知名的野物蓝蓝绿绿的眼珠儿转动着,死死盯着来人。一阵山风吹过,树林里忽然传出似有似无的阵阵不知是哭泣还是狞笑的喧嚣。

  分外阴森。

  谢黑熊尽自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兵,此刻也被大山里吱吱嘎嘎呼呼啦啦的不明声响吓出一阵冷汗,下马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身上的冷汗变成了热汗,黏在身上湿湿腻腻得不舒服。

  到了千佛岩,众人仔细观瞧,除了远处的寺庙里还有星星点点的佛前供桌上的油灯蜡烛,庙门口硕大的西瓜灯,其余地界,全是黑漆漆不见五指的黑暗。

  千佛岩前头的大鼎里,香火蜡烛早已熄灭,接着非常淡薄的月色,众人把带来的镐、铲、斧、撬棍等家什按人头分配好。直奔过去七佛的石壁。

  “哎呦我的妈呀!”一个小兵刚走了几步,猛然大叫了一声,吓得旁边的兵丁手里的家伙当啷掉在地下,瑟瑟发抖。

  “叫唤你娘个腿!妈的,就他娘知道要银子!到了正事儿上狗屁顶不上!”谢黑熊也早心惊胆战得厉害!可为了银子,他拼了,不得不强装镇定,见有人烂泥糊不上墙,过来啪啪一人给了一巴掌,手里提着枪喝道:“都把胆子提起来!!别跟个娘们似得!等回去,一人再给50大洋!谁要是敢跑,老子宰了他!”

  几人哆哆嗦嗦往前走,谢黑熊使劲儿咽了口吐沫,喘着粗气往前走。他偷偷撇向石壁,满墙神佛金刚力士或是慈悲、或是微笑、或是怒目的神态恍惚中仿佛活了一般!虎视眈眈注视着来人,举着的刀剑、降魔杵、金刚圈种种法器也跃跃欲试的破壁而出。

  我的妈!这3000银子可真不好赚!!一头冷汗的谢黑熊心里念了无数遍佛,赶紧寻找过去七佛。

  可找来找去,白天来看好的过去七佛石壁在那,可佛像就是找不着!几人急的热锅上蚂蚁似得团团乱转。

  此刻,石壁上传出一股奇怪的嗡嗡盈盈声,那三世佛、四菩萨、八大金刚、五百罗汉、三千揭谛以及众多的神兵天将护法尊神身影晃动,伴着阵阵山风呼啸,令人不寒而栗!

  “连、连、连长!!这、这钱咱可不好赚啊,您瞧瞧,佛爷们显灵啦!!我在家就听老辈子说过,这数千年的石佛都有灵性啊!~咱们这么干,要遭报应的!”

  “呸!”谢黑熊过去就是一脚,骂道:“你小子再胡说老子宰了你!赶紧找!快点!都是石头佛,怕什么?!谁见过佛祖菩萨?!不干的,老子这就送你去西天见佛祖!”

  几个犹犹豫豫的大兵又是一番找,终于找到了!

  谢黑熊认清了那尊毗舍浮佛,因佛像有点高,找了几块山石做踮脚,几人各执利器围了上来。

  别看谢黑熊为人粗率,可做事绝不鲁莽。他让兵士展开带来的棉被,两人用大棉被把里头凿佛的士兵围起来,越严实越好。

  这样,刀斧声音就能减少很多,不然,在这个空旷有风的山里,直接开凿,不等人让人抓嘛!

  可几人凿了半天,那石佛仿佛金刚铁铸、生了根一般,除了少许石头沫子,丝毫不见损毁。

  明摆着,几个当兵的本来就惶惶然提心吊胆,又从没干过这活,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哪能凿动分毫??

  “连、连长,依我看,这佛身太大,年头又长,凿不动啊!您瞧,五尺多高,比咱们还高大,又有青苔灰尘,这要是整个儿搬走,哪有那么大力气!”

  谢黑熊在外头警戒,听了气的火冒三丈!

  “娘的!谁让你们这么凿全身的!头!!人家要的是佛头!看着佛头凿!你们这群哈孙子!一群窝囊废!快着点!”

  说完自己钻进被子,认清了佛头,指点着:“先用斧子顺着脖子砍!砍断了算完!然后拿钎子从耳朵这边慢慢往里凿,贴着石壁,拿好锤子!快着点啊!”
  接着抡起斧子照准了石佛脖子狠狠一斧!

  几人见连长动手,都七手八脚动了起来。。。。。。
  石沫飞溅、金铁交加,足足有两个时辰,这毗舍浮佛的头颅,终于被刀砍斧剁凿了下来!!

  “我看看!”谢黑熊摸索着仔细看了看,除了佛头耳朵上有点残缺,其他地方完好无存。

  这帮小子,还真成!银子没白花!

  再看佛像上,佛装脖子上痕迹宛然、一片狼藉,连手臂、肩膀上的璎珞神光都被刀斧碰掉了好些。

  看看天色不早,谢黑熊赶忙让众人把器械收拾好,用大被包裹了佛头,就要离去。

  想想不妥,又领着众人回来跪在地下念叨了几句:“佛祖慈悲!!佛爷爷,您是胸怀广大包容万人,这次小的们借您的头一用,也是被逼无奈,我们当兵的确实穷啊,才不得不干出这事儿,请佛爷爷保佑我们升官发财,等日后发达了,咱们兄弟一定为佛爷爷再造金身!!”

  念叨完,众人赶紧走下山找了马匹,飞奔而去。

  一路走,当兵的问:“连长,这、这也不难啊!一个佛头能值上千银子!我算计着,那一堆神佛罗汉,都凿下来卖了,得了金银咱兄弟们还不得花到下辈子!”

  “放屁!”谢黑熊黑着脸,佛头是弄来了,可心里老是毛毛咕咕不踏实,仿佛四面八方有双看不见的眼睛盯着他呢!

  另一个小兵说:“嗨,你还做梦呢!一次就够本了!没听说咱们过不了多少日子就得回徐州去了,当官的说了,张督军要进京封爵了,大帅走了,这军队得收缩,别让别的大帅趁火打劫呢。”

  “行了,都闭嘴!你们几个记着,都把嘴给老子闭严实喽!谁走漏了风声,我杀他全家!这事儿以后谁也不能再提!都听清了吗??”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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