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玲低头看着身后的孩子，那张脸在她的眼里慢慢起了变化。那张原本看着光滑的小脸，长起了棕色的长毛，眼睛和嘴巴也凸了起来，整个鼻子却像里憋着，只剩下两个洞露在外面。
那哪里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分明是一只一米多高的猴子！
只见那猴子的眼睛转了一转后，叫了一声妈妈，声音却不像之前那么好听了，尖厉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而他一张嘴，嘴里露出的牙齿更是尖厉无比！
徐玲吓得一把将那猴子推开，那东西见被人识破了，赶紧窜到一边。小马怕它再伤害徐玲，赶紧走过来护在她身前。
猴子生出牙齿，对着小马大声嘶叫了一声，又惧于他手中的寒光匕首，不管再冒犯，它见大势已去，只得冲到窗前，一把砸烂了玻璃，飞快地逃走了……
外面的夜色很晚，小马也不再追出去，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转过身来，想要扶起徐玲，徐玲一把抓住他的手，可怜兮兮地问他道：
它不是轩轩，不是我的孩子？那么求求你告诉我，我的孩子呢？我的轩轩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小马干脆蹲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嘴角动了动，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轩轩在哪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轩轩……轩轩……徐玲嘴里喃喃念叨着，突然间她感到头痛欲裂，她抱住头部，手捏成一个拳头在用力拍打着。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一一呈现在了眼前：
徐玲生轩轩的时候是难产，经历了九死一生她终于生下了这个孩子，当医生把孩子抱到她身边，让她亲一亲孩子的时候，她哭了。
她看着孩子紧闭的双眼和红嫩的小脸时，她就暗暗下定决心，她要用自己的生命去爱这个孩子。
丈夫是家里的单传，当他们看到抱出来的是个男孩子时，一家人欣喜若狂的神色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丈夫来到她身边，眼含热泪亲吻了她，发誓说这辈子一定要对他们母子俩好。
孩子的到来确实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巨大的幸福，徐玲把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了这个家庭里，她辞职在家，做了一名全职主妇。
欢乐的时光却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们渐渐发现，已经周岁的孩子居然还不会和父母做任何互动，连眼神上的交流也没有！
起初，他们以为是孩子调皮，记忆力不够集中，想着可能大一点儿就好了。可谁知道时间越长，轩轩的这种情况就越严重。
在医生对轩轩进行了各项检查之后，医生得出了一个结论，轩轩患有中度的孤独症，也就是常说的自闭症。
丈夫一听到这里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不相信医生说的话，抱着轩轩就往外走。
徐玲也听过这种病，但她不是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直到她上网查了很多关于自闭症儿童的一些情况，她才知道，一切都完了，所有憧憬中的美好未来对于他们这个家庭来说，都不存在了……
为了给孩子治病，徐玲把家里的绝大部分开销都省了下来，她把钱都花在了孩子身上，还是没有什么用。
孩子三岁的时候，在她试过把孩子送到正常的学校去，可每次她看到那些比轩轩小的孩子，推搡欺负轩轩的时候，她的眼泪就只能硬吞到肚子里去。
可就是这样，轩轩的老师还是劝她，为了孩子好，还是让孩子去特殊学校。
特殊学校里呆了半年，徐玲每天陪读，确实有一点成效。轩轩终于会见妈妈了。当徐玲听到儿子嘴里第一次发出妈妈这个声音时。她哭成了泪人。
一个月一万多的费用，让工薪阶层的丈夫不堪重负。丈夫终于承受不住了，他提出让母亲把轩轩带到乡下去，能成什么样就什么样，他和徐玲再生一个，开始新的生活。
徐玲听了丈夫的建议，第一次对丈夫发火了，那天他们吵了很久，总之无论如何，徐玲也不会离开儿子，丈夫选择了妥协。
冷战了半年后，丈夫给了她一张离婚协议书。
离婚后，她一个人带着轩轩生活着，三个月前，她查出得了癌症……
拿到复查结果的那天，她像往常一样，依旧去菜市场买了菜回来，然后又去学校接孩子回家。
一年级的孩子们嘻哈打闹地校园里，等着自己的父母过来接自己放学，只有轩轩站在一棵树下，手指着大树的指压，嘴里发出尖厉的叫声。
他的同学们看到他这样的举动，围着他哈哈大笑，有的小朋友甚至伸出手去推了他一下。轩轩被推到在地上后，也不哭闹，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依旧是指着那树上的枝丫，跟刚才唯一不同之处是，他开始跳跃，而且越跳越快。
徐玲这次没有向之前一样上千去阻止轩轩，而是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孩子，她的脑子一会儿出现的是轩轩爸爸离婚时那张无情决绝的脸，一会儿又是特殊学校里那张高昂的缴费通知书。
轩轩妈妈！学校的老师叫住了正在发神的徐玲。
叫了几声后，徐玲才反映过来，她茫然地看着老师，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轻轻回答了一声：老师……
老师见徐玲憔悴的样子，也有些面露难受，但她还是把实情告诉了徐玲：是这样的，轩轩试读的这几个月，还是不能适应学校的环境。他上课老是莫名其妙地站起来，指着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大叫，长期这样下去，会影响其他孩子的。
还有……她指着站在树下被同学们欺负的轩轩：你看，虽然我们尽量根孩子们说，好好好对待轩轩，可是还是有些孩子会去欺负他。一直在我们这里对轩轩的恢复更加不利……
所以……所以还是建议你把他送到特殊学校去吧……毕竟那里都是跟他一样的孩子。
徐玲听了老师说完这句话，再次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好的，老师，谢谢你，我会考虑的……
徐玲默默地把轩轩接走了。一路上，轩轩还是会如往常一样蹦蹦跳跳，一会儿冲着街上的汽车呼喊，一会儿指着街边的广告牌念叨着。
徐玲就这么拉着他，以前她还会去试图阻止他，让他不要这么做，可是今天她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任由他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长的路程走了快两个小时才到家，回到家孩子就一下子冲进了房间，缩到他自己搭建的小房子中去玩了起来。
徐玲简单做好了几个菜，她叫轩轩来吃饭，轩轩没有理她。她回到客厅，给轩轩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前夫现任的妻子，那女人口气很不好，大意就是已经离婚了，就没必要经常打电话联系了。于是还没等前夫接电话，电话就被挂掉了。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徐玲在沙发上坐了好久……
夜里，徐玲默默地来到孩子的房间，看着轩轩的小脸，胸前均匀地呼吸起伏着。她拿起轩轩的枕头，用力朝轩轩头上就压了过去……
时间一下子转回到当下，回忆出一切地徐玲早已经崩溃了，她用力抱着那个她当时用来捂死孩子的枕头，心痛无比地抽泣着：
是我杀了轩轩……我怎么能亲手杀了他……他是我的孩子呀……
她哭泣地同时，她的嘴里和鼻子里流出了大量的鲜血。她不停地用头去撞身后的墙，完全顾不得自己。
看着面前如此自责地女人，小马心里有一种不能名状的感受。一方面他对这种亲手杀掉自己孩子的行为十分痛恨，另一方面，他也实在不知道如果徐玲死了，轩轩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到底应该怎么活下去。
孩子在哪儿？小马问她。
孩子……孩子？听了小马的话，徐玲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的力量已经有些支撑不了她的身体了，小马扶了她一下，她把手一闪，表示自己还能站起来。
她扶着墙走了出来，来到客厅，她朝四周看了一眼，就朝那个阴暗的用布帘遮盖着的地方走去。
布帘被拉开后，小马眉头一皱，他看到了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小的身子。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已经发黑发青了。
徐玲一下子做到孩子身边，用力地把孩子抱在怀中，她把孩子的脸贴在自己脸上：轩轩……妈妈来看你了……你想妈妈吗？
轩轩小小的身体躺在妈妈怀中一动也不动，伤心欲绝的女人嘴里已经只有呼出的气，没有吸进去的气了。
她抱着轩轩，靠在墙上，看着小马的眼神开始逐渐变得空洞。
小马知道，她的时间到了……
小马低头，微笑对身边站着的孩子说道：轩轩，妈妈就要来了，你亲自去接她好吗？
好！轩轩乖巧地回答着，他朝徐玲走过去，轻轻拉起了妈妈的手。
徐玲睁开眼睛，她的面容已经不再憔悴，黑色的头发又重新长了出来，一张脸又变得美丽温柔了。
妈妈……轩轩轻轻地叫了一声。
徐玲笑着回答着，母子两手拉着手，互相凝视着对方。
小马看到这一幕，嘴角也在微微上扬着。
送走母子两，小马抱着箱子准备离去的时候，他看了看客厅中靠墙坐着的徐玲和她怀里的孩子。
他没有把门关上，而只是轻轻掩了掩。
开车的时候，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宋坤：抓到它了吗？
老大，它跑得太快了，我实在……
听到这里，小马挂了电话，一踩油门汽车飞驰而去。而就在公路边的一个黑暗的角落处，一双鼓鼓的凸出来的眼睛正在注视着那辆飞驰而去的越野车。
而后，那张猴子一样的面孔，张开嘴，露出尖厉的牙齿，呲叫了一声，尖厉无比……
《归来》完！！！！
二十四、《回首》
瑞秋醒来的时候，她一睁眼就看见了湛蓝色的天空，天空很高很静，上面些许飘着几朵白云，像极了她小时候最爱吃的棉花糖。
她看到自己躺在一片新嫩的绿地上，柔软的青草正轻轻抚在她的脸上，她感觉有些微微发痒。青草夹带着泥土的芳香让她很是沉醉，她用力深呼吸了几口，感觉舒服极了。
她猛地坐了起来，之前身体的不适感突然间消失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那么水嫩光滑，和以前一样。
随意拨弄了几下青草，有一只小蚂蚁爬到了她的手上，那只小蚂蚁似乎收到了惊吓，正在她的手上飞快地爬行着。
看这它害怕的样子，瑞秋笑了，她把她轻轻地又放回了草地上。
瑞秋站了起来，她这才发现，这是一块多么空旷的原野，蓝天和草地只见几乎只是一根线地宽度。
她几乎伸出手指，就能摸到那些白云。青翠地草地上，成片的花儿竞相盛开，各种颜色，各种姿态。
面对这样好的景致，瑞秋禁不住就想大声歌唱，她刚一出生，只见一匹壮硕飘逸的白马，滴滴答答的就从远方像她奔来……
那白马走到她的身边就停下来了，她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白马的马鬃。那马好像很通人性，它用头蹭着瑞秋的肩膀，好像是在示意她上到自己背上。
她心领神会，一下子就跳到了马背上，那马前脚翘起来，愉快地嘶叫了一声，就迈开步子朝前跑去。
瑞秋欢快地骑在马背上，马儿飞快的朝前奔驰着。她开心地大笑起来，跑过一望无际的草原，穿梭在七彩的鲜花丛中，跃过清溪流淌的山间小道……
白马驼着她，跳过一条又一条横在面前的山沟、溪流……
行驶在山间小道上，瑞秋闻到一路的新鲜氧气，她的整个身心得到前所未有的舒展，她觉得惬意极了。
正在这时，马匹一声嘶叫，前脚上扬，等瑞秋看清楚眼前的情景时，一切已经晚了。她的身子惯性地往前一倾，手一下没抓紧马鬃，整个身子就跌进了面前的万丈深渊……
瑞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睛正在欢喜地看着她。瑞秋感觉那双眼睛很眼熟，她看到那个年轻的女人朝旁边叫了一声，接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也出现在她的眼前。
对于孩子终于睁开眼睛了，夫妻两很是高兴。两人抱着孩子看个不停，笑个不停。瑞秋越看约感觉这夫妻很面熟，这——不就是我父母年轻时候的样子吗？
正想说话，嘴里一下子发出的声音，却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嘴里一出声，竟然是婴儿的啼哭声。
丈夫吓坏了，说怎么回事，孩子不舒服吗？妻子也冲他笑了笑，说孩子哭了就是饿了，她要给孩子喂奶了。
母亲的奶水不是很充足，瑞秋吃不饱，就一直哭一直哭。急坏了母亲，母亲焦虑地看着丈夫。
丈夫走过来，将妻子搂在怀中：奶水不够，咱们就喝奶粉吧。
可是医生说奶粉会上火，孩子吃了不好。
听说进口的奶粉不错，咱们给孩子吃那个。
但是那个贵……
钱的事儿，你别担心，交给我好了。
父亲出去了一会儿了，就给瑞秋带回来了一罐进口奶粉。当妻子得知价钱后，吓了一跳，丈夫却安慰妻子说，只要孩子能吃好，再贵他都觉得无所谓。
瑞秋在吃了进口奶粉之后，终于不再哭泣了。她看见父母脸上终于出现了欣慰的神情，在他们甜蜜的目光注视下，瑞秋甜甜地睡去了。
当她又一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发冷，打颤。她看见母亲蹲在她的床边，眼泪巴巴地看着自己。
父亲进门之后，询问女儿的病情，母亲可怜兮兮地说着：刚才量了体温39.5，一直下不来，吃了美林也没有用。
父亲一听，二话没说，抱起病床上的女儿就朝门外走去，母亲则给孩子收拾了几件衣服，也赶紧赶紧跟了上来。
夜里风很大，父亲骑着电动车，母亲坐在他身后，孩子就夹在两人的中间。瑞秋被毛毯裹上了厚厚的一层，这样风就进不来了。
医生诊断出瑞秋得的是肺炎，需要住院。住院的那几天，母亲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父亲则只要一有空，就到医院来换母亲休息。
瑞秋看到父母的脸色明显憔悴多了，然后他们只要一看到瑞秋的病情有了好转，他们就比什么都高兴。
瑞秋三岁了，要念幼儿园了。入学那天，妈妈给瑞秋买了一身特别漂亮的衣服，瑞秋那天是班上最漂亮的孩子。
她站在迎新欢迎会的台下，指着上面正在跳舞、穿着花枝招展的女孩儿，对母亲说道：妈妈，我也要像她那样跳舞……
妈妈给她报了一个舞蹈班，她跳舞是班里跳得最好的，只要她一跳舞，妈妈就会站在窗前看着她。
她最喜欢看女儿跳花仙子，带着美丽的七色花，在成片的花丛中穿梭。
为了让瑞秋能上最好的小学，父母合计着，他们拿出全部积蓄，银行贷款在本市最好的小学旁边买了一套房子。
自从买了房子以后，瑞秋就很难得在白天的时候见到父母的身影，每天很晚了父亲才回家，而母亲总是在女儿睡着之后，重新给爸爸热一点儿饭吃。
为了女儿能过得更好，父亲拼命的工作，努力的赚钱。不到四十岁的年龄，已经比同龄人苍老了许多。母亲则把自己能省下的一切，都省下了，只要是瑞秋需要的东西，她二话不说，立刻就会掏钱。
在父母的支持下，瑞秋学了钢琴、舞蹈、绘画……连老师都说，这个女孩子真是特别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得到了老师的肯定，瑞秋看到衣着寒酸的母亲笑得特别自信。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孩子该考高中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平时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的瑞秋，中考的时候居然因为一分之差与重点高中失之交臂。
拿到成绩后，瑞秋很灰心丧气。过了很久她才说到，她考上什么中学就念什么中学，她不愿意父母再为她花钱了。
那一天，父亲第一次出手打了她，不是因为她差的这一分，而是因为气愤她的自暴自弃。她冲父亲发火：我能怎么办，我就是差一分，差这一分就要交七万块钱的赞助费。为了还房贷，为了给我上课外辅导班，你们已经把所有的收入都花在上面了。
父亲听了，沉默了很久。最后他一个人匆匆出了门，回来的时候，却是喜笑颜开的。他告诉母亲，择校费的钱已经借到了。
母亲有些担心，这个钱借到了，但是怎么还呢？父亲说，没关系，大不了自己以后下了班，再出去卖烧烤。这个生意来钱快，用不了多久，钱就还上了。
读高中后，瑞秋就住校了。她母亲每天一大早就去市场上买食材，白天在家里串好串，晚上等父亲一下了班，两人就把烧烤车推到接上去卖。
冬天天气寒冷，北风夹着冰冷的雨水打落在身上，两人直哆嗦着。但他们还是得把手伸进冷水中拿菜，母亲的手肿得像个胡萝卜。
夏天天气出奇得闷热，站在烧烤架前，父亲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快被烤干了，母亲则清扫着上一桌客人留在桌子上的垃圾，以及地上的呕吐物。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劳作着，在三年后的夏天，终于迎来了孩子高考的捷报。
接到通知书那天，父亲和母亲破例没有再去摆烧烤摊，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美美得吃了一顿。
瑞秋说，爸爸妈妈我考上重点大学了，你们以后可以不用这么操劳了，不要再去卖烧烤了。父亲也摆摆手，说没关系，他们已经累习惯了。要是一天不做那么多事儿，反倒是觉得闷得慌。
瑞秋当然知道这不是父亲的心里话，她亲眼见到父亲晚上被城管驱赶的场景，也看到过遇到吃了东西不给钱的客人，父亲是如何赔笑还挨打的。
母亲却笑着对她说，还是要再坚持几年，大学这几年瑞秋得生活费和学费也能亏待了孩子。瑞秋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打工赚钱了，父亲一听就生气了：你还是个学生，是学生就给我好好学习，打什么工啊？那些事儿是你干的吗？你以后可是要干大事儿的人！
十八岁的瑞秋终于如愿得进入了心仪的大学，站在大学的校门口，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美好的生活正在向她招手。
她抖擞精神，正要提着箱子进入学校，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后背。
瑞秋回过头来，看到阳光下一张干净清秀的脸庞。那个人负责接新同学的学长，他问她别的同学都是家长送来读书的，为什么她是一个人。
瑞秋笑了笑说，我父母都很忙。学长也笑着，帮她提着行李把她带到了女生宿舍。
在学校呆的第一个晚上，她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去，电话那头很吵，听得出父母的生意很忙。
她有些失落，对于学校的喜爱，对于新环境的好奇，她是有一肚子话要讲给父母听的，但是现在却无处倾诉。
同一个卧室里，女孩子们都在跟父母聊天，说着好玩儿的事儿，只有她默默地坐着。
她觉得有些烦闷，因此她决定出去逛逛。校园里空气很好，中心有一个非常大的人工湖，她一个人坐在湖边，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有人在背后叫了她的名字，她一回头就笑了，是今天帮助过她的学长。
学长是外省人，比她大一届，因为一些原因暑假没有回家，一直在外面打工，补贴学费。
你暑假不回家，你父母不担心吗？瑞秋问他。
他笑了笑，说自己已经长大了，是应该独立的时候了，什么事儿不能总是艺考父母，要靠自己的双手去闯出一片天。
瑞秋看着他自信满满的笑容，突然间觉得自己好渺小，她对这个阳光健谈的大男孩儿心底里伸出了一丝崇拜。
于是，她也开始学习学长，她一边读书一边利用课余时间去打工。学长尽一切的能力去帮助她，两个年轻人的心渐渐走到了一起。
在一个月光温柔地夜晚，两个年轻人确定了关系，之后不久，瑞秋就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他……
热恋的时光过得很满足，瑞秋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能够遇上学长这样的男朋友，两人山盟海誓的时候，发誓要一生一世在一起。
打工的钱越来越难赚，需要的开销也越来越大，瑞秋看到男朋友的日子过得比之前艰难了。她几乎没有犹豫，就把自己的生活费分了一部分给对方。
学长知道这是瑞秋父母卖烧烤的血汗钱，他说什么也不要，瑞秋生气了，说如果对方不接受，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瑞秋自己的钱也不够用了，她打电话给父母，母亲正在招呼客人，一见是女儿的电话，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跟女儿说起话来。
当听到女儿手头紧，需要用钱的时候，母亲立刻说你放心，钱我们明天就给你打过来。接着电话里又传来父亲地声音，父亲正在烤烧烤，不能亲自打电话，他不停地对母亲说道，给她多汇点儿，孩子在外面生活，钱可不能断了，让她安心念书，告诉她钱不是问题。
跟父母通完电话，瑞秋非常高兴地拉着男朋友的手说道，你放心吧，钱的问题解决了，你不用想太多了，只要咱们两个好好的，将来他们见了你一定会喜欢你的。
瑞秋对男朋友的出手非常大方，只要他一开口自己就会尽其所能满足他的要求。钱不够，她就一次次的往家里打电话。
父母总是很忙，他们不知道女儿要那么多少钱到底要干什么，但是他们没有时间去了解，因为他们接电话的时候不是正在往竹签上串五花肉，就是在往火盆里一点一点的加碳。
三年后，学长毕业了，找工作的过程不是很顺利。于是他告诉瑞秋，要回老家工作。
那我们怎么办？瑞秋问他。
学长抱住她，信誓旦旦地说道，等他在老家安顿好了，瑞秋毕业之后，就把瑞秋带过去一起生活。
听到他这样说，瑞秋很高兴，她已经开始憧憬两人将来在一起的幸福生活了。
她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男朋友，他问她你没钱怎么办？瑞秋说没关系，我钱不够我父母会给我汇的。
男朋友离开后的第一个月，两人几乎每天电话打到晚上十二点，每次挂电话，两人都恋恋不舍，瑞秋总是舍不得先挂电话，她让对方先挂，因为这样她能够听到男朋友的每一分气息。
第二个月，电话开始不那么频繁了，瑞秋体谅他很忙，嘱咐他要注意身体，他在那边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的感动。
第三个月，电话少多了，有时候一个星期也不到一次，经常电话打到一半，对方就说自己有事，需要挂断了。瑞秋很多话还来不及说，那边就没有声音了。
第四个月，瑞秋说，我太想你了，我要坐火车来看你。对方听了这话，沉默了半天，终于支支吾吾说道，对不起瑞秋，我有新女朋友了……
瑞秋一个人走在学校的操场，深夜的校园，空无一人。她一边哭一边笑，又绝望又悔恨。
她感觉很无助，她想找人倾诉，她这才发现自己上了三年的大学，居然没有一个朋友，这些年她全部的情感都投入到了那个人身上。
她在操场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突然间她听到敲钟的声音。一抬头，她看到面前不知道合适耸立了一个大钟楼，她感觉很奇怪，之前自己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
这时，从钟楼后面，缓缓走出来一个身穿风衣的男子……
莫名地吹来一阵风，扬起里地上的杂草和尘土。月光下，小马的身影显得很修长，那双冰刀一样的眼睛越发的冰冷。
看到突然出现的一切，瑞秋有些无所适从，她后退了几步，一句话也没有说拔腿就往后面跑去。
小马盯着她离去的身影，身边的风吹得越来越大。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上面的指针刚好指在十二点钟的位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周围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瑞秋飞快地超前跑，仿佛身后跟着一个夺命的恶魔，她正在不顾一切地想要甩开他。周围的一切越来越虚无，巨大的恐惧感朝她袭来，她害怕极了。
不要……不要……瑞秋一边跑一边呼喊着。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楼梯，楼梯的里端无比漆黑，身后的路已经没有了，瑞秋管不了那么多了，几步就夸进了那楼梯里。
楼梯里的光线很暗，瑞秋只看得见脚下的几节楼梯，她的步子慢了下来，身后追赶自己的身影也看不见了，她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地寻找着光线所在的地方。
楼梯已经走到了尽头，在她的面前，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忽明忽暗的白炽灯泛出微弱的光芒，靠着这一点点地亮光，瑞秋小心翼翼地超前走着。
走廊那边地光，越来越亮，她很高兴，因为她已经逐渐听见了人的声音，而且还不止是一个人，应该是很多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一些事。
前面的人，围城了一个圈，瑞秋进那人群中的时候，看到那些人脸上的神情，有的叹息，有的好奇，有的却很漠然。
她不禁有些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个地方围着这么多人。
从那些人交头接耳的话语中，瑞秋渐渐听到了以下的片段：
没法治的，这个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再花多少钱也是枉然的……
就是啊，不如把这个钱好好安排一下，以后用来养老吧。
真是不孝啊，她怎么也不为自己父母想想……
就是，这个年龄了，也不可能说是再生一个了，他们以后该怎么办啊？
……
听着这些话语，瑞秋已经走到了人群的中间，她一下子呆住了，她看见自己的父亲坐在靠墙的那排凳子上，满脸胡茬，头发蓬乱，而他的母亲则靠在父亲身上那个低声抽泣着……
见到这种情景，瑞秋一下子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走到父母身边，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俯下身蹲在父母身边，刚想摸一下妈妈的脸，安慰一下她，没想到刚伸出手，就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她的手穿过了母亲的脸，触碰到的一切只是静静的空气！她吓了一跳，赶紧又朝父亲看过去，想握住父亲的手，可她的手伸过去后，竟然一下子就碰到了父亲背后的墙壁！
她愣了，而后她开始尖叫，她的叫声很大，又很尖利，她自己都觉得非常刺耳，可是周围的人居然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向四周望去，突然之间，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连同母亲眼中掉下来的眼泪也凝固了在空气中。
这时，从她的身后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是皮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又一下……
她站起来，走出身后静止的人群，朝那个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她看见那个穿着风衣的男子正冷眼盯着她，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瑞秋朝小马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跟了我二十年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小马却慢悠悠地回答她:不是我不肯放过你，是你的时候要到了……
你什么意思？！瑞秋似乎听不明白，所以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小马也不回答她，他伸出右手，拇指和中指打了一个响。
那声音刚一出来，周围的一切又变了。瑞秋发现她依旧站在校园的操场上。但是跟刚才不同的是，在她的面前一个跟她长得一抹一样的女孩子，正在伤心欲绝地痛苦着，不一会儿，她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
她看了那个瓶子一会儿后，打开了瓶盖，从瓶子里传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她皱了皱眉，却并没有马上喝掉，而是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打了好几遍，才终于有人接了。她哭着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又像是在祈求对方。但是从她的眼神看来，她所做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作用，终于在她的绝望的痛哭中，对方还是挂断了电话。
当她再次拨打过去的时候，电话就再也没有人回应了，她彻底失望了，于是她摔掉了手中的电话。
她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手里是那个空空的黑色药品，里面的液体已经一滴不剩了……
灯光突然间熄灭，而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瑞秋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大声的冲周围呼喊着：你到底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刚落，就看见眼前白花花的一片。紧接着，她看到一间白色的房间，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女的，穿着白色的大褂子，看起来像是一个医生，正看着一张单子在说着什么。
而另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男人，他听着医生的话，沉默不语，头搭得很低，看不清他的样子。
百草枯这种农药，毒性很强，一毫升就可以要人的性命。现在看起来孩子的情况是稳定了，但是这种药是潜伏性的，不出一个星期毒性就会发作，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治疗。
女医生很无奈地说完这些话，作为一名医生，不能救活自己的病人，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对自己来说实在是莫大的挫败，但是，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听了医生的话，男人突然抬起头来，瑞秋看清楚了他的面容，那明明就是自己的父亲。
她看见那张记忆中的脸，大概是因为常年的烟熏火燎，皮肤变得越发厚重，深棕的皮肤上是粗粗的皱纹。
他一张嘴，明显听出来是痛苦的颤抖：能治好吗？
女医生看着对方的眼睛，她实在是不愿意说出下面的话，但是作为一名医生，她却必须把病人的真实情况转告给对方，所以，她采取了尽量含蓄的方式：我们一起期待奇迹的发生吧……
瑞秋的父亲突然晃了一下，他扶了扶桌子，这才稳住了身体，他似乎还不死心，于是又继续问道：以前……有治好的吗？……
女医生嘴角动了几下：几乎……没有……
母亲现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默默地看着里面床上沉睡的女儿。她看到女儿的胸膛在微微起伏着，她知道现在女儿还在，还没有离开她。
直到丈夫走近了她，她看到丈夫失落的神情，她立刻知道了结果。但是她还是可怜地于看着对方：医生怎么说？
看到丈夫无奈地摇头，她终于扑到丈夫身上大声痛哭起来。
妈妈……瑞秋轻轻唤了一声后走过来，她知道没有什么用，她还是摸了一下妈妈，她的手，依旧是穿过了空气。
之前我看到的一切，从我生下来到喝药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瑞秋转过头来看着小马问道。
小马摇了摇头：每个人死之前，都会回顾自己的一生，只不过……我让它变得更真实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瑞秋问。
为什么？小马突然就怒了，他猛地走到瑞秋面前，一把抓起她后面的头发，本来想把她的头往墙上推，但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指着一边伤心欲绝的父母，对瑞秋骂道:你看到了他们是怎么把你带大的吗？我这样做，就是要让你看清楚！为了你，他们吃了半辈子苦！好不容易你要毕业了，他们以为可以享福了，可你呢？！为了一个男人，你什么都可以不顾了？！你都这个他样子了，那个男人呢？他在哪里？他有没有来看你一眼？！在他的眼里，你死了，不过就是一条烂红薯！你死了，他照样还是会结婚生小孩！过他自己的日子，他早就把你忘记了！可是你父母呢？他们好不容易把你养到二十岁，你跑去喝农药！你跑去死？！你对得起他们吗？你对得起谁？！你连你自己都对不起！
说完这些小马放开了瑞秋，瑞秋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说道：爸爸妈妈我错了，我以后在我不会这样了，你们别难过了！
说要，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扑到小马的脚下，祈求地看着他:我求求你，你让我活过来吧，我不想死！我不想爸爸妈妈这么难过！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傻事了！你帮帮我吧！你一定有办法的！
小马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女孩儿，他的目光很冷，没有一丝怜悯。在他的身后那个巨大的钟楼又出现了，小马回头望了一眼钟上的时间，刚好在这个时候，钟楼又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跟我走吧，你的时间到了！小马转身就要抓起她的肩膀。
瑞秋见状，身子往后一扬，一下子就闪开了。小马扑了个空，咬了咬牙，就又朝瑞秋扑了过去。
瑞秋开始朝四面奔跑，她突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她的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围起了一层透明的墙体，任她怎么拍打也无济于事。
你别白费力气了。小马拍了拍衣领，冷冷地说道：你是跑不出去的。
听了这话，瑞秋眼中虽然很绝望，但是她依旧是继续在这个空间的四角穿梭着，想找到其他出路。
而她的父母则就站在她的身边，对着监护室里睡着的瑞秋，相互依抚在一起，嘴里一直呼唤着女儿的名字，却看不到就近在咫尺的孩子。
而瑞秋看得到却摸不到他们，她四处寻找可以出去的地方：爸爸妈妈，你们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你们别哭了！
这时，突然重症监护室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医生走到夫妻两面前，取下的脸上的口罩。
夫妻两的颤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看着医生微微张开的嘴巴，像是在听宣判自己命运的判决一样。
医生的面色很沉重，顿了顿才对两人说道：她快不行了，你们……你们进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医生的话音一落，母亲首先就大哭起来了，要不是丈夫一直搀扶着他，她可能马上就会倒在地上。
母亲撕心裂肺地说着：瑞秋啊……我的孩子啊……我不相信你就这么走了啊……你怎这么狠心啊……你不要你的爸爸妈妈了吗……
父亲地心情也万般地难受，得到这样的结果，比用刀子剜他的心更让他痛苦，但是做为丈夫，做为这个家里得顶梁柱，他还是不得不安慰着妻子：
他用颤抖的声音对妻子说道：进去吧……去送女儿最后一程……
瑞秋感觉自己睡在床上，她的耳边有什么仪器在滴滴作响，她的自己的鼻子上似乎插了一个什么东西，让她觉得呼吸很困难，她想伸手去拉下来，却感觉浑身疼得厉害，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刚想说话，却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喊她：女儿啊……你睁开眼，跟爸爸妈妈说句话吧……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父母痛哭的面庞。看到女儿睁开了眼睛，夫妻两似乎一下子看到了希望，父亲赶紧朝冲出去，一边跑一边冲外面呼喊着：医生，医生！快过来，我女儿睁眼睛了……
母亲则一边哭一边欣喜地抓着女儿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孩子……孩子终于你醒过来，我知道……你也舍不得爸爸妈妈是不是？
瑞秋感到自己的手心的温温热热的，她知道那是母亲眼中滴下来的泪水，她想说话，嗓子很疼，像有一把火在烧：
她用尽全身力气说道：妈妈……妈妈好痛……我好痛……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听了女儿的话，母亲几乎是万箭穿心，她回头冲着大门的方向大声喊着：快点儿来人啊……我女儿还有救……快救救她……
说完，她对着女儿的手不停地亲吻着：瑞秋别怕！妈妈一定会救你的！妈妈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瑞秋感到全身虚弱极致，百草枯的毒性已经蔓延到了全身的每一个器官，她连疼得想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手指才能有一丝微微的浮动，她轻轻触碰到了母亲的脸颊，感到那上面的皮肤已经松弛了，不再是她记忆中的光滑细嫩。
瑞秋，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不在了……我和你爸爸怎么活啊……
爸爸带着医生过来了，医生查看了一下瑞秋得情况，只是叹了一口气：有什么话，你们赶紧说吧，趁她现在还能坚持……
瑞秋终于明白一切无力回天了，她看着爸爸妈妈，眼里的泪水流个不停：爸爸妈妈……你们要好好活……
小马站在操场上，盯着钟楼，那上面的时间早已经到了，他又抬手看了看表：
我给你的时间已经到了，你必须走了！
一阵风吹过来，瑞秋又站在了小马面前，她的情绪比刚才冷静多了，她看着小马，嘴角动了动：你告诉……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爸爸妈妈？
小马语气很冰冷：谁也不知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关！
《回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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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丈夫》
周玉拿到孕检结果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快乐地就要飞起来了。她赶紧掏出手机，给自己的新婚丈夫李夏打了个电话过去。
李夏应该正在开会，电话接通厚，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事吗？
周玉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打扰丈夫，但是她按耐不住内心的幸福感，她高兴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老公，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知道……
小玉，我很忙，待会儿你再打过来。还没等自己把话说完，李夏就匆匆说完了这句话，随即她的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滴滴声。
她有些失望，这不是她想象中丈夫的反映。不过几秒钟之后，她又很开心了，因为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让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不同了。
李夏是个事业型的男人，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做一个贤内助，好好的给他一个温暖的家。于是她给丈夫发了一条微信：亲爱的，我们有宝宝了……
过了几秒钟，李夏救立刻回了她一条微信：太好了！我晚上过来！我待会儿就给我妈打电话！
看了丈夫回复的微信，周玉甜蜜地笑了，她摸了摸还很平坦的小腹，微笑着走出了医院……
周玉回家的路上路过菜市场，她看到刚刚宰杀的小鸭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摊子上。
卖鸭子的摊贩冲她说道：姑娘，这个季节的鸭子最好吃了，这是最好的小麻鸭子，用来做酸萝卜汤最好了，吃着爽口。
听了这话，周玉嘴里一下子就泛起了津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她觉得嘴里突然之间苦苦的，对酸味的渴望居然变得非常剧烈。
她伸手去摸了一下，鸭子还有有温热，而且摸起来手上感觉是粘乎乎的，这说明鸭子没注过水，确实是现杀的。
她提起鸭子，看到鸭子的背上还有黑色的麻点，果然很明显的土麻鸭子。
老板，我要这一只。她提着这只鸭子对老板说。
过完称，老板问她需不需要宰，她说不用了。给了钱，又在旁边的菜摊买了一大把新鲜小葱。
提着一堆东西周玉慢悠悠地朝家里走，刚走了几步，她就听到有电话打过来。
一看来电，周玉迟疑了几秒钟后，还是接听了电话。她小心翼翼地对着电话叫了一声:妈……
婆婆在那头的声音还跟以往一样，不是很热情。周玉的声音尽量装得很放松，但是她知道，在婆婆的眼里，自己依旧达不到她的标准。
刚才小夏给我打电话了，他已经告诉我了。婆婆的声音果然很冷淡：既然你怀孕了，我就关照你几句，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肚子里怀着我们李家的种，以后吃的喝得都得注意，孩子可不能有个什么好歹，知道吗？
周玉嗯了几声说好的，对于婆婆的冷漠，她已经习惯了，从李夏把她带回家的第一天，她就发现了婆婆对她的不满，以后无论她怎么做，婆婆还是没有给过她什么好脸色。
接着，婆婆像是赐给周玉一种恩赐似，用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小夏说他晚上要去陪你，我同意了。不过我可告诉你，他这几天工作忙，你可得把他照顾好了，虽然你现在是孕妇，可是很多事情还是可以做的，不要总是麻烦他。
婆婆的话，让周玉心里一下子堵了什么似的，随即她也冷漠地回应道：我知道的，妈，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李夏是我丈夫，我知道怎么照顾他。
听了周玉的话，婆婆愣了几秒钟，大概是没想到周玉居然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她的口气也有些变了，声音比之前大了些：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啊？上次我们李夏去你那儿住了几天，怎么回来就感冒了，要不是我天天给他熬中药，他这病还不知道拖成什么样子。周玉啊，有些话，本来我不想说的，你不能只顾你自己开心，不顾我们小夏的身体啊，再怎么说他也算是个成功人士，挣那么高的工资，现在这种男人可不好找的啊！……
婆婆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依旧是喋喋不休，结婚不到一年，虽然跟婆婆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周玉已经有些受不了她了。
于是，她把电话拿到离自己耳朵稍微远一些的地方，等她说完了，这才又靠近电话，问道：妈，这次不会了，你放心吧，那个……还有事儿吗？
婆婆见周玉的口气又软了下来，她这才又叮嘱了几句：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孙子在你肚子里面，你可得给我看好了。还有呢，照理说，儿媳妇怀孕，做婆婆的应该来照顾你的，可是你也知道，我得照顾我儿子，他工作那么忙，没有我，他是不行的，所以——你自己好之为之，知道吗？
周玉又嗯嗯了几声，等婆婆挂了电话，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提着东西往家里走去，路过一家孕婴店的时候，她特地进去逛了逛。她看到一个孕妇挺着大大的肚子，拿着两顶小帽子，正跟自己的丈夫讨论着哪一顶好看。
她看了一会儿，就走出去了。
外面有些飘毛毛雨，她加快了步伐，朝家里走去……
周玉把鸭子放在热水里，泡过热水的鸭子，鸭皮比之前收缩了些，那些没有处理掉的小毛一根根立了起来。
她找出夹着一个一个认真地把那些冒拔了个干干净净，然后逮住鸭脖子的外皮，把手往里扣去，脖子上那些一坨一坨的淋巴被她拉了出来，鸭脖子上的淋巴最多了，吃了是会致癌的，所以每次她都要保证这些被扣地一粒不剩。
然后又拿出剪刀，把鸭屁股上鼓出来的两坨像大豆一样的东西剪去，鸭屁股上的肉其实是最细嫩的，但是很多忍不愿意吃鸭屁股，就是嫌他它味道重。但是去掉那东西之后，鸭子屁股上就不会再有那股味道了。
她把鸭的嘴巴掰开，用旧牙刷仔细地清洗里面，直到牙刷一直清洗到鸭子的喉管，从开血的地方冒出来，这才算洗了一遍。
不一会儿，整只鸭子就被她打理地干干净净了。她把鸭子放在一边，把买来的小葱一根一根整理地干干净净，然后把所有的葱子捆子一起打了个节，然后就那把捆好的小葱，往鸭肚子里一塞。
她打开抽屉，掏出一把棉线，这本来是老一被人用来做被子用的，周玉买来，却是用来做菜的。
周玉用棉线把鸭子的脖子和腿还有翅膀，跟鸭身结实地捆在一起，像是一个元宝似的，样子很好看，而且捆得严严实实的，塞进肚子里的葱也不会掉出来了。
她在砂锅中烧了一锅水，水还没开，她把收拾好的鸭子整只放了进去，又拍上一块老姜。
接着，她打开老坛，老坛香味浓郁，一坛子全是去年泡的老坛萝卜，一些红辣椒夹在里面，在酸爽的同时增加了几丝辣味。
她掏出一个萝卜，放在菜板上切了几下，酸爽的萝卜让她咽口水了，她拿起一块泡萝卜就往嘴里送。
老酸萝卜的味道，如果是平时吃起来，酸味就过头了，可是周玉今天吃起来，却觉得刚刚好，她心想：果然孕妇的口味与众不同啊。
炖着鸭子的那锅水已经开始翻滚，周云把酸萝卜全部放了进去，想了想后，又从坛子里再倒入了一些酸水，这才把盖子盖上了。
她想了想，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给李夏发去一段话：老公，炖了酸萝卜麻鸭汤，等你哟……
过了好久，那头的微信才汇过来，不过不是一段话，而是简短几个字：我知道了。
周玉和李夏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中认识的。李夏在离周玉生活的城市30公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工作。
聚会中的李夏彬彬有礼，笑容亲切，每一个细节都让周玉感觉很舒服。同样也是单身的李夏对周玉也是格外注意，聚会后，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二十八岁的周玉在个人问题上一直让父母很操心，倒不是因为她自身条件不好，相反在同龄人中，她算是十分漂亮的，只是想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其实她对男朋友没有一个具体的定义，怎样算好，她只是觉得有感觉了，便能跟这个人交流下去。
可是茫茫人海，想要找到一个心仪的对象，周玉发现竟是那么的难。
尽管岁数一天天大了，身边很多跟她一样的人都把条件降低了，也有人劝她，找人结婚嘛，别太挑了，自己岁数也不小了，再挑就剩下了。
她也试过去接受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人，尝试同他们交往。但每次约会后，她还是过不了自己内心的那道坎，最后她下定决心，剩下就剩下吧，没必要委屈了自己。
李夏的出现，让她一下子看到了春天，这个男人几乎满足了她对美好的一切向往，她觉得自己之前的坚持是对的，原来蓦然回首，那人真的在灯火阑珊处等着自己。
李夏比周玉大两岁，是个海归，现在一家外资公司，已经是分公司的总经理了，前途无可限量。他长得一表人才，对人十分谦和，对周玉也是体贴备至。
在旁人眼里，这样的男人，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次约会中，周玉试探地问他对将来生活的想法，以及对两人将来的规划。
李夏看着周玉的眼睛，拉着她的手，郑重地对她说着：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两都是岁月沉淀下来的人了，不再是青春少年。我们没有大把的时间去浪费在，一些表面看起来很浪漫的事情上。我和你在一起，绝对不是心血来潮，你放心，我是绝对认真的。
周玉当时的脸上虽然很平静，但是她的内心感觉自己幸福极了，她张开嘴，轻轻问了一句：真的吗？
李夏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准备好没有？找个时间我带你回家见我母亲。
李夏的妈妈看起来很年轻，要不是李夏告诉她妈妈已经退休了，周玉一定以为她只有40来岁。
那天，李夏妈妈穿着一条天蓝色的真丝裙子，戴着一条明润的珍珠项链。精致的妆容让李夏妈妈的气色显地特别好，她抬高下颚高傲地看着刚刚进门的周玉，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来之前，周玉已经把见到李夏妈妈第一眼想要说的话，在心里默念过很多遍了，可是当她以一看到对方之后，她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阿姨好。她的嘴里只吐出了这三个字。
李夏妈妈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点点头，随即便把目光转向了刚刚进门的儿子。
她体贴地接过儿子手里的包包，挂好后。然后蹲下来从摆放整齐的鞋柜里拿出一双干干净净的拖鞋，替儿子换上了。
周玉看了一眼李夏，发现他很自然地接受母亲所做的一切，丝毫没有什么不自在的。
给儿子换完鞋子，她看到现在一旁的周玉之后，从鞋柜里找出了一双塑料拖鞋，啪地一声扔到了周玉面前，然后转身挽着儿子就进屋了。
周玉也赶紧换好了鞋子，跟在后面就进入了，她看到桌子上是满满一桌的菜肴。
除了精心烹制好的菜肴之外，还有摆放地很漂亮的水果拼盘。
妈，好香啊。见到这么多好吃的，李夏的眼睛都亮了。
李夏妈妈帮儿子脱了外套，对儿子说道:你一定饿了吧，快点儿吃饭吧。
周玉站在一边有些尴尬，李夏坐下来之后，才注意到她，于是转过头来冲她笑笑:你也坐吧。
李夏妈妈做的菜清淡了些，不太适合周玉的口味，她吃得不多。席间李夏找机会向妈妈介绍了周玉，可能是听了周玉是在事业单位工作的，房和车都有的，李夏妈妈对她的态度稍微好了些。
周玉的心情放松了些，她不是不喑世事的小姑娘了，跟朋友聊天的时候，她早就听她们倾诉过婆媳关系是如何的难处。
不过她想的却是，我是跟李夏在一起过日子，又不是跟她妈妈过，再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要是对我以礼相待，咱们就能好好相处。你要是太过分了，我周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所以，当李夏妈妈把菜夹给周玉的时候，周玉微微一笑，有礼貌的回了声：谢谢。
三人吃完饭，周玉起身想去收拾桌子，却被李夏一把拦下了，他对周玉说道：没事儿，让我妈来吧，咱们坐着开会儿电视。
这……好吗？周玉记得朋友嘱咐过她，第一次见婆婆吃了饭是要主动洗碗的。没想到李夏却笑笑：没关系的，我妈不会介意的。
说完，他拉着周玉就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李夏看得很起劲，一边吃水果一边看。周玉却感觉有些坐立不安。于是她站了起来，走到厨房里，对李夏妈妈说道：阿姨，我来吧，你去休息吧。
李夏妈妈顿了一下，转眼看了周玉一眼，眼中多了一些说不出的东西，她问周玉：你觉得我老了吗？
周玉被问懵了，她赶紧回答：不老，阿姨看着很年轻的。
李夏妈妈嘴角微微一扬：我照顾我儿子三十年了，伺候他，我愿意。
这话没有任何余地，直接就朝周玉杵过来了，周玉自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地走回了客厅。
她没有直接走回客厅，而是站在屋子中间观察了一下。李夏的妈妈确实是个居家能手，家里归置地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她还发现了一个小细节，就是家里摆着很多母子两的合影，就是没有看到一张李夏父亲的。
之前李夏告诉过她，父亲一直在外地做生意，很难得回一次家，所以他长年都是跟母亲呆在一起的。言语之间，他只是寥寥数字，但是周玉却明白了些其中的缘由。
也就是说，李夏的父母虽然没有离婚，但是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状态，跟单亲家庭其实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过来吃水果吧，李夏招呼她，她坐了过去，李夏递给她一颗草莓，她笑着接过来，吃了一口，很甜。
这时，李夏妈妈已经收拾好了，她也坐了过来，坐在李夏的另一边，她问儿子：知道你爱吃，这草莓是我亲自去基地采摘的，好吃吗？
儿子说好吃，李夏妈妈的脸一下子就笑地灿烂起来，她坐在儿子身边，看着儿子吃水果，吃完一颗，不用立刻动手，她就立刻又送上一颗。
桌子上放了一个盘子，是专门用来接垃圾的。周玉见已经装了很多了，伸过手去正要拿起来倒掉，她伸到一半地手却突然被李夏妈妈打掉了。
她看了一眼李夏妈妈，那女人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自己拿起盘子就把垃圾倒入了旁边的垃圾桶。
她摸了摸收回来地那只手，居然有些疼，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李夏，李夏却冲她笑着：你坐着就行了，这些事儿就让她来吧。
第一次见面结束之后，周玉心情一直很低落。李夏照理每天一个电话打过来，虽然两个人不在同一个城市，不能天天见面，可是李夏对周玉的热情和关系，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距离的原因而变淡。
30公里的路程，其实不算长，他其实可以每天开车过来的。周玉的朋友这样说道。
周玉又何尝不想每天都能见到自己的男朋友，可是她自从那次见了李夏的妈妈之后，她明白了李夏为什么不能天天过来跟他见面的原因。
于是，她笑了笑：他太忙了。
周玉在旁人眼中，一直给人的印象就是非常懂事。她知道老天爷不可能让任何人都是完美的，无论是谁，性格上都存在这样或者那样的缺陷，两个人的相处中，最重要的就是磨合。
在一次见面中，李夏一边吃饭一边对周玉说道：我们结婚吧。
周玉愣了一下，她抬眼看了一下对方，对方很轻松的样子，仿佛在跟自己讨论吃了饭去哪里看电影。
你确定？她问对方。
当然。
你妈那边你怎么说？周玉放下筷子，看着他的眼睛。
李夏微微一笑，他喝了一口水：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你放心吧，我妈是我妈，我是我。
那天晚上，李夏没有走，这是两人第一次在一起。在这之前，李夏一直对周玉是点到为止的，周玉知道这样的男人过往不可能是一片白纸，她想正是因为他对自己是认真地，所以在之前的日子才会对自己以礼相待的。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李夏的电话早就调成了静音。那天晚上有无数个电话打过来，电话那头的人，伤心欲绝……
事后，李夏问她，结婚有什么要求，周玉摇了摇头，说自己没有什么要求，只要李夏爱自己就可以了。
李夏说你可以不用工作了，我挣的钱足够你花的，要不你辞职吧。
周玉摇摇头：我不想你太幸苦了。
李夏笑了笑：我找对人了。
结婚后，因为工作的原因，两人一直保持着两地分居的日子。旁人都很奇怪，两个城市又不远，开个车最多一个小时就到了，新婚夫妇为什么要分开啊。
周玉深知，问这些问题的人，有的确实是关心自己，有的却是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对着些问题有些不屑一顾，甚至不愿意回答。自己的母亲也问过她，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周玉安慰母亲说，别想太多，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同，没必要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但是她的内心却是不安的，她问李夏：你可以搬过来住啊，30公里的路程没有多远，这样两地分居，别人看了也不太好。
李夏却说：你也知道，我工作太忙，每天都加班到很晚，回来晚了，会影响你休息的。
周玉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怕！你不过来，是因为你妈吧？
李夏顿了顿，这才说道：周玉，请你理解我，也请理解我妈。我跟我妈这几十年几乎是相依为命的，我就是她的一切支柱。现在我结婚了，就把她抛弃了，我怕她一时接受不了。
这怎么能是抛弃呢？周玉赶紧说道：你是迟早要结婚的，她必须适应这一切！
李夏想了想，他拉着周玉的手说道：请你相信我，再给她一些时间慢慢来吧。
看着李夏真诚的目光，周玉又默许了。这一切，都源于对李夏的信任，以及对两人感情的自信。其实她后来回想起来，似乎她和李夏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是智商为零的。
李夏依旧是一周过来两次，但是周玉发现，李夏对自己，从开始的热情，越来越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了。尤其是晚上看电视的时候，李夏的手机不停地响着，他和周玉依偎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在发短信。
周玉有些小心机地想瞟一眼手机里的内容，每当她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李夏总会把手机微微移动一下，避开她的目光。
你在怕什么？这一次，周玉再也忍不住了。
你说什么啊？我不明白。李夏收起了电话，问她。
你一个晚上都在跟你妈发微信，你以为我不知道？周玉真的生气了。
李夏愣了：我跟谁发微信的自由，这个你都要干涉吗？你是不是太无聊了？
周玉怒了，长久以来的不自在让她终于发火了：李夏，是你说要结婚你，你想想你结婚后跟我呆的时间到底有多长，简直是屈指可数！我才是你的妻子，我才是跟你要共度一生的人。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连你的内衣裤，你都是带回家让你妈洗的！
那天晚上，是两人婚后的第一次争吵，周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一直以来自己努力在李夏面前保留的懂事的形象，此刻她也全然不顾了。
李夏，你都三十几岁了，你还没断奶吗？你都不能成熟一点，她是你妈没错，你要顾及她的感受！可我是你老婆啊！你又为我想过没有？
对于周玉的职责，李夏没有过多的辩解，等周玉发泄完了之后，李夏只是对周玉说了一句：你说完了吗？心里舒服了？我很累，要休息了……
见李夏丝毫对自己的愤怒不放在心上，她知道对方又要敷衍了事，这次她决定不再妥协了。
李夏，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还要不要跟我一起过下去？
李夏看着她：当然要。
那好！周玉点点头：我要你明天就搬过来，以后每天你都回我这里，然后周末我陪你回家看你妈。
听了周玉这样说，李夏慢悠悠地说道：我跟你说过，这事儿要慢慢来。
不可能！我要你现在就做出决定！否则……周玉这次绝不退让了，她顿了顿：否则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结束我们的关系！
看见妻子如此决绝，李夏默默拿起了沙发上的衣服：周玉，我这次当你是气头上说的话，不跟你计较。你需要好好冷静一下，我先走了……
说完，他穿上外衣拿起包就出了门，只剩下家里欲哭无泪的周玉。
一出门，他立刻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语气很温和，眼神很甜蜜：想我了吧？我马上过来，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