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笔记》三爷给你聊聊真实的古玩圈

  @晨亦e 2016-03-20 08:09:00
  没有更新,怕是身体还不舒服吧?没关系,不急,慢慢来。

  -----------------------------
  谢谢朋友关心,好些了,咱们继续。
  “山田一男!!你这只喂不熟的东洋老狗!!”恼羞成怒的小刘几把就将信封和信撕了个粉碎,天女散花一样扔到满天都是,又想把那张1万大洋的银票撕碎,握了好久,实在舍不得,只能装进口袋里。

  怒气冲冲的闯出屋门:”什么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山田一男,论这个老子知道的比你多!老子就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等着,没了你,老子照样发大财!“
  在一旁目瞪口呆的侍应生被撞了一个趔趄,小刘狞笑着拽出一把银元仍在地下大喊:“小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吧?!哈哈哈哈告诉你,算大爷赏你的!你现在就跪在地下,一个个捡起来,就都是你的了!”

  侍应生惊喜得答应一声,扑在钱上就不撒手喽,小刘撇着嘴看着侍应生跪在地下手忙脚乱的捡钱,仰天大笑。。。。。。





  10




  王会长在南京跟徐子山去了莫干山玩了半个来月,等回了南京,一看报纸才知道,北京袁大总统闹腾着登基称帝一事,这些日子已是局势大变。


  早先呢,只有云南的蔡将军首举义旗,兴兵护国。住在东瀛的孙大炮和民党一看,早已按捺不住,派了不少日本留学生和民党潜入江南各省,不是呼吁这个督军,就是吓唬那个督军,连同两江、两广和湖南、湖北的各省都督们,对妄图称帝自为的袁大总统也早就首鼠两端、阴奉阳违喽!不少民党出身的督军也跟着拉起了队伍,起兵反对袁大总统帝制,仿佛根本不记得自己前些日子在各地报纸上发表得各种丑态百出的劝进表文。

  一时间,中原、两广、两湖和江南地区群情汹汹。

  而北洋高层内部,原本铁板一块的北洋军阀内部乱成了一锅粥,分崩离析,那些早已被排除出核心圈的元老重臣,也坐山观虎斗似得看起了热闹,不是这位爷躲到天津租界里陶然自乐,就是那位爷去了青岛租界喝酒赌钱,还有的跑到外洋去躲风,这些元老辞职的辞职、养病的养病。反正早年跟袁大总统一起小站练兵出身的嫡系兄弟们,都走的走、散的散。

  等袁大总统想起来调兵遣将,谁还尽力呢??

  比如黎副总统被软禁、陆军总长的段大爷,辞职不干了,那位国务卿政事堂的首脑大人徐菊人大人,也对老把兄弟闹得这出戏看不惯,撂了挑子。

  只有筹安会几个御用文人还在那里上蹿下跳,妄图以劝进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却被梁先生一篇《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的雄文骂的狗血淋头、打回了原型。


  袁大总统焦头烂额喽。


  这不明摆着,有个大总统的位置,虽说不是选出来的,可这些文武大臣谁不想坐上去过过瘾,袁大总统可好,非要搞成传承家人的帝制,再登大宝,断了人家的念想,哪个手下还出力??

  再者这些年风气已开,各省督军、将军们都成了土皇上,谁也不想头顶上再坐个皇上管这管那,自己在领地里收钱收税欺男霸女多舒服!

  而满清遗老遗少们,背地里也骂,谁不知道紫禁城里还有小皇上宣统坐镇呢,轮也轮不上你袁大头来当皇上啊!

  老百姓多少也知道点,前清总算有200多年的“深仁厚泽”,这袁大总统算什么?山野乡民问起来,还常说:“宣统皇上还在位不??”

  加上袁大总统内帷也不修,几个夫人姨太太生的孩子们为了争夺连影子都没有大位闹得天翻地覆,日夜不安。


  而为了谁当“皇后”,姨太太们也从平日里的和睦都翻了脸,成日里打鸡骂狗、沸反盈天地吵吵。把个袁大总统闹得如热锅蚂蚁似得气急败坏。

  终于,护国军连战连捷,连原本袁大总统的几个干儿子也背叛了他,辫子军的大帅张督军也变了脸,各省督军、省长和北洋元老们一致达成协议————纷纷上表,敦请袁大总统俯查“民意”,改变国体、实行帝制一事,万万不合民国国情,恭请袁大总统放弃此议,并查办一二奸邪“宵小之徒”逮捕法办,以正视听云云。
  而成天登载日、英两国赞同帝制的几分报纸,也被仆人们揭发了真相——————原来是大少爷贼心不死,要做皇太子,才自己找了人编了几份假报糊弄老爷子。
  这下子可把袁大总统气坏了,当场狠狠打了大少爷一顿,自己也气晕过去。



  骑虎容易、下虎难。袁大总统又请出了副总统黎大人、国务卿徐菊人等几位元老、把兄弟,拿出一份“继续连任大总统”的文件,请大家签署发布。

  几人一看,默默不语,装哑巴。意思很明白————不是兄弟们不帮你,现在全国民意汹汹,看来老哥还是下野回家吧。

  就这么着,袁大总统病情加重,请来德、法两国医生来看,原来大总统平日里姨太太多、内帷生活太过频繁,又有肾病,吃的鸡蛋太多,胆固醇极高,加上气大伤肝,竟成了个病入膏肓的险峻病症————尿毒症!
  要不开刀,要不就等死吧。
  束手无策的中外医生们没了招,各地督军听说大总统要完,更是天天上书请他回家养老。
  就这么一拖二拖,等陆军段总长摇摇摆摆得意洋洋的收拾局面,这位赫赫威武一世、一代枭雄的袁大总统终于一瞑不视、归天去了!

  只做了83天皇帝的袁大总统,总算还没把人都得罪光。北洋的元老们看着凄凄惨惨戚戚的袁家遗孀们,还算有良心,用了具阴沉木的棺材成殓,同意给袁大总统穿上了那套祭天时专门特制的价值80万大洋,镶满珍珠宝石的衮龙袍、平天冠,还陪葬了2方登基要用的金玺,好歹英雄一世,让他在地府过把瘾呗!

  这场闹剧一结束,副总统黎大人立即宣布接任大总统,段总长成了国务总理大人,接管了全部军政大权。

  王会长高兴地无可无不可,跟内弟徐子山摆酒庆贺了整整两天,算是了结了心事。
  这天,徐子山刚拿了份报纸没看,却见王会长匆匆自外走来,嘴里念叨着什么。

  “怎么了姐夫??”
  “嗨!这个山田,你看看,你姐来了电报,说是山田回国了!这是闹得哪一出?!怎么连跟我辞行也没去,还拜托个日本商人井上去的!这人,真是胡闹!还送了不少东西。“
  “我看看。”徐子山一看电报,也呆了:“。。。。。。。明代玉杯一对、日本金表一对、嘉窑青花瓷瓶一对、日本纯银镀金七宝烧大瓶一对,”后头还有不少日本特产的绸缎织锦、象牙玩物、酒水香烟、茶叶木器。徐子山疑惑道:”姐夫,山田是把铺子盘给你了吧??!这份礼可不轻啊!少说得几千大洋,光这对嘉窑青花瓶子,也得700大洋吧??”

  “谁说不是呢!!这是闹哪一出?我算是糊涂了,他从来不这样!再者,怎么说走,不等我回京践行,就这么扔崩走了??日本那边除了他一个出嫁的妹妹。没听说有什么近亲呐!”

  “不对!这里面有事!姐夫,我看这礼物您要留心。”徐子山提醒说。

  “你姐姐说,井上送了东西就走了,还说山田一男早好几天就去天津坐船回国了!这可太匪夷所思喽!这东西不要给谁啊?咱们又不晓得他在东京的住所,我想想。。。。。”

  “姐夫,您看,报纸!!”徐子山纳闷的打开报纸,一行大标题入眼,王会长只瞥了一眼就惊得目瞪口呆,一个头晕站立不住,摊在椅子上!
  ————————本报讯,近日据栖霞寺僧人来布政衙门报案,言说寺庙后山千佛岩一尊南朝古佛头颅被贼人盗割而去,佛身严重残损!因当日寺庙承做佛事,几日后发觉,此事已由布政衙门上报督军,士民闻之皆怒。云此古佛乃千年灵宝,何敢盗割!恭请督军大人立即查办。
  闻督军已下严令,严令军警各衙门务必查出匪人,取回佛头。一体传令各士民人等,有略知佛头消息者,速速上报官府。
  徐子山见老姐夫暴怒眩晕,赶紧搀扶了,叫人来喷水得喷水,掐人中的掐人中,大声安慰着:“姐夫!老姐夫!快,像是痰涌,赶紧去请大夫,您这是何必啊,报上只是这么说而已,谁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匪徒利欲熏心,赶出了这等恶事?!我看,等。。。。。。。”

  王会长听了内弟的劝告,更是火上浇油般剧烈喘息着脸色憋得通红,胸前起伏的厉害,拉风箱似得哑着嗓子吼叫“你、你不明白!!咱们这是让人耍了!!20多年的情分,谁知道他还是条喂不熟的狼羔子!!全、全怪我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说完老泪纵横。

  喝了碗冰糖薄荷水,止住了痰涌,王会长痛苦的挥手令下人们退下,方才半靠在红木嵌大理石云榻上,半是清醒、半是痛骂把跟山田在北京的往事聊了个透彻。
  徐子山默默无语。
  想骂,却张不开口,不骂,看老姐夫病在那里十分难受。
  这事儿可真是巧合得匪夷所思喽!
  骂谁呢??
  骂山田信佛??不该。
  骂王会长不该跟山田说送礼物??也没有理由啊!
  骂王会长不该领着他南下游览南京府??更是不着边呢!

  “看来,这是山田和小刘做好的局!用了瞒天过海、金蝉脱壳的计谋啊!姐夫,这、这让我怎么说呢!!”徐子山知道,不管说什么,都有姐夫的错,看他内疚如此,更是不敢张嘴了。

  “什么也不必说!咱们报官去!”王会长强打精神,坐起身笃定得眼神望着徐子山。

  徐子山想了想:“这事儿怎么报官?!不是我怕事,姐夫,您想想,人是咱们从北京领来的,官府必然查问,这是一。
  山田一男现已回国,已经确认了,这会子报官,能抓谁?上哪儿抓去?人家官府得想啊,你们既然是共同来金陵,又是多年的好友,你参与了没有?得了多少银子??
  三,俗话说,抓贼拿赃、抓奸拿双!咱们只是推测是山田和小刘干的,可没有证据啊!红口白牙去官府一说,官府一查,山田回了日本国,小刘不知所去,您以为他们干不出因为贪功心切污蔑好人、杀人灭口的事儿?!
  再者,北京那边黎大总统已经登位,军政大权是段总长以国务总理的名义执掌,南京这边的冯督军听说也接到委任,要接任副总统大人,两边本就龌龊不断,加上长江巡阅使张督军在里头挑事,这时候报上去,谁管??”

  王会长颓然倒在榻上,面如死灰:“子山,如你所言,咱们就只能看着这个奸贼把我国国宝偷盗东洋去了??我、我不甘心!就是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看着他把东西给咱们还回来!!我。。。。。。”

  “姐夫!您先别急呐,我去找几个南京都督府的朋友问问,看看如何处理才能收效,行吗??老姐姐把您交代给我,万一您在此有个闪失,让我如何再去见她呢??”

  俩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的激烈,外头家人匆匆来报:“禀老爷!!栖霞寺来人,要求见老爷和大舅老爷!!”
  “啊?!”徐子山失声惊讶,王会长使劲儿坐起身:“快叫进来!!”

  仆人飞跑出去,一会儿,进来两个和尚,一位正是那天游览栖霞寺时,在大殿诵经的小和尚。

  俩人一声素布僧袍,躬身道:“徐施主!王施主,别来无恙!!”
  徐子山不解,怎么栖霞寺里的师傅们突然找上门来了?!

  “快请!!二位小师傅坐!来人,上茶点果子!”

  王会长也站起来点点头,没等询问,俩和尚言说:“两位不必多礼!今日我们二人是奉了我们师父智明大师之命,前来有事请两位檀越施主去寺里一趟。”

  王会长心头一惊,看看徐子山也是一头雾水。俩和尚微笑道:“二位不必多疑,是师父他老人家听师祖有言,请二位去的,详情我等也不知道,务必请二位随我们走一趟。”

  “这。。。。。。这可。。。。。”王会长干瞪眼没法子,心想坏了!人家知道是自己带来的日本人偷盗佛宝,找上门来了。
  看徐子山闻言却大惊失色,悚然颤抖!

  “你们师祖?!!莫非是广惠大师吗??这、这不可能啊!我听家母说,他老人家20多年前就闭关静修,不问世事了。难道还在世上??!”

  王会长还是拉着两位小和尚坐了,徐子山掏出手帕擦着满脸的冷汗,直发抖。
  原来,这位广惠大师,在洪杨之乱时就在金陵栖霞山驻锡,精研佛法,在他的主导下,栖霞山各处寺庙和栖霞寺才能在平定长毛之乱后迅速恢复旧观,当年据说他是镇江府人士,有的说是杭州府人士,可谁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来历。

  因为洪杨之乱当时,广惠大师就已经60出头了,这要是还活在人间,岂不是百岁以上的老者?!
  徐子山幼年跟着信佛的母亲还见过广惠大师,当时这位大师就须眉洁白如雪,慈眉善目,后来听说他老人家因年纪老迈,将寺里的事物交给了徒弟智明大师,善男信女以为他老人家早已圆寂,再者,徐子山今年都40多岁的人了,想起幼年时的往事,乍一听广惠还在人间,忍不住冷汗直流!

  “善哉善哉!!原来广惠大师想招,我知道,没有急事,老师父绝不会出关,也罢,姐夫,咱们就跟二位小师傅去一趟吧。”

  事不宜迟,两人备了马车,带了几个矫健的仆从骑了快马,一路烟尘直奔栖霞寺而去。

  到了山门前,下车俩人匆匆进庙,却发觉栖霞寺跟往日不同,一众僧侣们都脸色肃然,也没有什么香客进香。

  奇怪。

  过大雄宝殿、天王殿和观音殿,路东口,是个青砖素瓦的月洞门,随着俩和尚走了足有半里地,来到了一座静修精舍。

  这里地势较高,四周种了不少松柏、银杏,游廊小巧,天然野趣。
  门口站得,正是一声杏黄僧袍的智明大师,却见他面容肃然,手里的菩提念珠转的飞快,见二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赶来,赶忙迎上来:“阿弥陀佛!久累二位檀越施主!请随我进屋。”

  开门进了屋子,王会长长舒口气,细细观瞧。

  里面是三间素雅的精舍,纤尘不染、雪白的窗户纸显然是新换不久,正中一个大方桌上,供的是泥金三世佛,宝盖华幡都是素绸所制,连座位都是粗木的,地下有个杏黄的蒲团,年深日久,显得陈旧,显然是广慧大师常坐诵经之所。

  东屋摆着张简洁的木床,青布素被,西边通开,摆放着一张香楠木嵌螺钿的木榻,

  上头卧着一位须眉雪白、满面红光,身上却瘦弱的老僧,穿了身青布僧袍,正合眼仿佛睡着了似得。


  智明大师一躬身,刚要开口,卧着的老僧突然说话了!
  ”要去的未去、要来的已来,去就是来、来就是去。施主们,别来无恙!!“声音竟然苍茫浑厚,丝毫不像个耄耋老人!

  徐子山30多年前见过广惠大师,早已激动得不知所以,半跪在地下低首问询:“大师道德高深!这些年一向少来探望!望乞恕罪!!”

  王会长也躬身施礼,见那老和尚微微睁开双目,刹那,两道精光从他眼中射出,竟然如一道似有似无的馨香感立即在室内迸发,可绝不是桌上古铜香炉里的檀麝香气!
  @vanepen 2016-03-22 11:06:00
  小刘之流,未去。

  -----------------------------
  朋友精深!!精彩继续!
  徐子山30多年前见过广惠大师,早已激动得不知所以,半跪在地下低首问询:“大师道德高深!这些年一向少来探望!望乞恕罪!!”

  王会长也躬身施礼,见那老和尚微微睁开双目,刹那,两道精光从他眼中射出,竟然如一道似有似无的馨香感立即在室内迸发,可绝不是桌上古铜香炉里的檀麝香气!

  “阿弥陀佛!!徐君尚忆幼年随令堂大人前来进香之事,这位施主也是心善的檀越居士了。老僧临别,与二位还有段俗缘,今日特请二位来一谈。不料二位来的这么快,岂非天意?”

  徐子山猛然听到老僧说“临别”,陡然间生出悲切之感,双目含泪说:“大师正有寿数,何必言去呢?!”

  广慧大师坐起身,一把推开来搀扶的智明师父,目光缓缓扫视众人,自己批了粗布袈裟,古洞一样的目光凝视窗外移时,微笑道:“朱楼玉户笙歌醉,却有东瀛客未归。回首百年伤心事,一任清风伴月随。山上的事贫僧已经知晓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样把屋里的人都镇懵了!
  王会长、子山看看智明大师,智明连连摇头,意思很明确——佛头的事儿可不是他说的!

  老僧还是一副笑容:“东瀛客不必理他,此人口念弥陀,心猿意马,一己之私犯了不赦之罪,然其与我佛早有溯源,虽性情热衷光大我门,然六根不净、八垢难除,有求于我佛,却毁坏法身,焉能正道??”

  “大师见谅!!此事皆因我的错误,不该带他来栖霞古寺,使其。。。。。”

  “居士太自责了。种福田,结福果,种恶业,结恶果。不是居士领着,他也会来。此乃前世因果,非人力可及,就算成就无上正等正觉,也皆在定数之中。定数不可更改。试问逆水行舟中,几人可顺水反舟??诸恶莫作、诸善奉行,空寂随缘谈何容易!俗世之人,无论果象如何,一旦犯了贪、嗔、痴等执念,无人可救。只能随缘自化而已。”

  “大师,难道这南朝的古佛就这么让他带往东瀛日本,从此不再追回了??”

  “诸法因缘灭,因缘不灭则诸法不灭,去就是来,来就是去。无论何人难逃定数。临别赠与诸位几句闲话,可记住了。

  出入云闲满太虚,元来真相一法无。九苦五蕴东来客,唯指山间一尊佛。七载因缘苦茫茫、廿二年后劫难成。一朝听得金鸡啼,沧海沉沉日已落。

  至于这东瀛客,檀越们不必理会他罢,好生保重。贫僧就此别过了!”


  众人正懵懂间,忽听老僧说了句要“告辞”之语,而且方才还谈禅说法,骤然说去,几人心里猛地一沉,悚然惊慌,一旁沉默许久的王会长忍不住大喊一声:“大师暂留一步!!”


  老和尚闭了眼,长息不停。

  说实话,今天老和尚说的这些禅语偈子,在他脑中过了一个遍,细细想来,确实有些云山雾罩的意味,但对于佛头被盗这种恶行,看起来广惠大师并没有放在心里。
  王会长想问点什么,又不知该问什么,想说什么客套话,可自己对佛理确实生疏,没啥积累。

  急切间,王会长突然想起不知哪里看来的一首唐诗,朗声道:“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大师可否指点下栖霞山古佛如何能归??”


  “善哉!!老僧临别得檀越妙音相送,心满意足矣!好大世界,有何挂碍,去便去矣,来便归来。智明徒儿,把那身锦襕袈裟收拾好,装我的舍利。”

  说罢,卧在木榻上如同一尊古佛,一手支了头颅,一手抚了丹田,脸上还带着微笑,却不再言语!


  “师父!!”智明噗通跪在地下,试了试广惠大师的鼻息,颓然放了手,脸上似悲似喜,再退后,恭恭敬敬叩首不停,王会长和徐子山也叩首不止,一会儿,也是60开外的智明大师颤巍巍起身,说:“二位居士,我师父已经西去,入了不生不灭之界,佛头一事,听他老人家的吧,我等不必再提,日后自然有个结果。二位请回,我等要为师父做法事了。望乞恕招待不周之罪!”


  外头一时间钟声大作,庙里各处的和尚们都穿着严整前来诵经,被光怪陆离弄得心中忐忑的王会长脚下像踩了棉花,由徐子山扶着出了精舍,又拿了100大洋捐了,算是二人对广慧大师的香烛钱。

  这才坐了马车,回南京府。



  11

  一会了家,王会长就病了,高热不退,内弟徐子山忧心忡忡,又不敢随便给北京的姐姐发电报,怕吓坏她。只有赶紧请名医施治,小心翼翼伺候着。



  王会长整日里迷迷糊糊,一会梦见山田一男张牙舞爪得跑来打架,一会儿梦见山田坐的那条船掉进了东洋大海,一船人都喂了王八。一会儿又梦见那尊佛头光芒万丈出现在旭日大海上,一会儿又是广慧大师一声金缕袈裟脚踏祥云前来安慰,光怪陆离五光十色。
  徐子山看着姐夫迷糊中一会叫热,一会儿喊人,也难受不已,觉得中医还是慢,又花钱请来了德国医生,打了几针,又服了中药调理,足足半个多月忙得脚不沾地,王会长这才算好了。


  瘦了一大圈的王会长提出,要回北京,他怎么也搞不明白,怎么一桩自己看起来天大的盗宝事件,广慧大师仿佛并不放在心上。

  看看最近的报纸,黎大总统和段总理大人,这俩一个是武昌元勋、一个是北洋元老,又因为争权夺利和中国参不参与欧洲大战闹起了矛盾,各人后头都有一帮子督军摇旗呐喊、助威助阵,唯恐天下不乱,还有些文人谋事跟着起哄架秧子,在报上乱喊乱叫。稳坐南京城的冯副总统隔岸观火,那边也不得罪,只把南京管好就得了。
  栖霞山丢古佛头的事,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被铺天盖地得府院之争消息淹没了,像是从来没发生似得,被前些日子还嚷嚷着非要承办匪徒的士民丢到了爪哇国,再不提起。。。。。。。

  王会长在徐子山的护送下,一路回了北京,等见了面,可把王太太吓坏了,以为丈夫在南京出了事故,狠狠说了弟弟一顿,埋怨他没把姐夫照顾好,徐子山只能讪笑得听着老姐姐的埋怨。


  倒是王会长跟太太讲述了实情,听得这位妇道人家一会儿震惊、一会儿悲伤又夹着大骂了山田一顿,急着出主意打听山田在日本东京的住处,让徐子山拦住了。


  “姐,别说咱们时候去不了日本国,就算是去了,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上哪儿找去??就算找到了,又没有证据,怎么要呢??我和姐夫见了广慧大师时,听他的禅语,此尊佛头,不定会怎么惩罚他呢,禅语里还有来来去去的意思,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王太太一瞪眼“你们哥俩儿,就是一对患难哥们!要我说,咱们花俩钱找个会说日本话的,打张船票也闯一闯日本国去!!怕咋的?!难道是咱们做错了?做下这种作奸犯科的丑事,他山田还能把王八脖子一缩找不着啦?!要不成,咱们就写张状纸,上日本官府衙门告状去,他们那里不是还有个皇上嘛?!没有王法啦!在中国待了这么些年,改不了的东洋畜生脾气!偷鸡摸狗使出这下三滥手段,差点把我们老爷和兄弟搭进去!”


  看看俩人不说话,又嘟着嘴冷笑:”你俩老爷们也太孱弱了!一个是商会的会长,一个也做了多年生意,还能让个东洋人骗了去??又拉扯出一个老和尚的话来,他又不是佛祖罗汉,还晓得过去未来之事儿??”


  王会长见太太甩着手绢急乎乎的气愤,连徐子山也不好说话,便笑笑:“我的太太!您就息怒吧。子山这些日子也够累的了,别说你,我原本也想着去日本国找山田这小子掰扯掰扯,可咱们不懂啊!您以为日本国这么好去的??人家那里跟咱们这儿的规矩大不一样呢。广慧大师临终的话,我总觉得有些大意思,就是琢磨不出来,这么着,让子山在京里多住几天,你们姐俩也好些年没见了,一起叙叙。等倒出空,我去找那个送礼的井上问问,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小刘这个兔崽子!”

  女人的脸,六月天,说变就变,王太太唉声叹气得叽咕了一阵,又赶紧张罗着给弟弟准备房屋、饭食和一应使用。

  徐子山在北京城里玩了多日,告辞南下。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