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经》——细思极恐的短篇恐怖小说合集!!!

  光头的眼睛就在离他的眼睛不到一掌宽的地方,宋坤被凌厉的眼光吓了一跳。只见那人不仅头上是光的,连眉毛上都没有一根毛,整个眼睛深深的凹进去,脸上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白血病患者那种的肤色。
  宋坤赶紧把眼光转开,不敢跟他直视,他低头看着老张头,发现他已经把外胎和内胎分开了,还好,铁钉只是伤到了外胎,内胎依旧是完好的。
  老张头掏出一根比铁钉还要粗的钢针,穿上一条麻线对着外胎的破洞就开始一针一枕地缝补起来。
  宋坤蹲下来,看着老张头娴熟的动作,眼里似乎有些怀疑。
  这样补,行不行啊?他问。
  老张头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我这辈子补过上万个轮胎了,你放心吧。
  油箱的油已经加满,光头却并不急着走,掏出一包烟,高鼻子看了,立刻制止道:老板,这里是加油站,不能抽烟。
  光头的眼睛唰地一下从高鼻子脸上扫过,高鼻子似乎也吓住了,他赶紧低下头。光头把都已经放在嘴边的眼又重新放回烟盒,他接过尖脸递过来的发票时,突然问了一句:前几天,这儿附近有个人跳楼,你们听说过吗?


  宋坤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看见老张头正在补轮胎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在线头处用粗针围了几圈,打了个结,就跟缝衣服的手法一抹一样。
  这就好了?宋坤问老张头,他似乎觉得太快了,有些不可思议。
  老张头又憨厚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拿出一个充气汞,连上那条跟在身后的长管子,给内胎充满了气,然后就站起来,颠簸着养他那个小房子里走去。

  有人跳楼?!我们没听说过啊?尖脸和高鼻子对看了一眼,从两人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事情。
  光头却突然指着一处,对他们说道:你们看到那个五层高的小楼没有?!
  两人顺着光头所指的方向朝前望去,到处都是雾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哪里有楼啊?我怎么没看见?说罢,尖脸问高鼻子:你呢?你看到了吗?
  高鼻子也摇摇头,他伸长脖子仔细看过去,依然还是一片迷茫,他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的时是5点45,并不算太晚,于是他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好奇怪的雾啊,以前这个时间,从来没有这么阴暗过……
  你们看不到没关系,我来给你们讲讲当天的情景吧……光头突然转身,对着两人露出奇妙的笑容。



  
  那天下午,也是这个加油站,也是这个时候,本来很空旷的这里,突然开进来一台进口奔驰车。
  跑车里坐着一个年轻小伙子和一个漂亮的姑娘。当时加油站一共有三个工作人员,离汽车最近的服务员只顾着跟别人聊天,进来的是直什么车都没注意看,他对旁边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头说了一句什么,老头就接拿起油枪就给汽车加起了油。
  等油加满跳枪以后,驾驶跑车的年轻人这才发现,自己这台进口汽车,居然被加满了一箱93号汽油。
  这下车主大怒了,他声称93号加进去会伤他汽车的火花塞,吵着不肯付钱,非要加油站赔他重新安装火花塞的钱。
  年轻人指着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大声骂道:是他!就是他给我加的油!你们加油站赔我!你们不赔我就让他赔!
  老头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有些傻眼了,明显地可以看出他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而旁边两个年轻的工作人员也在不停地指责他,他伸出手冲着其中一个服务员说道:是你……是你让我加这种油的……
  那个被他指着的服务员一脸的怒气:死老头!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告诉你要这样加油的?!你这个土包子有眼不识豪车,自己给别人加错了,还想赖到我身上来!
  老头见对方不认账,气地两个眼睛都红了,整个身子也抖地更厉害了,他指着另一个服务员说道:你……你刚才也听见了,你来给我证明!没想到另外一个服务员居然也符合着身边的人: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就看见你直接去给别人车加油的!
  老头已经语无伦次了,他似乎觉得很委屈,可是面对同事的栽赃,他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年轻人已经等不及了,他冲老头大喊着:死老头!快赔我钱!
  老头沉默了,他站了一会儿,这才慢慢从兜里掏出一个土布小包囊,从小包里拿出一卷卷得很紧的钞票,一张张扯出来,最大的,也才是二十块的。
  年轻人撇了一眼那些卷曲的钱,鼻子里冷哼了一下。还是他旁边的漂亮姑娘劝他:算了,这些钱看着都恶心,别要了,反正咱们也不差这个钱。
  那不行!年轻人说道:这些人就爱装可怜,不给他们点儿教训,他们一辈子也不明白!
  他想了想,又说道:这钱我就不要了!但今天这油费我是不会给了!
  说完,他拉起姑娘的手就往车上走。
  老头急了,赶紧过去把一把散钱塞给年轻人,年轻人说什么也不解,老头一边塞一边祈求道:算了吧,饶过我吧,这一箱油可要顶我半个月工钱啊,放过我吧……
  嘿,死老头,给脸不要了是吧!
  年轻人推开了老头,老头一看年轻人不收,就又把钱塞给了姑娘。
  正推搡着,姑娘突然骂道:死老头!你真不要脸!占我便宜呢?你干嘛一直摸我胸呢!?
  
  年轻人一把抓起老头的手:好你个老东西,弄坏了我的车,还想占我女朋友便宜,你个老不正经的!
  两个服务员围了上去,看到老头手被年轻人死死地拽着,只是他的手里还握着那些散碎的零钱。老头看了看两个同事走过来,似乎看到了希望,他嘴里不停地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把钱塞给她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不小心碰到的!……
  老头本想着大家都是同事,应该在关键时刻可以帮助一下自己,替自己说几句话,没想到两个都痴痴地笑了起来,其中一个人居然对年轻的车主这样说道:这个老头子,本来就是个老不正经的,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应该弓虽女干妇女,被关进去了。这才刚出来几年啊,老毛病又犯了!
  年轻车主一听就来劲儿,他把老头推到一边,赶紧问两个服务员:呦,还有这出呢?是怎么回事儿呢?快告诉我,告诉我!
  老头被一把推开,他的右腿碰到了加油汞的柱子上,疼得他立刻缩了下来,他拉开裤子,发现小腿立刻红肿了,轻轻一碰,就锥心地疼。
  我的腿!我的腿!……
  年轻车主戏谑着:哎呀!你这个老流氓,还学会讹人了啊!?像你这种人,真不如早点儿死了算了,不死活在世界上还浪费粮食呢!
  他抬起头来,看到上面的男男女女正热火朝天地谈论着他之前的事,那些事情曾经让他那么痛苦,不堪回首,可是在他们的嘴里,却变成了有趣的谈资。
  他彻底地愤怒了……
  老头看到对面那个五层高的小楼,小楼已经废弃了很久,一直都没有人来管。老头拖着那条受伤的腿,慢慢的,一步步朝那小楼走去。
  半个小时候,他终于爬到了楼顶,原处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有些吵,他感觉很烦躁。这时楼顶,突然刮起风,他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往下纵身一跃……


  光头说完这件事情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那迷雾的最深处。高鼻子凑上来,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依旧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突然,光头一把扯起高鼻子的衣领,指着地上某个一块,对高鼻子说道:你看,就是这个地方,那个老头就是摔死在这里的。这里有血迹,流了好多血!到处都是血!鲜红色的!好多血!你看到没有!?
  高鼻子被光头这突然的一吓弄得惊魂失措,他本想往后逃,无奈光头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他只得朝身后的尖脸求助。
  尖脸过来的时候,光头已经把手松了,高鼻子大口喘着气,与尖脸对视了一下,两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
  站在一旁的宋坤,听完这一切也完全吓呆了,他指着老张头进去的屋子,问光头:你说的那个跳楼的老头,不会就是老张头吧?
  光头回头看着宋坤,阴冷地笑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正在这次,老张头又一次从屋子里出来了,只是这一次他出来的时候,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而是满脸的鲜血,凸起的眼球,有一半的脸都是烂的……
  他的脚有一节白骨已经露出来了,他拖着那捷腿,在地上摩擦着前进,他的身后牵起一长条的血迹。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老张头终于慢慢地挪了过来,他在宋坤地车子旁边蹲下来,把车胎重新装上了。
  安轮胎的时候,老张一低头,突然从他的脑袋里掉下来一个东西,圆乎乎的直接就滚到了光头的脚边。
  等大家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高鼻子和尖脸吓得尖叫起来。光头很镇定地捡起那颗血糊糊的眼球时,他看了一眼宋坤,发现宋坤也吓得满头大汗了。
  光头居然瞪了宋坤一眼,眼神向刀子一样,比手里那颗眼球更让宋坤觉得恐怖。
  他往前走了几步,把眼球递给老张头,老张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发现果然丢了一颗眼球,于是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谢过光头。
  接着,他支撑着站起来,把眼珠轻轻一按,就送回了自己那黑洞洞的眼洞里,并看向宋坤:老板,车胎已经补好了,麻烦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见宋坤没有说话,老张头抚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依旧笑着说道:没问题的话,请把钱付了吧,刚才说好的,一共十块钱。
  宋坤已经吓傻了,他看着老张头那两颗圆滚滚的眼球,脑子里一片的空白。
  老张头见宋坤呆住了,赶紧又问了一句:老板?是有什么问题吗?
  宋坤这才回过神来,他颤抖着去掏衣兜,掏出一张一百块的,就往老张头那边塞过去。
  正在这时,光头飞快地冲过来,他一把抓起宋坤手里的钱,冲宋坤大声说道:你是大款啊,补个轮胎要这么多钱?人家刚才不是说十块钱吗?你没零钱吗?没有我这儿有!借给你了!
  说完,他把那张一百块的还给宋坤,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张钱递给了老张头。
  接着,光头转过身来,把手搭在宋坤地肩膀上,对他说道:看你年纪轻轻的,眼神听不好使啊,半路上就漏了两个……
  宋坤听着有些莫名其妙,正要问,突然听见老张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老板,你这钱不对啊!
  两人转过头,看见老张头血圆地眼珠正直直地注视着他们两,而他双手,一边拉着那张钞票地一角,那钞票的钞面上,赫然地印着四个大字:
  地府专用。

  天涯现在这人气啊
  唉……
  宋坤看了一眼光头,光头的表情很正常,他笑着对老张头说道:没错啊,这钱有什么问题?
  老张头终于怒了,他一把将拿钱捏成一团,然后扔在地上:这钱明明是给鬼用的!
  光头盯着老张头,脸上笑意渐渐散去,他的嘴里终于慢慢吐出这句话:你不就是鬼吗?
  听了这句话,老张头似乎绝望了,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指着光头大声喊道:你胡说!我是人!我没有死!我还活着!……
  看见老张头痛苦的样子,光头叹了一口气,他慢慢做了过去,扶起坐在地上的老张头:老张,我知道你这辈子冤屈,可你已经死了,还能怎么办?下辈子吧,下辈子争取过好一点儿……
  这番话听得老张头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他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仿佛里面藏着巨大的怨气:
  我不服啊……我张尚明这辈子憋屈啊……我想不通啊我……你们都不明白啊……都说我是坏人、是流氓……我……我根本没有做过坏事啊……
  不知什么时候,老张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箱子,光头把他扶在箱子上坐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尚林,我明白你,那件案子,我知道你是冤枉的……
  听了这话,老张头慢慢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光头:你知道我没有……
  对!光头继续说道:当时你和那个姑娘是自由恋爱,但是他的家人嫌弃你的出生,不同意你们交往,那姑娘还是很爱你的,本来那天晚上你们准备私奔逃走的,谁知道还没走,突然那姑娘的家人就冲进来了,他们报了警,告你强奸了那姑娘……
  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你百口莫辩,只希望那姑娘能替你说几句话,但是那姑娘却在关键时刻沉默了。因此你被判刑,就这样在监狱中呆了十五年……
  光头一边说,老张头一边呜呜地哭泣着,他二十几年来所受的冤屈,仿佛终于有人替自己申诉了,他喃喃地说道:
  我这辈子过得太苦了,从小被人欺负,长大了被冤枉坐牢,好不容易出来了,当了个临时工,还总被人看不起!小时候被人欺负,长大了被人欺负,老了还要被人欺负!……我活得太窝囊了……太憋屈了……我太憋屈了……
  老张头这番话,让宋坤这个大男人听了眼泪都快包不住了,他看了一眼光头,明显地发现光头那张让人看了莫名害怕的脸上,居然也产生了几许动容。
  光头蹲下来,凝视着老张头的脸,他帮老张头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老张头居然有些受宠若惊。
  今生尘缘已了,无论祸福因果,都已灰飞烟灭,不要再留恋了,跟我走吧……
  老张哭着看着光头,努力地点了点头,一阵风吹过来,老张头不见了,只剩下刚才坐着的黑色箱子……


  光头站了起来,转身向自己的车子走去,他打开越野车的后备箱盖,从宋坤大声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箱子给我抱过来!
  宋坤一听,赶紧上前抱起箱子就朝光头走去,他看到后备箱里面还有两个黑色的箱子,跟他手里抱着的一模一样。
  这两只是……
  不就是那个进口奔驰车里的两只吗?光头瞪了他一眼:你在这条路上跑了一天,连这两只小鬼也捉不住。
  后备箱的门被他重重的关上了,他掏出香烟和打火机,噗地一声点燃了,放在嘴里深吸一口,然后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差点儿忘了,这里还有两只!

  他刚转过身,就看见尖脸和高鼻子两只鬼,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胡味,黏糊糊黑漆漆的冲宋坤和光头扑过来。
  光头身手确实灵活,完全不用宋坤帮忙,不过几个来回,那两只鬼就被重重地压在了光头身下。
  两只鬼嘶声咧气地求饶:
  饶了我们吧……不是我们不想走……是老张头一直压着我们,不让我们走……
  放屁!光头把嘴里的额烟头重重地按在了其中一只焦胡的脸上,疼得那鬼哇哇大叫。
  你们这种人,自己没本事,专门欺负老实人!死了也活该!还不快滚进箱子里!
  随着又一阵风吹来,两只鬼哇啦地叫声停住了。
  宋坤看着地上重新出现的两个箱子,赶紧对光头说道:老大,这次我可搬不动两个箱子……
  光头抱起其中一个,白了宋坤一眼:行了行了,你除了吃饭还行,其他的事儿能干啥啊?!
  看着五个箱子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后备箱里,光头重重舒了一口气,他一把扯掉脸上的面具,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
  宋坤一看果然是老大,笑着奉承道:老大……你还是这个样子……更帅!
  老大正想说什么,这时电话想了,他接通了电话,对那头的人说:对!我是小马!东西已经齐了,我马上给你送过去!
  哈哈,又见小马哦……
  张尚明被年轻车主一把推到在地的时候,看到上面的众人一边谈论着他不堪的过往,一边轻蔑的讥笑自己。
  他终于愤怒了!
  他慢慢站起来,他的手摸到了油枪……
  在那一瞬间,他这辈子遭受的所有怨气都在那一瞬间迸发了,于是,他把油枪对准了那四个人……
  张尚明一步步的朝对面的五层废楼走去,身后巨大的火焰中,传来了痛苦的呼救声,这里是荒郊野外,能听到这声音的,只有他自己……

  《老实人》完!!!
  十九《赎罪》
  杨萍拖着满盛满一大推菜的小拖车,路过一楼麻将馆的时候。她朝里面望了一眼,生意不是很好,只有两桌客人。
  老板娘冯芸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机。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在客厅里跑来跑去,她打了个哈欠,坐在桌子上打牌的一个年轻女子打了一张牌,转过头来对冯芸说道:你帮我看着她,别让她到处跑!
  冯芸冲她一笑,似乎觉得她这话有些多此一举:你就安心打你的牌吧,她都这么大了,跑不了。
  杨萍把小拖车放在门口后,就轻轻走了进去。有人看到了杨萍,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杨萍冲他们点点头,他们也只好不自然地笑了笑。
  杨萍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围在麻将桌旁边观战,而是走到冯芸身边,说了声:今天生意不怎么好吧?怎么才两桌?
  冯芸刚见到杨萍的时候,惊讶程度不亚于刚才打麻将的那几个人。她本想站起来,想了一下,又不动了,而且干脆翘起二郎腿,操起手冲着杨萍,冷眼说道:你又来干什么?!
  杨萍柔柔一笑: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之前的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也早就想明白了,其实这跟你没关系。
  听了杨萍的话,冯芸似乎有些意外,她收起翘着的双腿,赶紧站起来:
  那你是来……
  杨萍说道:你别多想了,我进来呢,一是好久没打牌了,手痒了顺便进来看看,二呢……
  她看了一眼牌桌上的人,压低声音对冯芸说道:我晚上做火锅,你这儿收了,就到我家吃饭……
  冯芸一听,赶紧说道:那怎么好,太麻烦了……
  杨萍一边说一边望外走:行了,就这么说定了,你收了就过来。
  有人看着冯芸把杨萍送出了麻将馆后,冷笑了声:哼!这种女人,还好意思又来打牌!
  
  杨萍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闻到了香味,锅里小火炖着的大骨汤已经熬开了。她打开锅盖,巨大的热浪朝她扑面袭来,本来因为感冒有些鼻塞的鼻子也瞬间通气了。
  她用夹子夹起大骨看了一下,大骨中间的骨油已经冒了出来,白嫩滑爽的筋头已经变地松软,她拍下一块生姜放进去,又合上盖子,继续炖煮。
  从冰箱里端出一个大大的塑料方盒子,杨萍掰了一下,很紧,很难搬家。她打开热水,把盒子放在热水下面冲了一下,又再次试着掰一下,这一次多用了几下力气,盒子终于打开了。
  盒子里面是橙红色地膏状物,全部凝固起来的。杨萍把炒锅放在炉盘上加热后,找来一把小刀,对着那盒橙红色的膏状物一刀刀划了起来。
  整块膏状物被分割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杨萍把它们小心地放进热锅中。油脂受冷凝固成的膏状物,在热火的作用下,慢慢开始融化,并伴随一股浓重的牛油香味,夹带着香料的各种刺激,在厨房中弥漫开来……
  小火慢慢熬煮着老油,香味越来越浓,杨萍把一碗郫县豆瓣倒进了红油里。只听噗嗤一声,豆瓣一遇到热油,所到之处立刻冒出细小的水气。
  杨萍拿起锅铲,不停地翻炒着,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连续不断的翻炒,挣扎在牛油中的豆瓣,才不会糊锅。
  几分钟后,与老油在高温作用下的交汇融合后,豆瓣已经变得黑红发亮,色泽感十足,这时候,杨萍拍上一快老姜,几节大葱从头,汇入油锅中继续翻炒。
  接着,她从橱柜里掏出一个罐子,打开罐子,浓郁地米酒香味扑鼻而来,她禁不住尝了一口,真是香醉无比的味道。
  几勺醪糟下锅,锅里又沸腾了,依旧是之前的工序,继续翻朝,不停地小火翻炒,炒到最后翻滚着的只是厚重的红油泡泡。
  一点儿香叶,几颗草果,再加一些白寇、山奈等等各种火锅必备的香料。杨萍打开炖着大骨的汤锅,提着汤锅的两个耳朵,把高汤倒入炒锅中。
  刚才还油泡翻腾的炒股,被突然灌进来地高汤一下子弄得十分安静,红油全部浮到面上来,颜色比刚才纯粹的油泡,变得稍微浅了一些,但却清润了些。
  一大把汉源红花椒,两大把小头的朝天椒,加入锅中一起熬煮,开导最小火,静静等待味道的升华吧……

  火锅料配置完成以后,她突然想到什么,于是赶紧从小推车里拿出一个沉沉的袋子,把东西噗腾一声倒进不锈钢盆子里。
  那里面装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灰黑的的新鲜毛肚,绝对的新鲜,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叶片上的肉刺里,几乎还看得见细碎的草料。
  顺着流水一点点的冲洗,手心轻轻地柔着,不能用力,要是稍微用力,会破坏毛肚的组织,吃着口感就不再脆嫩了,而且颜色也会发白。
  一片片的毛肚在水流的清洗下,冲掉了中间的草料杂质。杨萍又从冰箱的急冻室里搬出一大盆冰块,冰块被捶打成小块,放在不锈钢盆子里,大片大片的毛肚盖上去,冰块的冷气可以让毛肚保持最适宜的鲜度,吃进去甚至可以感受到草原的味道。
  鹅肠,摸着还是温热的,是杨萍亲在看着杀鹅的人从鹅肚子里扣出来的。火锅店叫它生扣鹅肠。
  一般的人洗鹅肠,会放盐和醋一起伴着鹅肠揉捏,虽然看看来洗干净了,却牺牲了鹅肠厚度,肠壁上的毛绒会完全流走,大大降低了口感,这样洗出来的鹅肠跟普通的鸭肠机会没有什么区别了。
  杨萍洗鹅肠,借着水流轻轻翻动肠,不停地换水,绝对不会加大力度揉捏肠体,跟洗毛肚的区别不停地换水,一盆又一盆,一次次地将肠从水中提起,又放下去,直到最后换进去的水不再浑浊。
  她最后接了一盆清水,把粗厚地鹅肠一根根放进去,她低下头来,看见鹅肠壁上的绒毛完整地立起来了,每一根,每一片都那么完整,并且干干净净。
  她点点头,很好,这样的鹅肠,烫进锅里,才是最好的口感。
  黄喉,很多人从字面上理解,都以为是喉管之类的东西,其实它是动物的大动脉血管,口感十分爽脆。
  火锅黄喉分猪黄喉和牛黄喉,杨萍今天买的是新鲜的猪黄喉,还带着血水,是刚从屠宰场运过来的。
  黄喉不脏,随便用清水一泡就可以了,但是杨萍却不会这么简单地处理它。她知道黄喉不光滑的那一面,有一层薄薄的膜,虽然只是微微一层,但是却会极大影响整个食材的口感。
  她捞起一片黄喉,用指甲轻轻一扯,那一层薄膜就扯出了个头,然后她抓起两边,用力一扯,那层膜就被撕下来了。撕下膜片的黄喉,一下子变得不那么卷了,平平整整的一片。杨萍知道,现在这黄喉吃进嘴里,绝对不会像没有撕膜的那种,怎么嚼都嚼不烂。
  她弓了太久,觉得腰有些累,于是她站直了身子。
  毛肚、黄喉、鹅肠……火锅的三大标配,已经齐了,接下来该弄什么了呢?
  牛肉,选取最嫩的那一段里脊,横着纹路切成大片。取鸡蛋的蛋白淋上去,加入一些水淀粉。加入深红色的细辣椒面,这是为牛肉增色的最佳选择,花椒面一定要多方,麻辣牛肉的灵魂就靠它了,一点盐巴和鸡精。
  最重要的是,黄橙橙的菜油一定是必不可少的,这样伴出来的生牛肉才会有色泽,而且味道也更加有层次。
  熬制的高汤再加入一勺到满是着料的牛肉上,杨萍放下汤勺,抡起袖子,沿着顺时针的方向就在盆子里打起了选择。
  刚开始抓的时候,摸上去还能感受得到牛肉的纤维,持续了十分钟以后,牛肉已经完全变成了滑状,这样的牛肉只需要高温微微一烫,就会顷刻间变得嫩滑无比。
  牛肉装盘后,现在该炸酥肉了。
  酥肉是用的上好的五花肉,肥瘦匀均,切成长条状,加盐巴鸡精胡椒等,再放入颗粒的花椒,大量的水淀粉加水扮成糊状。
  小奶锅里烧了半锅油,火力开到最小,用筷子轻轻夹了一条肉放进油里,油面立刻沸腾开来,肉条外部的淀粉一下子变大,开始是白色地,后来慢慢变成了金黄色,因为淀粉的作用,整条肉变硬了,像一条弯曲的薯条,金黄诱人。
  杨萍夹起刚炸好的酥肉,吹了一口气后,就轻轻咬了一口。瞬间,满口的肉香油香扑鼻而来,半肥瘦肉特有的质地在热手的炸制下变得异常酥脆,特别是那满是肥肉的一段,更是入口成渣,而且丝毫不会感到肥腻。
  牛肉和酥肉装盘上桌,接下来,她决定弄最后一个荤菜,也是最简单的梅林午餐肉。
  梅林是她从小吃到大的盘子,不管里面有没有加什么香精,反正那就是她记忆中的味道。长大以后吃过很多其他牌子,她都不爱吃,只要自己做火锅,永远只会选择这个牌子的。
  现在的梅林午餐肉已经不像小时候那种圆的铁皮罐头,她记得每次站在厨房看着爸爸拿着菜刀,用刀尖处沿着盖子大洞划开铁皮,然后再拿出钳子用力一撕,才可以把上面的一层铁皮盖子打开,倒出整块午餐肉。
  现在方便多了,她拉着铁皮该上的一个口子,只需不太费劲地那么一拉,铁皮盖子就完全脱落了。
  长方形的午餐肉,一整块落在菜板上。杨萍用菜刀在中间一切,整块午餐肉变成了两端,她再用菜刀在上面一半切了七下,只需要七下,因为她要保证每一片午餐肉足够的厚,吃起来嘴里才会有饱满的肉香。
  整厅肉被切成了十六块,摆在圆盘里像一朵花,非常好看。
  本来荤菜她决定不做了,只是取土豆的时候,突然发现居然还有两个鹅珍没有发现,她想了想,干脆再加个鹅珍花吧……
  怎么这么多广告啊???


  前段时间吃的少,有亲一直觉得不够味,今天干脆请大家吃火锅!!!
  说实话,鹅珍虽然个头大,但是论口感的细腻程度,真的不如鸭珍。尽管如此,杨萍还是有信心让它的味道更丰厚。
  她小心地用刀一点点扣掉里面黄黑色的一层厚壳,那层壳便是接触禽类污秽物的地方,壳一撕,立刻露出白嫩透明的肉质,鲜红的珍体在透明层下面,若影若现。
  禽珍一共有四个面,每一面都上有一层薄膜,韧性很好,吃到嘴里却很碍事。
  那张薄膜看起来就在禽珍表面,撕起来却十分费力,费了好大劲儿,膜终于被全部扯下来了。
  去掉膜的食材更加鲜红,几乎看得清楚毛细血管,如此鲜活的颜色更证明了它确实是少见的生扣出来的。
  生扣内脏,世上少有的新鲜取材。把活禽的肚子上生生打开一个洞,用手伸进去将其内脏全部扯出来,取出内脏的禽类还是活的,甚至可以看得到扣出来内脏在微微颤动,故名为生扣。
  生扣虽然听起来让人觉得害怕,十分残忍,可这样取出来的鹅肠,实在是任何美味都无法比拟的。
  接下来就是考验刀功的时候,菜刀很大,鹅珍比较小,杨萍一刀一刀,不切断,下面透明的肉质还是连先是着的。
  横着切,虽然食材很小,她也尽量切地很薄,不仅薄而且均匀,每一层都像纸片一样。
  横着切过,她把珍倒过来,开始竖着切,一切如法炮制,等全部切好,看似被切了无数刀的鹅珍,实则一点儿都没有分开,还是那么大一个,只是被摊开之后,像及了一朵菊花。
  两只鹅珍,在杨萍的巧手下,快速地变成了四朵怒放的菊花,颜色鲜红,非常诱人。
  切成这样的鹅珍,吃在口里,不仅化渣,而且入味,比起火锅店里的珍花,做工上用心多了。
  家里做的,永远是最好的。
  
  杨萍在橱柜的台面上找了好久,终于找了那个好久没有使用过的刨刀,虽然很长时间没用了,但是她自信看了看,刀面还是很锋利的。
  她从推车里取出买好的新鲜黄瓜,很嫩,她忍不住咬了一口,又脆又清甜。她把黄瓜放在刨刀上,轻轻一拉,从刨刀下面就拉出一根宽厚的黄瓜片,薄如蝉翼,可以透光。
  这样厚度的黄瓜皮,放在滚锅中,只需要微微一烫,便可以食用,几乎就是跟羊肉片一样,可以涮着吃的。
  火锅店,管这种黄瓜片叫大刀黄瓜片。
  由此还可以衍生到许多其他食材上,比如碧绿的莴苣,甚至大圆土豆也可以这样炮制。
  素菜永远都不是火锅的主角,杨萍只微微弄了几个素菜,装满一个菜篮,就不再准备了。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五点半了,火锅料已经熬制了一个多小时,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因为是用老油炒的底料,所以味道已经是相当浓郁了。
  她看了看颜色,似乎觉得还不够红亮,不够深沉,于是她打开柜子拿出一块块状的冰糖,轻轻地放了进去。
  有了冰糖的添加,这火锅料不仅在味觉上更加有层次,在视觉上也会让人一见就唇齿欲滴。
  接下来就该弄调料了,杨萍剥了一堆蒜,她喜欢闻生蒜的味道,虽然这味道让很多人觉得不舒服,但是她就是喜欢这个味道,她认为只有蒜是一种可以用在所有食材上的调味品,而且完全不会喧宾夺主。
  将剥好的蒜一颗颗切成细小的粒状,其实这种方法不能最大程度地把蒜的原味散发出来。杨萍记得小时候,妈妈是把蒜放进一个石头做的小对窝里,再拿起石头做的小锤子轻轻捶打蒜,在捶打的过程中,还要防止蒜瓣溅起来,落在地上。
  那个时候,杨萍大了一点儿,妈妈就把这个任务交给她了。也许是常年这样吃,她觉得那种捣出来的蒜,就是妈妈的味道。
  杨萍把炸了酥肉的奶锅重新洗干净,擦干净水后,倒入满满的黄菜油。生菜油的香味闻这让人身心舒爽,她不明白那些觉得菜油味道难闻的人,为什么对这种世间美味那么抗拒。商场里卖的调桶装油再怎么宣称营养健康,她觉得都不如自己亲自去农家收购,看着别人用古法制作出来的黄菜油,光是看到那个黄橙橙的颜色,就已经感觉到川菜的精髓了。
  她拿出电磁路,放在桌子上,把红通通的一锅火锅料端上去,开最小火继续熬制。火锅的周围摆上了她之前弄好的各种食材。
  毛肚、黄喉、鹅肠、鹅珍、牛肉、午餐肉……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六点了,楼下的麻将馆她很清楚,五点半就会结束。她坐在桌子前,看着锅里微微沸腾的汤料,脸上的神色阴晴难辨。过了一会儿后,她掏出手机,给冯芸拨去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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