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就在周玉以为李夏不会再回来跟她一起生活后，那天下午，她下班刚回到家里，就看见家里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那个男人正是自己的丈夫李夏，而女的，则是李夏的妈妈，她的婆婆。
结婚这么久，这是婆婆第一次来周玉的家里。她依旧是非常优雅的打扮，饰品美衣一样都不少。
见周玉回来了，婆婆立刻站了起来，她操着手看着周玉说了声：你回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
周玉看了她们母子的样子，她估计待会儿应该会有异常暴风雨出现，于是她有些不想说话，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叫了一声：妈……
接着，她站在原地，冷眼看着这对母子，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吧。
两人就这么对持了一会儿后，婆婆终于开口说道：我把李夏给你带回来了，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今天趁我也在，咱们就敞开说吧。
周玉想不到婆婆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有些吃惊，看着对方不知道该说什么。
婆婆又低下头来，对自己的儿子说道：李夏，周玉，你们现在告诉我，你们两个到底还想不想一起过了？
周玉没有说话，李夏一直低着头。婆婆有些生气，她又大声冲儿子说道：我问你话！
李夏听了，顿了顿后，用力的点点头。
婆婆见状，又问了一句：感情破裂了吗？
李夏明显有些不想回答，但是他不敢违背自己的母亲，他的语气中也有一丝疲惫：没有破裂……
那好！婆婆听了这话，赶紧又问周玉：他已经表态了，周玉，你是什么意思？
见低头周玉不说话，婆婆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今天晚上李夏就别走了！
周玉惊讶极了，她抬眼看着以往自己觉得难以相处的人，今天居然一下子这么明事理，她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婆婆对于周玉的表情却不太理会，她站在屋子中间看了看，对着周玉又说道：周玉啊，你看看你这个家，脏成什么样子了？
周玉也看了看四周，她觉得还好，不过从对婆婆以往的认知来说，她这个家确实入不了对方的法眼。
你是个女人！就要好好的相夫教子，你看看你家乱成这个样子，怪不得我儿子不想过来！
听着婆婆的指责，周玉这次觉得似乎没那么刺耳了，她看了一眼李夏，发现他非常地心不在焉，一直在看手机。
那天以后，李夏过来的次数明显多了些，但是一周还是有一半的时间都不在这里。她搞不明白，婆婆那天说那些话，明显是深明大义的，但是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儿子跟妻子过多的亲近呢？
周玉坐在沙发上，麻鸭在砂锅里已经炖了好久了，她已经闻到了气眼的散发出来的鲜香。她的手里一直拿着手机在看着，可是李夏那边除了刚才那句话，直到现在也没有发一个信息过来。
她看了看时间，正常的话，李夏早就应该已经下班了。她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直接给李夏把电话打过去。
电话一直没有打通，她的心里越来越不安。她决定最后再打一次，这一次响了好多声终于接通了，接电话的却不是李夏，而是另外一个人。
听到电话那头那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周玉第一反应是莫非自己打错了，可是李夏的电话是一直存在手机上，她直接拨过去的，怎么错呢？
正当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里的那个人突然问她：你是周玉吧？
她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是我……
你找李夏？那人又问。
周玉突然间感到有些害怕，一种莫名的恐惧，恐惧的对象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她只是感觉一个长期游离在她认知以外的真想，就要突然地、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面前了。
对！她深吸了一口气：你请让他接电话。
那个男人的声音犹豫了一下：他正在洗澡，你要我把电话拿进去吗？
听到这里，周玉一下子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砂锅里的鸭烫已经烧地滚开，发出噗呲噗次地声音，她几次都想起身去把火关掉，可是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电话响了，是李夏打来的，周玉看了一会儿，按了一下接听。
周玉，刚才在开会，我已经在路上了，你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过来。这次是李夏的声音。
她嗯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这时她听到手机上突然传来一条消息，一个陌生的号码申请加她的微信好友。
那个微信号码附言是：想知道你丈夫的秘密吗？我能告诉你……
她想了想后，用发抖的手指点击了确认。
李夏打开门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重重地糊焦臭的味道，他看到屋子里烟雾缭绕，而周玉坐在沙发上，正直直地看着开门而入的自己。
他赶紧冲到厨房里，把烧汤的火关了，然后又回到客厅，坐在周玉身边关心地问她：你怎么了？
周玉被他摇了几下之后，突然笑了笑：我刚才打了个盹儿，小睡了一下，没事儿的。
因为一锅老鸭汤被烧坏了，周玉随意地为里夏煮了一碗面吃，然后她说你先吃吧，我有事儿要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你等我……
就在她转身要离去的时候，李夏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他轻轻抚摸着妻子的小腹，温柔地语气在周玉的耳边细声说道：
周玉你放心吧，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宝宝了，将来我们三个人要好好生活，一定会幸福下去的。
周玉转过脸来，看着丈夫的眼睛，她问道：我能相信你吗？
李夏在她的脸上亲亲吻了一下：我是你丈夫，你不相信我，又能相信谁呢？
对！周玉含泪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一定能让我和孩子一直幸福下去的。
说完，她也在丈夫的脸上吻了一下，便离开了。
李夏正吃着面，他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下那个号码，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电话挂了。然后，他给打电话的人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我想过正常的生活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祝福幸福，保重！
与此同时，周玉已经走出电梯，来到了地下停车场，她先从自己的车里拿出一样东西，然后左右看了一下，掏出另外一把车钥匙，就朝李夏的车子走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李夏告别周玉的时候，高兴地开车走了，周玉站在楼上，冷眼看着李夏的汽车消失在自己的实现里，随后猛地一转身，满脸冷笑。
周玉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对于女孩子来说非常冷门的机电专业，怎样让汽车的刹车失灵，对她来说是再简单不过了……
一周后，她从殡仪馆工作人员手里捧过李夏的骨灰盒，一旁的婆婆已经哭成了泪人，她回头对周围的人说道：你们把她扶出去吧，让她冷静一下，免得伤了身子。
等周围的人都散去之后，她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个仿真的阳 具，非常硕大。她鄙视地看着骨灰盒上李夏的照片，一下子打开它，把仿真阳 具放了进去。
这东西你应该非常喜欢吧，念在夫妻一场，我送给你了，在那边慢慢享用吧……
处理好丈夫后事之后，周玉正式向李夏妈妈宣布，她要把李夏的几套房产全部处理了。
你敢！这是我儿子的东西！你别想动它！李夏妈妈怒不可遏地看着这个操着手，一脸冷笑的女人。
周玉不屑地一笑：对！他们之前是李夏的没错，可是你别忘了，我才是李夏的合法妻子，我是房产的第一继承人！
你胡说，我是他妈！这房子是李夏买给我住的，你不可能卖掉它！因为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李夏妈妈的脸上已经完全看到昔日的芳华，她整个人像是老了二十岁。
你说得对！你是他母亲。从法律上来说，妻子可以得到去世的丈夫50%的财产，剩下的一半，是子女和父母所有的。
所以呢，这孩子我一定会平安生下来，卖了这房子之后，我可以分给你25%的房款。不过呢……周玉转了转眼珠：这25%里面有一半是属于李夏爸爸的，就是那个你一年也见不了一面的丈夫。
李夏妈妈彻底愤怒了，她指着周玉大声骂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毒啊，你要逼死我吗？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丈夫？
听到丈夫两个字，周玉突然哈哈一笑，她瞪着眼睛看着对方：丈夫？你儿子是怎么样的，你不知道吗？他那个样子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出来害人！为什么要毁我一辈子！他死了，也是活该！
说这些话的时候，周玉的眼中满是泪水，她努力不再这个女人面前流泪：你做人真是失败！不仅得不到丈夫的爱，还用畸形的爱把自己的儿子给毁了！
这房子，你还能住几天，就好好享受吧！到时候你不走，会有法院的人来强制执行的！
说完，周玉狠狠盯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李夏妈妈呆呆地坐在地上，一脸愁容惨淡，她时而大笑，时而大哭，完全像是一个疯子一样……
《丈夫》完！！！
二十六、《故梦》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了很久，速度越来越快了，机翼两侧的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坐在驾驶舱内的飞行员见差不多了，他推了一下起飞杆，飞机的起落架便离开了地面，整个飞机缓缓地向上飞起来了。
坐在驾驶室里的两个飞行员，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虽然都带着墨镜，但两人的眼中还是交流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是一趟包机，航班上一共有36名乘客，都是男性，年龄都不太大，稚嫩的脸上透着青春的光芒。
这群年轻人几乎都是第一次坐飞机，因此显得很兴奋，坐在窗边上的人趴在窗户上看个不停，蓝天白云。
那片他们呆了很长时间的土地，随着飞机越升越，离他们的实现越来越远了……
坐在第一排靠窗的小伙子，他叫苏明。瘦瘦的个子，一个小寸头，大概有十八九岁。他脸色的神色非常激动，一直看着窗外，直到地面上所有的东西都消失在蓝天白云之外……
他转过身来，靠在座椅上，上上的舒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人说道：李瑞，等了这么久，咱们终于出发了，不容易啊……
李瑞看了一眼苏明，没有说什么话，他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面有一张照片，年头有些久远，里面人的样子已经比较模糊了。
苏明凑上来问他：这时谁？
李瑞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是我奶奶。
苏明看着照片里头的女人，虽然照片有些旧了，但是照片被很好的保存了下来。照片上的女人衣着朴素，慈眉善目，笑意融融，站在她身边亲热地搭着她肩膀的正是自己的孙子李瑞。
两人的身后是一栋老房子，大片大片的青藤从屋顶垂下来，整个一面墙上全爬满了绿色的藤蔓。
这是什么？苏明指着院子里那个水泥砌出来的台子，凭肉眼，他实在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瑞朝苏明所指的地方看去，他笑道：这个啊，这是我们家凉水井。
水井？苏明觉得有些奇怪，水井怎么会是一个石台子，不就是一个洞然后放捅下去打水吗？
李瑞说道：之前就是你说的那种水井，后来我爸觉得我奶奶打水太幸苦了，就在水井上面砌了一个石台子，里面架了抽水用的水管，这样以后她只要轻轻压一下后面的水阀，干净的井水就从前面的管道里流出来了。
听了李瑞的介绍，苏明若有所思：这水应该很凉吧？我记得小时候吃过一次用凉水井浸泡出来的西瓜，大夏天的，真是冰凉可口。我妹妹当时在发高烧，吃了一块，立马就不烧了。
李瑞点点头：拿当然了，地下的泉水本来就是可以治百病的。不过我奶奶最擅长的是用它来做凉糕。凉糕你吃过吗？
凉糕，是不是驴打滚那种，我特别爱吃！说到吃的，苏明的眼睛都直了，他咽了咽口水：这次回去，我一定要吃个够！
李瑞却摇摇头：我说的不是那种凉糕，我说的是我家乡奶奶奶自己做的那种，像凉粉一样，和着浓稠的红糖水一起吃的那种。
好吃吗？苏明瞪大了眼睛。
李瑞把头转向窗外，看着外面得白白的云层，仿佛在遐想，思绪又回到了小时候……
奶奶拿出今年新出的大米，米粒短小，不是很圆胖，却是做米浆的最佳原料。她把倒进刚刚从井中压出来的水里。水很凉，却非常适合泡这种大米。
奶奶，要泡多久啊？七八岁的李瑞盯着泡米的土缸，问奶奶。
还早，别盯着看，要半天的时间哦。奶奶笑眯眯地看着孙子。
尽管奶奶这样说，李瑞还是不肯定走，他端过来一把小凳子，干脆坐在了上面，仔细看着那盆泡在水里的大米。
奶奶见李瑞小小年纪就这么执着，她笑着摇摇头，然后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块嘿嘿软软的块状物。
那黑软的膏状物块，上面泛着深红色的光，闻一闻，那种味道让人记忆深远。奶奶轻轻掰下来蚕豆大小一块，放进李瑞嘴里。
甜吗？奶奶笑眯眯地看着孙子。
块状的红糖入口即化，沙沙地，口感非常软糯，就像是熟透的咸鸭蛋黄。
李瑞细细品味着它：好甜，奶奶。
听见李瑞这样说着，奶奶的脸上像是开了一朵花，她把手指上残留的那一点点红糖放进嘴里，抿了一下，果然味道还是那么香甜，她满意的点点头。
这些红糖她已经存了三年了，那时候爷爷还在，有一次他从广西回来，带回来好大一捆甘蔗，长途跋涉地不辞辛劳，奶奶很心疼他。
但是爷爷说，奶奶爱吃甜食，再辛苦也不怕。奶奶后来把甘蔗榨成汁，用汁水熬成了红糖，小心地保存起来。爷爷去世之后，奶奶就更舍不得吃了。
只见奶奶在铁锅里烧了一点儿水，水开之后，红糖掰成小块小块的，轻轻放进水里熬住起来。
火有些大，奶奶把灶台的风筒关小了点儿。红糖在水温的作用下，逐渐化开了。融入水中的的红糖慢慢变得粘稠起来，再经过小火的微煮，最后变成了糖浆状。
奶奶用勺子舀了一些，她看着糖浆慢慢往下滴，形成一条长线条状，这已经是熬制最好的效果了。
用搪瓷盆子把糖浆全部舀出来后，奶奶看了看李瑞，她还在盯着那盆米，她对他说道：瑞儿啊，你别老盯着那米，离泡好还早着呢，出去玩儿玩儿吧……
飞机已经飞地很平稳了，两名飞行员也稍作了一些调整。其中一名个子微胖一点儿的飞行员站了起来，他打开机舱与驾驶室之间那道门的小窗，朝那边看了一下。
他们在干什么？坐在驾驶椅上的飞行员问他。
都在笑，很兴奋的样子。那人边说边把小窗关上了，随后他重新坐下来，问身边那个身材高挺的飞行员道：大概还有多久才到目的地？
两个小时左右吧。高挺飞行员看了一下时间，顿了顿后说道：他们那么长的时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还要两个小时这么久？微胖的似乎有些等不及了，可能是觉得有些热，他扯了一下扣地很紧的衣扣子，又说道：这已经是第三批了，要干到什么时候啊？要不你更上面说说，换个别的组来飞吧。
高挺的飞行员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微胖的飞行员见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好再问，只得作罢。
一门之隔的客舱里依旧是笑声一片，李瑞看着那张照片，望着里面慈祥的奶奶，心里禁不住感慨万分，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奶奶了，他就感觉自己也和这飞机一样，插上了两只巨大的翅膀。
苏明又看了一会儿蓝天白云后，突然对苏明说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李瑞转头看着他：想你待会儿下飞机的时候。他们是怎么迎接咱们的？
苏明笑着摇摇头：我在想我妈做的酸辣粉，手工打制的红薯粉，里面有花生、炸酥的脆哨，咸鲜的榨菜，还有做法只有我妈知道的红油辣椒，一口吸进去，那滋味真是啧啧……
说着苏明咽了咽口水，仿佛酸辣的滋味已经尽在喉头了。
李瑞的思维则还是沉浸在小时候，他执着地守着那盆正在浸泡的大米，米粒在井水的浸泡下已经发大了一倍了。
奶奶在那边已经洗好了石磨，她看了一下大米已经泡地可以了，于是又打出一桶井水，把那盆泡过的大米又洗了一遍。
奶奶，可以做米浆了？李瑞睁大眼睛问奶奶。
是啊。奶奶笑着，脸上的皱纹虽然十分明显，但是李瑞却感觉越发的亲切。
李瑞把洗干净的大米和着清水，一勺一勺地放入石磨中。奶奶转动着石磨，雪白的米浆从石磨之间流下来，滴入地上的盆子里。
在李瑞的记忆中，这是他从小和奶奶做过的最好的配合。闻着米浆的清香味，他的童年也在一点点变得甜蜜。
打出来的米浆像牛奶一样浓郁，泛着奶白亮的光芒，可以映照出人的影子。
奶奶把它倒入锅中，开小火轻轻搅动着。米浆在微火的作用下，质感越来越浓稠起来，逐渐变成了浆糊状态。
奶奶见状，把火开到最小，她拿出一个个土碗，排列地整齐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拿出大勺，将熬地浓稠至极的米浆，倒入土碗中，一大勺，刚好就是一碗。
整齐排列的土碗里，每一个都盛满了粘稠的米浆。冷却之后的米浆油奶白色变成得有些微微发黄，把往放进冰凉的井水中，用手轻轻一扣，一块完整的碗形凉糕就成型了。
奶奶伸出两根手指，捏了一下凉糕的两面，弹力十足，想必嚼在嘴里也相当有韧性，口感肯定错不了。
奶奶，可以吃了吗？李瑞问。
再等等，用凉水井里的水泡一会儿，吃起啦又软糯又冰凉，再热啊，你都不觉得了……
半圆扁形的凉糕，放在盘子里，一层浓浓的红糖浇上去，糖汁在光滑的凉糕上滑过，落在盘子的四周，将凉糕包在里面。
奶奶把这盘凉糕上放上要给勺子，然后递给小李瑞。只见李瑞两只手端端正正地端着盘子，小心翼翼地坐在小板凳上。
他拿着啥子，轻轻地在嫩滑地凉糕上划下一小块，然后就着一点儿周围的红糖糖浆。凉糕送入口中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透心地凉意，从喉管一直传遍了全身。
凉糕中有一股大米的清香味，夹着浓郁厚重的红糖汁水，井水的冰凉渗透到凉糕中的每一个地方，真是绝妙的配合。
一口口地吃完了凉糕，盘子里还剩了一些红糖汁，李瑞伸出小舌头，一点点把红糖水添到嘴里，奶奶看到孙子馋成那个样子，赶紧笑着对他说道：不急，再吃一块吧。
小李瑞却懂事地摇摇头：不了，其他的要留给奶奶吃，爸爸妈妈回来，也要吃……
你吃的那碗酸辣粉，要是配上我奶娘做的红糖凉糕，那就绝对是人间美味了。李瑞看着直咽口水的苏明说道。
是吗？那这样吧，回家让我让我妈做酸辣粉送给你吃，你把你奶奶做的红糖凉糕留一个块给我？
行啊！苏明也笑了：这次回去，好吃的东西我可以吃个够！
你们在说什么好吃的？从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两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小年轻，带着厚厚的眼睛框子，对着两人笑着。
酸辣粉和水井凉糕。李振你吃过吗？苏明问他。
那个叫李振的年轻人，付了一下眼镜框子，听到这两样小吃，咽了一下口水：你们都是四川人吧？
苏明和李瑞齐声回到：是啊，你呢？
哦，我是山东的。我们那儿好吃的也挺多的。一听有了志同道合的，苏明和李瑞一下子就来劲儿了，他们干脆把身子转过去，对着李振说道：都有什么好吃的，说来挺挺，咱们解解馋。
我们那儿靠海，春捕的时候，我爸爸一个大船出去，晚上回来就事满满一船海货。李振的睁大眼睛，看着充满期望的两人。
都怎么吃啊？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后，三个人都笑了。
李振笑着说道：海鲜还能怎么吃，最简单地做法呗，就是白水煮就行了。海螺、贝壳、对虾，螃蟹……一大堆混在一个锅里煮，起锅湛上酱油和醋直接吃，那味道又鲜又甜，怎么吃都吃不腻。
这样的海鲜大餐，对于身处内地的李瑞和苏明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两人听着眼睛都要直了，不禁羡慕道：李振啊李振，你可真是有口福啊！
这算什么啊？一个声音突然传来，三人抬眼一看，一个小平头的年轻人也凑过来了，他似乎有些不福气：山东的海鲜虽然多，要说味道鲜美，还是比不是我们浙江的，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舟山的打渔人，所以吃海鲜啊，还是要去我们那边。
李振听了正要与他争论，这时候又有人说话了：我没吃过海鲜，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过我最喜欢吃的是我们岐山的臊子面，那家伙，真是吃一碗想两碗，吃一顿想下一顿，闻着味道就迈不开腿了。
你们岐山臊子面是不错，可是有我们武汉的热干面好吃吗？厚厚的一层芝麻酱，红亮亮的辣椒油淋上去，啧啧，那叫一个滋味足……
要我说啊，你们这些菜都是中看不中吃的，我们东北的猪肉炖血肠，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吸引人，吃到嘴里，那才停不下筷子呢。
那可不一定，那你一定是没吃过咱们西安的肉夹馍，油亮亮的猪肉，肥瘦相间，配上点儿青椒，一勺老卤水。那真是馍脆肉香啊，你们这帮人，保你们一口气吃十个不在话下。
其实你们一定没去过南京，知道鸭血粉丝汤的味道吗？金陵的盐水鸭，那可是一绝，粉丝汤里的配料，可都是盐水鸭的下脚料，鸭胗、鸭血、鸭肝儿，配上那韧性十足的粉丝，别提多鲜了……
看着大家都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耀着自家美食，李瑞这下沉不住气了，他也加入了其中：你们说这些我虽然好多都没吃过，但我也大都听过，但是你们知道我们四川有多少美食吗？就说成都平原上就有麻婆豆腐、夫妻肺片、宫保鸡丁、水煮牛肉、三大炮、叶儿耙……远的有自贡盐帮菜，冷吃系列和子姜兔，集麻辣显现于一体，重庆的火锅更是名扬天下……
正说得得意洋洋，突然听得有人叹了口气：别说了，也别争了，在飞机上争来争去，有什么意义啊？
大家朝那个声音望去，只见是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儿的人，正坐在位子上看着大家：其实在每个人的心中，自己的家乡永远事最好的，哪里也比不上，咱们大家都在外面呆了那么多年了，心里对家的渴望都是一样的，现在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了，应该想一想，等一下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们，应该对他们说些什么。
大家听了这话，心里都很触动，苏明也说道：对！我们就要回家了，还记得那首歌吗？
每个人都点点头，苏明站在了椅子上，对大家说道：我来起个头，大家一起唱吧……
歌声传到了驾驶室，两名飞行员侧耳倾听，一句话也没有说。
准备一下，可以降落了。机长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数据，对副驾说道。
副驾点点头，做好准备，正要降落，突然他指着前方对机长说道：你看！
机长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架战斗机不知从何时，已经驶在了飞机的两侧。
机舱里的年轻人也兴奋了，他们趴在窗户上看着那两架刚投入使用的新型战斗机。
看！李瑞激动地对身边的战友说着:飞机上有五星红旗！
看到祖国的五星红旗后，每个人心中难掩盖激动，他们知道，这是祖国用最高的礼仪在接待他们回国！
于是机舱里的每一个人，都肃穆地看着窗外的战斗机，对着上面画着的，鲜艳的国旗，笔直地站立着，庄重地行着军礼！一如他们刚出发时候那样！
飞机缓缓降落在沈阳机场，机坪里，祖国的亲人们早已经安排好了最隆重的欢迎仪式。
货机的舱门终于打开了，只见36名身穿礼服的士兵，每个人怀里都托着一个暗红色的长方形箱子，上面盖着的，是鲜艳的五星红旗！
他们一个个神情庄重，步伐整齐划一，从货舱中走下来的时候，每一步，都代表了一个年轮。为了这一刻，他们这群年轻的仪仗队员，已经联系了好长时间。
他们深深地知道，此刻自己不再是单纯的仪仗兵，此刻自己与手中志愿军烈士的军魂，早已融为一体！
苏明站在自己的遗骸面前，轻轻抚摸着铺在上面的五星红旗，他感慨地对李瑞说道：这一天，我等65年了……
李瑞没有说什么，他朝那些迎接他们的人群
望去，他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他最最亲爱的奶奶。
他哭着朝奶奶招手，奶奶也正对着他微笑，仿佛在说:孩子，奶奶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仪仗兵们托着一具具遗骸上了军用货车，汽车开动那一瞬间，所有的志愿军都现在车上朝停在货机旁边的一架客机挥手告别。
机长和副驾站在机舱门口，朝他们挥手致意，直到他们所乘坐的汽车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副驾取下墨镜问机长：老大，这事儿就算完了吧？
小马靠在舱门上看了一会，墨镜里看不出他的神情，他默默说道：1960年至1965年，志愿军一共有183108人长眠在异国他乡，只要还有一个人没有魂归故里，这事儿就得一直做下去！
机舱里36个青春飞扬的面孔，齐声高唱，万米高空回荡着这样的歌曲：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烈士们，回家了……
《故梦》完！！！！
二十七、《保姆》
林雪躺在床上，她的身边躺着刚出生的孩子，孩子鲜嫩的皮肤，摸着像绸缎一般丝滑。
丈夫陈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走进来，刚进门，林雪就冲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大概是怕他惊了刚睡着的孩子。
来，喝鸡汤吧，趁热。陈明体贴地坐在妻子身旁，给妻子抬高了一下枕头，好让她能坐着更舒服一些。
唉，每天喝这没盐没味的东西，真是难受死了。看到鸡汤，林雪的眉头就皱起来了，她是个无辣不欢的人，月子餐简直吃得她直恶心。
喝吧，宝贝儿，把这一个月坚持下去，等出了月子，我带你去吃火锅。陈明一边安慰妻子，一边把汤递到了林雪的嘴边。
林雪叹气也没有用，月子鸡汤虽然不好喝，可这也是补身子的营养品啊，不管怎么样，身体还是最重要的，于是她伸手接过鸡汤，喝了起来。
看见妻子终于乖乖地喝起了鸡汤，陈明笑了。他又坐到孩子身边来，看着睡得正香的儿子，禁不住越看越喜欢。
他一边看一边说着：我儿子真帅，遗传的全是我们的优点。
林雪噗呲一声就笑了：优点？就你脸上还有长得好看的地方？
陈明正经八百地说道：怎么没有？你看这鼻子，明显就跟我一模一样。
林雪没好气地看着他说：你那鼻子，翘得都可以挂钥匙了，朝天鼻一个，还好意思呢？
……
两人说笑着，林雪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问陈明：许姐说干完这周就不做了，保姆的事儿你找得怎么样了？
听到妻子这样问，陈明脸上多了一分愁容：唉，我之前还以为请个保姆很容易呢，谁知道这年头，保姆还真不好请，我都给到8000一个月了，还要排队。
林雪瘪了瘪嘴，有些不高兴了：那怎么办啊？总不可能让我月子都休息不好吧？
陈明想了想：实在不行……让你妈来照顾你一段时间？
一听这话，林雪赶紧摇头：那可不行，我妈身体不好，有心脏病，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那就更麻烦了。
顿了顿，林雪拉了拉陈明的衣角：要不……把你妈叫来？
陈明面露难色：我妈……她年纪太大了，也不是个办法啊……万一你们两个再来点儿婆媳矛盾，你这月子不是光怄气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啊？还有几天许姐就要走了，你快想想办法啊。林雪对着老公撒起娇来。
陈明安慰妻子：你也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林雪点点头：老公，实在不行，就给到1万一个月，反正你那么高的工资，多给点儿也没什么，都是为了孩子嘛。
陈明拉着妻子的手，看着熟睡中的孩子，点了点头。
这时候，林雪突然看到房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缝隙里。
进来吧。林雪冲门外那个娇小的身影说道。
门轻轻打开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站在门外，却没有走进来。
陈明转过头去，看见是女儿，赶紧笑着对她说道：是蓉蓉啊，快过来，看看你的小弟弟。
蓉蓉走到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小弟弟，微微笑着。
陈明把女儿抱在自己的怀中，问她：弟弟可不可爱啊？
可爱……蓉蓉用稚嫩的声音回答着。
那弟弟长大以后，蓉蓉要不要跟弟弟一起玩呢？林雪也笑着问蓉蓉。
蓉蓉看着林雪的眼睛，她看见她的眼睛美极了，就像夜晚的流星。
要……她甜甜地回答着。
她又对陈明说道：爸爸，老师说下周一幼儿园有亲子活动，要带上爸爸妈妈一起参加。
听见女儿这样说，陈明有些犹豫了，他在女儿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爸爸这几天真的太忙了，你又多了个小弟弟，爸爸实在没有时间去啊，蓉蓉乖，你去跟老师说一下吧。
蓉蓉的眼里明显有些失望，她从爸爸怀里出来，站到了地上：爸爸妈妈好好陪弟弟吧，蓉蓉要去睡觉了。
看着蓉蓉小小的身子慢慢地离去，林雪似乎看到了陈明眼中地内疚，她拉起了丈夫的手，安慰他道：孩子还小，她以后会适应的……
蓉蓉一步一步小心地走下了复式楼梯，走到最后几节台阶地时候，因为速度过快，她从上面摔了下来。
保姆许姐听到声音，赶紧跑过来，抱起蓉蓉。她看见孩子的额头上碰了好大的一块，又红又肿，于是赶紧给孩子擦了一点儿药。
然后许姐把孩子抱进了房间，她把蓉蓉放在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
阿姨。许姐正要离去的时候，蓉蓉拉住了她的衣角。
蓉蓉乖，还有事儿吗？许姐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脸蛋。
我要那个……蓉蓉指着五抽柜上那个可爱的布娃娃。那是一个美丽的公主模样的娃娃，爸爸从国外出差的时候，给她带回来的。
布娃娃有着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蓉蓉第一眼看到这个布娃娃，就喜欢上了她，从此以后她每天晚上都要和布娃娃一起睡觉，把娃娃抱在自己的胸口，她才似乎能感觉到安全感。
许姐把娃娃交给蓉蓉后，她看见蓉蓉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缩进被窝就睡着了。她轻轻走出房门，关上了灯……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陈明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保姆，林雪有些着急了。
许姐，我给你涨工资吧，你干脆别走了。许姐把月子餐送到林雪面前的时候，林雪拉着她的手，几乎是在央求她了。
许姐似乎去意已绝，她摇头说道：不行啊，小林，我家是真的有事，我一定要回去的。
林雪见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打动不了她，心里又急又气，一时间，忍不住眼泪就流下来了。
许姐见她哭了，赶紧拿纸巾为她擦了眼泪：小林啊，你可千万不能动气，月子里的女人一怄气，就容易落下一身毛病的。
正劝着，突然听见陈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一楼是客厅和厨房，还有一个书房和我女儿蓉蓉的卧室。
女儿蓉蓉？这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陈明赶紧向她解释道:忘了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女儿，快五岁了，叫蓉蓉。不过你放心，她很听话，不会让你操什么心的。
女子哦了一声后，陈明又接着说道:我和妻子住二楼，从这个楼梯上去就行了，这上面除了我们的卧室外，还有一个衣帽间，一个大的阳光房。
说着，两人就走进了卧室。
陈明一进卧室，就坐到了妻子身边，他高兴地指着身后对林雪说道:小雪，你看，新的保姆我找到了。
林雪朝那女子看去，只见那女子大概二十来岁，一张脸上还有些稚气，那女子似乎有些紧张，将头低地很下去。
林雪见了，似乎有些不满意，她看了丈夫一眼：你从哪儿找来的？
陈明说道：今天本来我去中介那儿的，结果还是排不上号，刚一出来，她就主动上来问我需要保姆吗？我问她会带孩子吗？她说她生过孩子，知道怎么带，于是我就领她回来了，让你看看，满意的话，就让她留下。
听了丈夫的话，林雪疑惑起来，她问那女子：你怎么不直接去中介啊？那样找工作不是更快吗？
见那女子低头还是不说话，林雪更怀疑了，陈明见状赶紧说道：她在火车站的时候，身上的东西都被人抢了，身份证那些都没有了，所以人家中介不收她，她只能站在中介门口碰碰运气。
林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那女子，那女子身高一米六五的样子，瘦瘦的，穿着一条白色印花的连衣裙，长相虽然不事很漂亮，却还是挺清秀的。
她本想着街上随便找的人，可能不太安全，可是看了一眼身旁的许姐，知道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她了。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林雪不安地看着丈夫。
丈夫搂着她的肩膀，轻轻用手扬了一下她额前的头发：你不用担心，就留个两三天，让她试试吧。
那好吧……林雪虽然内心还是很忐忑，不过她终于还是答应了，她问女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子听见林雪叫她，赶紧抬起头来：我叫李静。
李静……林雪念了一下这个名字：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我们家干吧，待会让许姐给你交代一下，你就住许姐之前住的那间书房吧。
好的。李静回答着。
见妻子终于通过了，陈明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满脸爱意地和林雪一起笑着看着床上的儿子，幸福极了。
李静抬眼，看着其乐融融地一家三口，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地神色……
许姐领着李静下了楼，给李静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便带着李静来到书房里。
这里之前是先生的书房，后来我来了，就给我在这里搭了一张床。平时先生晚上会在这里工作一下，不过他很注意，一般不会呆太久的。等先生离开之后，你就可以休息了。许姐转身，她看见李静站在一面墙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上面的照片。
她走过去，看到李静两眼直直地盯着那面照片墙。这面墙上挂的全是林雪和陈明的照片，两人幸福地偎依在一起，敦煌的九层佛楼、俄罗斯的贝加尔湖畔、神秘地布拉格广场……许多著名的旅游景点，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许姐叹了口气：这人跟人的差别啊，怎么这么大啊。同样都是女人，你看人家，再看看咱们自己。唉，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嫁的男人不成器啊……
李静没有回答她，她微微抬起头，一张张，认真地看着那照片上的人儿，看着陈明搂着妻子那甜蜜的笑容……
正想着，突然门口一声稚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你是谁啊？她一转头，看见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站在门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问着她这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
她转身见了这孩子，并没有走过去，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的神情有一丝欣喜，李静看着蓉蓉，微微笑着，倒也不说话。
许姐见了，走过去一下子抱起蓉蓉，对她说道：这是新来的李阿姨，以后啊，就是她来照顾蓉蓉和蓉蓉的小弟弟了。
蓉蓉轻轻将手环在许姐的脖子上：蓉蓉要许姨照顾，不让许姨走……
许姐听了孩子说这话，有些动容，她亲了亲孩子的小脸：许姨要走，许姨也有自己的孩子，许姨要去照顾他们了。
说完，她指着李静对蓉蓉说道：李姨比许姨能干，以后她可以陪你玩游戏，还能给你讲好多许姨不知道的故事。
李静走过来，想要抱一抱孩子，蓉蓉却一下子躲开了：不嘛，蓉蓉谁都不要，就要许姨……
看着李静有些落寞的眼神，许姐赶紧安慰她说道：你别紧张，孩子嘛，都是三天热度，你呆个几天，跟她熟了，她就粘你了。她跟我好，是因为她生下来，就一直是我带着她的，唉……这一走，我还真的舍不得她。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就红了，眼泪止不住地就流了下来。李静站在一边，温柔地看着许姐怀里的孩子，眼中冲满了慈爱。
归心似箭的许姐收拾完东西，同林雪告别后，来到了楼下。李静在厨房里熬汤，陈明则在书房里看书，蓉蓉在自己的房间玩耍着。
她隔着门，偷偷地看了一眼蓉蓉，孩子正坐在地板上，抱着自己心爱的娃娃在玩耍着。
为了怕蓉蓉知道自己就要走了而大哭大闹，她还是决定不去打扰蓉蓉了。许姐轻轻关上了门，走到了书房中。
先生，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我要走了。许姐站在陈明身后，轻轻说了一声。
陈明转过头，站了起来，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找东西的时候，许姐看到了那里面藏着的一个相框，那相框里的照片，也是一男一女，只不过女人不是陈明的妻子林雪。
陈明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递给她：许姐，这个你拿着吧。
许姐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钞票，她赶紧把钱推还给陈明：先生，我的工钱已经付清了，你还多结了两个月给我，已经对我够好的了，这钱我不能要了。
陈明摆摆手：你在我们已经家呆了这么多年了，这些年，我们这个家经历的一切，你都是看在眼里的。这钱你拿着吧，我私下给你的，连林雪都不知道。
许姐听陈明这么一说，叹口气，她接住了他递过来的钱。
你什么时候的火车啊？陈明问她。
晚上八点的。
那……陈明看了看时间：我开车送你去火车站吧。
许姐赶紧摆手：不用了先生，我已经叫了车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不用麻烦你了。
陈明听罢，也不再坚持。许姐见陈明又坐了下来，嘴角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许姐细微的动作别陈明觉察到了，他问她：许姐，你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先生……我走后，希望先生……许姐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你说吧。陈明笑着看着她。
许姐抬起头，和陈明对视了一下：希望先生对待两个都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能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陈明眼中的笑容渐渐暗了下去，许姐的话似乎让他有些不快，顿了顿后，他对许姐说道:许姐，他们都是我的孩子，你认为我会区别对待吗？
许姐笑了笑: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在这个家呆了好几年，先生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只是蓉蓉比不得林雪刚生的儿子，她……她命不好啊。
说到这里，许姐叹了口气，她抬头看着陈明，陈明冲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数下去。
许姐陆续说道:林雪能给先生再生一个儿子，实在是先生的福气，我是真心为您感到高兴。可是，先生在高兴的时候，请别忘了，您还有一个女儿蓉蓉。先生平时工作太忙，蓉蓉实在是，太孤独了。
你是说……林雪对蓉蓉不好吗？陈明突然问道。
许姐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希望先生有空的时候，能多陪陪蓉蓉，毕竟，你们才是血浓于水的。
听了许姐的话，陈明陷入了沉思，他点点头，对许姐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把许姐送出去后，陈明回到家里，他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很酸，却不刺鼻，让人闻到了精神一振。
他来到厨房，只见那个身着白色长群的身影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好香啊……他走了过来：你在做什么啊？
只见李静正在拨开一个个煮熟的白水鸡蛋，圆圆的鸡蛋在冷水中浸泡一下，剥之前先在台面上滚动一下，然后轻轻一拉，整颗鸡蛋就完整的与蛋壳分离了。
而鸡蛋的旁边是几只已经打理好，去掉细毛的猪前蹄。炉子上一口大锅正在翻滚着，浓郁的酸香味，正是从里面冒出来的……
新鲜的黄姜，去皮。放入锅中轻轻煸炒了一下，姜的表面水分微微收干就可以了。猪脚放入炖锅中，李静将之前那锅中翻滚的黑色液体全部倒了进去。
这是什么？好浓的酸味。陈明禁不住问道。
李静看了他一眼，眉眼微微上扬：这是用添丁甜醋和黑米醋，再加冰糖熬出来的。
添丁甜醋……陈明似乎觉得这个名字很好，他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醋我以前怎么没听过啊？
李静微微一笑：这醋专门给坐月子的女人用来补身子的，你的女儿出生的时候没用过吗？
听到这里，陈明的表情微微有些僵了一下，不过那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只是淡淡一笑：那时候哪有那么讲究啊……
说完，他退出了厨房。
李静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陈明的背影，知道陈明进了书房，她才重新回过头来。
她把黄姜、鸡蛋全部放进了炖锅，然后加了一些盐巴，就把炖锅盖上了，接着她把火开导最小继续熬煮着。
酸味从锅盖的缝隙里，还是冒出来弥漫了整个一楼，李静闻了闻自己身上，已经布满了醋酸的味道。
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哪里面装满了黑色的液体，那液体有些微微的凝固状，她在左右看了看，打开了冰箱。
冰箱里的食材很多，她找了一下，拉开一塞满东西的柜子，把那瓶黑色的液体放到了柜子的最里端……
你在干什么啊？一个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听到这声音李静吓了一条，她转头，便对上了蓉蓉那双黑闪闪的，像紫葡萄一样的大眼珠子。
蓉蓉！李静的声音里竟然有一丝欢喜。她一把抱住蓉蓉，想将她搂在怀中，没想到她这样的举动，却吓得蓉蓉大哭了起来。
蓉蓉一边哭一边推开了她：我不要你，我要许姨，我要许姨……
看见蓉蓉用力挣扎着想要离开自己的怀抱，李静似乎有些不忍心让孩子难过，她轻轻放开了孩子。
蓉蓉见自己没有束缚了，赶紧一下子朝自己的屋子跑去。
李静蹲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孩子离去，直到孩子房间的那扇门和上了。她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下来，她眼睛往上一台，还是努力地忍住了。
在高压炖锅的压力下，锅里的猪蹄已经在香醋的熬煮下，变得相当软糯。鸡蛋猪蹄和黄姜，已经在醋液里泡得黑亮十足。糖醋味香气扑鼻而来，让人闻着就口齿生津。
李静拿起勺子搅动了几下，只见醋汁在冰糖和猪蹄油脂的双重作用下，已经变得十分粘稠了，轻轻舀起一些，便像猪油一样滑下去了。
她拿出小碗装了两块猪蹄，一个鸡蛋，再浇上一些浓稠的汤汁。她把这碗放好，又盛了一碗大的，然后端起来，就出了厨房。
她并没有把这碗补血佳品给楼上的林雪送去，而是径直走到了陈明正在看书的书房里……
陈明正背对着着门在看书，灯光下，他的身影不是很高大。闻到香味，陈明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
他看到李静把那碗冒着热气的猪蹄放到桌子上，猪蹄上油亮黑润的猪皮，在灯光的饿照射下，泛着红光，陈明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道菜很特别啊……
这是姜醋，我给林姐炖来补身子的，炖了一大锅，你也吃一些吧。李静把碗朝陈明那边移了一下。
那纤细的手臂靠近自己的时候，陈明突然感觉有些恍惚，仿佛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感觉恍若隔世。
你身上……陈明迟疑了一下，他抬头，正对上李静的眼睛，那双眼睛与妻子林雪不同，虽然不如林雪含情脉脉，却十分清丽，似乎可以看透人的心脾。
你身上……好像……有股味道……
李静一愣，她脸上僵了一下，随即她抬起手臂来闻了一下：味道？没有什么味道啊？刚才我做姜醋猪蹄，身上或许沾了些醋味吧……
好像不是醋味……陈明说着有深吸了一口。
李静往后退了一下，笑道：那就是姜味。新鲜的黄姜，味道可重呢。先生您吃吧，吃完了锅里还有，我给林姐端一碗上去，有事儿你就叫我吧……
说完，她就走出了书房。陈明端起那晚姜醋，黑红的颜色，油亮十足让人食欲大增。虽然刚吃了晚饭不久，但是他闻到这味道居然觉得自己又饿了。
于是，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猪蹄。那块猪蹄经过高压炖煮以后，肉质已经是相当软糯了，勉强靠着还没炖烂的猪皮还串在一起。
他把猪蹄放入口中，轻轻一抿，骨头就跟肉筋分离开了，姜醋汁的精华已经完全融入了猪蹄中，连吐出来的骨头，都是黑红色，味道十足的。
那留在嘴里的肉质，根本就无需用牙齿咀嚼，顺着喉管轻轻一滑，就进入了食道。
黄姜确实有除寒的功能，刚刚才把食物咽下去，陈明就感觉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额头也开始冒汗了。
第一块吃下去，他似乎觉得味道还不错，于是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浓稠的汤汁，放入嘴里，那汤汁香甜十足，又相当滑爽，他感觉比猪蹄还要好吃。
只不过……这满嘴浸入的香味，怎么跟刚才李静手臂上的味道，还是有些区别呢？
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李静刻意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她也闻到了那股闻到。不过还好刚才有姜醋的作用，这味道还是被压下去了一些。
虽然陈明刚才在问自己，不过应该他还不会产生过多的怀疑，待会只要再去涂点儿那个东西，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她路过蓉蓉的房间，房门是轻轻掩上的。尽管她知道蓉蓉这个时候还是接手不了她，她还是忍不住轻声推开了蓉蓉的房门。
她看见蓉蓉小小的身子缩在床上，已经睡着了。李静小心地走过去，生怕发出了一点儿声音吓到孩子。
李静蹲在床边，自信观察着孩子。只见蓉蓉圆圆的小脸上，还有一些泪水的痕迹。她脸上的皮肤很光滑，满满的水分像是一下子就可以出来似的。
她还发现孩子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一个布娃娃，那布娃娃也是大大的眼睛，黑色的眼珠。她想看一看那个娃娃，却发现蓉蓉虽然睡着了，却也将她死死地护着，生怕有人拿走了一般。
她的手在孩子的脸上抚摸着，怎么看也看不够，她的眼睛虽然哭了，内心却十分欣喜，长久以来的期盼终于实现了，她怎么能不高兴。
孩子……我的孩子……李静在蓉蓉耳边轻声呼唤着。