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来自笔友的信,里面藏了惊天秘密!

  古羲抬眼,一旁的拍卖师马东立即懂眼色地将话筒递到他身前,浅沉的嗓音在厅内回扬,却是一句否定:“这不是马踏飞燕。”众生哗然。

  古羲并不急着解释,任由场间众人在座位上议论纷纷。我回望四下,见大家的表情有怀疑、惋惜、失望,还有不屑与轻视,其中尤以林声为重。林父是只笑面虎,其神色没有太大出入,只是目光紧迫盯着台上的古羲。

  浅沉之音再次上扬时,室内渐渐安静下来。

  “高34.5,长45,宽13,这是马踏飞燕的数据,有案可查。而这只青铜马......”他顿了顿,转首对徐老低语了句什么,徐老的视线看向了我转而点头扬声说:“下面有请常小姐上台。”

  呃,我本坐于台下看得安然,哪料会被突然邀请上台。一时惊愕于当场反应不过来,却见古羲迈着步子走向我,止步于前一米远,绅士地伸出右手向我邀约。33
  若不是场合不对的话,很想拍开他那只可恶的手。迟疑了一秒从座椅里起身,将左手放于他掌间,由他牵着缓缓朝台上走。不管身后无数目光如鲠在喉,咬牙低问:“古羲,你搞什么鬼?”很显然是他刚才向徐老低语让我上台的,可是我对古董一窍不通,即便今天我的作用是“花瓶”,也不该用在此时。

  他并没答我,只回眸朝我抿唇一笑,很快就走到了台前。

  徐老礼貌地朝我微微弯腰致礼后言:“刚刚古贤侄私下推荐常小姐你上台来为这件藏品作数据测量,多有麻烦还请见谅。”

  “......”
  古羲在发什么疯?我根本毫无准备,居然让我来测量!

  在这么多双眼睛底下,其中不乏犹疑和轻蔑的目光,我不可能去质问他。目光交汇间,我在他噙着淡笑的眼神里最终屈服。

  骑虎难下,我只能硬着头皮去做这件事。在他平静的眼神里,了悟到拖我下水是他的又一次考核。在目睹过我能将四叠崭新的一万块钱都能分辨出细微差别后,他认为这种不借靠任何工具的凭空测量于我也不在话下。可问题是前者有参照物对比,而现在却是对空间尺度的丈量,要知道人脑对尺寸大多是估约,精确度往往都会有差。

  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又怎能随便估摸一个数据报出来?
  这些都只在我脑中翻转寻思,并没表露于脸上。但觉掌心微痒,一低头见古羲修长的手指比了个细微动作,转瞬即逝。微抬起眼,看进他黑潭深眸中,若有所思。

  下一瞬我划转眸光于那青铜马上,不知是否徐老朝底下众人做了噤声的手势,语声渐消了。静寂使我心神凝聚,周旁的人也逐渐游离于外,当脑中澄澈、心明几净时我抬起头,轻声报出三个数字:“31,40.5,10.2。”

  古羲眸光清浅,如微敛的古井潭水,但在对视的一瞬,我看到其中有微光闪过。耳旁开始有私语声,其中不乏坐与前排的语声较大者传到了台上:“不可能。”“是啊,怎么可能空看一下就能给出数据?”“那女的是来捣乱的吧。”

  居于人前,被人在下品头论足,我就是心性再好也难免蹙眉。
  然而,古羲就在这时突然一挑眉看向徐老:“似乎有人不信我家小愿,那就找人来公证后再继续吧。”

  徐老显得有些尴尬,快速看了我一眼,在那迟疑着。

  我不由弯起嘴角微笑着说:“徐老先生不用为难,尽管找人来测量就是。”从老先生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其实也抱着怀疑,只是碍于古羲的面子不好说,既然如此,那不妨公开验证,省得诸多人都不满。

  测量人员来得很快,带了尺也是那种搞工程研究专作测量的。几分钟后,当其中一人报出三个数据后,全场一片静谧,就连一根针落地上都能听到。

  啪啪啪!三声掌从某个位置传来,打破了沉寂。循声而看,发现竟是林父。尽管林声用阴沉的眼瞪着我,但林父却满脸堆笑着开口:“原来常小姐也是深藏不露,是我林某看走眼了。”一旁的徐老适时笑着接过腔:“哈哈,现在年轻一辈都不容小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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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显然的,此时注目过来的目光与刚刚的轻蔑、怀疑不同,因为那人精确测量后报出的数据与我无二。不过林父与徐老的称赞让我有些汗颜,他们并不知是古羲私下暗帮了我。

  若非他用手指比划出一个精准的十公分尺度,我也不可能如此精准。看似空间的推理衡量会有难度,但我清楚,那远没有空间尺度精准来得难。

  大约明白古羲的用意,他似乎需要借由我来震慑全场。

  从初见时我能指出四叠一万块钱缺少张数这件事,他就已经发现我对细节有极强的敏锐度,更何况我是个画画的,本身对丈量尺寸都有一个概念,只是毕竟我属于艺术写生,而不是工科制图,所以这个概念较多时候就大体的数据,没那么精准。
  在我寻思的同时,徐老略带惋惜地道:“唉,假如这只青铜马不是马踏飞燕的话,那它的价值恐怕就大打折扣了吧。而且看它奔腾的姿势与脚踏罗雀的样子,几乎与马踏飞燕一致......”话留半句,其意显然,而有人也确切道出了众人所想:“还用说,这一定是赝品了。”正是林声,她的高调从未有过半分掩饰。

  有了林声的话,底下又是一片哗然,略显夸张的不可思议的神色尽露于形。徐老也转首过来问古羲:“古贤侄,你看......”

  见此我突的生出一个怪异的念头,只见古羲似笑非笑地反问:“谁说它是赝品了?”语调不轻不重,却因为拍卖师马东将话筒推到他跟前,音量足以让在场全都听见。有人在底下不服气地嚷:“形态这般雷同,还不是赝品?”
  “我倒是不知,赝品是靠张嘴来鉴别的。”古羲毫不客气地出言讽刺,使得开口的那人立即涨红了脸。唯有林声仍旧不服:“那你说要如何鉴别?”话一出就被林父呵斥:“阿声!”

  连我听得都心头暗笑了起来,恐怕古羲等得就是她这句话,而且这样的场合她这般急功近利反而显得无知。果然古羲缓缓开口:“一件藏品拿出来首先看其色泽,其次才是工艺。这件青铜马色泽呈古绿,包浆与铜锈层次只要有眼力者都可看出其至少不可能是近现代仿制品。徐老,麻烦你抠一下马脚底处的锈疙瘩。”

  突然被点名到的徐老爷子没有半点话说,立即走上前伸手去触马脚,听到古羲在问:“可有抠下什么东西来?”徐老摇头,“抠不动,很硬。”
  古羲微微一笑:“如若是化学试剂仿制的锈蚀,通常都不会太硬,加重力去抠会有一些碎屑出来。只有一种情况才可能让这锈蚀纹风不动并且坚硬无比,那就是天然累积千年。”

  此话一出,我看到徐老的脸上顿然间由惊转喜,但又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年份?”

  古羲并未回答,眸转一圈后垂敛。即刻间我察觉到场上气氛的变化,几乎每一双眼都在迫切盯视着他,等待着他道出那个年份的数字。但是数秒后他再开口,却道:“马踏飞燕的外形是马的头顶花缨微扬,昂首扬尾,尾打飘结,三足腾空,右后足蹄踏一飞燕,飞燕展翅,惊愕回首。这一只马的头顶同样也是花缨,只是刻纹有所不同,仔细看那雕纹,是用浅浮雕和阳刻技法琢制,刻工精湛,曲线细密流畅;而最关键之处是它足下所踏之鸟,有史至今仍没有人知道铜奔马蹄下的鸟究竟是什么鸟?但既然称燕,必其形与之雷同,现在徐老不妨看看它足下的鸟像什么?”
  随着他生动的解释,我的目光也不由落于马蹄之处,蓦的一愣,那绝不是只燕子或者什么龙雀。从它那张开的翅膀与我的视角所见到的尖嘴而看,更像是头鹰。可当徐老基于好奇将青铜马拿其在手上端详时,我不由大吃一惊,那头鸟竟刻得是人面!

  人面鹰身......

  这恐怕不是真正的鸟类吧,而是带了某种寓意才是。
  徐老也很是惊异,“这鸟......”脱口而出的话嘎然而止,使得台下众人均都露出迫切之色。林父也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台上来走,“可否让林某观摩一二?”

  待徐老将青铜马递过去后,他从兜中摸出了一副眼镜戴上,镜片后那双精光奕奕的眼几乎贴到了青铜马上。尤其是在看清人面鹰身的鸟时,瞳孔骤然放大。

  片刻之后,他终于放下青铜马抬起头,“徐老,不知这件藏品出自谁手?”

  徐老沉吟了答:“抱歉啊老林,对方只愿意拿来拍卖,不愿留名。”
  林父也不强求,只道了声好就转身走回了座位。但看其目光,却始终不离台上物,很显然这件藏品正式引起了他的兴趣。

  然,鉴宝并未结束。

  徐老再次抛出一个疑问:“这匹青铜马会否是马踏飞燕之后的仿品?”

  古羲却抿唇而笑了反问:“为何不说马踏飞燕是它的仿品呢?众所周知,一件工艺品做得越小工艺就越精妙,这只青铜马的整个比例要比马踏飞燕小一个轮廓,但其精细程度恐怕非那名器可比。而这蹄下鸟,恐怕当年工艺师傅也是观其形而没探根底。”

  徐老顿然激动起来:“你是说这......这藏品要比东汉时期更早?”随着古羲的轻轻颔首,青铜马的价值已成定论,诸多眼睛里都开始发光。
  试问若有一件青铜器的价值有可能要超过“马踏飞燕”,对于收藏家而言是件多么振奋人心的事。我与古羲回到了座位,由拍卖师马东接手仪式。

  比起之前的七件藏品,明显这个青铜马炙手可热。举牌的人一直都有,我留意到从最初举蓝牌到后面逐渐有人举起了黑牌,竞价者似乎也慢慢少了下来,好多喊过价的人都面露惋惜。正自揣测中,突听台上马东喊:“好,我们的古先生出牌了。”

  我惊扭转头,果然见古羲举起了一面黑色牌子,不觉讶异,原来他对此物也有兴趣。不过回头一想也觉合理,从他刚才表现而看肯定是个内行,又亲自鉴定过其价值,想必他心里有杆秤这东西值多少钱。

  “咦,我们的林先生也出价了。”马东的语调开始激扬起来,场下一片骚动。
  我见古羲嘴角微不可查地一扬,突的抓了我的手举起,马东疑惑地问:“古先生的意思是由常小姐代您出价吗?”古羲轻笑了声,缓缓说:“显而易见。”他说得平静,我却受惊不小,但看他手上捏了两种颜色的牌子,黑色与红色。

  心中微动,似乎红色从未有人举起过。

  接下来每次古羲要出价就把牌子递到我手上,当我举到第三次时,场上已经逐渐安静下来,那种所有目光都瞩目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会让我感到不适。而其中除了东面角上的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曾举过一次黑牌,就只有古羲与林父了。

  马东显得很兴奋,眼睛程亮地落在林父的位置,“林先生第一次,林先生第二次......”
  我手上一凉,下意识低头,见鲜红的色泽时不由一惊,即便再无知也了解到这块红牌子的价码肯定要比黑牌更大。迟疑不过一瞬,我握着牌子的手被古羲再次举起,身后各种倒抽冷气的声,外带哗然一片。

  “手别抖,你现在可是代表了我。”低喃从旁抵入耳膜。

  ......我也想控制了不抖,但场上的这种胶着的气氛以及隐约猜测这一举牌所代表的涵义,实在是无法控制心绪猛跳。36
  甚至不光是我,台上的马东也好似快受不了了,他的语音变尖:“天哪,谁来告诉我没有眼花,古先生是出了今天第一个红牌吗?哦,还有没有人出牌?还有没有?古先生第一次,古先生第二次,看来今天这只青铜马的得主将是我们古先生了,古先生第三......”

  随着马东激昂的语音,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眼看第三次即将成交,这只青铜马也将归于古羲囊中,突的马东的话嘎然而止:“Ohno!又有人出牌了,啊,我真没看错吗?竟然是我们的徐老出牌了!”

  一只红色的牌子从正左方竖起,视线划转,正是今晚的主家,徐老。这一幕似乎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但徐老从座椅里起身笑呵呵地说:“古贤侄不好意思啊,老头子我对此物也是情有独钟,就来参一脚了。”

  古羲耸耸肩,表示并不介意。
  林父的笑声从后方扬起:“老徐啊,你这不是自家门前挖坑嘛,要真喜欢就不该拿出来啊。”徐老笑答:“不瞒你老林,是之前老头子我眼拙了。不过现在醒悟也还来得及,老林你可别跟我抢哦。”言下之意:最初他对这件藏品也并没抱太大期望,可能更打从心里以为是“马踏飞燕”的仿制品呢。

  林父摇了摇头又道:“老徐你这说得哪里的话,好东西谁不爱?你可不能自己独占。”话落间他就举了块牌子,红色。

  徐老原本还笑脸相迎,这下笑容变僵了,可碍于是主家又不好发飙,只能看看那青铜马叹了口气坐下。反观林父眉梢上扬,满脸的春风得意。

  见此我忍不住靠近古羲压低声问:“我们还出牌吗?”他轻瞥了我一眼,淡问:“怎么?觉得那老狐狸面目可憎?”这话确实说到我心坎里了,林声的跋扈显然来自遗传,而林父则更像一只笑面虎,笑里藏了刀。
  但古羲下一句话却是:“你想赢就举,不过加的价由你负责。”

  “啊?”啥意思?

  他抿起唇,一字一句:“加价筹码分蓝、黑、红由低到高三种等级,出过高筹码后就只能是同等级或更高等级的加码,蓝色代表一百,黑色代表五百,红色代表一千。”

  我惴惴不安地问:“一百是指一百人民币吗?”

  这回他用看白痴的目光看我了,“你觉得可能吗?”

  之后的时间里,我都僵坐在那,脑子发浑。以至于后两件藏品是什么也没看清,只浑噩得知那青铜马最终归落于林父之手,而古羲也拍下了一件。
  回程的车上,我坐在副驾驶座里终于从怔然中回神。扭转头看了眼后座上的那个黑色麻布礼盒,里面装的正是他今晚的战利品。悄悄瞥了他一眼,见他虽然身体很放松,可眼神却专注在前方,似乎正认真开着车。

  可刚默默收回目光,就听他开口:“有什么疑惑就问吧。”

  有了他这话,我索性正视了他也问出心头疑问:“那只青铜马真的值那么多钱吗?”如若我没记错的话,在拍卖那件藏品时,蓝色牌子一共举了十二次,黑牌八次,红牌则是三次,按照他给我所说的价码计算,总价就是八千二,后尾数是百万!

  这个数字让人乍舌......37
  古羲的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笑容,把问题抛回给我:“你觉得呢?”

  我有些不敢说,欲言又止。

  “别吞吞吐吐的,尽管说出你想法。”

  我一咬牙直言而道:“假如那东西真是东汉之前,并且如你所说‘马踏飞燕’是在仿制它,那今晚这价或许还低了。但是我感觉......事实应该倒过来。”

  “怎么说?”古羲挑起眉,眼中露出兴味。

  “古董鉴赏我是门外汉,但对雕饰略有研究。青铜马的头顶花缨使用阳刻浮雕手法,其可供遒劲粗狂,曲线跌宕起伏,样式与东汉时期确有神似,但其纹路却与东汉的有些出入。深以为那只青铜马的工艺要比东汉时期更为先进。”
  “东汉之前的工艺更先进不也正常?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很多谜团至今都没解开。”

  闻他这话我直觉摇头,也没想太多就道出自己观念:“我不觉得是,在你让我目测时有拿起过它,发现它有一种很明显的份量感,但也不至于太沉。如果那青铜马是东汉之前的藏品,经过两千多年的锈蚀,重量是肯定会偏轻的。”

  “哦?那你觉得它会是哪个年代的?”

  我没有留意到古羲的语声骤然变轻,兀自分析着:“据说宋代的金石学是一个划时代的标志,那时的工艺达到了一个顶峰,距今千年左右,倒是与那轻重感能匹配。可如果它是宋代之后的成品,那这价值......”

  如若是宋代的仿制品,光其工艺与年代价值也可不菲,但是要与“马踏飞燕”相提并论就难了,也似乎对不起那八千两百万的价格。
  这是我在被价目惊魂后的一番细思量,但毕竟是外行,也不敢有定论。所以这会拿出来与他探讨,也是想从他口中得到肯定。

  可是我没料到的是,突然“吱”声袭耳,古羲一脚踩下了刹车,本在飞速行驶的车子因惯性而带我往前猛冲,却又被安全带给贯回了座位。还没等我有所反应,就听“咔”的一声,古羲解开了安全带身体倾靠过来,一手撑在了我座前的案台,一手按了我脑后的靠背,形成了一个半圆将我环在车门一角内,而那双幽深的黑眸紧凝于我。

  这幅阵仗让我有些发懵,也不明白他意欲为何。

  凝定半刻,他轻声说:“常愿,我倒是不知你这鉴宝的外行是真的运气好到瞎猫去碰死老鼠呢,还是......”顿了顿,眼眸眯起却射出凌厉的光芒,“根本就在扮猪吃老虎!”

  震愕的同时也呆住,他意思是......我说对了?!
  欣然是第一反应,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能判断出那只青铜马的年份;然而下一瞬就意识到一件事:古羲在怀疑我!他这刻的眸光带着从未有过的萧冷寒意,让我狠狠打了一记颤栗。

  本还斟酌着要如何说服他来相信自己,却听他静了一下后说:“你这小脑袋瓜子尽管转,信不信你再说一句假话,我直接就在这里上了你?”

  没有人把威胁说得像他这般轻描淡写,但其话意又让人心头凛然。而且,他不等我开口就气息再次逼近,几乎是将身体半覆在我身前,清撩的呼吸打在我脸上,“Mygirl,你已撩起了我兴趣,虽然到目前为止更多的是因为你这颗脑袋,但是......你应该懂男人的欲望是不分场合的。”

  在说话时,他的眼神危险,蠢蠢欲动。
  我的直接反应是去推他,但没有推动。有慌乱的恐惧不安,也有被逼迫的恼羞成怒,我沉脸低吼出声:“我不懂!无论是男人还是古董。古羲,你不要来强人所难,无非就是我识穿了你的诡计,呵,你与那徐老当真是演得一手好戏!”

  距离太过近,在这种情形下不得不看进他眼眸深处。在我道破玄机的瞬间,那里面闪过明暗不定的幽光,转瞬间他的嘴角就又浮出了笑意:“说说看呢,我与徐老怎么演戏了?”

  明明与刚才判若两人,可我戒备依旧,因为他身上的危险气息并没有收敛。甚至,我不太敢与他一直对视,冷哼了声别转过头,低述:“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只青铜马背后的藏品主人,今晚这个拍卖会分明就是你与那徐老在唱双簧,就连出场的顺序都暗藏了玄机,目的是引林声的父亲上钩。原本如若真有堪比‘马踏飞燕’甚至超越它的至宝,怎么也都该压轴,而不是让两件与之相比起来可算平庸的藏品留于最后。赌的是林父谨慎和争权夺利的性格,让他深以为青铜马是今晚最大的不确定因素。至于你,抛砖引玉后难免也要有些动作,所以勉强拍下一件普通藏品以儆效尤。”
  说到最后难免讪然,这里头的心机非我能及。与其说那是一场拍卖会,不如说是一场心理战。古羲则是一人身兼数职:主角、导演、编制。

  然,身前这个人轻声而笑,撑在我脑后的右手伸指一勾,就将我高束在头顶的发髻给打乱,长发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而他的食指顺手勾住了一缕在指尖轻饶。在我感觉到头皮发紧时,他一字一句道:“分析很独到,直觉也很敏锐,但是你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我忍不住划转目光去看他,不自禁问:“什么错误?”

  “将我看得太低。”
  心头一凛,未反应过来何意,突的他侵身而来,只觉耳根处一热,他那温热的唇贴在耳上气息轻吐:“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光是青铜马的主人,还是这场拍卖会的主人。而徐向前......他还没资格与我同台演戏,就只不过是借由他的名声招揽各界收藏家罢了。还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会为了附和某人而勉强去拍任何一件物品,我出手必然有其价值意义。至于林啸天,他应该‘感谢’你才是。”

  如此迫近的距离与暧昧的姿势让我不但心跳加速,脸更红到耳根,难为我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听清他的话,向车门处又后缩勉强拉开些距离问:“为什么要感谢我?”

  他笑:“一怒为红颜!你该感到荣幸。”

  好一会儿我才明白过来他意思:“是因为林声故意用包弄伤我还想反污蔑,所以你设计林父?”他耸耸肩收回身体到驾驶座位,恢复了慵懒状,一点都不觉得刚才的行为与话语有何不妥,顺手点燃了一支烟道:“早就看不惯了,就不防让那老头出点血了。”

  顿然想起白天因为古羲要让林声与鹿野滚出萍城,秦辅来与我“闲聊”这件事。可我并不以为然,由古至今所谓“一怒为红颜”都不过是男人的借口,真正的原因与目的他自个清楚,我不想再去妄自揣测,因为不想再经历一次刚才让人惊惧的窘迫了。39
  因此顺坡而下了小心发问:“那既然徐老没有和你事先串通好......”闲凉的目光飘过来,我立即改词:“沟通好......你又怎能确定在你出红牌之后徐老也会跟出牌?”因为纵观局势,令林父也就是他口中的林啸天真正决定出手的原因正是作为东道主徐老的介入。

  林啸天绝对是只老狐狸,要让他出手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是不可能的。哪怕他亲自上台鉴定过青铜马,也对其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仍然抱着怀疑的态度在等待。直到连身为主家的徐老也坐不住出价时,他才抛出自己的牌。

  说到底,林啸天也是玩了一记心机。一来是确定了这件藏品的价值,二来也可借徐老的名头冠压群芳,再无人敢与他相争。他可能怎么也没想到,如此谨慎还是落入了古羲的局中局。
  烟味弥漫,古羲吸了两口后用手指夹着烟缓缓道:“最巧妙的布局不是事先安排,而是抓住现场每一个关键之人的心思随机而设。徐向前对青铜器嗜念成狂,当发觉这世上有个先成品超越‘马踏飞燕’时,他就已经入局了。”

  所以......当时古羲在台上作的那番鉴宝解说,不光是在诱林啸天,也是在诱徐老作踏板?可他如何又能肯定徐老会不魔症了非要拿下那件藏品呢?转念一想就了然了,或许古羲并没有预先策划,但在他有心下这盘棋后就是步步为营,每走一步乃至他说得每一句话都会引君入瓮,自然不光是林啸天的心思,徐老的心思也都在他计算之内。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领略到他的善谋与深沉心机,在无声无息中兵不血刃达成目的。最让人心悸的是推动了这盘棋,而棋盘上的棋子却根本不知其背后人是他。

  很“荣幸”的,我也当了一回他的棋子。
  被他唤上台的根本目的并非真要我去测量那青铜马的数据,而是借由我的特殊技长来压阵,从而使得他后面道出口的鉴宝理论更具说服力。这中间从开始到后来都是环环相扣,少掉其中哪一步都不行。当然,或许对于古羲而言,少了一子也不会造成多大威胁,他肯定还留有后招。

  随着他一根烟燃尽,车子重新启动。

  车内气氛变得很微妙,他不说话,我也缩在车门边沉默着,就连眼角余光都不敢去乱瞄了。总算前方小区进入视线内,暗暗松气的同时又不由生忧。

  这个性格乖戾又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等下还要与我同处一个屋檐下,不至于自作多情,可刚刚威胁言犹在耳,如果我还毫无顾忌那当真是神经粗到一个境界了。可是直到车开入小区停在公寓楼下,我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问题。
  因为是旧小区,所以公寓门前的灯坏了也没人来修理,还好电梯前的走廊内有感应节能灯。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古羲走在前身高又比我高很多,将我视线几乎都遮挡了。而我思绪还埋在忧虑中,所以当古羲突然止步时,一头撞在了他背上。

  没想到他看似单薄,这撞上去却觉身骨很硬,鼻头被撞得生疼。捂着鼻子正要询问,蓦的顿住,到这时才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
  静谧的空间里,除去我略显沉重的呼吸和古羲清浅几乎难辨的气息外,还有别人的。从门外走进门内,目之所及处没有发现楼层里有第三个人影。

  电梯的灯是暗的,会是在那里面还是......安全通道?心思划转间气氛顿变的紧张,因为不管人藏在这两处的任何一个地方,在这午夜时分都会让人觉得诡异。

  尤其是......我在沉敛心神后听到的不止是一个人的呼吸!

  新闻报纸上各种深夜孤身遇袭的报道在脑中飞转,即使这刻有古羲在,依然会感到恐慌。就在这时,古羲突然回身说:“东西落在车上了,你去拿。”车钥匙塞到了我掌心。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我略有迟疑但见他黑眸幽光粼粼,最终握紧钥匙转身。一步、两步、三步......当我走到第十步时传来电梯门开声,心头微动,古羲走进电梯了?但下一秒就听到砰的一声震响,如此静谧的夜晚,我被吓得心惊肉跳!条件反射地扭头回看,却见好几道身影手持棍棒从电梯与安全通道门内冲出来。

  这副阵仗怎么看也都知道对方来意不善。

  明知这时候我滞留原地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是任由古羲一人独自留下......我没办法挪动脚步。眼见一根铁棍呼向他头顶,我惊骇地瞪大眼疾呼:“小心!”

  然而,下一瞬却听到哐当一声响,那根铁棍掉落在了地面上,而古羲则身形诡异的到了那几人身后。之前早有领教过,亦知他手底下会功夫,可我敢保证眼睛从头至尾都没眨一下,仍然没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
  哀呼声此起彼伏,接连有人捧着手腕或弯腰抱着腿摔倒在地。到这时我大约看清他的动作了,以擒拿为主,脚为辅,目标明确,出手狠辣,尽往关节处打,可说是干净利落、一气呵成。看如此情形这几人当不是他对手,我也不紧张了,可没料突闻身后有脚步声在奔来,回头一看,只见公寓楼外的两边道上都有人拿着铁棍朝这里赶来。

  “不好,他们喊人了!”

  我给古羲作出汇报,但他只轻飘了这边一眼,淡令:“去车上锁好车门。”不敢再有迟疑,扭身而跑,车子是停在公寓正前方的,离我只有几步之遥,总算在对方赶到之前打开车门并锁上。毫无意外的铁棍砸向了车窗,以为终究躲不过,却没想一棍子砸下来玻璃毫无损破,是防弹钢化玻璃?
  这下心定了不少,车外被流氓兵兵乓乓敲了一阵,或是看实在敲不碎玻璃就弃车而朝楼道内冲。我一边颤着手从包里摸出手机拨打110一边紧凝着车窗外,三四个人并不是古羲的对手,可一下又来了十几个人,光靠他一人如何应付?

  只看得到楼道里人影攒动,无从辩驳古羲在何方。

  电话接通的一瞬没来得及说话就丢掉了手机,因为古羲像猎豹一般从楼道内向车冲来。我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又往驾驶座那边挪,唯有这样才能最节省时间。

  几乎刚坐进驾驶位,古羲就钻了进来并甩上车门,低令:“开车。”一脚油门踩下,车子飞驰而出。但过了十几分钟,古羲蹙眉问我:“有驾照吗?”

  我惊魂未定地左右张望着答:“有,但是......很久没开了,有些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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